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会通”“和会”释义

***师范大学教授∵∵王开府

提要:

本文透过对中国佛教有关文献的检索,掌握其使用“会通”与“合会”二词的实际状况,了解二词的各种意义,比较二词含义之异同,并说明隋唐佛教大量使用二词之原因。

关键词:会通、和会、通、勘会

作者简介

王开府,海南岛琼山县人,民国35年生,国立***师范大学国文系文学士、国文研究所文学硕士,美国密苏里大学圣路易校区教育研究所教育硕士。曾任***省立新竹中学国文教师,现任***师大国文系教授。主要着作有《王阳明致良知说》《胡五峰的心学》《儒家伦理学析论》《四书的智慧》等书及论文数十篇。

英文篇名及作者名

On∵the∵Explanation∵of∵“Hui-Tong”∵(会通)∵and∵“He-Hui”∵(和会)∵in∵Chinese∵Buddhism

by∵Wang∵Kai-Fuu∵

英文提要

This∵paper∵tries∵to∵survey∵the∵two∵words:∵“Hui-Tong”∵(会通)∵and∵“He-Hui”∵(和会)∵in∵Chinese∵Buddhism∵through∵the∵Chinese∵Buddhist∵literature,∵to∵understand∵their∵various∵meanings,∵to∵compare∵the∵meaning∵of∵these∵two∵words,∵and∵to∵explain∵why∵these∵two∵words∵were∵used∵so∵frequently∵in∵Chinese∵Buddhism∵during∵the∵Sui-Tang∵(隋唐)∵Dynasty.

一、前言

“会通”一词,最早应见于《易.系辞传》云:“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后来佛教大量使用此词,且有种种用法。本文希望透过对佛教有关文献的检索,了解其使用此词的实际状况。与“会通”相关且近似的用语如“和会”,也曾被大量使用,本文将二者一并探讨与比较。至于“通”“勘会”等也略作说明。∵

二、“通”与“会通”释义

有关“通”一词,隋智顗(538-597)在“五时八教”的化法四教中,就有:藏、通、别、圆四教。智顗《四教义》释“通教”说:“通者,同也。三乘同禀,故名为通。此教明因缘即空,无生四真谛理。是摩诃衍之初门也。正为菩萨,傍通二乘。”(T46.721c-722a)∵这里的“通”是指三乘之“同”。

与“通”相近的“会通”一词,其使用情形在译经方面,较早的如:北魏菩提流支译《金刚仙论》云:“若尔者二经相违,云何会通?”(T25.803b)这是指两种经典内容不同处之会通。唐玄奘(602?-664)译《瑜伽师地论》云:“菩萨为彼诸有情类,方便善巧,如理会通如是经中如来密意甚深义趣。如实和会,摄彼有情。”(T30.541a)这是指菩萨对经典中甚深义趣,予以会通(又称“和会”),以摄化众生。又:“于语相违难,显示意趣,随顺会通。”(T30.754a)也是指对经典语义不同处,予以会通。

在汉文着述方面,较早的如:东晋慧远(334-416)《大乘大义章》云:“若不会通其趣,则遍之说,非常智所了之者,则有其人。”(T45.141c)僧肇(384-414)《涅盘无名论》云:“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同我则非复有无,异我则乖于会通。所以不出不在,而道存乎其间矣。”(T45.159b-c)∵慧远谈的是经典义理之会通;僧肇则论物我一体之会通。刘宋慧观(383?-453)〈法华宗要序〉云:“观少习归一之言,长味会通之要。”(T51.53b)梁僧佑(445-518)《释迦谱》云:“莫齐同异,必资会通之契。”(T50.1a)梁法云(467-529)《法华经义记》云:“以下会通古今也。”(T33.589b)∵慧观、僧佑、法云谈的也是有关义理之会通。

天台宗初祖隋智顗《仁王护国般若经疏》云:“一切法性下,二解释,文三:一释、二会通、三举况。”(T33.266a)他把“会通”列为释经之项目。∵他在《妙法莲华经玄义》中云:“何谓会通?会通者,有共般若、不共般若,不共般若最大,余经若明不共,其义正等。他会通法华,明二乘作佛,是秘密;般若不明二乘作佛,故非秘密。秘密则深,般若则浅。”(T33.811c)这是说会通法华经不共般若的秘义,明二乘作佛。

智顗《妙法莲华经文句》云:“此经会通诸教。”(T34.87c)在《妙法莲华经玄义》中又说:“结集经者,集为二藏也。依经判教,厥致云尔。今之四教与达摩二藏会通云何?彼自云要而摄之,略唯二种,今开分之,判为四教耳。声闻藏即三藏教也;菩萨藏即通、别、圆教也。”(T33.813c-814a)这是将藏、通、别、圆四教,与声闻、菩萨二藏,予以整合会通。

唐三论宗大师吉藏(549-623)《法华玄论》说:“难曰:‘夫会三归一者,正会有中诸行,以归一佛乘。云何乃说空耶?将非指南为北,以晓迷徒?论虽有诚,言犹未鉴意。请为会通,令无豪滞。’”(T34.363b)这是会通佛教之空、有之偏滞,会通三乘以归一佛乘。他在《中观论疏》中又说:“统其要归,会通二谛。”(T42.6c)这是会通真、俗二谛。又说:“二文互相鉾楯,云何会通?”(T34.405c)“斯则法譬相反,云何会通?”(T34.410c)这是指经文相矛盾处之会通。

华严宗二祖智俨(602-668)《大方广佛华严经搜玄分齐通智方轨》云:“依寻下文八,会通有十义。”(T35.22b)。三祖法藏(643-712)《华严经探玄记》云:“闻多佛异说,善解会通。”(T35.429b)这都是指对经义或佛说之会通。四祖澄观(738-839)《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则云:“会通权实。”(T36.345c)这对权实的会通。又云:“会通古义。”(T36.276b)“会通经论。”(T36.516b)这是对古今、经论的会通。“此性即是第一义空下,会通佛性。”(T36.278c)这是会通“空”与“佛性”。

法相宗窥基(632-682)《妙法莲华经玄赞》云:“随顺会通,……一切诸法无性无事,无生无灭,如幻梦等,如理和会。……随顺会通,会昔三权,通今一实。”(T34.695c-696a)这也是“会三归一”,会通三乘与一乘,“会通”在此又称“和会”。其《大乘法苑义林章》也以一乘会通三乘,云:“三乘有教,阿含等经;维摩、思益、大品,空教;法花一乘、涅盘等说常住佛性。皆是渐教,会通三乘,大由小起,名为渐也。”(T45.247c)

唐慧沼(651-714)《能显中边慧日论》云:“十二分教,佛自会通,散在诸经,率难被究。”(T45.408c)这是说佛自己能会通所说之教。

唐湛然(711-782)《法华玄义释签》云:“十信与十乘义,义同名异,须善会通,令不失旨。”(T33.888c)这是对佛教名相意义之会通。他在《法华文句记》中云:“诸佛大事下,证利益者,大事从别,别必会通。”(T34.216a)这是对差别处进行会通。又说:“部内教,通、别二辙。别则当界施恩,乃须归大国。故知部教俱须会通。”(T34.285b)这是说佛之诸教均须会通,以归于法华。

唐宗密(780-841)可算是“会通”教内外的大家,他所着的《原人论》第四节,题为“会通本末”∵(T45.707c-710c),其内容包括会通儒、道二教及佛教各宗。在节名下宗密自注云:“会前所斥,同归一源,皆为正义。”可视为宗密对此处“会通”一词含义的解释。他的“会通”是“同归一源”之义。宗密也曾将“会通”一词,用于不同译经之比较上,如在所着《金刚般若经疏论纂要》中说:“会通秦译经本。”(T33.169c)

宗密老师华严四祖澄观在其《大方广佛华严经疏》中(787年撰),也用过“会通本末”一语∵,但那是指诠释经典时用会通本末的方法,与宗密用法不同。不过,澄观在同书中也曾详细论述五教之会通,他说:“第三、立教开宗,……教类有五,即贤首所立,广有别章,大同天台,但加顿教,今先用之,后总会通。有不安者颇为改易。言五教者:一小乘教;二大乘始教;三终教;四顿教;五圆教。……第四、总相会通,曲分为二:先通会诸教,后化仪前后。”(T35.512b-513a)

澄观之说,显然为宗密所本,宗密在《圆觉经略疏》中说:“今约五教略彰其别:一愚法声闻教……二大乘权教……三大乘实教……四一乘顿教……五一乘圆教……此上五教后后转深,后必收前,前不摄后,然皆说一心。……今本末会通,令五门皆显诠旨。”(T39.537c)这是以“一心”为本,以会通佛教内部的“五教”。在《圆觉经大疏》中宗密说:“黄梅门下,南北又分,虽继之一人,而屡有傍出,致令一味,随计多宗,今略叙之,会通圆觉。”(S14.109c)∵这是将禅门各宗会通于圆觉经义。《原人论》说:“今将本末会通,乃至儒道亦是。”(T45.710b)宗密将佛教内部的本末会通,扩大到儒、道二教,形成三教会通。

经由检索《大正藏》,笔者发现“会通”一词甚少出现于唐以前之译经中,而汉文着述方面,大约至隋代才开始被如智顗、吉藏等人大量用于佛教着作中。到了唐代佛教界使用更多,尤其是华严、天台学者。

综合上述,佛教历来使用“会通”一词,约有以下八义:

(一)疏通佛教典籍文义、名相、诠释的差异或矛盾。

(二)会整贯通古今典籍及不同译本之差异。

(三)体会通彻佛教之甚深义理。

(四)将各种经论义理,会归于一经(如“法华经”“圆觉经”)。

(五)融会万物与我为一体。

(六)将一切法,会归于佛法之本源(如“一心”)。

(七)佛所说不同教义或教法间(如十二分教、三乘、空有、真俗、权实)之融会贯通(如五教本末会通)。

(八)佛教与他教之融会(如三教会通)。

三、“和会”释义

与“会通”相似的“和会”一词,偶出现于唐以前之译经中,如西晋竺法护译《渐备一切智德经》云:“所作缘报应,和会致诤乱。犹若有所作,便睹造所见。选择亲近众,犹如蜂采华。”(T10.477c)这里的“和会”是指作意与某些人亲近,将导致诤乱。刘宋沮渠京声(?-464)译《五无反复经》云:“因缘和会,同一家生。随命长短,生死无常。合会有离。”(T17.573a)“善知一切众生和会分离,离已复合。”(T15.600a)陈真谛(499-569译《佛阿毗昙经》云:“身识阴和会故苦。”(T24.958c)隋阇那崛多(523-600)译《观察诸法行经》云:“言无破坏和会;密意趣向远离。”(T15.726a)隋达磨笈多(?-619)译《大方等大集菩萨念佛三昧分》云:“我凡所有诸誓言,冀其一切皆和会。”(T13.836c)唐尸罗达摩译《十地经》云:“菩萨了知……他处和会不和会性。”(T10.564a)。唐菩提流志(562-727)译《大宝积经》云:“由此众缘和会,方始有胎。”(T11.328c)唐不空(705-774)译《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仪轨》云:“若有夫妇相憎,欲令和会者,即于天王像前作坛。……即自然和睦,更无别心。”(T21.224a)又译《金毗罗童子威德经》云:“和会诸怨憎者。”(T21.370b)以上大体都是指会合诸缘而成就之义。“和会”与“分离”“远离”对举。

北齐那连提耶舍(490-589)译《月灯三昧经》云:“有声音以思想故,同思想以和会故。”(T15.576b)这是较早论及“思想”之和会。这里所说的“思想”不是指学术思想等现代的用法,而是指思考或想法。

玄奘译《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云:“和合者,谓于因果众缘集会,假立和合。因果众缘集会者,且如识法因果相续,必假众缘和会。”(T31.701a)由此可知,“和会”与“和合”义本相通。

唐义净(635-713)译《成唯识宝生论》云:“理有相违相应时处,和会共观,不偏属一。”(T31.80a)这是说总合相违、相应者观察,不偏于一面。这是指义理异同之和会。

而汉文着述方面,“和会”一词大抵也是由隋代开始,至唐代才大量用于佛教着作中。更早的如梁宝亮(444-509)等集之《大般涅盘经集解》云:“父母和会,各随业觅生。”(T37.559b)此“和会”为“和合”义。隋智顗《金光明经文句》:“邻真之人以似解之净智,和会法身。”(T39.61b)此“和会”有“体会”之义。隋吉藏《中观论疏》:“别有触数能和会根尘。”(T42.109a)隋灌顶(561-632)《大般涅盘经疏》云:“识取和会,根尘和会,故能生识。”(T38.162b)此“和会”义同“和合”。

隋慧远(523-592)《大乘义章》云:“二说云何?并是圣言,难定是非,若欲和会,律中所说……”(T44.610a)唐善导(613-681)《观无量寿佛经疏》云:“和会经论相违。”(T37.246a)唐窥基《大乘法苑义林章》云:“异部说殊,不可和会。”(T45.271a)唐法藏《华严经探玄记》云:“此二说既各圣教互为矛楯,未知为可和会、为不可会耶?”(T35.112a)以上是指佛说教法或经论间殊异矛盾处之和会。

唐圆测(613-696)《仁王经疏》云:“十六大国名号,大集月藏分第十六,大毗婆沙一百二十百,梵音不同,不可和会。”(T33.423c)这是说不同经典记载内容差异之和会。唐湛然《法华文句记》云:“不同见别,不须和会。”(T34.178c)又《法华玄义释签》云:“此是论文诸师异解,不须和会。”(T33.847b)这是说对经典不同诠释之和会。又云:“三和会中二:先略明融会意;次正会。”(T33.926b)这里明示“和会”即“融会”“会”。《法华文句记》又云:“其名义全不同者,译人意别,不须和会。”(T34.181c)这是有关不同译文之和会。又云:“和会大小。云如昔诃弥勒得认等。和会是开权别名。”(T34.257a)这里明确提出对大小乘的和会,其义即在开权显实。

唐李玄通(635-730)在其着作中,更大量使用“和会”一词。如其《新华严经论》云:“慈氏一位法门约分六门。……以此六门和会。”(T36.1005b)“和会有无二见,为不空不有教。”(T36.722c)又云“和会理事,会于中道。回理向事,回事向理,理事无碍。”(T36.748b)又云“摄末归本,一际法界,是一度和会。……和会体用彻故。”(T36.762c-763a)“明和会真俗成大慈悲。”(T36.848c)“和会一多差别之门也。”(T36.852a)“和会三乘法相行位。”(T36.872b)“性自圆满,本无和会。”(T36.946a)其《略释新华严经修行次第决疑论》云:“明和会智悲,令圆满故,是中道义。”(T36.1017c)“和会生死、涅盘、有为、无为而无所着法门。”(T36.1023b)

宗密给澄观的〈遥禀清凉国师书〉中说:“每览古今着述,在理或当,所恨不知和会。”(T39.577a)他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也有类似的话:“讲者多不识法,故但约名说义,随名生执,难可会通。……但归一心,自然无诤。”(T48.401c)可见这里“和会”与“会通”二词,在含义上没有什么差别。《圆觉经大疏释义钞》云:“但就顿渐悟修之法和会,自然会得诸宗。”(S14.280a)这是和会各种禅法以和会禅门各宗。《禅源诸诠集都序》又云:“禅有诸宗互相违反者,……立宗传法,互相乖阻,……确弘其宗,确毁余类,争得和会也?”(T48.400c)可见“和会”不只用在会通不同的着述、义理、禅法,也用在宗派的会通上。其实宗密在《禅源诸诠集都序》中谈论的不只是和会禅门诸宗,也在禅门三宗与教门三教间进行和会。《圆觉经大疏释义钞》又说:“和会内外二教,不相违也。……则知三教皆是圣人施设,文异理符。但后人执文迷理,令竞起毁誉耳。”(S14.421b-422a)这又是指和会三教了。

宋代延寿(904-975)《宗镜录》云:“何能微细指陈始终和会,显出一灵之性?”(T48.616b)又云:“皆不能以法性融通一旨和会。”(T48689b)这是说和会于“一灵之性”“法性”。

宋代子璇(965-1038)为宗密《金刚般若经疏论纂要》所编的《金刚经纂要刊定记》也说:“对辨浅深,故须料拣;和会通摄,则实无所遗。”(T33.171c)这里谈的是对佛教性、相二宗之义,予以和会。

历来对“和会”也偶见负面之用法,如唐玄奘译《阿毗达磨俱舍论》云:“碍者是和会义。谓眼等法于自境界及所缘,和会转故。应知此中唯就障碍有对而说。”(T29.7b)又如宋代蕴闻所编之《大慧普觉禅师语录》云:“于一日中,心不驰求,不妄想,不缘诸境,便与三世诸佛、诸大菩萨相契,不着和会,自然成一片矣。”(T47.894b)又云:“舍方便而自证入,则亦不待和会差排。”(T47.907a)这两处的“和会”有人为安排之意。又云:“彦冲引孔子称易之为道也屡迁,和会佛书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为一贯。……此尤可笑也。”(T47.925c)又云:“邪见之上者,和会见闻觉知为自己;以现量境界为心地法门。”(T47.935a)这两处的“和会”又义同“附会”了。又如钱士升〈莲宗宝鉴序〉也说:“此亦方便和会之谈耳。二物可会,若本非二,和会奚为?”(T47.302c)这是指“和会”系属第二序义。

综合上述,佛教历来使用“和会”一词,约有以下九义:

(一)较早的用法,有“亲近”“和睦”义。

(二)义同“和合”,指因缘和合,与“分离”“远离”相反。

(三)有“体会”义。

(四)疏通佛教典籍文义、名相、诠释的差异或矛盾,义同“融会”。

(五)会整古今典籍及不同译本之差异。

(六)将一切法,会归于佛法之本源(如“一心”“一灵之性”或“法性”)。

(七)佛所说不同教义或教法间(如三乘、空有、理事、体用、本末、一多、智悲、禅教、顿渐、悟修、生死涅盘、有为无为)之融会。在融会“权实”方面,即“开权显实”。

(八)佛教与他教之融会(如三教和会)。

(九)在负面的用法上,有“障碍”“附会”“人为安排”之义。

至于与“和会”意义相近的,另有“勘会”一词。宗密在《禅门师资承袭图》中自述:“宗密性好勘会,一一曾参,各搜得旨趣如是。”(S110.436b)∵《禅源诸诠集都序》云:“问:所在皆有佛经,任学者转读勘会,今集禅要,何必辨经?答:……谓佛说诸经,……文或敌体相违,义必圆通无碍。……故须三量勘同,方为决定。”(T48.400c)“勘会”指对经文相违处,进行“勘同”以见经义之圆通无碍。《禅源诸诠集都序》另有“勘契”“对勘”“会同”之词,也都是比对异同以求契合其义,如:“不逢善知识处处勘契者,今览之,遍见诸师言意,以通其心,以绝余念。”(T48.400a)“详究前述,谛观此图,对勘自他,及想贤圣,为同为异,为真为妄。”(T48.410c)∵《禅门师资承袭图》云:“所见如此相违,争不诋訿?若存他则失己,争肯会同?”(S110.436a)∵∵

四、“会通”与“和会”用法之比较

比较上文“会通”之八义,与“和会”之九义,可以看出,“会通”之第四义(将各种经论义理,会归于一经)、第五义(融会万物与我为一体),为“和会”所无。而“和会”之第三、四、五、六、七、八义,同于“会通”。但“和会”有亲近、和睦及因缘和合之义,并且有“障碍”“附会”“人为安排”等负面诸义,为“会通”所无,特别值得注意。不过,整体来说,“会通”与“和会”用法相同的地方还是比较多。

黄国清曾详细比较了宗密所使用的“会通”“和会”“通会”“勘会”“会”“会取”“融”“融会”“融通”诸词,而主张宗密“会通”与“和会”二词在用法上的区别。他认为〈遥禀清凉国师书〉及《圆觉经大疏》,属宗密相对早期的着作。而后来在《圆觉经大疏释义钞》中用语则略有不同,已不使用“会通”一词,只用“会”或“和会”诸宗。黄氏并指出:《圆觉经大疏释义钞》《禅源诸诠集都序》使用“和会”一词时,都属于平面式的和会;但当《圆觉经大疏释义钞》使用“会取”、《原人论》使用“会通”时,却为有层级深浅的立体式的会通。黄氏采用平面式与立体式的两种和会或会通模式,是相当有意义的诠释参考架构。∵此外,黄连忠也早已注意到宗密和会三教的方法,有平面思惟与立体思惟之区别,但诠释方式与黄国清稍异。∵

不过,笔者认为宗密和会或会通的方式,固然可区分为平面式与立体式二种,但他使用“会”“和会”“会通”等词时,经常混用,实不必胶柱鼓瑟,强作分别。如上引《禅源诸诠集都序》云:“讲者多不识法,故但约名说义,随名生执,难可会通。”这里的“会通”不是立体式的,其用法与“和会”并无不同。

由目前看到的资料,只能说“本末会通”一语,有贯通本末的立体式意涵,这是“会通”结合“本末”所呈现之特定用法。不过,宗密说“会通本末”,而不说“和会本末”,可见“会通”比“和会”,更适合表达立体式贯通之模式。但单独使用“会通”时,不必限于立体式者。现代学界在三教关系上,固然多使用“会通”少用“和会”,但在使用“会通”时,也未必有立体式的意涵。

五、结论

以上由翻检大藏经得知,“会通”与“和会”之用法,大同而小异。隋、唐以至宋代,“会通”“和会”二词广泛地被使用,有其时代因素。中国佛教发展到隋唐时期,译经工作大致完成,汉人着作已汗牛充栋,而中国佛教各宗也先后成立。由于经典内容的歧异,及宗派相互的竞争,导致判教成为各宗的重要工作。判教的目的,除了系统化、理论化判别佛教经典与宗派的歧异外,更重要的是在进行教内的会通。“会通”“和会”在隋、唐的普遍使用,充分反映了这一点。进一步,判教的工作扩及佛教与外教之间,这种趋势到了宗密的时代,已然明显。宗密的贡献,在于适时地因应历史发展及时代需要,而开启三教会通的新页。

在宗密之前,三教之间论争多于会通,即使有意于调和三教者,也多采截长补短的平面式之和会,而非由浅至深的立体式的会通。宗密较之前的调和论者,不仅在会通理论上更具系统性,且采用立体式的会通,并且对其所据以会通的根据与模式,有所自觉与论述。所以,宗密在三教会通理论的发展上,具有无与伦比的关键地位。

经由佛教文献之检索、分析、比较后,教界有关“会通”或“和会”二词之用法,大体不出本文所说之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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