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流响——陈云君先生四祖寺短期出家侧记

黄梅流响——陈云君先生四祖寺短期出家侧记

行素

“循业劳神六十年，诗书孽债每临渊。虽然未到鹫峰路，来做青云脱线鸢。黄梅四祖寺法堂前的桂花树，三百余年树龄，香意浓浓。十月一日，着名诗人、画家陈云君先生圆领方袍现庄严相，清晨上完早课后，在妙香之中吟哦着清馨妙句。这是他短期出家禅修之端，涌出的第一首绝句。

云君先生，乃江西“义宁陈氏”后裔，“诗成家学”，现任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天津诗词学会会长等职。早年亲炙吴玉如先生二十年，研小学、训诂、掌故，精读《后汉书》，谙详《论语》、娴熟《孟子》，常诵《六祖法宝坛经》、《金刚经》。古圣仙经宝卷，会意柔腑。其情潇洒，随缘放旷，才气卓荦，人称“闹市中之隐逸”。

二零零六年，是云君先生人生中的第五个本命年。他深情回忆，与恩师慧公上人幸运相识十四年。一九九二年春，他应邀赴河北赵州赏梨花，有缘到柏林禅寺瞻礼赵州古佛真际从谂禅师舍利塔。晨曦初露，一位老僧正在塔下洒扫的景象映入眼帘，正是“袈裟塔影两飘潇”，再上前问讯：“您是上净下慧法师吗？”目光交接，心印默契，他从师入问禅寮，心语绵绵，竟如旧交。于是，他留住一宿。

云君先生颇为感慨，平生住惯星级酒店，在柏林禅寺这一夜，第一次听到“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生活禅，似乎有一种穷尽山水到光明岸“我闻如是”的感觉。是年，他又兴致勃勃地参加一次禅七。由此，他渐入禅门，真正领略了禅人天地，将自身根基厚实的儒学与禅文化相映对照，和光一体。儒之大仁大义与释之大慈大悲一体无二。

人生际遇，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事发生，演绎着林林总总无法言喻的月圆月缺。正像他与当代诗词大家的堂妹陈小从“六十年来说梦迟”一样，因缘具足，让他此时走近净慧上人。云君先生早年曾与巨赞、法尊、正果、果一等硕德相谂，宿愿在心，即使无福终身为沙门，此次短期出家一月为僧，倒也圆了人生这一常萦心头的好梦。

云君先生将这首七绝呈与慧公上人，上人读后当即奉和：“人海悠悠年复年，前尘幻影叹临渊。双峰山下袈裟梦，恰似重霄不羁鸢。”

云君先生说：“与慧公上人早交，知公乃禅门诗翁，早有唱和。”他原拟为僧三十日间作绝句百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十月一日晨呈长老诲正，长老即原韵和诗掷下，吾复十首，长老不及一夜复合之。若此，仅七昼夜，竟成唱和百八首。”

妙哉！七晨七夕，一唱一和，一来一往，一吟一咏，任性流出迦陵仙音。禅趣雅兴，般若文字，非诗家禅客不能为之也。

元代诗人元好问曰：“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剪玉刀。”请看云君先生“侍慧公交车行黄梅道中”——

日月行云天展画，眼中心受便为诗。

田畴好是无人迹，轻霭黄篱上暮炊。

慧公上人和云君先生黄梅道中——

仙祖灵踪真圣地，诗人到此岂无诗。

西流水水环山走，北向峰峰雾似炊。

人上胸藏万壑,质朴空灵,金铎玉振；先生富华博瞻,音韵铿锵,行云流水。本地风光与珠之光,光光相映,煜煜皇皇。

一师一徒,随似随和,愈浓愈真的诗情禅意,仿佛当年佛印与苏东坡,再现寒山、拾得、皎然、香山、青莲、易安……。

嘻！不亦禅耶？

诗入化境、禅韵古风，令人心神熙怡，耳目清爽。体情观境，有如刘勰云：“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间，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文心雕龙?神思》）

欢喜云君先生来黄梅佛地四祖古道场禅修结殊胜之缘，一下子打开了慧公上人的锦绣诗囊。我想，此乃云君先生的菩萨大愿使然——

“用发阐菩提之心，而今而后随方丈；一闲一碌皆归圆音。稽首赵州，再谒黄梅，唯析阅月说法洞前之清风，以开霎间虎丘塔下之愚顽。顶礼祖师，启我心扉，虽舍僧相，永存戒体。”（云君先生《出家一月发愿文》）

“双峰佛法无多子，个个同参生活禅。”（慧公语句）云君先生如是这般，从红尘中偷闲，在山佳水胜里徜徉，融心祖庭，从嗜好珍馐易为茹素，从繁华归于寂静，趋向于“美化、诗化、禅化”的人生境界。

灯下掩卷撂笔之际，心不能已，学步元玉奉和一首：

暇满高秋赖有年，禅河水碧映霄渊。

利刀削去千丝障，宝树含光看大鸢。

利刀削去的是杂芜，宝树所结的是骊珠。

会心者不妨随诗走进阿兰若，登上妙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