知之为知,学者之知;博闻强记,学者之学。强不知以为知,饰未学以为学,则非学者风矣!近代之知识界,每有猝然曰:「佛迷信耳!」细审所以,则又瞠目相向。是既未睹佛之门墙,遑论窥其堂奥,实令智者齿冷,仁者生怜,又安有於所谓学者乎?然佛教典籍浩如渊海,今之学者亦确有不得其门之叹,纵博闻强记亦难得其精髓;是欲学者研佛,仍有待於方便。同道于君凌波,医而文士也。青年学佛,精进不懈,益以宿植般若,不二年已深获出要。慨见乎知识界之不知佛而言佛,乃发心着述。盖又悲心之所不能已也,因自佛之历史演进、教理派系、传承修持等作系统之叙述。开卷则佛教之梗概,毕呈诚研佛入门之要籍也。夫内典梵籍,系各独立,译词直朴夏着;复各有专精,文章古奥,初学者不仅难会,其义读之且枯涩欲倦。今于君以归纳术,撷其要,撮其精,横者联之,纵者贯之,使一大藏教萃於十万言,其工不可称,其功亦不可量矣!懿欤盛哉!书成付剞劂,朱时英大居士代问序於予,予不文於佛,又无所得,何敢赞一词?然凛於功德随喜之义,自不愿遗此一良机,故勉凑数行,行见此後知识界再无猝然曰:「佛,迷信者。」是为序。

壬寅桂月莲华妙音崔玉衡序於寡过未能斋

序二

台糖同仁于凌波居士,以锐根利智,发大悲愿,撰「向智识分子介绍佛教」一文,长达十万言,分期发表於菩提树月刊,将印专册以问世,来书索序於余,余以学浅事繁,复函婉谢,非敢托词,实有所难;不期于居士又远道北,坚嘱题字,弁其书首。经再固辞勿许,余乃勉将其稿全文粗阅一过,觉其文字,组织与取材诸端,均条举目张,具徵煞费苦心。细观内容,则由教史,教理层层敷演,最後论及「信、解、行、证」,自成系统,剖析周详,事理兼顾,又谓深得说法旨要,其於大乘佛法之弘扬及现代人心之净化,功不唐捐矣。谨应作者之嘱,就浅见简介数语如上,不足以言序也。

中华民国五十一年仲秋周宣德识於台北净卢

向智识分子介绍佛教

第一章∵∵缘起

过去的多少年中,我一直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我站在信仰的十字街头,可佛可耶,不佛不耶—;多少耶教人士拉我信教,我因对新旧约的理论不能接受而无意起信;在我生活环境中没有佛门善知识可资亲近,因而我对佛教的情形也一无所知。但在两年多前,我却因於无意中读了一篇梁任公写的「佛陀时代与原始佛教教理纲要」的文章,而引起了我研读佛经的兴趣。由此使我发生正信,皈依三宝,成为一名佛门在家弟子。这些机缘,我在菩提树一○三期写的「学佛与信教」一文中叙述过。

皈依三宝以来,在求知的领域里,我像是穷汉掘到了宝藏。於浩如烟海的佛经里,我日以继夜的发掘,探求。虽然时日未久,所获有限,但尝一勺而知大海之味,在发掘的过程中,使我感到佛法的高深圆融,博大精微。可以破除我的迷惑,拯救我的慧命。因之在进修的路程上,我不敢稍有懈怠。我除了自己进修外,并将我获知佛法的好处不欲自秘,时时向我的朋友亲属们宣讲,希望他们也能发起正信,皈依佛门。这一切,在我说来,我感到我是由迷入悟,走上人生的正途。但在部份朋友的眼中,却以为我是由悟入迷—对佛教着了迷,走到消极逃世的路上了。关於这一点,我原不想辩白。本来,这个社会上任何人对自己的行为都是自以为是的。我觉得我信佛是对,别人觉得讽笑我信佛也是对。既然如此,只可说是迷者自迷,悟者自悟,似不必再说什麽了。但我顾虑到一点,我怕这些人因以为我着迷,进而误解到佛教是使人迷信的宗教。因此我想把我所了知的佛教的内容介绍出来,给这些朋友们作个参考,这是我写本文的最初动机。

另一方面,在我没有皈依三宝以前,我自己没有宗教信仰,也不大注意别人的宗教信仰,同时也很少同别人谈到这类问题。自我皈依三宝後,因时时想把佛法的利益介绍给别人,所以常向朋友同事们宣扬佛法的博大圆融,普被众生。希望引人起信。由於这些机缘,使我发觉到社会上,对佛教岐视的,对佛教误解的,对佛教极为陌生的,以及名为佛教徒而不了知佛法的,不是佛教徒想了知佛法而无机缘的人,竟比比皆是。由於这些人士太多,於是把什麽落伍、迷信、消极、逃世等名词,全加到佛教的头上来。偏偏佛教是一个以慈悲为本,忍辱为行的宗教,任由外界怎麽说,佛教徒既不辩驳,也不解释。这就使社会上对佛教的误解愈来愈深了。

社会人士对於佛教有意或无意误解的,经我分析,约有下列几种:

一、对佛教岐视的人:这种人又分二类,一类是有意的,另一类是盲从的。前者是胸存成见,故意诬蔑的。後者是人云亦云,随声附和的。前者如外教的传教者,为了自抬身价,不惜颠倒黑白,对佛教加上落伍、迷信、消极、逃世等帽子,以表示自己宗教的进步与科学。後者是一部份人云亦云的外教信徒,觉得「月亮是外国的圆」,既然外国的牧师神父都说佛教落伍迷信,想来佛教大概就是落伍迷信的。但你若问他佛教到底怎样的落伍?如何的迷信?他是一句也说不上来。因为他本来对佛教就一无所知啊!一位在医学界颇有声望的人士问我:「你怎麽会信了烧香念经的佛教?」不用说,他是耶教人士,他以我一个受过新教育的人不信耶稣而颇引为憾。我问他:「信佛教到底有什麽不好?」他说:「由人类进化的趋势看,宗教要由多神归於一神。」我向他解释神是神,佛是佛,根本是两回事。由多神归於一神,终究仍是信仰他力的宗教。佛教是要人信仰自力,众生皆具佛性,任何人皆可修持成佛的。他左听右听,听不入耳。弘法要契机,话不投机,说也无用,也只得罢了。

二、对佛教误解的人:这种人,也许并不反对佛教,但因对佛教的真面目没有认识,错把神道设教,祭祀拜拜等以为就是佛教,以致闹出许多误会来。尤有甚者,有些人把神棍敛钱,甚至於张玉姑显灵这些无聊的事都扯到佛教的头上,这真是解释不清的误会。

数周前,一家报纸上登载了一则花边新闻,标题是:「千斤大猪,菩萨有福。」内容述某乡某某宫的某大帝生日,乡民宰了一头千斤以上的大猪祭祀,於是记者先生就给加了个「菩萨有福」的标题。我想这位记者先生在常识上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他误把神道的大帝当作佛教的菩萨。第二,他不了解佛教的基本精神就是众生平等,戒杀素食,菩萨是不吃肉的。於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作了如上的报专。新闻纸上既有这种误解的离了谱的报导,也就难怪许多社会人士把神道和佛教混合在一起了。

三、对佛教陌生的人:社会上还有些人,或为衣食奔波,或为事业忙碌,终日里让财色名食睡,五欲六尘占去了全部的时间。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宗教的印象。我曾和一位商界的朋友谈起信佛的问题—他实在是个忙人,他要处理公司大小事务,应酬官商各界人物,白天有饭局,晚上有牌局,难得他有那份闲情陪我谈佛。我费了半天唇舌,他为了表示对佛教不太陌生,他问我:「佛教里,是不是西天如来佛最大?」亏得他看过西游记,否则,恐怕连如来佛三个字对他也是陌生的。

佛经上说:「人身难得,中国难生,佛法难闻,信心难起。」佛教在我国流传了两千余年,佛学自南北朝及隋唐以来,影响了,也充实了我国的文化。而今日社会上,大部份人对佛教陌生的竟一无所知,这不仅令人为佛法悲,更令人为我国文化悲。

四、名为佛教徒而不知佛法的人:这种人,披着一件佛教的外衣,自称为佛门弟子。他们也拈香,也念佛,也抽签,也扶乩。他们利用农村间斋公斋婆愚夫愚妇的无知和迷信,藉机敛钱。他们的庭堂里,是真人仙姑与菩萨并列;他们在修持上,是运气导引与念咒并进。这种四海一家式的法门,如果他们不提佛教二字,也就罢了,怎奈他们偏把佛教徒的招牌挂在口上,这就不能不使人为佛教叫屈了。

此外,尚有人倡导什麽五教团结(市面唱片行中就有「五教大团结」—倡导释儒道耶回等五教团结的唱片出售),三教归一,这就真使佛门正信弟子有啼笑皆非之感了。

五、非佛教徒想了知佛法而无机缘的:这类人相当多,也最值得同情。这些人多是智识分子,在观念上知道佛教的教义博大高深,与我国文化有密切关系。很想了知一点佛学大意,但竟苦无机缘—一来难遇到佛门善知识领教;二来也找不到适当的书籍阅读。即是找到了佛经或佛门初机书籍,一时也看不出头绪来。以致因无机会了解佛教,而不能发生信仰。

我的一位自美国归来的朋友,和我谈起宗教问题时就有这种感觉。他说:「在国外,常有些西方朋友问起我的宗教信仰,我告诉他们我信佛教——我的家庭中历代都是敬观世音菩萨,我当然也算是佛教徒。但他们问起我佛教的教义和佛教内部的情形,我一句也答不上来。回国後我想找点佛教书籍看看。但跑了许多家书店也买不到。」接着他又问:「到处都可以看到基督教的宣传品和函授资科,为什麽佛教没有呢?」

这位朋友因职务关系最近又要出国,我已寄了一部份初机佛学书籍给他看。但愿他这次在国外,如再有人和他谈到宗教问题时,他可以辩才无碍的说出一套来。

我和另一位教育界服务的朋友谈到佛教问题,他说:「不行,没办法,早先我很想知道一点佛教的情形和佛经的内容,我曾向一位持斋念佛的长辈亲戚请教。那位老太太说不出来,祗送了我几本书。记得是一本禅门日诵和几册什麽经。我看来看去,愈看愈糊涂,这就打消了我信佛的念头。」

像上述这些例子,多的举不胜举。这使我感到今日社会上,对佛教误解的,陌生的人士实在太多了。用什麽方法使社会人士对佛教有个初步的正确认识呢?这是我时时思维探求的一个问题。

佛法的高深圆融,博大精微,是世界学者所公认的。即使是不信佛教的智识分子,也都承认佛教的理论正确与伟大。但佛法惟其微妙,则难於领悟;惟其高深,则不易了解。三藏十二部,浩如烟海。且名相特多,辞意艰深。这对一个国学修养稍浅,且与佛教素无接触的人来说,要想骤然在言含万象、字包千训的佛经中找出点头绪来,实在是难乎其难。这好比摩尼宝珠光芒万丈,惟其光彩夺目、逼人视线,反而不易辨认出宝珠的真面目。

用什麽方法才能使社会人士对佛教有个初步而正确的认识呢?我想最简便的方法,莫如写一本介绍佛教概略内容的小册子来,供社会人士阅读。本来佛学初机入门的书籍,古今大德已写的很多。有的专述净土,有的单论禅宗。有的祗谈因果,有的戒杀劝善。但这些书,多是用词意高深的文言文写的。若要找一册用现代的语言文字,介绍出佛教的源起流传,佛法的概略内容的书籍,尚不多见。因此,我发愿把这本具有上述内容的小册子编写出来,给社会上不了解佛教的人作参考,这是我写本书的缘起。

在佛法大海里,我所了知者不过是一滴飞沫之微,以简陋肤浅如我者来写这个大题目,实在是不自量力。不过我想,向社会上对佛教一无所知的人介绍佛教,若由佛门幼稚园学生如我者来介绍,或可收浅显易解之效。所以我大胆的把这册书写下去。

邦国多难,佛法衰微。异端邪说,充斥社会。是以弘扬正法,挽救世风,佛门弟子,人人有责。笔者此文之作,旨在抛砖引玉。尚祈佛门大德,不吝赐教。普愿一切有情,共登佛道。

第二章∵∵释疑

一、佛教不同於天地神只

社会人士对佛教误解最深的,莫过於「迷信」二字。大多数受过新教育而对佛教无所了解的人,谈到信佛问题时,第一个观念就认为:「这是迷信的举动」。事实上,并不是佛教迷信,而是世人硬把若干迷信的事情附和在佛教里面,才使佛教蒙上了一层迷信的色彩。

最易於和佛教混淆不清的,就是神只。神只在世界各地民族间都有其悠久的历史,我国亦不例外。原来古代人类,知识未开。对於自然界种种现象,感到神奇莫测。以为必有一种威力无比的神在操纵控制,因之就由惊异感叹进而祈祷膜拜。於是皇天、后土、雷公、电母、山神、土地、水神、河伯,一一成了供奉的对象。他们以为人的生死寿夭,祸福灾患,莫不由神只所掌。这些神只,敬之祷之则得福,逆之触之则得祸,世人为了求福灭祸,於是对神只祭以三牲之礼,献以金银纸箔,以博取神只的欢心。降及後世,神只愈来愈多,农村中一家所敬的神只,有皇天,有土地,有门神,有灶君,谷场中有谷神;水井旁有龙王;主管钱财的财神,主管禄秩的有文昌,甚至於什麽大仙,真人,仙姑,娘娘,都要在堂上占一席之地。这样下来,使人世间几乎全成了神只的天下。

敬奉神只的目的,消极的是求免祸;积极的是求赐福。消极的求神保佑五谷丰收,人口平安。积极的求神消灾去病,降福赐财。等而下之,财迷求神保佑中爱国奖券。官迷求神保佑连升三级。这些人,不种善因,妄求善果。神若有灵,又怎会随人之所欲,予取予求呢?

须知宇宙万象,各自有其因果。欲求五谷丰收,必须勤力耕耘。欲求人口平安,必须谨慎卫生。中奖券只是或然可中,而非必然要中。求升官须以忠勤为因,以待机遇之缘,不是求神就可达到目的。语云:「聪明正直之谓神。」一个聪明正直的人尚不肯对谄媚小人假以辞色,岂有神会贪图三牲祭品而颠倒人间是非呢?世人不明因果之理,妄求无因得果,实是愚痴之至。这种愚行,就是迷信。不幸社会人士误把这笔帐算到佛教头上,甚至於有人把巫卜星相,看风水,择吉日这些愚行全和佛教扯在一起,这真是解释不清的误会。

佛教不同於神道,佛教所信奉的就是佛,佛是觉者之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者称为佛。次於佛的果位的是菩萨,菩萨义为觉有情——觉悟一切有情识的众生。菩萨是上求大觉之法,下度一切有情。菩萨修成功德圆满,也就是佛。我国寺庙或家庭中所敬奉的佛,有为教主释迦牟尼佛者,有为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者。所敬的菩萨,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地藏王菩萨,弥勒菩萨等。此外,什麽宫,什麽观,所敬的天帝,天后,大帝,娘娘,以及真人仙姑等,可以说和佛教全扯不上关系。

两千多年前,释迦世尊就告诫弟子不得迷信。释尊在般舟三昧经中说:「不得事余道,不得拜於天,不得祠神鬼,不得视吉良日。」又云:「不得卜问请祟,符咒厌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择良旦良时。」

世人祭祀神只,虽属迷信,但他们心目中到底还有神鬼和因果报应的观念。所以迷信者,是没有遇到佛门善知识启发他们的正信。最可悲哀者,是那些根本没有神鬼观念的人们。他们不信因果,不畏神鬼,胡作妄为,不畏报应。此辈人死後堕落,不知何劫才能超出三途也!

二、佛教并不消极逃世

早年读书,曾读过下面这首诗句:

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侍漏五更寒,

日出山寺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当时我感到,作和尚的好写意,生活如闲云野鹤,悠闲自在。及至我皈依三宝,与佛门僧众稍有往还後,才知道那位诗人是信笔而写,误人不浅。原来出家的比丘众,过的是积极严肃,刻苦自励的生活,绝不似诗人笔下写的那麽懒散自在,即是佛门在家信众,其行为生活也外似消极怯懦,实际上却积极勇猛的。

原来佛教徒以慈悲为本,忍辱为行。对於声色货利,五欲六尘,多远避之。不似世人心无厌足,惟得多求。这就使一般自命为积极前进的人,给加上消极逃世的帽子,认为佛教不适合於现代这种物竞天择的竞争社会。但是佛教真的是消极逃世的宗教吗?不,只要对佛法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佛教积极入世的精神。比方同一对生老病死的看法,乃有中国黄老的清静无为,魏晋名士的放浪形骸。而在佛教,却慈悲勇猛,精进不懈。这是佛教的伟大处,也表示佛教的积极性。

也许有人问:「我常看见和尚或信佛的人,只在深山中或寺庙里诵经念佛,这种生活怎能说是积极呢?」这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乘佛法的精神是普度众生,要度众生就要先学习度众生的方法。譬如有人溺入水中,你纵有救人之心,但因不会游泳,只好站在岸上呼号。另外有人虽会游泳,但却不愿多管闲事,他只袖手旁观。这时若有一个既有救人之心,又会游泳技术的人,跃入水中,就可把溺水的人救上来。而佛门弟子——不拘是出家的比丘或在家的信众,那些诵经念佛的,都是发下救人宏愿,而正在练习游泳技术的人。

并不是拿这些话来为佛门弟子辩护,事实上佛教的基本精神本来如此。释迦世尊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惟入地狱,且常住地狱,不惟常住地狱,而且庄严地狱。」地藏王菩萨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大乘理趣经说:「不怖地狱,不求生天,不为己身而求解脱。」这都是佛教中自我牺牲的服务精神。

佛教不是睡面自乾主义者,大乘六度,虽重忍辱,但舍身为法,也是佛教的教义。倘使暴力侵凌,正法有将灭之忧,在理喻感化都无效果时,佛子也会奋起勇猛大力,起而抗暴的。如因缘僧护经所载:「为护生命,宁舍钱财;为护一家,宁舍一人;为护一村,宁舍一家,为护一国,宁舍一村。」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上面这段经文,是何等奋迅果敢。

世人所说的积极进取,不外是名利上的争逐,声色上的沈醉。谁曾想到牺性自我,普度众生,上求大觉,精进不懈才叫积极呢?释迦世尊在往昔因中修行时,曾经舍身饲虎,割肉喂鹰。唐代玄奘大师为求正法,西行取经,涉八百里荒漠,途中失水,几至丧命。但他宁愿向西方进一步而死,不愿向东方退一步而生。禅宗二祖慧可,参拜达摩祖师,立雪断臂,不退初心。世人如果对这些事实稍有了解,谁还能说佛教是消极逃世?

大乘六度,有毗梨波罗密,毗梨波罗密者,精进度是,这足以说明佛教的积极。六祖慧能曰:「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恰似觅兔角。」这足以说明佛教的入世。大智度论卷十六载一故事云:「昔野火烧林,林中有一雉,勤身自力,飞入水中,渍其毛羽,来灭大火。火大水少,往来疲乏,不以为苦。是时天帝释来问之言:「汝作何等?」答言:「我救此林,愍众生故。此林荫育处广,消凉快乐。我诸种类,及诸宗亲,皆依仰此。我身有力,云何懒怠,而不救之?」天帝问言:「汝乃精勤,当至几时?」雉言:「以死为期。」这种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皆离苦的精神,就是佛教积极入世精神的最高表现啊!

三、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

大学者梁启超说:「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是兼善而非独善,乃入世而非厌世。」启超先生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在学术界有着崇高的地位。他说的话,自有其学理上的根据。他所根据的是什麽?自然是三藏十二部佛法。佛法是要人转迷成悟,转痴成慧,转凡成圣的大法,若有人对佛法一无所知,或仅限於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即认定佛教迷信,这无异於盲者摸象,坐井观天。

事实上,世间也有迷信的宗教——是那些信仰外力,将自己一切交付给外在的神的宗教。而非信仰自力——相信众生皆具佛性,众生皆可修持成佛的佛教。信仰外力的宗教,是相信人类之外的神,主宰着人类的一切。人的吉凶祸福,可以祈求神的力量来保护改造。这类宗教可分为低级的与高级的、原始的与进步的两种。兹先由原始的说起。

在本章第一节曾谈过,原始人类,智识未开,对於宇宙间的自然现象,如天何以立,地何以载,雷电的威力,水火的灾害等,都感到困惑恐惧。在困惑恐惧中,幻想到必有一种具有无比威力的神,操纵着、控制着宇宙的一切。这些神,触之逆之则受灾害祸殃,顺之从之则获赦宥庇佑。於是祭祀神只就成了人类生活间的一件大事,而低级的多神教也就此产生。这种宗教曾经有过盛极一时的时期,迄今在若干落後的民族间仍具有极大的势力。但在文化水准较高地区,由於人类智识的进步,理智的增长,它已逐渐没落以至於不能存在了。

较多神宗教进步的,是一神的宗教。由於人类智慧增长的结果,使部份人士感到多神宗教的不合理。但宇宙的奥秘——如万物生灭,时序迁流。及人生的真谛——如生老病死,穷达寿夭等,看来似变幻莫测,实际上又似乎循着一定的法则运行。於是使人认为宇宙上,冥冥之中必有一个万能的主宰——上帝,支配者,主宰着世间的一切。甚而,宇宙万有,皆为上帝所创造。这就是由多神转变到一神的由来。印度的婆罗门教,犹太的天主教,耶稣教,以及阿拉伯的回教,都属於这一类。尽管这些宗教的教义,形态和仪式有所不同,但以一神为崇拜的对象则为一。不过由於人类思想进步,科学昌明,万物是否由上帝所造,世界是否由上帝主宰,这在有理智有思想的人的心目中,已不复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除了信仰他力的宗教外,尚有信仰自力的宗教,那就是佛教。佛教不以为宇宙是由神所创造或主宰。对於宇宙万有,生灭变异的现象,释迦世尊常说:「法尔如是」。意思是,这些现象,在自然法则上本来就是如此。自然法则是什麽?就是万有因果律。万法自因缘而生,万法亦自因缘而灭。此生此灭,皆是因缘所生的果。星体运行,时序迁流,其中有其因果;生老病死,穷达寿夭,其中亦有其因果。如是因如是果,丝毫不容假借。因此,自然现象固不是由神掌管,人生遭遇亦不是上帝主持。古语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自己就是自已的主宰,没有什麽神可以作人的主宰,也没有什麽神可以对人赐福或降祸。

两千五百多年前,释迦世尊在菩提树下睹明星悟道时,他第一句话开口就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如来智慧德相是什麽?就是佛性,这佛性,是人人皆有的,此性在圣不增,在凡不减。人人依法修持,转迷成悟,皆可成佛。但依法修持,辅迷成悟,全要靠自己实践力行,不是靠神的赐予。人人所具的佛性因为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这好比镜子上蒙了尘垢,必须自己依修持的方法把尘垢磨去,恢复本性原有的光明。这全靠自力修持,与耶教所谓:「信主者得救」的仰仗他力者不同。世人不解此理,把仰赖神力拯佑的宗教认为科学,把凭靠自力修持的宗教认为迷信,这岂非颠倒黑白,不明是非?

最後,我再抄录一节梁启超先生的话来作本节的结束:「吾尝见迷信者流,叩以微妙最上之理,辄日是造化主之所知,非吾侪所能及也!是何异专制君主之法律,不可以与民共见也!佛教不然,佛教之最大纲领曰悲智***,自初发信以迄成佛,恒以转迷成悟为一大事业。」

何者是智信?何者是迷信?明眼人该有所抉择了。

四、佛教与国家

佛法有世间法与出世间法,以世间法为权巧,出世间法为究竟。出世间法有大小二乘,以小乘为自度,大乘为究竟。大乘佛法行菩萨道者须深入世间,度化众生,所以归根结底说起来,佛法祗在世间,不在世外。

误解佛教的人,说佛教徒消极遁世,不事生产,进而说佛教对国家对社会都是无贡献的宗教。这种论调,似是实非。佛门有四众弟子,出家弟子是比丘,比丘尼。在家弟子是优婆塞,优婆夷(在家的男女信众)。在家弟子中,有农工商军公教各种职业的人士。这些人并不曾因信仰佛教而妨碍其正当职业。至於出家的二众,他们诚然是不事生产者。但在社会上,除了农夫耕田,工人作工,是直接生产者外,其余那些职业是直接生产者呢?例如公务员、教员、律师、医师,以及其他宗教的牧师神父等,都是不耕不织的。这些人不事生产,被视为理之当然,何以独责出家的佛门弟子?须知出家的比丘众,并不是饱食终日的消耗者。他们肩负弘扬佛法,教导信众的责任。社会上法律,舆论的力量,祗是制裁罪犯於已然,宗教道德的感化,才能防止犯罪於未然。我国自南北朝隋唐以来,佛教之盛衰与国家之治乱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佛教盛行的时候,社会秩序多较安定。换言之,社会秩序安定,佛教亦多盛行,这可说是互为因果。

释迦世尊教弟子对国言忠,对亲言孝,对子言慈,对友言信。守五戒,行十善,修六度万行,在在都是要人先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进而再修出世之法。世尊教人要报四重恩。这四恩是国恩,父母恩,众生恩,佛恩。世尊把国恩,父母恩列在前面,可知佛教不是要人忘掉自己的国家,拒向国旗行礼,及要人毁弃祖宗牌位的宗教。

儒家五常,是教人以仁义礼智信为做人的原则。佛门五戒,不乱杀近於仁,不乱取近於义,不邪淫近於礼,不饮酒昏乱近於智,不妄语近於信。在世间法上,佛儒之理原是脉脉相通的。

至圣先师孔子最重恕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佛在四不坏净成就经中说:「若有欲杀我者,我所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云何杀彼?作是觉已,受不杀生戒。不乐杀生,如上所说。我若不喜盗於我,他亦不喜,我云何盗他?是故持不盗戒。不乐於盗,如上说。我既不喜人侵我妻,他亦不喜,我今云何侵人妻妇?是故受持不邪淫戒。如上说。我尚不喜为人所欺,他亦如是,云何欺他?是故受持不妄语戒,如上说。」这段经文,岂不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最佳注解?须知佛经不是因孔子讲忠恕而後写的,这原是两位圣哲——释迦与孔子——之见,相去不远啊!

释迦世尊尝训诫弟子阿难云:「阿难,受佛禁戒,诚信奉行。顺孝畏慎,敬归三宝。养亲尽忠,内外谨善,心口相应。」又云:「为佛弟子,可得商贩,营生利业,平斗直尺,不可罔於人。」佛要弟子忠孝诚敬,善信谨慎。佛要弟子应有职业谋生,且应公平无欺,由此看来,佛教有何损於社会?

国家与宗教,原有着密切的互相关系。国家的武力,用以抵御侵略,维持秩序。宗教的感化,用以劝善止恶,安定人心。所以∵国父孙中山先生曾说:「政治能治外在;宗教能治人心。宗教能辅助政治,政治能拥护宗教。」由此看来,政与教;是维持社会安定的两大基石。话虽如此,但政教的目标必须一致,才能相得益彰。中国立国数千年,讲的是为国尽忠,为亲尽孝。所以配合以讲忠孝的佛教,才能相辅相成,现在有种宗教,使教徒祗知有教会,有上帝,不知有国家,有父母。这种宗教,过去为了教中的新旧派之争,血战三十年,死伤千余万,这种不忠不孝,随着条约兵舰而来的宗教,对於中国的社会环境和传统文化是不大适合。

五、佛教与人生

佛法是超世间而又适应世间,所以世尊说法,在在训诫世人孝顺敬畏,养亲尽忠。世尊在无量寿经中说:「父子兄弟夫妇,家室内外亲属,当相敬爱,无相憎嫉;有无相通,无得贪惜;言色常和,莫相违戾。」是以太虚大师倡导人生佛教,莲宗十三代祖印光大师谆谆告诫弟子学佛应自做人学起。大师云:「欲学佛祖,须先取法圣贤。倘躬行有玷,伦常乖舛,尚为名教罪人,何能为佛弟子?」由此可见佛门重视伦常,与儒家无异。

儒家五伦,所谓「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无非是说明人与人之间的相对关系。印光大师在与丁福保居士书中云:「学佛一事,原须克尽人道,方可趣向,良以佛教赅世出世间一切诸法。故於父言慈,於子言孝,各令尽其人道之分,然後修出世之法。」又说:「念佛之人,必须孝养父母,奉事师长,慈心不杀,修十善业。又须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妇顺,主仁仆忠,恪尽己份。」并不是印光大师以释门比丘故作儒家之言,而是昭昭载在经籍,这是释迦世尊在两千数百年前,指示弟子做人应具的准则。

佛门最重孝道,释尊在善生经中,告诉我们为人子者,应如何奉事父母,「一者,能奉养使无乏。二者,凡有所为,先白父母。三者,父母所为,恭顺不逆。四者,父母正令不敢违背。五者,不断父母所为正业。」释尊在大宝积经中说:「夫父母者,皆愿利乐所生子故,难作能作,能忍一切难忍之事。假令种种不净秽恶,皆能忍之。乳哺养育,无疲厌心。」故世尊於四十二章经中说:「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二亲,二亲最神也!」孝为一切伦理之本,一个人如果对亲不孝,其对国也必不忠,对友也必不义。我国古语:「求忠臣於孝子之门。」实有至理。

子女事父母,已如前述。父母应如何对子女呢?世尊在善生经中说:「一者,制子不听为恶。二者,指授示其善处。三者,慈爱入骨澈髓。四者,为子求婚娶。五者,随时供给所需。」今日的父母,做到後三条者多,做到前两条者少。不然,何至於太保太妹满街,少年罪犯日多呢?

世尊在同一经中,还指示出夫妇,亲友,主仆相待的情形,今抄录如下,以供参考:

夫对妇:「一者相待以礼。二者威严不亵。三者衣食随时。四者庄严以时。五者委付家内。」妇对夫:「一者先起。二者後坐。三者和言。四者敬顺。五者先意承旨。」世尊尚於净行法门经中说妇女应「供养父母,奉事夫主,瞻事儿息。」这和我国对妇女的古训「三从」相近。这样说,也许会引起高呼女权至上的妇女的反对,但目前社会风气如此败坏,在如是多的人事纠葛中,有几件不把不守妇道的妇女牵扯在内?

关於对待亲友者,经中说:「一者给施。二者善言。三者利益。四者同利。五者不欺。」亲友应还报以:「一者护放逸(劝阻其不可走上放逸之途)。二者护放逸失财(劝阻其不可因邪荡行为而耗财)。三者护恐怖(在其危急时相扶持)。四者屏相教诫(劝善规过,但於人後行之)。五者常相称叹(赞扬亲友的好处)。」

主对佣者:「一者随能使役。二者饮食随时。三者赐劳随时。四者病与医药。五者纵其休暇。」佣报主者:「一者早起。二者为事周密。三者不与不取。四者作务以次。五者称扬主名。」

时代背景变迁,主佣关系已不若两千余年前之密切。但在原则上说:老板与夥友,主妇与下女之间,仍适宜用上述办法相待也!

除伦常关系外,世尊常教我们量入为出,开源节流,整齐清洁,注重卫生。这些,在在都是与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善生经说:「先当习技艺。然後获财业。」杂阿含经说:「始学工巧业,方便积财物。得彼财物已,当应作四分:一分自食用,二分业生业;余一分密藏,以济於贫乏。」关於医药卫生方面,世尊告诫我们疾病常由下列原因而起:「一、择余食。二、不亲近医药。三、多忧。四、喜瞋。五、不起慈心,向瞋病人。」避免上述的原因,自然少罹病患。患病後应如何调养呢?世尊於五法经中说:「一、病人选择而食。二、随时而食。三、亲近医药。四、不怀愁忧。五、咸起慈心,向瞻病人。」

我们看这些经文,是何等平易,何等切实,而字字都是千古不易的真理。佛法与人生的关系,自世间法由个人至家庭,社会,国家。以至出世间法说四谛,十二因缘,六度万行至於成佛,无一不备。而对着如此高深圆融,博大精微的妙法,如何不使我们五体投地,向佛皈依呢?

六、佛法与科学

在部份人的观念里,认为科学是新颖的,进步的,切实的。佛法是陈旧的,落伍的,迷信的。这二者背道而驰,不能相提并论。这种说法是否正确,暂且不讨论,我们先把科学二字的意义讨论一下。

科学有广义狭义之说,自广义言,凡以一定对象做研究的范围,而探求系统的确实的知识者,就叫科学。国父孙中山先生亦谓:「学问之有系统有条理者谓之科学。」自狭义言,则仅揩研究自然界物质的运动法则或发展规律的科学而言。狭义的科学仅指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化学、动物学、植物学等学科;广义的科学则除自然科学外,社会中的政治、经济、社会、历史等学科亦包括在内。

科学的范围已如上述,研究科学的方法不外逻辑学中的归纳和演绎。而研究科学的精神,在於纯粹客观,不渗感情,重分折,凭实验,以求出研究对象的正确结论来。根据上述原则,我们来分析佛法是否合乎科学。

我国佛经,多由梵文翻译而来,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翻译,如鸠摩罗什大师、玄奘大师等所主持的译场,规模宏大,人员多达数千,译场中有主译、译语、笔受、证义、润文等等职别。一经之成,几经考订,非特义理与梵本相符,即一音之微,亦辩之至切。此种大规模的译场,其分工合作,组织严密的方法,确实合乎科学精神。

其次看佛经的组织。南北朝时,道安法师整理传译经卷,将佛经判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大段,每大段下又层次井然的分为若干小段,这种严谨的科判,也合乎科学的精神。再者,每部佛经,开始多有六种证信序—信、闻、时、主、处、众六项,来说明佛说此经的时间、地点、听众等要点,这恰与今日新闻学上的六何—何人、何事、何时、何地、为何、如何相似,又与科学工作者写实验报告,***机关写会议纪录的程序相同。实验报告开头要写主持人,共同实验者,时间,地点,实验目标,使用器材。会议记录开头要写会议名称,时间,地点,出席人,主席,记录者。所以要这样写,是表示此报告或记录的正确性。殊不知此种形式在两千数百年前,早已为结集三藏的佛弟子所采用。佛经的此种结构,岂非合於科学精神?

更实际一点说,今日科学上的若干发现,两千余年前的佛经上早有记载。笔者是学医的,兹举几点佛经上有关医学方面的记载与今日科学上的发现加以印证。

例如,佛说人身是个虫窠,人体内的虫约八十种。详见治禅病秘要经及正法念处经。今日由於寄生虫学的发达,发现人体内的寄生虫,由蛔虫,蛲虫,鞭虫,钩虫算起,以至於丝虫,绦虫,肺蛭虫,肝蛭虫,姜片虫等,不下数十种之多。由此可知佛是大智者,由他慧眼观察事物的结果,真实不虚。此外,再如修行道地经中所述胎儿在母体中发育的经过,竟与现代医学中的胎生学有若干吻合之点。如该经上说:「胎成七日,初不增减,二七日如薄酪。...六七日如瘜肉。...九七日变五泡,两肘,两髁及项。十七日续生五泡,两手腕两足腕及头。...」按医学上胎儿发育的情形,在月余(六七日)时长约三公分,重约十克,状如瘜肉。在第三个月中(十七日)长约六至八公分,重约四十余克,此时四肢渐显,诸骨化骨点出现,已可与他种动物辨别,故称胎儿。使人惊异的是,两千多年前尚无生理学解剖学之名称,佛经中对此记载竟如此详尽,诚属不可思议。

过去,世人观念中的世界,不超出地球的范围,如平常所谓环游世界,不过是环绕地球一周。所谓世界大战,也不过是地球上大规模的国际战争。而佛经上屡说:「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并不是三千个世界,而是集一千个世界为一小千世界,集一千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集一千中千世界为一大世界。因其中含有三个千的倍数,故称三千大千世界。而三千大千世界祗是一佛摄化之土,经中说,虚空无尽,世界无量,国土众生无量。所以三千大千世界亦无量。吾人所处的地球,不过是太空间的一粒微尘。这种说法在科学未发达前,实难为人接受。但由於天文学的发达,证明银河系中的星球多至不可胜数,星球间的距离亦大至不可胜数。例如太阳距地球的距离是八分半钟光年(一光年的距离,为每秒钟三十万公里乘一年的秒数)。而牛郎星与织女星之间的距离竟达十二光年。更有星球距地球之距离达数十光年者,由此可知佛经上所说的虚空无尽,三千大千世界无量,皆不是揣测之词了。

佛经上说到数字,往往说万,说亿,说恒河沙,无量数,百千万劫,非算术譬喻所能知。我们不要以为这种数字过於危言耸听,试问十二光年是多少公里,要多少个零才能写得尽?数月前美国掘到一具一亿七千万年前的动物化石。一亿七千万年较诸人类数千年有记载的历史,要长出多少倍?

学者李石岑先生曾谓:「我以为佛学的提倡,不特对科学毫无抵触之处,而能使科学的方法上,加一层精密;科学的分类上,加一层正确;科学的效用上,加一层保证。」可见佛法并不违科学,甚而是超科学。科学愈进步,愈能证明佛法的精微高深。

第三章∵∵释迦世尊传略

一、太子诞生

在叙述过本书的缘起,和解释过社会人士对佛教的误解後,接着再要介绍的,是佛教的源起和流传。但要谈佛教源起,必自教主释迦牟尼佛说起,因为在我们所知的历史记载上,世间之有佛教,是释迦牟尼佛降世以後的事情——过去也有诸佛降世,但因时间过久,事蹟湮没,一切无从查考。我们祗就现代历史文字的记载,来介绍释迦世尊的应化事蹟。

释迦牟尼佛,又称释迦世尊。释迦是种族名,义译为强勇;牟尼义译为寂默,是称赞之号,称释牟迦尼者,意思为释迦族之圣者。称释迦世***,是为其觉圆德备,出世三乘,世间六凡,无不共尊,故号世尊。

两千数百年前,印度社会阶级分为四种。一为婆罗门,主持宗教;二为刹帝利,系王族,掌理政治;三者吠舍为商贾,四者首陀罗为农人奴隶。释迦世尊是刹帝利族,父为中印度迦毗罗国国主净饭大王,母为摩耶夫人。他於两千五百多年前降生於世,但在其降世之前,即有种种殊胜因缘。如因果经中所载,在过去无量劫前,燃灯佛住世时,有一位善慧仙人,皈依於佛。并买得五茎莲花,以供养佛。当时燃灯佛为善慧仙人授记,将来成佛,号释迦牟尼。有一天,善慧仙人看见燃灯佛走来,因地面潮湿,善慧即将自穿的鹿皮衣铺在地上,又将头上的长发加舖上去,待佛走过。於是燃灯佛更授记善慧;将来在娑婆世界作佛,度诸众生。善慧便自此出家,修菩萨行。

又经过若干劫後,到迦叶佛时,善慧菩萨功行圆满,命终生兜率天。兜率天为欲界空居天的第二层,此天有内外两院,外院为享福报的天人所居,内院为位登补处,将欲继承佛位的菩萨所居。善慧菩萨已登补处,在此天中为诸天众演说妙法。嗣因观娑婆众生根性已熟,时机已至,便下生人间,成就佛道。

上面是因果经所载释迦世尊宿世因缘的故事,下面再介绍世尊降世後的事蹟。

两千五百八十余年之前,在中印度恒河支流,罗泊提河岸的迦毗罗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喜事,那就是国主净饭大王,在已逾五旬之年得了太子。

净饭王早年与天臂城的释种善觉长者之女摩耶结婚,摩耶夫人温和贤淑,夫妇恩爱异常,但婚後多年不曾生育,使净饭王心中留下了一团阴影。直到摩耶夫人四十五岁的时候,夜梦一人乘六牙巨象扑向怀中,自左胁进入腹内。夫人大惊而醒,乃把梦境告诉净饭王。净饭王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未久时日,夫人怀孕的喜讯就传遍了王宫。

夫人怀孕期满,按照当时头生子要回娘家分娩的习俗,净饭王派了一千侍从,护送夫人归宁。当途中经过迦毗罗城外的蓝毗尼园的时候,夫人一时兴起,便命侍从停车,她带着宫女入园赏玩。在园中她走到无忧树下,伸手想折树上的花蕊,忽然间惊动了胎气,太子由她右胁间降生下来。

当太子降生的时候,天上乐声鸣扬,华鬘飘坠,宇宙光明,万物欣豫。太子落地後,不扶而行,向东南西北各走七步,自己说道:「天上天下,惟我***。」这时地下随太子足迹所至涌出莲花,天空有二龙踊出,在虚空中口喷清泉,为太子沐浴。

这消息传报到迦毗罗城的王宫中。净饭王闻知,立刻赶到蓝毗尼园,看见太子身现黄金色,三十二相,瑞应殊异。自然欢喜万分。回宫後就召请有名的婆罗门,为太子议立名字,众婆罗门共议结果,对净饭王说:「由太子降生时的种种祥瑞看来,太子应名为悉达多才好!」

按悉达多,汉语是吉祥的意思。这就是悉达多太子——释迦世尊降生人间的经过。

二、出家学道

太子降生後不久,一位当时负有盛名的预言家阿私陀仙人,来谒见净饭王,说要为太子占相。净饭王命人抱出太子,请阿私陀仙人观看,最後阿私陀仙人叹息着说:「大王啊!照太子这种相貌看来,在人间找不出第二个来。将来长大成人,他若在家,一定为转轮圣王;他若出家,可成就一切智慧,利益天人。但据我的观察,太子将来必定出家学道,转大***。可惜我老了,恐怕将来看不到这些情形了。」说完叹息着告辞而去。

净饭王听了阿私陀仙人的话,使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太子相貌殊好,可为转轮圣王,统一天下;忧的是怕太子长大了当真要出家修道。

太子生後第七天,生母摩耶夫人命终,净饭王命夫人的妹妹——太子的姨母摩诃波闍波提扶养太子,她待太子如自己的亲子无异。

太子年龄渐长,净饭王请了名师令太子习文学和武艺。先请文事最优的毗奢密多密教太子声明(文典),工巧明(技艺),因明(伦理学),内明(宗教学)及医方明(医药学)等诸种学问,又请武术最精的孱提婆教太子兵戍法式及各种武器。太子天资聪颖,对文学武技,皆自然通达,加以击技精擅,神力过人,可以说文武兼全,智勇悉备。

太子虽然勇武聪敏,但性情却喜沉思瞑想。有一次同父王郊游,看见田中的农人,赤体裸背,在烈日之下工作;老牛拖着犁不得休息,还被鞭打的皮破血流。又见农田中被犁翻出的小虫蚯蚓,被鸟雀竞相啄食,惨痛万分。太子看到这一幅活生生的生存斗争图,心中感到无限的哀痛。就在阎浮树下,端坐沉思。净饭王找到他,问他为何如此,他说:

「看见世间的众生,互相吞食,心中感到万分难过,所以坐在这里沈思。」

净饭王劝慰了半天,才带他一同回去。净饭王想到了阿私陀仙人的预言,深怕太子厌世出家,便为他纳释种婆罗门摩诃那摩之女耶输陀罗为妃。并为他建筑了冬天用的暖殿。夏天用的凉殿,春秋用的中殿。殿中都用七宝装饰,穷极奢华。复在园里广造池台,栽时花果。并以五百彩女,歌舞随侍。人间的娱乐,可以说应有尽有。但这些声色之娱并不能使太子感到欢乐,相反的他更为「人命苦短,忧思无量」的问题苦恼。

一天,太子禀明父王,要到城外出游。净饭王便敕令官属前後导从,陪同太子出城。这时途中观者如云,都想看看太子的风采。太子乘车到了东门,於人丛中看见一个老人,发白面皱,骨瘦如柴。手持拐杖,行动极其困难。车经南门,又看见一个病者,身瘦腹大,喘息呻吟。痛苦万状的在道旁挣扎。後来到了西门,遇到一簇人抬着一具屍体。那屍体脓血流溢,恶臭难闻。随行的亲属,痛哭流涕,使睹者心酸。太子看到此等情状,真是感慨万分。想到世人不拘富贵贫贱,都脱不过老病死的大关,乃叹道:

「日月易过,少年不常,老至如电,身形不支,气力衰虚,坐起苦极,我虽富贵,岂能独免,念及将来,甚可畏怖。」

最後经过北门,看见一个梵行沙门,圆顶法服,威仪有度。一手持钵,一手持杖,严肃安详的走过来。太子肃然起敬的赞叹说:

「善哉善哉!这才是使人向往的生活啊!」

此後太子就常为如何安身立命,求得解脱的问题沉闷苦恼。到了他十九岁的时候,他下了出家学道的决心,就在二月初八日的夜里,中夜起身,到耶输陀罗的寝宫,对熟睡中的爱妃和娇儿——耶输陀罗所生的罗侯罗——看了最後一眼,断然潜出宫门,唤醒他的仆人车慝,驾上骏马健陟,策马出城。出了北门,回顾巍峨的宫城,他发誓言道:「我若不能求得正觉,脱度众生於生死海中,誓不再回迦毗罗城。」

说毕他策马疾走,天亮到了拘利国外的阿拏摩河畔停了下来,命车慝带马还宫。车慝哭泣着要求太子一同回去,太子说:「你代我奏知大王,世人的生死离别,无有定期,我的出家,正是为求这些解脱之道!」

说罢他摘除发中明珠以奉还父王;脱了身上的璎珞以奉还姨母;又脱了身上华美的服饰以与耶输陀罗,然後拔剑断了头发,改扮成沙门模样。车慝看见太子道心坚切,不肯回宫,无奈牵着骏马健陟,怀抱着太子的服饰,大哭而返。

三、六年苦行

太子看车慝走远,便步入河畔的苦行林中,往访在林中修习苦行的跋伽仙人。跋伽仙人接见了他,他看见和跋伽仙人在一处修苦行的外道,有的披着草衣,有的身着树皮;或躺在泥土里,或卧在荆棘上,他就问道:

「你们修习这些苦行,倒底能获得什麽果报呢?」

跋陀仙人答他说:「欲求升天。」

太子说:「升天虽然快乐,但福报总有受完的一天,福报享尽,仍要堕落的呀!」

他和众仙人反覆问答了很久,发觉他们所修的苦行,不是根本解脱的办法,於是他停了一宿之後,即便辞去。

这时净饭王已知道太子出家的事情,他不胜悲哀,便派了王师大臣二人,带着侍从,去追劝太子返国。他们追到了太子,但太子立志修行,不为所动,王师大臣无奈,乃留下了憍陈如等五个人侍从太子,他二人带着其余的人回报净饭王。

太子带着五个从者,渡过恒河,途经王舍城。城主频婆娑罗王闻知,便把太子迎往宫中。他觉得太子绝世英材而遁世出家,感到深为惋惜,力劝太子还俗,并愿以王位相让。太子婉和的谢绝了他的好意,频婆娑罗王,深为感动,便向太子说:「你如得道,愿先来度我。」太子便告辞而去。

他们一行六人,往尼连禅河附近,沿途访问了事火外道的优楼频罗迦叶等许多人,见他们修习的仍不过是生灭法,即便告别而去。再继续前进,赴弥楼山麓,访问当时的大学者阿罗逻迦兰,郁陀罗,摩子等修习禅定,但後来觉悟到,修禅定纵修到非想非非想境界,仍在三界以内,终不能脱过生灭无常的法则,因此又告别他往。

太子像这样参访了数年,毫无成就。乃想到真正悟道,还是在自己精进。於是就到尼连禅河西岸,优楼频罗村外的苦行林中,静坐思惟。他每天或仅食一米,或仅食一麻,废寝忘食苦修了六年之久,最後身形消瘦的不像样子,但对解脱之道仍无所得,他自想:「这样饥饿苦修与外道有何分别?还是应该接受饮食,别求修持的方法吧!」於是便到尼连禅河洗净了身躯,并接受了林中牧女供养的乳糜。这时随太子苦修的五个从者,看到这种情形,以为太子已退堕了修道的初心。便心生诽谤,一同离开太子,自行到波罗奈国鹿野苑中修苦行去了。

太子见五从者离去,他便独自到尼连禅河外十里之遥的一棵毕波罗树——即菩提树下,在一块大石上敷上了吉祥草,结跏趺坐,并发誓说:「不成正觉,誓不起座。」於是就以金刚不坏的勇气追求大道。如此经过了四十八天,於十二月七日夜里,诸恶魔——也就是内心妄念的化身横来侵扰,太子现大威力,降伏魔军,然後即便入定,思维真谛,得大解脱。於初夜时,观见三世实相,洞见三世因果,获得无漏的正智。於第四十九日——十二月八日的早晨,明星出时,豁然大悟,证得一切种智,成就无上正等正觉——这时太子已三十岁。

据经上记载,太子悟道的时候,大地震动,诸天云集,天华飘坠,天乐鸣空,赞颂释迦牟尼成就佛道。

四、初转***

释迦世尊在菩提树下睹星悟道後,又在树下静坐了七天,观察思惟,探索弘传教理度化众生的方法。之後就由菩提树下动身,打算到鹿野苑先去度化离去的侍者憍陈如等五人。世尊在途中接受了谛婆娑和跋利迦等诸商人的供养,并接受诸人所请,为其授皈依。这是世尊度化众生的开始,这些商人也就成了佛门最早的在家信众——优婆塞。

世尊到鹿野苑的时候,先前侍从太子的憍陈如、摩诃那摩、跋波、阿舍婆闍、跋跎罗闍五个人,以为世尊是退转净行的沙门,初相约世尊到时不起立问讯。及至世尊到时,五人都不觉起立敬礼,或为敷坐,或执衣钵。世尊就问过:「你们已共约见我时不起立,现在又为何供我使役呢?」

五人深感惭愧,就问世尊说:「瞿昙,修道有进步吧!」

世尊告诉五人说:「你们怎能对无上之尊而称姓呢?虽然我心如空,无所分别,但你们这等憍慢,将招不善之报啊!」接着又告诉他们说:「你们莫以小智轻量我道成与不成,我已舍弃苦乐,行於中道,内心寂定,远离生老病死苦患,得成了正觉。」

五人闻知,欢喜踊跃。世尊知道五个人皆已悔过,就初转***,为他们说苦集灭道四圣谛的修行法门,令五人离垢证果,为佛弟子。後人称此五人为五比丘,这是世间有比丘的开始。

到这个时候,世间三宝,悉已具足。三宝就是佛宝、法宝、僧宝。佛宝是释迦牟尼佛,法宝即四圣谛法,僧宝就是最初被度的五比丘。

五、弘法度众

世尊度化五比丘後,就暂时安居在鹿野苑中。不久波罗奈国长者耶舍,和他的亲友五十人都来向世尊皈依。世尊又遣弟子赴四方弘化,他自己并亲到摩迦陀苦行林中,度化事火外道优楼频罗迦叶,那提迦叶,及伽耶迦叶三弟兄。他们三弟兄尚有弟子千人,同时皈依世尊,於是世尊的声教四被,远近尊扬。

世尊想到未成道时,频婆娑罗王有:「若成道时,愿先见度。」的约言,於是带领千余弟子,走向王舍城。频婆娑罗王闻说世尊来到,欣喜万分,亲自迎接世尊到迦兰陀竹园中,听受经法,受持五戒。他并在竹园中建造寺宇供世尊居住。这就是僧伽最初有寺宇之始的竹林精舍。

这时婆罗门中有舍利弗及大目犍连二人,都聪明智慧,名望素着,各有一百弟子修习道行,一天,舍利弗途中遇到世尊弟子马胜比丘,见他威仪殊胜,举止安详,心中颇为敬羡,便问马胜比丘道:

「请问令师是谁,他平常说些什麽教法呢?」

马胜比丘说:「我师释迦世尊,他的智慧神通,无人可比。我年纪幼稚,受学日浅,尚领会不了我师的妙法。」

舍利弗一再要求说:「请慈悲方便,略说一点概要。」

马胜遂说偈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吾师大沙门,常作如是说。」

舍利弗听了,大有感悟,回去告知目犍连,带着弟子一同皈依世尊。

这二人皈依後,世尊因他二人学识优越,对他二人特别重视,这就引起旧日弟子中有以为不平的,世尊因说四句偈道: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自此,僧团中渐渐有了戒律的制定。戒、梵文叫波罗提木叉。

憍萨罗国的须达多长者,受世尊教化,与太子只陀共建只洹精舍——这就是有名的祗树给孤独园。此後世尊就常往返於竹林精舍与只洹精舍之间,以这两个地方作为说法的重要地点。

这时净饭王听说太子成道,并在邻国王舍城说法。就遣使者请世尊返国一行,世尊就回到迦毗罗城为亲族说法。阿难陀,阿加律诸王子都随世尊出了家。後来世尊之子罗侯罗也剃度出家,世尊因他年岁过小,就为他制定了沙弥十戒,这是僧团中有沙弥的开始。

世尊如是前後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会,度人无算,到了世寿八十岁的时候,这时三藏教典已经尽备,四众弟子普沐教泽,度生之事渐毕,就在拘尺那伽罗城外希连若跋提河畔示疾,择在娑罗双树间,命阿难敷设床座,示以即将涅盘。

这时诸大弟子都伤感无已,就推阿难向世尊请示四事:「一、佛灭後依谁为师?二、依何安居?三、如何调伏恶性比丘?四、如何结集经典令人证信?」世尊指示说:「第一依戒为师;第二依四念住处为安住;第三恶性比丘默摈;第四在经典前冠以『如是我闻』四字令人证信。」这时有外道婆罗门须跋陀罗赶来求度,成为世尊最後的度化弟子。

二月十五日中夜月圆时分,世尊右胁而卧,汨然入寂。後来诸弟子将世尊圣体於拘尺那揭罗城的天冠寺中荼毘,所遗舍利由摩揭陀等八国分别供养。这时是西历纪元前五四四年,民国纪元前二四五五年,当周景王元年的时候。

六、三藏结集

世尊灭度後,僧团中有不守戒律者,摩诃迦叶诸大弟子深以为忧,为防止此等垢渎佛法的事情继续发生,遂有会众编篡佛语,流传後世之议,於是在佛灭後数月,於摩揭陀国王舍城外的毕钵罗窟内,由摩诃迦叶会集上座比丘五百人,结集三藏圣教。其时由佛弟子多闻第一的阿难诵出经藏,由持律第一的优婆离诵出律藏,由说法第一的富楼那诵出论藏。复经大众同意,定为佛说。前後历时七月,完成结集。由於这次结集在毕波罗窟内,後人称此为窟内结集,或上座部结集。

窟内结集仅五百上座比丘参加,尚有未参加斯选的佛弟子众,亦别为集会,以婆师婆为上首,结集五藏。五藏者,是经藏、律藏、论藏、杂藏、咒禁藏。因其结集在毕波罗窟外,後人称此为窟外结集或大众部结集。

佛灭之後百年,有比丘苦於戒律太严,倡议重订者,长者耶舍乃邀请大比丘七百人,於毘舍离城重勘律文,结果上座保守派胜利,否决从宽之议,仍恪遵释尊遗制。後人称此为七百结集,或第二次结集。

佛灭之後二百三十余年,阿育王笃信佛法,对僧众供养极为优厚,外道徒众有穷於衣食者,乃作比丘形,混入僧团,改窜佛典,扰乱佛义,佛徒被诱入邪见者甚众,这时阿育王亲迎目犍连帝须***为上首,选出精通三藏之比丘千人,集於波吒利佛城整集正法,淘汰魔僧,此为第三次结集。

佛灭後四百年,印度犍驮罗国迦腻色迦王崇信佛法,极力弘布,日请一僧入宫说法,同一经题,说者多有相异之处,王以问胁***,***说:「去佛日远,诸师渐以己见渗入教典,现当重新结集,以定其义。」王接受***的建议,乃招大德***五百人於迦湿弥罗城,从事三藏注释,历时十二年。造经律论三藏注解各十万颂。此即有名之大毗婆娑论。此为第四次结集。

释迦世尊的遗教,经过数次结集後,卷轶浩繁,内容丰富。我国的经典,系汉魏六朝唐宋各代均有翻译,至今日所传之藏经,或五千余卷,或八千余卷。世界上的宗教,言经典之丰富,教理之圆融,实未有超出乎佛教之右者。

第四章∵∵佛教在华弘传概要

一、大法东来

佛教源起於印度,创自释迦世尊,已如前章所述。释尊灭度後,两千余年来,渐次向外传播,南则由鍚兰而缅甸、暹罗、南洋,北则由中亚而中国、***、朝鲜、日本。近年来更遍及於英美德法诸国。然而其中弘传最广,变迁最着,而史实足徵者,则首推中国。

佛教东来,相传始於汉明帝永平十年(西历六十七年),然而永平之前,早有佛法东来的史迹,如列子仲尼第四谓:「丘闻西方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人无能名焉。」此似是孔子已知佛为大圣。

隋费长房撰历代三宝记,载:...又始皇时,有诸沙门释利防等十八贤者,宝经来化,始皇不从,遂禁利防,夜有金刚丈六来破狱出之,始皇惊怖,稽首谢焉。」按此说在佛祖统记中亦有记载,但释利防名为室利房。

魏书释老志载:「汉武元狩中,霍去病获昆邪王及金人,率长丈余,帝以为大神,列於甘泉宫,烧香礼拜,此则佛道流通之渐也。」此中所谓丈余金人,可能是指佛像而说。

佛祖统记载:...及开西域,遣张骞使大夏,还,传其旁有身毒国,一名天笠,始闻有浮屠之教。」

以上诸说,虽可视作永平以前佛教已东来中国之证迹,但皆为片断史料,无其他可徵文献足资证明。而在史书上可资徵信者,为後汉书光武十王列传载楚王英喜为浮屠斋戒祭祀事。传谓「英少时好游侠,交通宾客,晚节更喜黄老学,喜为浮屠斋戒祭祀。八年(永平),诏司天下死罪,皆入缣赎,英遣郎中令奉黄缣三十匹,诣相国曰:「托在番辅,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缣帛,以赎衍罪。相国以闻,诏报曰: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沙门之盛馔。」

该诏书赐於永平八年,书中有浮屠(即佛陀之义),伊蒲塞(今称优婆塞,为佛门在家信众),沙门(即出家僧众)等译名,可见当时不但已有佛教之仪式,即翻译事业已略其端倪。按汉代中国与西域交通而言,汉武帝时张骞使西域,交通已通,其後霍去病击匈奴,李广利伐大宛,自敦煌至盐泽皆为汉有。宣帝时命郑吉为西域都护,天山南北及葱岭以东诸国,悉为汉属。其时交通既已通达,则佛法东传,自属可能,不过一般公认者,系汉明帝永平十年传入我国。

我国正史所载,後汉书西域传谓:「...明帝夜梦金人,长大,项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於是遗使天竺,问佛道法,遂於中国图画形像焉。」

资治通监汉纪三十七谓:「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

以上二说,略而不详,佛祖统记中有较详尽之记载,且亦为一般所采信者,谓:...(永平)七年帝梦金人丈六,项佩日光,飞行殿庭,旦问群臣,莫能对,太史傅毅进曰:臣闻周昭之时,西方有圣人者出,其名曰佛。帝乃遣中郎将蔡愔,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使西域,寻求佛道。

十年,蔡愔等於中天竺大月支,遇迦叶摩腾、竺法兰,得佛经像梵本六十万言,载以白马,达洛阳,兰以沙门服谒见,馆於鸿胪寺。

十一年,敕洛阳西雍门外立白马寺,摩腾始译四十二章经,藏梵本於兰台右室,图佛像於西阳城门及显节陵上。

综上所说,佛教来华,当在汉武帝之後,至明帝时天竺沙门来华,朝廷尊之,遂载之史籍,传於後世。其後西域译经大师相继东来,宣译佛经,华土有志之士也相继西行求法,於是释迦世尊的经教就渐渐在中国弘传流布了。

二、佛经翻译

东汉末季,西域沙门相继东来,弘传世尊之教。然而佛法弘扬,须藉经典为媒介,故我国早期佛教,恒视译经为一重大事业。我国上自晚汉,下迄中唐,前後七百年间,佛经翻译的工作未尝间断。今日大藏经所传,数逾八千余卷,是皆为古德筚路蓝褛之下所遗留的智慧结晶。

佛经的翻译,可略分为三个时期;自东汉至西晋可称为前期;自东晋至南北朝可称中期;自隋统一至唐中叶可称为後期。宋元以降,虽亦偶有译者,然不过补苴而已。

国人之知有佛经,早在西历纪元之前。魏书释老志载:「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弟子秦景宪从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图经。」是为国人闻佛经之始,然此仅为口传,并无笔译——事实上,释迦世尊的经教,最初结集的时候,都是闇诵口传,并无笔录记载。至佛灭数百年後,随教所彼,各土渐有佛经写本。我国最早的译经,相传为迦叶摩腾译的四十二章经。而佛教史上最早的译经事业,除摩腾外,当以安世高,支娄迦谶来华为始。

安世高,安息国(今波斯地)人,早岁出家,博探经藏。弘化四方,遍历诸国。以汉桓帝初来华,至洛阳,未久通华语,宣译众经,改梵本为汉语。其後二十余年间,译出安息守意经等三十九部。高僧传称其所译之经:「义理明析,文字允正,辩而不华,质而不野。」

支娄迦谶,月支人,汉桓帝末抵洛阳,於灵帝光和中平间,译出般若道行经,般舟三昧经等十四部。

在前期译经事业中,除安、支二公外,尚有支谦及竺法护者,贡献亦多,支谦本月支人,从支娄迦谶弟子支亮受业,汉献帝末年,避乱入吴,孙权拜为博士,自吴黄武初至建兴中,译出维摩,大般泥洹,法句等经数十种,江左译经风气,实由谦启之。

竺法护者,系出月支,世居敦煌,八岁从外国沙门竺高座遍历西域诸国,通三十六国言语文字,西晋泰始二年,大宝梵本,自敦煌至长安,复入洛阳,再至江左,沿途传译,未尝间断,曾译出光赞般若、维摩、正法华、无量寿等经一百五十余部,其时佛典广为流传,护力居多。

自後汉历曹魏孙吴,以迄西晋,二百五十年中,共译出佛经七百余部,一千四百余卷,译经缁素计三十余人。除前述数人外,尚有安玄、严佛调、支疆梁接、竺叔兰等译经师多人。此时期内,译出的佛经数量上虽颇可观,但多是零品断简,少有整部全品的。因之所译的经典,文体既未能确立,内容亦不成系统。故而译经事业真正大规模的开始,乃在鸠摩罗什大师来华之後。

鸠摩罗什大师,为印度大乘佛教建设者龙树菩萨的四传弟子。父为天竺国相,母是龟兹国王妹。罗什夙慧聪颖,七岁即诵偈两万三千言。洞解毗昙(即小乘论),九岁随母之印度,从盘头达多学杂藏及中长阿含四百万言,博览四围陀五明诸论,及外道经书,阴阳星算等。并师事专弘大乘的须利耶跋陀及须利耶苏摩兄弟,受诵中论,百论,及十二门论。其後龟兹王迎之还国,罗什乃在龟兹广说大乘诸经,四远宗仰,东土亦闻其名。符秦建元十八年,秦王符坚以道安法师之请,遗将吕光迎之,龟兹留不遣,光灭龟兹,挟之以归。此时符秦已亡,光在西凉自主,罗什见羁於凉十有八年。姚秦弘始三年,凉降於秦,秦主姚兴迎什至长安,待以国师之礼,为辟逍遥园,四事供养,请译经典,并使沙门僧肇等八百余人谘受襄译。弘始四年译出坐禅三昧经,阿弥陀经;五年更译大般若经。译此经时,罗什手持梵本,口自传译,姚兴亲执旧经,以相雠校,与诸宿旧义学沙门僧等五百余人,详其义旨,然後书之。此後并译大智度论、妙法违华经、维摩诘经、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成实论等前後共三十五部,三百余卷。

罗什大师译经,意义与文不悖,而文字典丽,发挥幽致。师为人神情朗彻,傲岸出群,且笃性仁厚,泛爱为心,虚己善诱,终日无倦,住长安十二年,於弘始十四年寂於长安大寺,年七十。

与罗什大师同时,而在江左译经的,为佛驮跋陀罗。驮为北天竺人,少以禅律驰名,姚秦弘始六年至长安,罗什倒屐相迎,每以疑义共相赞决,後因细故为罗什高座弟子憎道恒辈所摈,驮飘然南下,渡江至庐山,应慧远大师之请,译达摩多罗禅经,後至建业,与法显共译摩诃僧只律、泥洹经。至刘宋永初二年,译出大方广佛华严经,实肇华严之端绪。

罗什与佛驮跋陀罗之後的译经大师,首推真谛三藏。真谛为西天竺优禅尼国人,於梁太清二年抵建业,梁武帝迎於宝云殿,竭诚供养,谛欲传译经教,值侯景之乱未果。後梁元帝即位,谛於金陵正观寺与慧金等共译金光明经七卷,之後并译出大乘起信论,大乘唯识论,俱舍论,四谛论等多卷,至陈宣帝太建元年圆寂。

自东晋历南北朝二百余年中,共译出佛经一千零八十余部,三千一百余卷,译经缁素凡九十六人,除上述诸师外,余如法显、昙无竭、智猛、求那跋陀罗、菩提流支、般若流支、闍那崛多等,皆有贡献。此一时期译经事业的成就,计四阿含经、华严经全部译出,法华经第二译本出,涅盘经初出。他如大集,宝集部份译出,般若大小品皆经再译,律藏,大乘论及其他数十部大乘经亦皆译出,成绩可谓至丰至伟。

在後期译经事业中,出了一位佛教翻译界空前绝後的伟人,就是唐三藏玄奘大师。

大师洛阳人,生於隋开皇十六年,幼年聪悟不群,十三岁出家,二十岁受具足戒。因感於众师讲经,各擅宗途,圣典亦显隐有异,莫知适从,发誓远游西方,以释众疑。乃於贞观二年,私发长安,经凉州,出玉门,涉流沙,展转西行。经高昌,阿耆尼等国,度葱岭,越大雪山,遍历西域印度诸国,前後十七年,将梵经六百五十余部,经中央东亚细亚东归,於贞观十九年正月抵长安。其时僧俗出迎者数十万众,太宗皇帝迎慰甚厚,诏於长安弘福寺从事翻译,并特为制三藏圣教序。大师乃网罗贤者,大开译场,前後十九年间,共译出重要经论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综计隋唐之世,共译出佛经三百六十余部,约三千卷,出大师之手者几居其半。其中最有价值者为瑜伽师地论一百卷,大般若波罗密多经六百卷,大毘婆娑论二百卷,成唯识论十卷。尤以成唯识论,名虽为译,实如自着,为树立法相宗的纲维。

佛经翻译事业,自安世高支娄伽谶始,至玄奘大师达最高潮。大师之後,尚有实叉难陀重译八十卷法华,义净译「有部宗」毘奈耶百余卷,菩提流志完成大宝积经,不空译密部经咒一百四十余种,般剌密帝译大佛顶首楞严经十卷,般若译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其後自唐贞元至宋太平兴国约二百年间,译经事业完全中断。宋太平兴国八年重起译场,先後有法护,施护,法贤,惟净等译大乘中观论,大乘宝要义,大乘集菩萨学论等五百余卷。再以後虽偶有译者,已微不足道了。

尚有一与译经事业有关,且因此影响我国文化至钜之大事者,即国人西行求法事。

我国地理环境,东南临海,西北障山。北横大漠,所居者为文化落後之游牧民族,故我国文化,向以单调保守称。魏晋以降,佛法输入,乃使国内贤智之士,然於六艺九流之外,尚有学问。而具有崇正信仰之古德,为求正知正见,不惜冒险犯难,西行求法。如本节所述之玄奘大师,是其着者。然魏晋之际,国人西行求法者,实以颖川朱士行始。

士行少怀远悟,脱落尘俗,於曹魏甘露年间出家,是为汉地沙门之始,尝於洛阳讲道行经,觉文意隐质,诸未尽善,乃誓志捐身远求大法。以甘露五年发迹雍州,西度流沙。既至于阗,得梵本正书九十章,遣弟子弗不檀送归。後由竺叔兰,无罗叉译出,即今本放光般若。

士行而後,西行求法者,代不乏人,自魏晋至中唐,前後五百余年间,西行古德可考者不下百人之多。如晋之法显,姚秦之智猛,刘宋之昙无竭,北齐之道邃。至唐之玄奘,达西行求法之最高潮。奘师而後,尚有会宁、窥冲、大津、义净、慧超、不空等。以篇幅所限,兹不赘述。

三、早期弘传

大法东来,虽在汉季,而佛教确立,乃在晋代。盖佛法初来,知者尚少,历经了三百余年的译经和弘布,才取得社会人士的普遍信仰。然所以如此者,实亦与时代背景有关。兹为述魏晋之世的社会情形如下:

东汉末季,黄巾乱起。虽赖皇甫嵩朱隽之力幸获平定,然继以董卓及西凉诸将之乱,袁术,袁绍,曹操,刘表等割据自立。其後三国鼎峙,晋武统一。八王之乱,五胡入侵。百余年中,九宇鼎沸。人民生活於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有史以来,国人遭遇之惨者,莫过於此。而际此境遇之中,忽闻我佛世尊,救苦救难,人民为求精神之安慰,或避朝廷之徭役,是以相继入道,皈依佛门,佛教倡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之说。重福报行业,功德因缘,乃使稔恶之徒,亦自怵祸害,俯首皈信。即在智识分子之间,以汉末之干戈扰攘,礼教式微,贤达之士,立命无方,闻佛法智信圆融,乃以本身环境的感受,证之佛法所说:「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之义,感触愈深,於是英才硕彦,遂多入於佛门,并且佛教输入,至此已二三百年,在社会上酝酿亦渐趋成熟,再值佛门大德登高倡导,於是风行天下,奠定了佛教的基础。

在此时期有一位特别值得介绍的人,是西域来华的佛图澄。

佛图澄,龟兹人,高僧传称他:「少出家,清真务学,诵经数百万言,善解经义。」他於晋怀帝永嘉四年来华,抵洛阳,值刘曜寇洛,帝京扰乱,他乃潜泽草野,以观世变。後以後赵的石勒石虎,以暴虐杀戮是务,澄悯怜苍生,杖策军门,尝现种种神异,为二石所崇信。於是中州胡晋,多因澄故营造寺庙,相竞出家。佛教至此,弘扬乃盛。二石对澄奉若神明,虽不能尽用其言,但残暴杀戮之习,却因澄而少改。澄居华数十年,虽未尝译经着论,然高僧传称其:「妙解深经,旁通世论。」随其受学的弟子前後将近万人,且有自天竺康居等国涉流沙行万里而来者,多因澄说而「妙达精理,研测幽微」。在他的弟子中,以道安、法和、竺法汰、法首、僧慧、法常等最为知名,然最能光大其业的,则是道安法师。

道安法师,是中国佛教划时代的人物。法师以前,译经弘教的都是外来西僧,法师以後,我国的僧侣始为弘法的中坚。法师之前佛学是沙门的专业,法师以後,才把佛学公之於智识阶层及广大社会之间。

道安法师,俗姓卫,常州扶山人,世业儒,十二出家,以貌陋,不为师重,然安笃性精进,斋戒无阙,受具足戒後,谒佛图澄於邺城,事澄为师。後更游学诸方,备求经律,中年居於襄沔间,符秦建元九年,符丕陷襄阳,师乃入长安。秦主符坚曾云:「朕以十万之师取襄阳,唯得一人半,安公一人也,习凿齿半人也。」器重安公,有至如此。师在长安居五重塔寺,僧众数千,大弘法化。後闻西域有鸠摩罗什者,每劝坚迎致,什亦远闻安风,谓之东方圣人。然安卒於符秦建元二十一年,後十二年(姚秦弘始二年)罗什始至长安,东西二大师卒无一面之缘。

安师对佛教之贡献至多,略而言之,如制定僧尼规范—制定一曰行香定座上经上讲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以至「天下寺舍,则而从之。」安师倡沙门以释为姓—当时沙门多随师姓,安师以为师莫如佛,沙门应以释为姓。後来增一阿含经译出,经中果有:「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出家,同称释氏。」之语。此外安师并整理佛教文献,创编经录,为佛门目录学之始,且遍注诸经,启发幽微,经义始明。并遣弟子布教四方,大法始盛行於天下。习凿齿与谢安石书,有曰:「来此见释道安,故事远胜,非常道士,师徒数百,斋讲不倦,无变化技术,可以感常人之耳目,无重威大势,可以整群小之参差,而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乃是吾由来所未见。其人理怀简衷,多所博涉,内外群书,略皆遍睹,阴阳算术,亦皆能通,佛经妙义,故所游刃...」由此可见安公道风的一斑。

道安以後,佛门有两位事迹辉煌的人物,一位是他的受业弟子慧远,一位是译经大师鸠摩罗什。

罗什来华事迹,已於上节略述,与罗什同时,而在南方弘化的,是道安法师的门人慧远。

慧远本姓贾,雁门楼烦人,博贤群书,尤邃於周易老庄。二十一岁入道安门下,闻安讲般若经,豁然而悟,乃叹曰:「儒道九流,皆糠糙耳。」乃投簪落发,委命受业。安每叹曰:「使道流东国者,其在远乎?」後随安居襄阳,道安入长安,远与弟子数十人南适荆州。抵浔阳,见庐山幽静,卢於山阴,历史上有名的东林寺,即其遗迹。远宅庐三十年,未尝出山一步,而江左清信之士,望风遥集。如彭城刘遗民,雁门周续之,新蔡毕颖之,南阳宗炳,皆弃世荣,依远游止。而其时朝野名流,宰辅若王谧刘裕,方镇如桓伊陶侃等,咸入山或齎书致敬。

晋孝武帝太元十五年,远与同志一百二十三人结白莲社,同修念佛三昧,是为净土法门流行之始。

远为当代物望所宗,庐山东林寺亦成为南方佛教中心,与北方佛教中心长安鸠摩罗什大师的消遥园中分天下。远於晋义熙十三年圆寂,寿八十三岁。

慧远大师圆寂後三年,刘裕篡晋,国号曰宋,江北五胡,亦统一於北魏,成南北对峙之局,史称南北朝时代。今先述佛法在南方弘传事略。

南朝历宋,齐,梁,陈数代,朝野皆皈依佛教。刘宋之初,佛驮跋陀罗在建业译大方广佛华严经,又有天竺三藏求那跋摩来朝,弘化甚盛。齐代有僧柔,惠次等,讲经不衰。至梁代,梁武帝最崇信佛法,曾皈依於智藏,法云,僧旻三大师,依慧约法师受戒,并自注大品般若经。

武帝大通元年,南天竺菩提达摩渡海抵广州,武帝迎之建业。相与唔谈,以机缘未契,达摩乃渡江抵嵩山,在少林寺面壁九年,後传衣钵与慧可。达摩者,中国禅宗之初祖也。

武帝太清二年,西天竺真谛三藏抵建业,译经多卷。又有名僧僧佑,宝唱等,着弘明集,高僧传等书,均为佛教史上的宝典。

其在北地者,魏太祖道武帝建国,初未闻佛,及与晋通聘,方知皈信。明元帝继位,亦遵先业,京邑四方,建立图像,并令沙门敷导民俗。太武帝即位,初亦崇信佛法,後得道士寇谦之,信行其术,并纳司徒崔浩诽毁佛教之言,敕臣下坑杀天下僧侣,破毁经像寺塔,这就是佛教史上三武一宗之祸的「一武法难」。未久寇谦之死,崔浩亦因国史事被诛,帝颇以毁佛法事为悔,後其孙文成帝袭位,下昭兴复佛法。并应沙门昙曜之请,於平城(今山西大同)武周山右崖开凿窟龛五所,内镌佛像各一,高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於一世。

後魏孝文帝世迁都洛阳,宣武帝,孝明帝世,复於洛阳伊阙山营建石窟三所,前二者,即世称云岗石窟与龙门石窟是。

魏宣武帝时,北印度菩提流支三藏来朝,帝迎居於洛阳永宁寺,译十地论,净土论等。宣武帝通达教理,对弘扬佛教不遗余力,故西域沙门来华者多至二千人,国内寺院多至一万三千余所,沙门总数逾二百万,是为北地佛教最盛时代。

其後有昙鸾法师者,受菩提流支净土论,尽力弘化念佛法门,法泽远被四方,着有净土论注、赞阿弥陀佛偈等。

距魏太武法难一百十余年後,至北周武帝时,佛门再遭一度危难。武帝初亦信佛,後以谶云黑衣当王,乃心忌沙门,信道士张宾言,破毁寺塔,焚烧经像,并令沙门还俗。这就是史称的「二武法难」。後宣帝继位,复於东西二京,立陟岵寺,置菩萨僧,用开佛化。故佛教虽遭二度摧毁,仍能不再世而复。

在晋室南迁,南北对峙期间,有一较特殊之现象,即北地高僧辈出,而南地则士大夫阶层中通达佛理者至多。如道安,法显,固在北方弘化,即慧远慧叡等,亦皆北僧而南下者。然在南方社会中,若王导、谢安、郗超、王羲之、王垣之、陶潜,以至於与慧远共创莲社的刘遗民,注安般经的谢敷,着神不灭论的宗炳,再治南本涅盘的谢灵运,是皆朝野名流而通达佛法之人也。∵∵∵∵∵∵∵∵∵∵∵∵∵∵∵∵∵∵∵∵∵∵∵∵∵∵∵∵∵∵∵∵∵∵∵∵∵∵∵∵∵∵∵∵∵∵∵∵∵∵∵∵∵∵∵∵∵∵∵∵∵∵∵∵∵∵∵∵∵∵∵∵∵∵∵∵∵∵∵∵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