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与拾得

曲槐

∵一、楔子

A1、国清寺初夜内景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照得幽静的古寺庭院闪闪发亮,犹若白昼一般,一阵清风吹过,林间树叶“飒飒”作响,天边也涌起了朵朵白云,霎时万籁俱寂,一切归于沉寂之中。

A2、止观堂中

止观堂中,一声引磬“叮当”作响,坐在靠门口的一位当值师“哐”地一声将紧闭的两扇堂门拉开,成八字形。其余诸师一个个都松膀子、揉双眉、放腿子、穿鞋子,再把包腿毛巾叠好放在身后的止单床上,闻维那师的三椎磬响,个个转身向上普礼三拜,右绕陆续出堂回寮房去了。

A3、钟楼

随着三追鼓响毕,钟楼上一僧当胸合掌,鸣钟三下,开始高声吟唱:“洪钟初扣,宝偈高吟;上彻天堂,下通地府……”

A4、丰干禅院

小小一方四合禅院内很幽静,柴门也是半掩的,月光下杂草漫地,在悠悠的钟声伴奏中夹杂着“摐摐”的舂谷声。

A5、碓房内

丰干禅师穿着一件褴褛的百衲衣,手执木碓在很有节奏地舂米,时而喃喃自语云:“随时、随时”,或兀兀独唱道:“冰壶无影象,猿猴探水月”。

B1、国清寺外

两涧溪水绕寺门前“哗哗”流过,汇合一处,青天一勾明月映照水底,夜色显得格外沉静、清朗,徐徐悠风吹拂山林“沙沙”作响。

拾得双手筒在袖子里,斜立门旁,仰天呵呵大笑一阵,又蹲在溪边观看水底明月,拍掌唱吟道:“东阳海水清,水流复见底。灵源流法泉,斫水刀无痕。我见顽愚士,灯心拄须弥。寸樵煮大海,足抹大地石。”吟罢又对竹林长啸,“寒山真兄,你快点啊!要关寺门喽!……”

B2、山路上

徐风吹拂脸颊,衣衫随风飘舞,寒山子三步并作两步,不顾一切地向前直奔乱窜,边走边唱道:“惯居幽隐处,乍向国清中。时访丰干道,仍来看拾公。独回上寒岩,无人话合同。寻究无源水,源穷水不穷。”听到拾得的呼喊声,便纵身跳起来答应道:“噢!拾得贤弟,等等我,我马上就到了。”

B3、寺门外

拾得背向寺门而立,寒山颠颠幌幌行至门前,猛地向拾得背上击一掌,跳起来呵呵大笑。

拾得来了个措手不及,猛然回首惊恐道:“是哪来的卤莽汉,竟敢来欺负老衲我啊!苍天!苍天!还讲不讲道理啊!”

寒山道:“拾公你老可莫发嗔心啊!曾不见古人言‘嗔是心中火,能烧功德林。欲行菩萨道,忍辱护真心。’”

拾得呵呵道:“说得好啊!但请你寒山老且莫怀疑我啊!我也听古人说‘无嗔是持戒,心净是出家。我性与汝合,一切法无差。’”

寒山呵呵道“耶!”

拾得亦随声附和道:“耶!”

寒山说:“好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啊!”

拾得说:“那就以明月为题吟首诗吧!”

寒山说:“我的诗能算诗吗?”

拾得说:“谁敢寒大师的诗不是诗啊!那就是有眼不识泰山。”

寒山说:“拾公您可别太夸奖我啊!你可不知道呀!前天有个王秀才他还讥笑我的诗处处失粘呢!”

拾得说:“哪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个穷酸秀才啊!哪你又是怎么答复他的啊!”

寒山说:“不就在石壁间题了首诗呗!”

拾得说:“哪你肯定又是给嗅骂、粉刺了一通,念来我听听啊!”

寒山呵呵道:“有个王秀才,笑我诗多失。云不识蜂腰,仍不会鹤膝。平侧不解压,月自在青天。吟此一曲歌,歌终不是禅。请拾公你评论评论,这个答复怎么样?”

拾得道:“妙妙妙,不可说。”

寒山又呵呵一通大笑,拍打了一把拾得说:“你还给我挂不挂单,难道叫我就在山门过宿了?”

拾得说:“你那里话啊!自家人不说外人话,我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你吗?”

寒山说:“哪为什么还不请我进去?”

拾得说:哦!是我忘记了时辰,快请进。”

寒山说:“看来还是有个道友好啊!”

二人一前一后相掺、颠倒跳行跃入寺门。

B4、丰干禅院

丰干禅师依旧一边舂米一边念佛,“南无阿弥陀佛……”寒山拾得行至门前惊叹道:“哎呀!丰干老你又在行道念佛了啊!”

丰干头也不抬地舂米,“是呀!不念佛行吗,《大集经》里说‘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惟依念佛方可了脱生死。’”

寒山说:“是啊!释迦老子出世成佛,不就是为了宣弘净土法门,可是无奈世人愚钝,不能当下彻底承当谛信。”

拾得说:“哎!这就不用我们在此饶舌了,就连寄位补处的普贤菩萨都不能了知净土法门一毛一渧,再就不要说是博地凡夫了,这个法门不可思议在“潜通佛智、暗合妙道”。只要行人能相像丰干老一样地死心踏地去念,久而久之自解无上妙意。”

丰干禅师说:“拾公你就别再折煞我也,我都惭愧得无地自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凡是真修道之人没有任何理由不念佛啊!要知极乐净土是弥陀世尊于因地作法藏比丘时,发大誓愿,无量劫来行菩萨道创建而成,释迦世尊于此娑婆世界成道而大力宣说,十方诸佛皆出广长舌相当信是称赞不可思议功德,一切诸佛所护念经。你说我们能不念佛吗?”

寒、拾二人同时拍手称赞说:“的确是这样的,正如丰老你所说的。”

寒山说:“哪请问丰老你是通过读那部经典受启发而念佛的,能如此地深信净土法门呀?”

丰干说:“这个吗,是因看《大方广佛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的缘故,既然八十卷《华严经》以《普贤菩萨行愿品》为一经之归宗,华藏海会五十三位菩萨及其善财童子都能以普贤菩萨十大行愿导归极乐,哪我们博地凡夫有什么理由不归信极乐净土呢?”

拾得说:“谢谢丰老,看来惟有你最深入我心啊!你真是歧路的导师,暗夜的明灯啊!也是为世稀少罕见的净土知音啊!”

寒山说:“看来我是最为惭愧的人了,我也是尽心尽力地劝人念佛的呀,可就是人家不肯听受啊!哪再请问丰老你平常是怎么念佛的?”

丰干说:“搬柴运水皆佛事,穿饭穿衣尽禅机。念佛没有什么可难的啊!就如我现在这般,既为大家舂米又为自己念佛一样,舂米念佛事实并无妨碍,只要把二者打成一片,自然快乐无边也。正舂米时便念佛,正念佛时便舂迷。”

寒山、拾得则抚掌呵笑。

丰干举碓大喝道:“苍天啊!苍天!”

寒山、拾得也大喝道:“苍天!苍天!”

B4、国清寺院内

一位穿长袍的小僧人,一手提着个小木板,一手抡起木锤很有节奏地敲着:“板、板、板……”,正好绕寺一周打了十六下,至止观堂前连敲二下“板板”,散去。

C1、清晨

僧众用完早饭后,各自散去。有的在林间经行,有的打扫佛殿,有的去山中砍柴,有的在厨房忙着收拾碗筷,大多人在拿着扫耙扫院子。

拾得正在斋堂忙着摆放碗筷,寒山嬉笑哈哈地跑去喊:“拾公,你快点啊!”

拾得停下手中活骂道:“你这个疯子,吃饱了就光知道胡闹,我还要忙着收拾碗筷呢!”

寒山说:“我知道你忙,但是我们分散多年的一个道友马上到了,快去门口迎接。”

拾得惊喜地问:“是谁呀!你神秘兮兮的。”

寒山说:“快呀!见着就知道了。”

说着拾得扔下手中碗筷,偕同寒山跑出了寺门。

C2、路上

赵州禅师背一个不大的背夹,穿着一领染色衲衣,低头沿着山道向前走,时不时地抬头四处遥望,生怕走错了路。突然从山林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樵夫,肩上抗着一捆柴火,边走边唱道:“层层山水秀,烟霞锁翠微。岚拂纱巾湿,露沾蓑草衣。足蹑游方履,手执苦藤枝。更观尘世外,梦境复何为。”

赵州听闻山歌后,随便趣步向前合掌搭理道:“阿弥陀佛!请问施主,去国清寺怎么走?”

老人抡起拄杖指着前方说:“就沿着这道山路直直走,走到双涧交汇处就到了。”

赵州又问道:“请问施主,刚才所唱之歌,是您自己的杰作吗?”

老人笑着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一个打柴之人那能作诗啊?”

赵州问:“哪是出自谁之手啊?意境那么高深,又富有禅理,看来山中定有高人隐居。”

老人说:“哦!这个吗,是我在村头的竹林里看到,也不知道是谁题写在竹子上的。据人讲,大概是隐居寒岩的一个疯僧作的。”

赵州说:“哪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老人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听人说,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常在竹子上、或石壁间题写诗句,讥粉时世。惟独与国清寺的拾得与丰干常相往来。”

赵州说:“阿弥陀佛!打扰施主了。”

老人说:“何必这么客气呢!僧俗本来是一家吗。”

老人说完,继续唱着山歌向前走去,赵州也随着回环湾转的山路直直走去。

C3、山门口附近

赵州禅师行至双溪交汇处,停止脚步惊叹道:“果然名不虚传也,多么清澈的碧流啊,此潭中定有神龙出没,此寺中定有圣僧隐居啊!”

赵州禅师再走两步,低头又见牛迹斑斑,更为惊叹道:“哪来得这么多牛迹啊!”

寒山、拾得“嗖”地从路旁竹林里窜出来,二人相互抚掌朝天大笑一阵。然后开口说:“上座还识得此牛迹吗?这是五百罗汉们在游山哦!”

赵州闻听此言,急忙回头,三人相视而笑。赵州合掌道:“既然是五百罗汉,为什么又作牛去了也?”

寒山大声疾呼:“苍天,苍天。”

赵州也呵呵大笑。

寒山说:“笑作什么?”

赵州学寒山那样说:“苍天,苍天。”

寒山说:“这小厮儿,却有大人之作。”

拾得说:“那当然了。”

说着,寒山、拾得又携手前边跑着回寺,赵州尾随而来。

C4、客堂

客堂正中挂着一幅观音菩萨像,左边桌上竖立一大竹板,上面写着百丈清规二十一条。两边有四把香板,依次是清规、戒律、知客、僧值。大方桌两边有两条长凳,门口两边摆设着两个小方禅凳。知客正跏趺坐在右边门口的禅凳上,眼帘下垂,显示出一副安逸的神态。

赵州进山门至天王殿先向弥勒佛低头问讯作礼三拜,从边门出绕弯到客堂门口,将背夹放在右边门口,迈右脚步入客堂,二步半行至中间蒲团向上礼佛三拜,然后回头喊声:“顶礼知客师父。”

坐门口的知客应声称道:“不顶礼,问讯。”

知客打一手势,赵州转身坐在左边长凳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双目时不时地环顾门外的背夹。知客师看两眼赵州问道:“请问客僧从什么地方来?”

赵州说:“从南泉普愿禅师处来。”

知客问:“到什么地方去?”

赵州说:“就到这里来。”

知客问:“有何打算?”

赵州问:“闻说此地乃五百罗汉隐居处,故特来朝拜。”

知客说:“难得你这一片诚心啊!”

赵州说:“惭愧得很啊!”

知客突然喊道:“照客师父,请代这位客僧到上客堂。”

照客师从里屋出来,一声“阿弥陀佛”,向赵州合掌,拎起背夹前边带路。“法师请”

赵州紧跟后面,行至上客堂。照客说:“请法师就此安息,我去打洗脚水。”

赵州说:“就不用麻烦了。我想去先拜见丰干禅师。”

照客说:“你找他,他就在后院碓房舂米,从这边过去就到了。”

照客走后,赵州便轻轻扣上门,径直向后院碓房走去。

C5、碓房

丰干依旧在舂米,寒山、拾得立在门口。见赵州进来,二人力争伸直双臂将赵州横拦在了门外,故意诘问:“你来这里作什么?”

赵州说:“路遇白头老人的指点,前来参拜丰干、拾得二位大禅师。”

寒山听后便哈哈大笑,丰干、拾得也随声附和,赵州则恭立门外。

寒山突然问丰干道:“请丰干老开示,古镜不磨,如何照烛之法?”

丰干放下捣杵说:“冰壶无影像,猿猴探水月。”

拾得站一旁说:“此是不照烛之法,更请法师再道一句来?”

丰干说:“万德不将来,教我道什么?”

寒山偕同拾得作礼,赵州亦跟着作礼。

丰干指着赵州问:“看你走得满脚是泥,想必是远来之客?”

赵州说:“是啊!学人从南泉普愿哪里来。”

丰干问:“你不跟普愿禅师好好学禅,来这里作什么?”

赵州:“前来朝礼罗汉胜迹,磨砺心志!”

丰干道:“可是五百罗汉都游化人间去了?”

赵州说:“五百罗汉虽然游化人间去了,但是此中高隐尚且还在,故前来谒见,请求开示!”

丰干说:“就你这厮儿摸样,还想前来谒见高隐,没门!没门!”

赵州说:“说得倒也是,我这厮儿摸样不比你庄严,但我此心与你心并无两样。”

丰干说:“耶!”

寒山、拾得说:“丰老,你可切莫小看这厮儿,他却有大家的作风。”

丰干说:“我哪敢小看未来的佛祖啊!”

于是四人哈哈大笑,丰干说:“请客僧上坐。”

赵州说:“那敢上坐啊!学人顶礼三位高隐。”说着俯身便拜。

三同时说:“快起来请坐。”四人则各各趺坐于蒲团上。

C6、碓房

丰干问寒山、拾得道:“我将打算去游离五台圣境,你们俩与我同去就是我的同流,若不与我去就不是我的同流?”

寒山问:“你去五台山作什么?”

丰干说:“我去礼拜文殊菩萨。”

寒山说:“那你也就不是我的同流了。”

拾得说:“还是寒山老说的对,何处不文殊?我也不作你同流。”

丰干说:“没关系啦,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我也不作你们的同流。”

寒山问:“你去礼拜文殊菩萨作什么?”

丰干说:“请教如何念佛之法?”

拾得说:“哪为什么不去问释迦老子呢?”

丰干说:“因为文殊菩萨曾经是释迦佛的老师啊!”

寒山说:“可他今天又作释迦佛的弟子了。”

拾得说:“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丰干说:“哎呀!一佛出世,还须千佛的护持呀!所以,若要佛法兴,除非僧赞僧。”

寒山、拾得同作揖道:“是啊!是啊!”

二、主题故事

A1、路景

闾邱胤坐在轿内,这个轿子由八人抬着,前面有两名骑兵开道。突然一阵狂风大作,顿时风沙弥漫,马声嘶鸣,“哎呀!不好”一声,早已将轿子摔落在了路边,众人俱倒地。二位骑兵强勒住马缰绳大声喊道:“把轿稳住”,可是一切都晚了。又一阵狂风将二位骑兵从马上吹了下来,等风沙过后,二位急忙上前扶住轿问:“老爷!你没事吧!是小人保护不力,惊吓了老爷,小人罪该万死。”说着二人打自己的嘴巴。

轿内闾邱和言道:“好了,幸亏一切安然无恙,起轿上路吧!”

二位骑兵说:“谢谢老爷恩宽。”

闾邱问:“这到什么地方了?”

骑兵报言:“已过太行山了。”

闾邱说:“请传我令,大家上路小心,此是不祥之征兆。”

骑兵说:“是!”

其中一位骑兵大声喊:“老爷有吩咐,请大家路上务必谨慎小心。”

还没走多远,轿内闾邱忽然喊:“哎呀!痛煞人也!”

二位骑兵翻身下马,附在轿旁忙问道:“老爷,您怎么了?”

闾邱呻吟道:“我的头疾风又复发了,痛的厉害,如果前面有客栈就马上停下来。”

二骑兵道:“是!”

二骑兵又催促轿夫道:“快点,快跟上。老爷头疾风又犯了。”

A2、隆兴客栈

店小二正坐在门口板凳上打盹,闾邱等一行人马早已来到了店前。两位骑兵翻身下马,忙至轿前把闾邱从轿内扶了出来,两人掺扶着说:“老爷,您慢点,找到客栈了。”

“有人吗?有人吗?”,行至店门口二位骑兵大声嚷叫着,店小二慌忙跳下坐来,作揖道:“客官,里边请!”

二骑兵喊道:“快给我家老爷安排两间上等客房,我家老爷头疾风犯了,快啊!”

店小二忙说:“是!这边来。”说着就走在前面带路,带至后院一间安静的客房,二骑兵便扶闾邱躺在了床上。

店小二拱手问道:“请问二位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小的是了。”

二骑兵道:“先给我家老爷来碗热汤面,顺顺气。再烦劳你为我家老爷请名好的郎中来。”

店小二说:“哦,这个吗。”

二骑兵见小二愣在那里不动就厉声喝道:“还不快去,愣在这里干吗?”

小二忙点头道:“是!”,就跑出去了。

A3、客房内

一位中年郎中正在给闾邱搭脉,神情甚为严肃,二位骑兵焦急地守侯在门口,闾邱躺在床上呻吟,双目紧闭,又一声疾呼,“哎呀!”,两手死死地抓住了头发,咬牙切齿。

郎中徐步走出客房,二位骑兵焦急地拦截在回廊里问:“我家老爷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郎中说:“你家老爷以前患有此病吗?”

二骑兵说:“以前有过几次。”

郎中说:“大概是在什么季节?”

其中一位骑兵说:“记得去年好象也是在这个时候犯病的。”

郎中说:“哦!是这样的,那恐怕就难治了,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并且是周期性患发的。”

二骑兵抓住郎中的衣袖哀求道:“先生,你就行行好吧!救救我家老爷命啊!万一有半点闪失,我们俩可担当不起啊!”

郎中说:“我尽力吧!先吃两副药看看情况吧!”说着,郎中便伏在桌前执笔开方了,开好后交给二骑兵说:“快去抓药吧!”

二骑兵接过药方说:“谢谢,先生!”

郎中说:“不必客气。”

二骑兵说:“先生请慢走!”

A4、村庄

已经是清晨8、9点的时候了,太阳早已照在了地平线上,但飒飒的秋风中片片黄叶落地,丰干禅师背着一个背夹在路上,口中喃喃念着:“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三步一拜地匍匐前行,时不时回头看看,蓝蓝的天空几缕白云倏然飘过。

霎时,四野村庄炊烟四起,正值各家起火造饭之际,丰干禅师拜至一村口,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一湾溪流边上洗洗手,然后从背夹里掏出钵来,双手捧在胸前,行至一家门前就敲门,里面一位中年妇女应声打开了门,惊奇地问道:“你是位化缘的和尚?”

丰干禅师微笑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发心朝拜五台山的,请施主行行好,化碗斋饭吧!”

妇女说:“哦!原来老师父是朝拜五台山的,快请里屋坐吧!”

丰干说:“阿弥陀佛!”。

A5、里屋

丰干说着就跟这位妇女进了里堂,正中挂着一幅观音菩萨像,丰干立中合掌问讯。那位妇女忙搬一把椅子说:“请师父上坐。”

一个大约4、5岁的小男子很自然地走过去,站在丰干身边仰起头直直地看着禅师。丰干抚摩一下小孩的头顶说:“多么机灵的孩子,真是善跟深厚啊!将来定成大器。”

妇女闻丰干此言,乐得合拢不了嘴,呵呵笑道:“托老师父您的吉言!福祥,快去给这位和尚老爷爷沏茶。”

小福祥说:“哦,知道了。”

小福祥不一会就提了个茶壶进来了,踮起脚来很吃力地把茶壶放在了桌上说:“请和尚爷爷用香茶。”

丰干说:“阿弥陀佛!”禅师斟满一杯茶,很小心地送到嘴边,用慈祥眼光看一下小福祥,便微笑地一饮而尽。

中年妇女说:“师父您慢慢用,我去弄饭菜,一会就好。”

丰干说:“好啊,你忙你的。”

中年妇女去了厨房,丰干禅师遥遥手,小福祥眨眨眼睛便跑了过去,丰干拍拍肩膀问道:“先生教你认字了没有?”

福祥说:“不但认了字,还背了诗文。”

丰干道:“哦!那就背首诗来听听。”

福祥说:“好啊!”,朗朗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首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丰干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错,不错。”

就在这时,中年妇女端来了饭菜,放桌上喊道:“请师父用斋,福祥到外边玩去。”

丰干说:“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妇女说:“供养出家师父是应该的,不必客气。”

丰干吃完饭,问道:“请问施主,这里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客栈?”

妇女道:“有啊!离这里不远,大约有5里多路,那镇上有个隆兴客栈,那里的主人很仁慈,一般的过往行人都住那里。”

丰干道:“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了,我要上路了。”

妇女作揖道:“那师父您能开示两句吗?

丰干说:“阿弥陀佛!世出世间一切圣人出现于世,就是教导行人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希望你能在家庭中找准自己的位子,发挥周朝三太的相夫教子的天职,好好教管好孩子吧!平时多念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圣号。”

中年妇女起身顶礼禅师一拜说:“谢谢师父您的慈悲开示。”

丰干合掌道:“惭愧啊!阿弥陀佛!那我就告辞了。”

妇女送禅师至门口,小福祥跑过来拉住丰干衣袖说:“和尚爷爷,哪下次还能见到您吗?”

丰干拍拍小孩肩膀说:“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如果有缘的话,下次还能见到啊!”

小福祥依旧拉着丰干的袖子不松手,中年妇女说:“您看,这孩子多淘气,福祥快过来,和尚爷爷要赶路了。”

丰干拈来一串佛珠说:“福祥啊!这串佛珠就结缘给你吧!”

福祥看见佛珠就乐了,终于松开了手,一把接过佛珠跑到妇女身边说:“妈!佛珠好喜欢啊!”说着就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丰干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我走了。”

妇女感谢道:“谢谢师父!一路多保重啊!”

小福祥也说:“谢谢和尚爷爷,路上多保重啊!”

丰干说:“知道了,回去吧!”

母子俩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丰干远去才转身离去。

A6、客栈

那位中年郎中紧跟在二位骑兵身后,二骑兵气喘徐徐地说:“这边来,这边来。”

三人来到闾邱房中,郎中又给闾邱搭脉,闾邱躺卧在床头不住地呻吟,郎中不住地檫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又看看闾邱的眼皮嘴唇,便起身招手跟二骑兵到户外。二位骑兵焦急地问:“先生,我家老爷他怎么样啊?”

郎中说:“我真的束手无策啊!你们另请高人啊!”说着就背起药箱往外跑,二位骑兵一把抓住郎中衣服哀求道:“您就救救我家老爷吧!求您了。”说着就跪在了地上。

郎中难为情地说:“你们,这样干什么呀?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说着就跑出了店外,二骑兵追到门口,已经不见了郎中踪影,只好沮丧地回到客栈。

二骑兵生气地坐在客栈桌前发呆,小二端来两碗子茶水讨好地说:“二位客官请用茶!”

二骑兵一把打翻盘子吼道:“滚开!你来搅什么乱?人都快愁死了。”

小二战兢兢地说:“请二位客官息怒,有事慢慢商量解决吗,急了也没有什么用啊!”

二骑兵道:“老爷都病成这样了,你说能不急吗?”

小二说:“那是,那是。不过小人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二骑兵:“都什么时辰了,你快说呀!”

小二侃侃道:“依小人之见,倒不如在大街上张榜寻医,揭榜者重赏,我想必定有人前来揭榜。”

二骑兵忽然眼睛发亮说:“哎!这倒是个好注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快快,笔墨侍侯。”

小二拿来笔墨,二骑兵急急写好后,两个差役就贴到大街道去了。

A7、街道

两个差役刚贴完寻医启事,众人便纷纷前来观看,个个摇头叹气。其中有两个老人低头窃窃私语道:“你说这闾邱大人怎么就得了这种怪病啊!”

另一老人说:“是啊!真是没有福分啊!正当赴任途中就得了不治之症啊!”

丰干禅师正三步一拜地朝这边走来,看见这里聚集着一堆人议论着什么,也就收住了脚步停了下来,拥挤到人群里看告示。他问旁边的人说:“上面写得是什么?”

一个老头说:“寻医告示,说是即将赴任天台的闾大官人患了头疾风,群医都束手无策,情况万分危机,所以就在此张榜寻医,揭榜者有重赏啊!”

丰干说:“请问闾大官人今住何处?”

老人说:“听说是住在隆兴客栈。”

丰干感慨道:“真的这么巧啊!哪我就揭榜了。”说着走过去一把撕下了榜文。

二位差役跑过来呵斥说:“你这个和尚,开什么玩笑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丰干道:“我知道,放心吧!”

二差役说:“你能治好我家老爷的病?”

丰干道:“治不好闾大人的病,哪我还揭榜干吗?快带路吧!”

二差役说:“哪跟我们来。”

丰干跟着二位差役走了,众人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他们远去,其中有人说:“这个和尚还真有点来头啊!”

A8、客栈

闾邱梦见一位身穿青衣的高大神人,气势汹汹地向他索命,吓得他不知所措之际,忽然从空而降一位僧人,闾邱见状疾呼“救命啊!救命啊!”那僧人用拂子赶走了那位黑衣人,刹那就不见了,闾邱也就醒了。

二骑兵问讯跑进来问:“老爷,你怎么了?”

闾邱说:“刚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把我就给吓醒了,或许我的病有救了。”

二骑兵:“我们已经在街道贴了寻医启事,应该是有人前来揭谤应诊的。”

闾邱道:“哦!”

A9、客栈

二差役带着丰干急急来到客栈,不顾一切地飞快跑进里屋报告二骑兵说:“禀告官人,外边有个和尚前来揭榜应诊,已被小的带回了客栈。”

二骑兵道:“哪快快带进来!”

二位差役带丰干到后院见二骑兵,丰干开口随即就道:“请问二位官人,闾邱大人近况如何?山僧远从天台国清寺来,特来相访,还望二位禀告一声。”

二骑兵道:“我家老爷卧疾在床,哪能接见你啊!刚才听差役讲,你是揭榜应诊来的?”

丰干说:“不错,不错,是特来应诊的。”

二骑兵厉声道:“乱说,难道你这个和尚还懂医术?”

丰干道:“当然了,山僧是特来为闾邱大人治病的。”

二骑兵道:“你可要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丰干道:“倘若医治不好闾邱大人的头疾风,我愿以自己的脑袋谢罪。”

二骑兵道:“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请您老稍等,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丰干道:“好!”

A10、客房

闾邱依旧躺在床头,二骑兵轻轻推门进去禀告说:“闾邱大人,您快醒醒啊!”

闾邱微微睁开眼睛轻声问道:“什么事?”

二骑兵说:“外边来了个和尚,他揭榜应诊,说是从天台山国清寺来的,是专程为大人治病来的,我们制止不住他,非要见大人不可?”

闾邱问:“人在何处?”

二骑兵道:“就在客栈门外。”

闾邱说:“那就让进来吧!快扶我起来。”

其中一位骑兵忙过去扶闾邱斜坐于床头,另一骑兵说:“老爷,我这就去带他进来见您。”

闾邱说:“快去吧!”

那骑兵还没走出门外,闾邱又喊:“且慢,回来。”

那骑兵转身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闾邱道:“加个‘请’字吧!”

骑兵说:“遵命!”

闾邱又吩咐说:“客气点,切莫难为于他。”

骑兵道:“小人不敢!”

A11、客栈

丰干立在客栈门外,双目微闭,口中喃喃自若。哪个骑兵出来拱手道:“老爷有吩咐,请大师到里屋叙话!”

丰干合掌道:“阿弥陀佛!”

丰干跟随骑兵来到闾邱房中,见闾邱斜卧床头,就走近身边道:“闾邱大人!近日受惊了!”

闾邱睁眼看见丰干就喜出望外地在床头拱手道:“谢谢大师您的到来,最近身体欠佳,有失远迎,还望大师多多见谅啊!”

丰干呵呵道:“大人就不必客气了。”

闾邱说:“还望大师以慈悲为怀,就救救我的命吧!等我赴任后定当酬谢大师的大恩大德啊!”

丰干道:“救济苍生苦难是我等出家释子的本分事,岂有望报之理?”

闾邱道:“不知大师救疾须要何物?”

丰干道:“身居四大,病从幻生,若欲除之,应须净水。”

差役端净水一碗,丰干左手端起净水,又手掐诀,口中喃喃念“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三遍,接着又念“大悲神咒”,又以扬枝洒水给闾邱净面。闾邱“哇”地一声从床上翻起呕吐起来了,吓得二骑兵连忙过去按住闾邱身子说:“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闾邱不顾一切呕吐,吐得满嘴都是白沫,直翻白眼,又昏迷了过去。

两个差役一把楸住丰干,指着丰干脑袋说:“你这臭和尚,用的什么怪玩意儿,把我家老爷都折磨成了这般摸样,一但有个三长两短,非拿你的脑袋不可!”

丰干依旧正声道:“过一会就没事了!”

二差役推搡着丰干骂道:“你还瞒搅胡缠什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说着就把丰干赶出了客栈。

丰干依然站在客栈门前不走,店小二出来讥笑道:“我说你这个和尚啊,真是没事找事,现在不就麻烦出来了,还不赶快逃命去,愣在这里干吗?”

丰干说:“是福不是祸,是祸避不过,我何必要去逃命啊!”

店小二说:“我说你这个臭和尚还有完没完啊!你赖在这里不走干吗?你快走呀!别影响我做生意啊!”说着就把丰干往外赶。

丰干没法子,也就只好背起背夹慢慢离去。

A12、客房

闾邱呕吐毕,在二位骑兵的催喊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又出一身冷汗。二骑兵摇摇闾邱的头说:“大人,你快醒醒啊,啊!”

闾邱摇摇头说:“刚才出了一身冷汗,头脑感觉清凉许多,看来我的头疾风是好了。”

二骑兵说:“那就太好了!”

闾邱说:“好几天都没进食了,快给我做碗热汤面啊!”

二骑兵说:“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其中一位骑兵跑到前堂高声喊到:“店小二,快给我家老爷来碗热汤面。”

店小二坐在客栈门前长凳上应声道:“哦!好的。”

小二端着热汤面走到闾邱门口前喊道:“官人,热汤面好了。”

骑兵出来道:“快端进来!”

小二:“哎!”

小二把面放到闾邱床头桌前就出去了,二骑兵扶起闾邱把面递到胸前说:“大人请用!”

闾邱接过碗筷,才吃一口就问道:“哎,刚才那位大师呢?”

二骑兵磨蹭支吾不语。闾邱放下碗筷厉声问道:“还听见没有,怎么不回我话?”

二骑兵低头拱手道:“请老爷息怒,刚才被小的哄走了?”

闾邱生气道:“真是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追回来?”

二骑兵道:“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

二骑兵刚走几步,闾邱又喊道:“回来。”

二骑兵转过身来,默默地等着发落,闾邱又吩咐道:“就说是我家老爷有请大师,千万莫难为于他,否则打断尔的狗腿。”

二骑兵连连点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A13、路上

丰干正走在路上,二骑兵跑在后面追喊:“请大师留步!请大师留步!”丰干装作没听见,自顾继续前行,二骑兵奋命在后面追赶。

二骑兵追上丰干,绕到丰干前面磕头道:“请大师留步,我家老爷有请大师,适才是小的不好,一时糊涂,得罪了大师,还望大师慈悲!”

丰干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我知道你们还会来请我的。”

二骑兵掺扶着丰干道:“真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啊,谢谢大师恩宽,谢谢大师恩宽!”

丰干说:“那就前面带路吧1”

二骑兵说:“大师请!”

A14、客栈

闾邱头疾风已痊愈,整齐衣冠坐在桌前等候丰干的到来。丰干随着二骑兵来到客栈,一到客房门口,二骑兵禀告道:“老爷,大师到了!”

闾邱忙起身出外迎接,见到丰干躬身答礼道:“大师到了,请到里屋!”

丰干说:“阿弥陀佛!”

两人到里屋入坐毕,闾邱吩咐差役说:“快给大师敬香茶。”

闾邱起身给丰干行拜跪礼道:“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尽管吩咐好了!”

丰干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这时差役送茶进来,将两杯茶分别送到丰干、闾邱桌前说:“老爷,茶!”

闾邱举杯敬丰干说:“请大师用茶!”

丰干道:“好啊!”

闾邱道:“能问大师上下吗?”

丰干道:“哦!那有上下,小字丰干。”

闾邱问:“哪大师常住那个宝刹,打算要到哪里去?”

丰干说:“山僧从天台国清寺来,因朝礼五台途径此地。”

闾邱说:“这么巧啊!我这次也是去天台赴任啊!”

丰干说:“台州海岛多岚毒,到后必须善加保护!”

闾邱说:“多谢大师指点!未审彼地当有何贤,堪为师仰?”

丰干说:“见之不识,识之不见,若欲见之,不得取相,乃可见之。寒山文殊,遁迹国清;拾得普贤,状若穷子,又拾疯狂,或去或来;在国清寺库院走使,厨中着火。”

闾邱哀叹道:“是这样啊!”

丰干起身告辞了,闾邱等人也上路了。

B1、寺院

夜幕降临,丰干行至五台县,在一个四面全是砖砌围城的古寺前扣门环三下道:“阿弥陀佛!里面有人吗?”

门“哐”地一声开了,有一个18、9岁摸样的小僧从里门探出了头,见丰干禅师左腋下挟一锡杖,右肩上背一背夹,身穿一件百衲衣,面目憔悴,那小僧必恭必敬地合掌道:“请问大师你是?”

丰干合掌道:“山僧远从天台国清寺起香,发心朝拜五台山,因天色已晚,故前来打搅常住一宿,还望多多方便!”

小僧客气地说:“快快请进!”

小僧一把夺过丰干肩上的背夹背在自己肩上,前边引路道:“大师,这边请!”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客堂门口,那小僧先小步跑进客堂敲里边侧门喊道:“知客师父!知客师父!快,来了一位朝山的大师。”

知客师从里屋出来,一看见丰干禅师连忙屈膝顶礼道:“顶礼大师,为大师接驾!”

丰干略微点头,反应稍有点迟钝,呵呵道:“不必客气啊!”

知客又喊道:“照客师父,快出来沏茶,来客僧了。”

一位年轻英俊的小僧从里屋跑出来,看见丰干禅师则转身向上顶礼道:“礼拜法师三拜。”

丰干道:“问讯好了!”

照客说:“依教奉行!”

丰干道:“阿弥陀佛!”

礼毕,照客急急出去了,门头师父向丰干合掌道:“那大师您坐,我走了!”

丰干说:“哦!你去忙啊!阿弥陀佛!”

少刻,照客师提把茶壶进来,先向丰干斟满了一杯,又向知客师父斟了一杯,然后则拱手站立于门侧。

知客师合掌说:“请法师用茶!”

丰干道:“请!”

知客道:“请!”

知客又转面向照客说:“哎!你去给厨房说一声,让给大师准备点饭菜。”

丰干阻止道:“别,别,就别再打扰常住了。”

知客说:“您就别客气了,这里常住僧众是过午的,但是对过往朝山的行脚僧是特意准备药石的,有这个破例。”

丰干道:“真是稀有难得啊!”

知客道:“我们还做得很不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这时,照客进来说:“知客师,饭菜好了。”

知客道:“那你就带大师去用药石!我去丈室禀告和尚。”

丰干站起来说:“知客师父慈悲,你可千万别惊动方丈和尚大驾了。”

知客说:“和尚有吩咐,凡是朝拜五台的行脚僧,务必要请到丈室吃茶。”

丰干一声“阿弥陀佛”,就跟着照客走了。

B2、台州途中

闾邱等一队人马,穿越了重重山岭后,夜色拉开了帷幄,二骑兵“吁”地一声勒住了骑马。闾邱在揭开轿帘问道:“为何不前进?”

骑兵道:“禀告老爷,已经到了台州界内,怎么不见地方百姓出来迎接?”

闾邱说:“传我令,抄小路走,不要搅扰百姓,乘夜进城。”

骑兵道:“遵命!”

B3、城郊外十里

在城郊十里处,有几个差役带一大队人,搭着旗,敲着锣鼓,在迎接闾邱的到来。眼看天色不早,其中一个差役对另一个差役说:“按理来说闾邱大人应该到了啊,怎么这般天色还不到啊?”

另一差役附和道:“是啊!是不是走错路了?”

哪个差役说:“或许是,要不早就该到了。”

另一差役说:“哪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突然有人起哄道:“天都黑了,他们还不来,要叫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

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啊,要叫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

其中一个差役安抚道:“请大家静一下,我们再等一会,如果不来就放你们回去。”

又有人问:“哪到底要等多长时间啊?”

一个差役气汹汹地吼道:“叫你们等你们就等,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这一喝大家就静下来了。

B4、五台山

丰干在方丈室与堂头和尚叙话,傍边站着个小侍者。方丈道:“大师您从迢迢数千里外来朝拜五台,一路上千辛万苦,老衲实在是仰慕至极,惭愧不已。”

丰干说:“这有什么呀!若跟年过六旬而西行寻求戒律的法显大师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啊!”

方丈道:“时已深秋,五台自古乃清凉圣地,早已是冰雪封锁山道了,依老衲之见,大师还是暂且住鄙寺一段时间,等来年夏天再去朝拜,您看如何?。”

丰干道:“谢谢和尚的关爱,但山僧去意已决,准备今天动身。”

方丈说:“既然大师去意已决,那老衲就不再挽留,为了路上有个照应,那就让这位小师父陪您一道去,他为人厚道,又聪明伶俐,可以帮您背背行囊啊!”

丰干道:“这就不必麻烦人家了,再者恐怕路上他也吃不了这个苦?”

方丈说:“您就别客气了,他能吃苦的。就让他给你背背行囊,陪些福报吧!雪烦师,快过来拜见大师。”

雪烦走过来傻傻一笑说:“顶礼大师三拜,您老慈悲,就让我跟您一道去吧!”

丰干说:“好啊!有钱难买你这一片赤诚之心呀!”

方丈举杯道:“那老衲就敬二位清茶一杯,祝愿一路平安!”

雪烦说:“和尚您就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师的。”

丰干、与方丈相视哈哈大笑,挥手而别,相送于山门外,丰干合掌道:“请留步吧!”

方丈道:“一路多保重。”

方丈呆立门前,直到丰干、雪烦三步一拜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离去。

B5、北台顶

丰干走在前边三步一拜,雪烦随后将背夹放于路旁,先拜一段路就回头将背夹移到原处,再将背夹放于路侧而拜。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匍匐而行,在向北台顶的方向而去,风雪弥漫,时不时都有淹没身子、丧失性命的危险。因积雪太深,不能再拜,只好三步一叩首。突然雪烦“哎呀!大师”一声,便倒没于积雪中,丰干猛地回过头来翻身过去一把扶起雪烦,合掌念了声:“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摇摇雪烦的脑袋说:“雪烦师,你可一定要挺得住啊!快到台顶了。”

雪烦没有吭声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二人相互掺扶着继续在风雪中攀登。即到台顶,风雪顿止,红日悬空,照映的四野碧山放异光彩。雪烦高兴得活蹦乱跳起来了,忽遇一老翁凌空而下,丰干赶忙伏地顶礼道:“您老就是文殊菩萨吧?”

老翁呵呵道:“岂有二文殊耶!”抬头忽然不见。

丰干再次望空遥礼,忽闻空中有声道:“寒山文殊、拾得普贤已被闾邱胤追赶至天台寒岩了,枉费弥陀一场辛苦,千里至此一晤,感激不尽!”

雪烦伏跪于丰干膝下,双手合十说:“那大师你就是……?”

未等雪烦说出口,丰干就厉声阻止道:“止止止,不许说。”

说毕,丰干趺坐于一块石头上化去,雪烦跪在地上顿首疾哭说:“大师呀!大师,您可不能丢下我一人不管啊!”

良久,丰干微微睁开眼睛说:“不许哭!既能随我翻越这‘人间活地狱’而不死,能经得起如此恶劣风雪的考验,还怕什么呀?我去速速就来,你马上去国清报信!”

说毕,丰干奄然长逝。雪烦再次礼拜痛哭,抬头不见丰干踪影,只留巨石一枚。雪烦止住哭声,再次三跪九叩,转身飞奔山下而去。

B6、台州县衙

堂中张大人正在来回跺步,来人报言:“禀告老爷,闾邱大人已到门外。”

张大人忙整衣冠,大声喝道:“快来人!快来人!”

从里帐跑出两名差役问道:“老爷这般时辰,慌张什么?”

张大人道:“哎呀!新任长官闾邱大人已到门外,快快传人列队相迎。

闾邱等人在张大人的掺扶下走进堂来,两边行人列队恭迎,二人并行堂中入坐。

张大人开白说:“大人您一路上辛苦了,怎么不提前报个信呢!”

闾邱说:“因在路上染疾,在客栈耽搁数日,日夜兼程赶路没来得报信,抱歉抱歉。”

张大人拱手道:“我们在城郊十里外恭迎大人已经好几天了,可一直没有等到,不料大人这般时辰到了,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闾邱道:“为了不搅扰百姓,我们是抄小路而来的。”

张大人道:“难怪我们没有等到。”

闾邱呵呵而笑,张亦呵呵笑。

张大人站起身来举杯说:“大人一路辛苦了,老朽就以这杯清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闾邱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张道:“应该的,应该的。”

张又开口道:“既然大人到了,那老朽就明日告老还乡了,还望大人能为当地百姓造福。有什么需要问的就尽管问吧!”

闾邱说:“因路途劳累染疾,身体至今还没有完全康复,再者我还有他事要办,还望大人继续代任几日,你看如何?”

张说:“这个好办,大人您就尽管放心养病吧!”

闾邱问:“请问大人,这里到国清多远?”

张说:“大约三十里。”

闾邱又问:“大人还听说寒山子否?”

张说:“这个吗,倒也听说的。据说是在县界七十里有一个寒岩,有个形貌古怪的贫子住在里面,频繁来往于国清寺中,与拾得和丰干是好友,经常入村狂吟,像疯子似的,大家都不理睬他。”

闾邱说:“果真有此人?”

张说:“是啊!”

闾邱道:“那明日休息一天,后日就去国清一访。”

张疑惑地问:“大人您去见他?”

闾邱说:“是啊!”

C1、国清寺

闾邱的轿子到国清寺门外双涧处停下轿来,闾邱揭轿帘探头说:“你们先去通报一声。”

“是!”一个差役跑着向寺门走去,时不时地拍打身上的尘土。过了丰干桥,差役见门口石狮旁坐着一个小沙弥在打盹,便一个箭步上前,打了一下小沙弥肩膀喊道:“喂!醒一醒!”

小沙弥惊醒道:“什么事,这么凶的?”

差役骂道:“我说你这小沙弥还长没长眼睛,你没有看我?”

小沙弥斜着眼、歪着脑袋懒懒说:“看见了,就能咋样?”

差役:“你怎么这么野蛮不讲理,你没看见老爷我穿的这身衣服是干什么的?”

小沙弥说:“遇见你这么不讲理的人还讲什么道理,看见了又能怎么样?”

差役骂道:“我说你给我听好了,你赶快去向你们管事的通报一声,就说新任长官闾邱大人到了,要你们管事的出来到山门外列队相迎。”

小沙弥“嘻嘻”一声,将山门“哐”地一声掩上,将差役拒之于门外。

C2、寺内

过了一阵子,山门“咯吱”一声开了,小沙弥走出来,将拂尘一绕,打在了差役肩上说:“喂!我家和尚近日身体不适,谢绝来访!”

差役变色道:“我说你……∵∵”,有点想要揍小沙弥的样子。小沙弥又将拂尘一摔,正好打中了差役的眼睛,“哎呀”一声倒地。小沙弥则哈哈大笑于一旁,调侃道:“这下可知道小师父我的厉害了吧!”

差役很不服气地说:“你给我等着!”气得直跺脚,摇摇头走了。

小沙弥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依旧坐在了石狮旁打盹。

差役无奈回去,禀告闾邱说:“老爷,他们里面的人不但不出来迎接,反而将我们拒之于门外。”

闾邱问:“你是怎么向他们讲的。”

差役道:“我说,小沙弥你赶快去向你们管事的通报一声,就说新任长官闾邱大人到了,要你们管事的出来到山门外列队相迎。”

闾邱厉声道:“真是没用的家伙,谁叫你对他们这么无理。”

差役低声道:“是他们不讲理,不是……”

闾邱自个下来轿来骂道:“怎么是他们不讲理了?”

闾邱整整衣冠,恨恨说:“你们就在这里,我自个去。”

众差役低头道:“老爷,这……”

闾邱不理他们,径直向寺门走去。到门口上前向正在打盹的小沙弥拱手道:“小师父,你能带我去见你们主持吗?”

小沙弥连忙起身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边请!”

闾邱在小沙弥的带领下,走进了寺内,小沙弥转身又将山门掩上。

C3、丈室

二人到方丈室门口,小沙弥喊道:“阿弥陀佛!禀告和尚,有客人来访!”

道翘法师从里屋丈室走了出来,身穿一件染色长袍,见到闾邱合掌一声:“阿弥陀佛!请施主上坐。”

二人入坐,又让侍者上茶水。

道翘问:“请问施主光临鄙寺,有何要事?”

闾邱说:“是这样的,因我在赴任途中不料染头疾风,幸得丰干禅师相救,因受丰干禅师的嘱托指点,前来贵寺拜访寒山、拾得二位贤士。”

道翘起身合掌道:“哦!原来施主是新任长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闾邱说:“何必这么客气,我这次来是特意拜访二位贤士的,就再没敢提前惊动大师您。”

道翘说:“大人能莅临鄙寺,是我们的福气和荣耀,但不知大人为何要拜访二个疯颠僧啊?”

闾邱说:“听丰干禅师讲,寒山是文殊菩萨再来、拾得是普贤菩萨再来,难忘丰干禅师的救命之恩,故特来拜访。”

道翘说:“大人,你糊涂啊!怎么随便能听信丰干的胡言乱语呢?”

闾邱说:“暂且不说这个了。那请大师带我到丰干禅院看看好吗?”

道翘:“当然可以了,丰干禅院就在藏经楼后面,老衲这就带你去看。”

C4、丰干禅院

二人来到丰干禅院,静悄悄并无人言,禅门紧闭。道翘指着院门说:“这就是丰干的禅院,自从他走后,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住过了。”

闾邱问:“哪为什么不让其他僧人去住,看守门院呢?”

道翘说:“谁还敢住这里呀!”说着打开了禅院门,二人走了进去。

闾邱问:“为什么没人敢住?”

道翘说:“大人,你看这地上虎迹斑斑,即便是长了三个脑袋的人也不敢来住?”

闾邱问:“这里哪来的老虎啊?”

道翘说:“大人,您有所不知呀!这个丰干在的时候,经常乘虎出入寺中,吓得别人远远看见他躲都来不急。但自从他走后,每当深夜这只虎都要来此咆吼啊!”

闾邱哀叹道:“原来大师有如此神通,难怪啊!”

道翘也哀叹道:“是啊!他住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不以为然,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与众处处不同,或许是伏虎罗汉转世啊!要不他怎能乘虎出入寺中?”

闾邱问:“哪丰干禅师平日作何行业?”

道翘说:“他昼夜不息为大家舂米,数十年如一日地默默作务,毫无半句怨言,每当深夜高歌狂吟,平平常常的,但过得却很安然、自在,其乐也融融!”

道翘沉吟一会又说:“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从不与寺僧往来,惟独与寒山、拾得友好,三人在一起追逐嬉戏,我们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或入村野与牧童对歌,有人问他,他只会‘随时’二字,再无别言。”

闾邱听后哀叹说:“原来如此啊!”说着就朝丰干所住的禅房叩头礼拜,并合掌道:“我闾某人,终生不忘大师的救命之恩。”

道翘忙过去扶闾邱说:“大人快快请起,别哀伤了,以身为重啊!”

闾邱站起来问:“不知寒山、拾得二位贤士今在何处?”

道翘说:“大概还在厨房吧!”

闾邱说:“那请大师快带我去拜谒!”

道翘说:“好好!”

C5、厨房

拾得坐在小凳子上烧火,又跳起身纵歌漫舞,寒山手拍竹筒助乐。拾得又跳到凳子上去烧火,寒山一手捧竹筒,一手抓竹筒里的剩饭吃。时不时地二人手舞足蹈,又哈哈大笑,二人说得正得意。

这时,道翘带着闾邱已到厨房了。道翘指着寒、拾二人说:“大人,您看,就是他们俩。”

闾邱急上前伏地就拜,寒山、拾得顿时停下了说笑,摇头摆手地喝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道翘说:“看你两个疯颠汉,不许无理取笑,闾邱大人专程来谒见你俩的。”

寒拾高声道:“来找我们什么事呀?”

闾邱依旧跪在地上说:“听丰干禅师说,二位高贤是文殊、普贤,故特来拜谒二位。”

寒山偕同拾得对火哈哈大笑一阵,然后向闾邱吼道:“那是丰干饶舌,丰干饶舌,弥陀不识,礼我何为?”

他们俩的吵声惊动了大众,一时寺僧云集聚会火房,大家都很惊讶地问:“闾邱大人,您礼拜这两个疯颠汉干吗?”

寒、拾又仰天哈哈狂笑,在众目睽睽之下,寒山偕同拾得跑出了寺门,闾邱等人追至门外,寒、拾拼命疾跑。闾邱忙吩咐轿前的差役道:“快给我把他们二位追回来。”

差役说“是!”,便奉命追赶。可是无论差役怎么追赶,就是追赶不上,俩人逃入寒岩不见踪影,差役门只好回去交差。

C6、客厅

道翘、闾邱正坐在客厅叙话,差役闯进门来报言:“禀告老爷,我们追到竹林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他们俩的踪影。”

闾邱发怒道:“真是没用的家伙。”

道翘说:“大人,你就别责怪了,他们俩平日疾步如飞,有谁还能追得上他啊!”

闾邱说:“真是没有福气啊!在途中遇到弥陀不识,今来国清拜谒文殊、普贤,又不得亲近。唉!”

道翘安慰道:“大人不必哀叹,他们两个肯定是去了寒岩,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等他们到了寺中,老衲定会给大人前来报信的。”

闾邱道:“但愿他们二位还能回到寺中来。”

门外侍者一声“阿弥陀佛”道:“禀告和尚,有位雪烦法师来向寺里禀报丰干禅师圆寂的仆讯,说是从五台山来的。”

道翘忙问:“他人现在何处?”

侍者说:“他已经走了,这里有封捎给您的信。”

道翘说:“快拆开念来听听。”

侍者说:“里面只书一偈子,并无他言。”

道翘、闾邱问:“是什么偈语?”

侍者念道:“朝暮同共住,相见不相识。弥陀真弥陀,何须问文殊!”

此时众人面面相觑,个个哀叹!

C7、闾府

闾邱正坐高堂,衙役来报:“禀告老爷,道翘法师说,寒山、拾得二人自从那日离去,到现在一直没有返回寺中。”

闾邱打一寒战道:“哦!看来二位高贤是有意避我呀!”

旁边一使说:“或许是吧!要不都快一月,怎么还不返回国清呢?”

闾邱说:“是啊!”

闾邱来回踱步,使者安慰道:“大人您就不要过分忧伤了,以身体为重吧!”

闾邱沉吟道:“都入冬了,还不回来。这样吧!你快去备轿,准备两领净衣、两包香药,不妨去寒岩一趟,送上供养,表示表示一点心意。”

使者说:“好!那我就去。”

C8、寒岩

中午的太阳正照在岩石上,暖烘烘的,寒、拾二人从岩洞里出来,坐在石头上晒太阳。寒山问拾得:“拾公,你说哪个闾邱胤还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啊?”

拾得说:“这个嘛,就难说了,我看他心还没死。”

寒山说:“唉!这人也真是的,咱不说这个了。”

拾得说:“那说什么呀?”

寒山问:“请问拾公,‘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厌我、骗我的时候,该如何的处治啊?”

拾得:“那就只好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待上几年,你且看他有何能耐?”

寒山:“哎吆吆,这也太难了吧!你还有没有什么秘诀可以躲得过他呀!”

拾公:“那就只好学学弥勒菩萨他老人家了。”

(唱):

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随它自乾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者样波罗密,便是妙中宝。若知者消息,何愁道不了。

寒山:“哎呀!真是‘士别三日,当更刮目相看’。拾公近日长进真不少啊!

拾:过奖了,寒老。那里比得上你老的终日悠闲呢!

二人正说得起劲,闾邱和两个差役已走到了面前。闾邱老远看见二人就喊:“大师,大师。”

寒、拾见闾邱来了,则高声喝道:“贼!贼!”便退入岩穴。闾邱等人急忙追赶至岩穴,刹那一声巨响,两块岩石合缝将二仙掩蔽起来了。闾邱仍然跪在地上不起,并且高声疾呼:“大师!大师。”

又“咯吱”一声岩缝自开,寒、拾探出头来说:“报汝诸人,各各努力。”说毕入穴而去,其穴又自动合闭了起来。

C9、岭上

闾邱无奈只好跪在地上发呆,良久,恍如隔梦,闾邱起来翻过岩岭而上。见南峰下有一梵僧在挑锁子骨,闾邱趟过河去,跟上前双膝跪下说:“请问大师从何方来?”

僧说:“从天竺来。”

闾邱问:“那您挑这锁子骨干吗?”

僧说:“我不是来挑锁子骨的,是收取拾得普贤菩萨的舍利啊!”

闾邱说:“他不是刚才偕同寒山大师入寒岩去了吗?”

僧呵呵道:“拾得菩萨已经入灭好久了,我是从天竺特意来收取舍利的,你们也应该在此建法幢供养啊!你看这到处都是他老人家的舍利骨啊!”

闾邱说:“哦!”刹那便见遍野尽是锁子骨。闾邱跪地遥礼说:“感谢大士示迹人间的大恩大德,为我等能留舍利于此地。我闾邱某人生前虽未能亲承供养大士,但今天当尽力建塔供养,为后世人种植福田,为了纪念大士就命此岩为‘拾得岩’”。

僧合掌说:“阿弥陀佛,谨当随喜。”

闾邱问:“大师能告诉我寒山大士的下落吗?”

僧说:“运河乘船省亲去了。”

闾邱问:“您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好去拜访。”

僧说:“这就不必煞费心机了。当面觑见自不识,何须千古万古空相忆?大士早已游化到东瀛了。”

言讫不见,闾邱再次遥礼。

D1、堂中

一轮明月照在窗前,闾邱伏身案前,怎么也难以入眠。衙役送进夜宵说:“请大人用点夜宵吧!”

闾邱遥遥头说:“打下去,打下去。”

谯楼上三更鼓落,闾邱依旧伏案前,两个衙役站在门外巡逻。一个衙役对另一个衙役说:“老爷这都一天没进茶饭了,这饿坏了身子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另一个衙役说:“是啊!那我去送点茶点吧!”

“快去啊!”

衙役轻轻走进堂中,端着一端茶点说:“大人,都三更了,用点茶吧!”

闾邱说:“打下去。”

衙役说:“这可不行呀!大人,您都一天没进茶饭了。”

闾邱说:“我根本没有心思,你们早点去歇息吧!明天还要去国清一趟。”

衙役听他这么说,只好才默默走出了堂中。

直到谯楼五更鼓响,闾邱终于松松了双膀,为二位大士写一篇赞文。其赞曰:

菩萨遁迹,示同贫士;独居寒山,自乐其志。

貌憔形枯,布裘弊止。出言成章,谛实至理。

凡人不测,谓疯狂子。时来天台,入国清寺。

徐步长廊,呵呵抚指。或走或立,喃喃独语。

所食厨中,残饭菜滓。吟偈悲哀,僧俗咄捶。

都不动摇,时人自耻。作用自在,凡愚难值。

即出一言,顿祛尘累。是故国情,图写仪轨。

永劫供养,长为弟子。昔居寒山,时来兹地。

稽首文殊,寒山之士。南无普贤,拾得定是。

聊申赞叹,愿超生死。

D2、斋堂

早榜过后,大众云集斋堂,念完供养咒,维那呼:“佛制比丘,食存五观,散心杂话,信施难消,大众闻磬声,各正念!”大众齐声“阿弥陀佛”,就开始用斋了。大多数人已都用完了,惟独少数人还在用,道翘法师则和掌一声“阿弥陀佛”说:“没有吃好的师父请慢慢用,今日有点事情禀白大家,昨天闾邱长官送了信,大概是要来寺寻问寒山、拾得二位大师的生平事迹。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平日跟大师一起共住可就是不识取本来面目。正好借闾邱长官发心收集大师生前事迹、汇编大师诗偈的大好机会,希望大家能将自己平日所见所闻大师种种奇特之事说出来,并愿大家到村墅竹林里、石壁间寻抄大师诗句,以表我们对大师的一点怀慕之情吧!没有吃好是的师父请慢慢用,请维那师父结斋吧!”

维那举腔唱结斋咒毕,大众捧钵绕念佛号至大雄宝殿念回向偈毕,再回止观堂收衣钵。然后经行的、作务的作务,各自散去。

在回廊里大家又纷纷议论说:“哎呀!我们真是业障深重呀!怎么就一点就看不出他们三个是菩萨再来啊?”有人过来掺和道:“是啊!我还经常取笑他们,还以为他们真是三疯子呢!现在回头想想真不应该对他们那样。”

正都议论着,忽然听到集众的板声,大家都急急向堂中走去。又闻知客师喊道:“大众师父快到法堂去,闾邱大人来了。”

D3、法堂

道翘法师居中而坐,闾邱对面而坐,僧人则依次排班而坐,闾邱身边带着两个记录随侍。

闾邱合掌说:“请各位师父就先说说寒山、拾得二位大士的生平事迹啊。”

一、

道翘说:“那我就先说拾得大师的来历吧!”

镜头突然回到了过去:

丰干禅师骑着一只老虎从松林中穿出来,快到国清门口的时候,听见路边古树下有个小孩在啼哭,于是丰干“吁”地一身跳下虎背,蹲下身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天色晚怎么还不回家去,是不是迷路了?”

小孩直摇头,又放声哭起来了。丰干见状哄劝说:“你别哭,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可以送你回家去。”

小孩说:“我是父母遗弃在这里的,无家可回了。”

丰干呵呵问:“既然你无家可归了,还愿意跟我到寺里去出家?”

小孩破涕为笑说:“只要给饭吃,当然是乐意去了。”

丰干说:“看来你的出家机缘成熟了,就跟我走吧!”

说着丰干就把小孩拖上虎背,唱着山歌归寺去了。

丰干才到寺门口,大家见骑虎而来,都吓得四处逃散。丰干下了虎身,将老虎喊走,便拖着小孩进了寺门。大家见丰干领个小孩来则取笑问:“禅师,你领来的是谁家的孩子?”

“路边捡来的”丰干说。

镜头又回到:

道翘说:“正因为拾得是丰干禅师捡来的,大家就都称他为‘拾得’。又因为年纪太小,就安排他先去伽蓝殿看香火,后来就一直在厨房烧火、帮忙大家洗锅抹灶。”

闾邱说:“原来大士的出家因缘非同寻常啊!”

道翘说:“是啊!只是偶尔一面相逢的因缘啊!丰干禅师的只言片语就能度大士入空门,可见大士宿世所种善根之深、所育根性之利啊!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非同常人之所能为啊!”

二、

道翘刚说毕,大众中库头师灵熠法师起身合掌说:“那学人就说说吧!记得是”

镜头又回到了:

库头灵熠法师过完堂,从大殿门前而过,因身上的袈裟还未解,则顺便入殿礼佛,起身抬头向上一看,见拾得坐在供桌上,与佛祖盘腿对坐而食。灵疑很惊奇地大声喝问:“我说你这个小拾得啊!你怎么爬到供桌上去了,罪过不罪过啊?”

小拾得顿时跳起来,双手叉腰反驳道:“这又怎么了啊?”

灵熠又呵斥说:“你这小孩,快给我下来。”

小拾得从供桌上跳下来,又指着两边的十六***圣像说:“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果罗汉,焦芽败种。”

镜头又回到了:

灵熠说:“当时我听他这样说很吃惊,毕竟当时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啊!竟能吐语非凡,实在是令人吃惊。但我怕他经常登上供桌去玩,就把他安排到厨房去烧火、帮大家洗洗碗。可是每天等大家用完斋后,他就开始澄滤大家吃剩的残食菜滓,很认真地盛在一个小筒里,寒山大师每天回来负之而去。”

闾邱惊奇地问:“照你这么说,寒山大师他就吃竹筒里的残食菜滓?”

灵熠说:“大概是吧!因为寒山大师以前是不来国清的,据村里人讲,他一直隐居在寒岩,见人就呵呵大笑,说点别人听不懂的话,大家都以为他是疯子呢!村人常见他与牧童追逐嬉戏。但是自从拾得大师来国清后,他就频繁往来寺中,跟大家照面不言语,惟独与拾得、丰干二老谈的来。”

闾邱问:“那寒山大师初次来国清寺是什么摸样?”

灵熠说:“我见他来时,容貌黑枯憔悴,衣衫破破烂烂的,头戴桦皮冠,穿着一双大木屐,走起路来奔奔跳跳的,活像一个老顽童似的,踏得地面“咚咚”作响。不管别人怎么取笑他、讥粉他,他毫不生气,呵呵而笑。不过,当时有一点我觉得很为奇特的。”

闾邱急切地问:“你是指的那方面?”

灵熠说:“他冬春四季都穿那件破破烂烂的衲衣,那件衲衣是补了又补的,足足有10近重的。破烂得冬天根本不遮风,重得夏天死死热,可是他穿上夏天不感觉到热,冬天也看不出他冷。这点我是挺佩服的。”

闾邱问:“真是这样的?”

道翘叹息说:“的确是这样的。”

三、

此时,僧值师从大众起身而说:“那我也就说说吧!记得是……”

镜头又回到了:

午斋后,众僧都回房静坐午休,寒山子从斋堂里出来跑出来,在长廊放歌狂笑,声调时高时低,惊搅了正客堂静坐僧值师。

僧值听到寒山子的怪叫,拿了把香板出来追赶寒山道:“你这个疯子,大家都在静坐呢,你阴阳怪气地乱叫什么呢?”

寒山呵呵说:“你打你的坐,我唱我的歌,砍柴的少管牧羊的,管你什么事呀?”

说着又望空谩骂道:“咄哉!咄哉!三界轮回。”

僧值问听此言,气得抡起香板追打寒山子。寒山一点都不回避,任凭他打,依然抚掌呵呵大笑。他越笑越起劲,僧值越打越生气,竟然将香板“喀嚓”一声打断了,寒山依然呵呵对他笑。

镜头又回到了:

僧值流泪说:“当时我气恼至极,越打内心越不平,就这样把香板都打断了,可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后悔啊!”

道翘说:“大师处处都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风格,可是我们总以世俗情见缠缚,所以觑面不识。古人说,世情落处道情生。学佛之人,千万不能戴着世俗情见的有色眼镜看一切人和物,切记!切记!”

四、

此时,说戒师起来说:“我记得有一次是这样的。”

镜头又回到了:

众僧聚集学戒堂布萨诵戒,高坐诵戒者问:“请问诸大德是中清净否?”

连问三次,无人出来发露忏悔。又诵道:“诸大德是中清净,默然故,是事如是持。”

正在此时,拾得驱牛到学戒堂门口,见无人出位发露忏悔,就倚门抚掌微笑说:“悠悠哉,聚头作相,这个如何?”

诵戒师十分气恼地怒呵说:“下人疯狂,破我说戒。”

拾得笑着说:“无嗔即是戒,心净即出家。我性与汝合,一切法无差。”

诵戒听他这么一说,直气得连声“唉,唉!”,接着又开始说戒了。

拾得则驱牛到院里,大声高呼国清亡化的僧人道:“道宗、道禅、如理、如仁……”等,牛则一个个应声而过。又高声呵斥道:“前生不持戒,人面而畜心。汝今招此咎,怨恨于何人。佛力虽然大,汝辜于佛恩。”

说得众僧个个呆若木鸡。

镜头又回到了:

诵戒师说:“当时我正在说戒,听他高声大嗓地乱说,我气恼至极,就出恶言谩骂他。他又点中我的要害现身说法,我虽然也觉得他说的是真理,但因贡高我慢心的作怪,仍然不能当下彻底承当,向大师认错悔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觉得自己业障深重、善根浅薄啊!”

道翘说:“是啊!是啊!我等末法众生说食数宝者多,而务实修者少。往往参禅者以参向上一着为究竟而不明悟心性,学教者多是说食数宝而不务观心,持律者多以锡杖衣钵为表相而不发自内心地反省。所以,安居布萨,全托空言,发露忏悔,只作表相。大师示生人间,处处现身说法,为我等作表率,可是我等总是难以依教奉行。记得大师有诗曰:‘蒸沙成饭无,磨砖将为镜。说食众不饱,直须着力行。恢恢大丈夫,堂堂六尺士。枉死埋冢下,可惜孤标物。’今天我等应当牢记大师的名言警训啊!”

在座大众皆默然。

五、

此时,门头师从坐而起说:“记得大师刚来国清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我也就说说。”

镜头又回到了:

小拾得拿着扫帚打扫庭院,门头师见是个小孩,活泼有趣,因不认识就问:“小沙弥,你姓个什么,住在何处?”

小拾得扔下扫帚,叉手而立,门头惘然。寒山在傍边捶胸说:“苍天,苍天!”

小拾得问:“汝作什么?”

寒山说:“岂不见道东家人死,西家助哀?”

小拾得听此则嚎啕大哭,寒山则哈哈大笑,二人一哭一笑奔奔跳跳地跑出了寺门,门头师紧追在后面呼喊道:“小沙弥,你不好好扫院,要跑到哪里去玩?你快给我站住!”

二人仍旧装作没听见,一直跑到了村庄跟牧童歌咏叫天,门头师也追到了村庄。二人见门头师也到了,就高声说:“我有一珠,埋在阴中,无人别者。”

镜头又回到了:

门头说:“当时我追到村庄,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忘记了。但现在我还是不大明白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闾邱问:“哪请道翘法师说说啊!”

道翘说:“大师此语看似平常而又非同平常,喻意深刻。依老衲之见,这其中‘一珠’指的是我们人人本有的佛性,而‘无人别者’一句则强调了生佛平等。这正好与《华严经》中的‘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之语,则暗暗相合。为什么又说‘埋在阴中’呢?是因为没有驱拂妄想执着的修德之功用的缘故啊!所以,我等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熏修啊!”

闾邱说:“大师说的极是啊!大师说的极是啊!”

六、

此时,又有一驼背老僧从坐而起说:“我也聆听过大师的一次训诲。”

镜头又回到了:

一驼背老僧刚用茄串灸完背,寒山子窜过来一把夺过茄串打一下老僧脊背问:“这是什么?”

驼背僧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寒山子,就气呼呼地骂道:“看你这疯颠汉,要干什么?”

寒山又推了一下傍边的一僧说:“你道这个师僧,费却我多少盐酱。”

二僧不解,直视寒山不语。

镜头又回到了:

驼背僧说:“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道翘说:“是啊!古人说‘妙法不过二三言,说破不值半文钱。’大师不说破的目的,就是为教我们当下识破。当然大师所言幽微难见,不是上根利智之人难以会得出本意啊!但老衲总觉得是不应以茄串灸背祛寒,应该以盐涂背。因为盐有杀菌消毒的功效,古人有以盐水洗浴消肿的记载。”

驼背僧说:“恩,我那次用茄串灸背一点作用都没起。”

闾邱说:“有道理。”

七、

此时,巡山僧起身说:“我记得国清传戒那年,”

镜头又回到了:

沩山禅师背个背夹,直奔松门而来。寒山偕同拾得跑出松门,隐藏在竹林里。沩山才到松门,寒、拾二人则于夹道作虎吼三声,沩山不理会,径直走去。

寒山追上前去问:“自从灵山一别,迄至于今,还相记么?”

沩山依然不能领会,无对。

拾得拈拄杖说:“老兄唤这个作什么?”

沩山还是不能领会,无对。

寒山说:“休休。不用问他了,自从我们灵山分别后,他已三生作大国王了,总该忘却了也。”

沩山仍旧自顾走路,不管他。

镜头又回到了:

巡山僧说:“这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件千真万确的事啊!”

道翘说:“大师的这番话中已经透露出了蛛丝马迹,我们可以猜测到大师确实是文殊、普贤菩萨再来,并且还有昔日在灵山会上同听《法华》的沩山禅师作证啊!”

闾邱问:“既然昔日都在灵山会上同听《法华》,为何沩山禅师见到二位大师就不认识了呢?”

道翘说:“这个吗,罗汉有出胎之迷,菩萨有隔阴之昏。他们灵山别后,沩山发愿十世作大国王度生,但因广造杀业的缘故,甚至滥杀无辜,转到这第三生已经迷失了宿命通,所以今日相见就不认识了,大家可以看看《沩山警策》就知道了。唉!我们要吸取这个教训,一定要发愿求生西方,否则将会继续轮回六道,苦不堪言。”

闾邱问:“为何非要求生,难道不能发大誓愿于十方世界去度生吗?”

道翘说:“发愿去十方世界度生的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但必须是烦惑尽净方可,否则将会被众生度走。临终示居五品弟子位的天台智者大师,之所以称念观音圣号求生西方,就是为我们后世之人作榜样。大师大半生隐居天台华顶峰,止宿草庵,行十二年头陀,伏虎降龙,其远本不可妄测,但就近迹来说,只伏烦恼丝毫未断,可见末后博地凡夫想于现生断惑证真无有是处,除非是菩萨再来。所以佛陀在《大集经》中有言曰:‘末法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惟依净土,方可了生脱死。切记!切记!’”

闾邱说:“谢谢大师的开导。”

八、

此时,伽蓝殿的香灯师起身说:“我记得有一次是,”

镜头又回到了:

一声叫响,小拾得急急向斋堂跑去,一阵乌鸦把一盆米饭给吃了个干净。他并没有急着去驱赶乌鸦,而是顺手拿了根竹棍向伽蓝殿跑去。一见伽蓝神像就打起来,边打边呵斥说:“汝食不能护,安能护伽蓝乎?”

镜头又回到:

香灯师说:“大师当时打伽蓝神像我没有看见,但是哪天夜里却作了个奇怪的梦。”

镜头又回到:

在月色的照笼下,香灯师右胁而卧,很快就进入梦乡,梦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神人走进了他的房间。香灯身连忙起身,一看是关云长,战兢兢地合掌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伽蓝神说:“拾得打我,你看连我的绿袍都给打破了。”

香灯说:“这不可能的啊,他还是个小孩呢?”

伽蓝神说:“你不相信就到伽蓝殿自己去看。”

刹那神人不见了,把香灯师给惊醒,浑身出了冷汗,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作了这样个的怪梦?”

起床板响了,香灯师连忙起身去了伽蓝殿,走到伽蓝神龛前一看,果然神像有损,被打掉几块泥坯。

香灯师正站神龛前发呆,此时道翘等几位僧人都来伽蓝殿观看。香灯师问:“请问和尚,您怎么来这里了?”

道翘说:“我昨晚梦见伽蓝神说,拾得打他,所以过来看看。”

大家齐声说:“我们也作了这样的个梦,所以过来看看啊!”

香灯师说:“我也梦见了,大家过来快看,都被打落了好几块泥坯呢?”

道翘走过去一看吃惊地说:“这还了得,一个小小沙弥竟敢出此手段,真是胆大包天。这个,老衲我可担当不起啊!让书记师赶写份呈牒,马上报告郡官啊!”

随侍说:是。

镜头又回到:

香灯师说:“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闾邱问:“真有这回事?”

道翘说:“是啊。当时有有点承担不起此事,就申牒当时郡官张大人。张大人笃信佛学、通达佛理,他说贤士遁迹、菩萨应身,应号拾得贤士。”

闾邱说:“原来真有这回事。”

众僧齐声说:“是的啊!我们都作了同样的梦。”

D4、法堂

众皆默然,道翘说:“各位法师,还有没有人知道三位大师生前的奇特事,有的话就借此良机说出来啊!”

连问三次,都无人应。

道翘又说:“看来,我们对大师的追思只能到此为至了。不知闾邱大人还有何指示,就尽管说来。”

闾邱说:“那敢有什么指示啊!只是还有一事不太明白,闾某人想请教教大师,不知可以说否?”

道翘说:“那你就说吧!”

闾邱说:“既然三位大师是菩萨再来,为什么不说明自己的身份,而却装疯卖傻呢?”

道翘说:“这个吗,就是为不外泄佛祖密因啊!佛在《楞严经》里有言曰:我灭度后,敕诸菩萨,应身生彼末法之中,作种种形,度诸转轮。但终不自言我真是菩萨,泄佛密因,唯除命终,应有遗付。所以,三位大师谨遵佛说,被丰干禅师一语说穿,三人便随即灭度。”

闾邱问:“为什么不可外泄密因啊?”

道翘说:“佛祖密因好比军机密令一样至关重要,只许营内知不许营外知。密令外泄,三军倾覆;密因外泄,法道丧亡。所以诸大菩萨示生人间,只好秘密保守,绝不透露自己的半点身份,一但被世人识破自己身份,随即入灭。这是为了防止世人仿效,杜绝以凡滥圣,未得谓得,未证谓证,打大妄语,堕坑落堑啊!古人有言曰: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闾邱说:“哦!我明白了。”

道翘说:“那大人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闾邱说:“没有了。不过想跟大师商讨一件事?”

道翘问:“什么事呀?”

闾邱说:“为了报答菩萨示生人间的大恩大德,我想让大师将山门前双涧处的桥改名为‘丰干桥’,将寒山大师长期经行隐居的五老峰下之岩改名为‘寒山岩’,把拾得大师入灭处改名为‘拾得岩’。这样,一来是为了纪念大师,二来是为了方便后人前来追踪朝拜。由郡县出资,在国清寺内建一‘三贤堂’,塑三位贤士像。并且希望能得到大师的允许和协助,发动全寺僧人于村墅、或竹林、石壁间寻抄大师的诗偈,大家共同整理汇编、刊板流通、恩泽后人。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道翘说:“大人之意正合老衲之心,我当尽力襄助。”

闾邱说:“谢谢大师。”

道翘等僧众送于山门口,闾邱转身合掌说:“请大师留步啊!”

道翘说:“好啊!大人慢走!”

闾邱乘轿而去,道翘等人一直站在门前,直到闾邱身影消失才离去。

D5、

镜头中闪出:

道翘法师于三贤堂带闾邱上香设拜等镜头,还有大众僧到处收集抄录大师诗句的镜头,乃至大家交头争看《寒山诗》的一番喜悦镜头。

解说词:

在闾邱大人的大力赞助下,道翘法师于国清增建了一栋‘三贤堂’,内塑三贤神像,永作常住供奉。为了纪念三贤示生人间的大恩大德,将寺门前的双涧桥更名为“丰干桥”,将五老峰下之岩更名为“寒山岩”,将南峰之岩更名为“拾得岩”。

三、尾声——姑苏城外寒山寺

A、途中

正值深夜三更天,张继诗人举棹于运河,回归故里。一勾明月挂在天边,枫桥河畔几点渔火,正值深秋来临之际,金乌啼叫,满天风霜,诗人站在船舷上夜不成寐,感慨万千。忽然听见古寺悠悠钟声,诗人问船夫说:“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船夫说:“已经到了姑苏枫桥河畔。”

张继问:“现在几更了?”

船夫说:“刚刚夜半三更。”

张继问:“半夜三更那来的钟声?”

船夫说:“是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此寺钟声昼夜不停。”

张继说:“哦!是这样。那我倒要去寺中看看。快停船。”

船夫说:“好啊!”

船夫泊舟,张继带两个随从登岸。

B、山门口

三人登岸没走几步,已被山门前照壁挡住了。张继说:“原来山门隔河仅一牛之地啊!”

随从说:“是啊!大人,你看我们没走几步就到门口了。”

张继说:“当然江南水乡不比京城,处处‘小桥流水有人家’,为了交通的便利,家家院门隔岸开。”

随从说:“大人说的是。”

三人绕照壁至山门口,张继说:“去扣门吧!”

一个随从上前扣了两下门环,好半天里面人隔着门缝问:“阿弥陀佛,请问施主,这个时候扣门,不知有何要事?”

随从说:“我家张大人,举棹归里,途经贵寺,故特来拜访,请务必转告方丈?”

门头僧说:“那好,你们稍等一下。”

随从说:“好的。”

又过了好一阵子,里面传出话来说:“我家方丈和尚说,半夜三更的,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是不接见的。除非你们能对出他出的一副下联,否则一概不见。”

随从说:“好,那请你等等,我去禀告我家大人得知。”

随从回身走向张继身边说:“人家说要谒见本寺方丈,必须要对得出人家的一副下联。”

张继说:“这有何难,传话让他们出上联好了。”

随从转身又到山门口,扣一下门环说:“那请你出上联吧!”

门头随口念道:“半夜三更三。”

这时张继已走近了山门口,就应声而对曰:“重阳九月九。”

山门“咯吱”一声开了,里面传出一声“有请!”

C、丈室

方丈与张继相对而坐,各自身后皆站两位随侍。张继客气地说:“半夜三更地惊动长老,真是不好意思。”

方丈客气地说:“那里那里,大人能光临我寺,是我们的荣幸和福气啊!”

张继说:“哪能谈谈此寺创建历史吗?”

方丈说:“确切的创建年代已无文字可寻,但从残留胜迹中可以推算,大约创建于南梁天监年间,与木渎镇的灵岩山寺相差不几,应该都是天监遗迹了。”

张继问:“怎么寺名寒山,不见有山?”

方丈说:“哦,是这样的。最初叫妙利普明院,只是供养妙利普明菩萨舍利的一个小小塔院而已。后来希迁禅师来此树立妙利宗风,接机安众,增建伽蓝,改院为寺,适逢寒山子高僧偕同拾得大师来苏省亲,缚茆居此。不幸一次运河决堤,洪水冲塌了钟楼,冲走了寺钟,寒山子因打捞寺钟未成而随钟漂流到了东瀛。因希迁禅师极其仰慕追思寒山懿德,就额名伽蓝为寒山寺。”

张继说:“原来如此哦!”

张继沉默一会,呷一口茶又问:“不是说寒山子一直隐居天台,因闾邱胤的追寻而合缝岩中了吗?”

方丈说:“菩萨遁迹,游化人间,处处示灭,处处示生,身无定相,居无定所,高深莫测。所以,天台人见大师合缝岩中,苏州人见大师缚峁枫桥。”

张继问:“此说有何凭据?”

方丈说:“有寒山诗为证。”

张继说:“是何言句,念来听听。”

方丈喃喃念道:“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昨来访亲友,太半入黄泉。渐减如残烛,长流似逝川。今朝对孤影,不觉泪双悬。这首五言律诗足以说明大师来苏省亲的事实。”

张继问:“那大师能说说寒山、拾得二位的来历吗?”

方丈说:“关于拾得大师,他的出生有点神秘,世人根本无法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我只知道他是由丰干禅师于路途拾来的。如拾得大师的诗曰:寒山自寒山,拾得自拾得。凡愚岂见知,丰干却相识。从来是拾得,不是偶然称。别无亲眷属,寒山是我兄。再如丰干禅师的诗曰:余自来天台,曾经几万回。一身如云水,悠悠任去来。寒山特相访,拾得常住来。论心话明月,太虚廓无碍。这两首诗就可以说明他的来历不同寻常。”

张继问:“那寒山子到底是何氏人也?”

方丈说:寒山子应该说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的三弟——滕穆王杨瓒的第四子——杨温。杨温兄弟六人中,除六弟杨静过继给叔父杨嵩外,其余五人均遭帝贬,分别发放至长沙、衡山、零陵、南海等五郡。而杨温好学解文,因作《零陵赋》遭受炀帝嫉怒,再次贬至南海。杨家显赫时,其父杨瓒封雍州牧,其兄杨纶封邵州刺史,杨坦封竟陵郡公。因此,寒山诗中有“我有六兄弟”,“弟兄同五郡”,“父子本三州”等诗句。又说:“一为书剑客,三遇圣明君。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勳。学文兼学武,学武兼学文。今日既老矣,余生不足云。”可见,寒山子是一位文武兼备之人啊!但因家道的中落,屡遭不辛,确实感悟到了人世的无常,最终还是走上了归隐之道。”

张继问:那大师还能说说寒山子随钟漂流东瀛的因缘吗?

方丈说:这个吗,据说是。

镜头又回到了:

在波涛滚滚的运河里,有一口像个大瓢似的巨钟漩涡于水面,众僧想用绳索牵引上岸,但因水势汹涌没人敢入河拴绳索于钟头。这时寒山偕同拾得走过来,唧唧喳喳地乱叫,有人呵斥说:“你们两个疯子,吵什么呢?有本事跳上钟去把绳索拴在钟头。”

寒山说:那我就跳过去拴了,你们可别后悔啊!

有人说:你有本事就跳上去好了,谁还会后悔呢?

拾得跑过来一把抓住寒山的衣衫哀求说:老兄啊!你可不能跳过去啊!别扔下我一个不管啊!

有人故意激将说:有本事就跳过去,别愣在那里装蒜了。

这一说,寒山子真的奋身一跃跳了过去。奇怪的是,寒山子一跳上钟,钟口就倒立起来,寒山子奋力一跃又跳进了钟里,刹那钟真像个瓢一样逐波漂走了。寒山子站在钟里高声疾呼:拾得贤弟保重啊!

拾得在河堤哭着喊:寒山兄啊!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啊!

这时众僧拼命地打捞,都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漂走。

镜头又回到:

方丈说: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的。但奇怪的是,事后寺院又铸造了一口跟以前一摸一样的钟悬挂于钟楼,可是怎么也扣不响。突然有一天此钟不扣自鸣,众僧听到钟声后万分惊喜,都集聚于钟楼前。惟独拾得大师痛哭流涕地说,此钟声从东瀛飘扬传来,并说他能分辨出此音是寒山子扣得钟。说着拾得大师扣钟一下,高呼“寒山真兄”一声便坐化于钟楼。说来事情有点玄妙,不几日有东瀛的天皇特派使臣送来一千领袈裟,说特意供养东土高僧的,上面绣有“异域山川,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接来缘”的字样。而来人谈到了寒山子随钟漂流到东瀛的奇迹,说是因寒山子特别思念拾得的缘故,终日茶饭不思,忽一日鸣钟一下,久久回音不消。说是此回音从东土寒山寺而来,他能辨别出此音是他的师弟拾得扣得钟。寒山子听了拾得扣的钟声后,安然长逝于东瀛。

张继说:“听起来似乎是有点玄妙了啊!”

方丈说:“是啊!菩萨遁迹人间的种种不思议事,并非是我们博地凡夫所能猜测的到啊!只好彻底谛信啊!”

此时,窗外忽然响起床板声。张继告辞说:“时间不等人,板声催客急。大师该作早课了,我也起程了,但愿下次还能相见。”

方丈说:“有缘定会相见。既然大人去意已决,老衲就不再挽留了。不过,既然大人深夜因闻钟声而泊舟莅临我寺,这真是千百年来难逢的一次殊胜因缘啊!那就请大人为我寺题诗一首吧!有大人的诗韵墨宝在,我寺定能名扬四海,兴盛千年啊!”

张继说:既然大师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就以《枫桥夜泊》为题拟诗一绝吧!

方丈说:“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张继说:那就笔墨侍侯吧!

侍者铺纸磨墨,张继来回踱步略作沉吟,奋然大笔一挥写下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方丈拍手叫绝,张继转身离去,相送出山门口,待张继等舟,各自道别“珍重”。

此时,落月照在窗前,古寺祥云缭绕,沉静于一片梵悦声中。

[注]此文全是片段剪裁,不符合历史事实。

2006-2-9,曲槐于寒山寺东阁楼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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