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鹿寺:消失了的记忆

我一向对寺庙没有多大兴趣,不为别的,只因无信仰的缘故吧!可这么多年来,一向对寺庙没多大兴趣的我,却一次次拜访了众多的名寺。像苏州的寒山寺、杭州的灵隐寺、河南开封的相国寺、北京的广济寺等。尽管祖国的名寺林立,可是在我的记忆深处只有一个寺庙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我家乡的留鹿寺。它承载了我许多童年的梦想——然而今天,它却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留鹿寺位于谯城区赵桥乡原程庄村辖区内清水河南岸的一片高坡上。它占地十余亩,分院内、院外和后花园三部分。院内是个标准的四合大院,四大间正殿,坐北朝南,高且阴森,大殿内四根顶梁柱每根足有小孩子的合抱粗。那是我小学阶段最初的学堂,所以至今难忘。正殿的两旁有东西殿各六间。虽然没有主殿高,比一般人家的住房还是要宽敞得多。院子是方方正正的设计,所植树木全是松柏,这也正好符合我国传统寺庙的习惯。大门是那种敞开式的,门两旁各有个石墩,现在上面是否刻有图案也记不得了。对着大门有一堵墙,叫影门墙。大概是隔堵着风水不让其流走吧,农村见过很多这样设计的。我们每天都要从两旁进出。当时我曾天真地给老师提意见,说是把那堵墙拆了,进出方便了那该多好啊!可老师对我的问题只是吃了一惊,却没说出什么道理来。

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延伸到远处村庄笔直笔直的南北路,路两旁各有一排稠密的柏树和泡桐,站在树下,小雨天是淋不到雨的,还能听到各种鸟儿动听的歌唱。大路东侧有一大块操场,操场里有破旧的篮球架和沙坑,还有简易的跑道,跑道是我们拾来的砂礓和砖头垫成。我小学期间的体育课就是在那里或者四周的田野里度过的,得风、得充足的阳光,而且开阔,不知道要比现在城里用围墙圈起来的操场强多少倍;大路西侧有一个小树林,都是些长了一身针刺的杂树,一到秋天,那里边野枣之类的果子多的是。而最让我感兴趣的要数留鹿寺后面的花园了。后花园里种着挖不完的萝卜,冬天,饿极了,我们只要见到有绿油油的樱子,哪怕很小,用树枝挖下去不一会就会得到很大的萝卜,既解渴又能充饥,虽然很凉,也没见谁吃了闹拉肚子的。后花园里有一个直通到清水河的小出口。平时老师是不许我们从这里到河岸去玩耍的,因为河道里始终停泊着几艘小船,随时能开到对岸,老师可能怕我们玩船落水吧。

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留鹿寺就基本没有了念经的和尚了。也许是因为要办学校,和尚被当地人赶走了;也许是因为那个年代就根本不允许人有信仰吧。但它的确是一座标准的寺庙。五年级时我曾学过鲁迅先生的《故乡》,书中提到的三味书屋后的那个百草园和留鹿寺的后花园差不多一样,那美女蛇好像也成天躲在寺庙周围的墙头上吓唬我们,每当上完课,等老师们一走,我们几个小个子就只有跟着胆大的一同出去,直到走出学校好远才放下心来喘口气。

我小学阶段都是在那四间正殿里读的书。因为殿高而宽敞,读书的声音就格外的动听。炎热的夏季,正殿里凉气嗖嗖,我曾得意地用手捂住耳朵模仿金水英老师的讲课姿势。她是从外地搬家转到我们学校里来的,因为“标准语”说得好,所以她上课时窗外会时不时有农家劳力在旁听。有一天,当我听说金水英老师要从外地搬家过来,一大早我就在路上等,也没看见她把房子拉过来。等长大了才知道,搬家一般是不搬房子的。李西三老师曾在正殿里手把手教过我写毛笔字。他语气温和,我学写字就格外的起劲。他从坐姿到教我们临摹,从字的间架结构到耐心地研磨石墨,每一个小小动作都是那样有耐心!王龙新是最善于使用表扬手段的一位老师,他的表扬让我特别喜欢他所教的体育课,至今我还保留着喜欢体育的兴趣和爱好。可惜的是那位王老师不到30多岁就突然得病去世,我知道消息是他去世后的十多年了。

就是这样的好去处,因为需要更新或者无人经营维修,三十年前的一天,它就突然从周围人的视线里消失了。后来,有村民把倒塌的房子拆了,平整了这里的土地,很快就有人在地上耕作起来。再后来,商阜高速从这里穿过,留鹿寺连一块高坡地也见不到了,变成了一汪池塘。前年,我回到家里,一个人寻着儿时的印迹,依稀沿着上学的路线向留鹿寺走去,坐在一池清水旁,我感慨万千。一所记忆中最为美好的精神家园,就这样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消失得无声无息。

突然想起了一位伟人的话来,人一旦没有了精神家园,终究要贫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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