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慈云寺,不是在慈云寺所在的天镇县。不知是天意如此呢,还是诗意使然?

1987年身披田野调查的风尘,带着一大堆胶卷,我去大同主管部门作资料后期处理。在洗像的暗室里,与一位天镇同行相遇。红色灯泡使暗室里弥漫着朦胧神秘的色彩,慈云寺从显影液里显现出来。鸟革翚飞,美奂美仑。洗练而华贵,生动而庄重,朴实而高雅。无粗陋之气,无庸琐之态。倒是显而易见的颓唐从瓦楞窗棂间扑棱棱流泻出来……一幅照片,虽然只是一幅照片,但慈云寺特有的视觉冲击力和强大的震撼力,还是叫我一愣。从同行口中得知,慈云寺当时的保护级别仅为省级,我替慈云寺不平,并且惋惜。

16年后,秋冬之交,我于纷飞的大雪中得谒慈云寺。

与我念念不忘的那幅摄影作品不同,真实的慈云寺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了!职业的常识告诉我,慈云寺虽经历了明代重修,但殿基、月台以及全寺的平面布局,仍保留着唐代建造时可贵的原状原貌。整个建筑刚柔、虚实、强弱、线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节奏、韵律、对称、均衡,体现了统一的和谐;它顶天立地,气势恢宏,咄咄逼人透露出博大壮阔的大唐气象,其威不可挡之构想,叫人不能不为我们超拔的华夏祖先叩首。

大雪中的慈云寺充满动感,一如我的思绪。天镇地处长城脚下,唐为天成军,明为天成、镇虏卫。历史上军事意义遮蔽了它的其它意义,少数民族政权长于汉民族政权,刀光剑影,战火频仍。但是,无论怎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民族争斗毕竟只是暂时的,而民族的融合,中华大文化的凝聚才是人心所向,才是永恒,慈云寺可为例证。∵

时光迢递,作为康乾盛世承上启下大帝的雍正,撤镇虏卫,置天镇县,堪称云水襟怀的一笔!天镇县一直延续至今,足以证明雍正帝的定夺具备了穿越时空的意义。后来慈禧与光绪帝曾在慈云寺住过一夜,受了官民缁素一番款待,拍拍屁股走了。皇恩浩荡,返回京城后,特为慈云寺题字赐匾。缘何当场不题呢?被八国联军搞的惊魂未定吗?不想让慈云寺承载民族的奇耻大辱吗?只有慈禧和光绪帝知道了。

37年后,一群异族倭寇打破了天镇的宁静,晋绥军李服膺部顽抗七昼夜,天镇还是城破沦陷,慈云寺目睹了2300条生命血染黄沙的“八.八”惨案。杀人放火,腥风血雨,八年过去了,非正义抱头鼠窜以惨败收场,慈云寺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慈云寺因何免遭劫难?佛教融入东方血液的神圣力量吗?中国传统文化笑傲苍穹吞吐九洲的威慑吗?亦只有天知地知了吧……

寺僧踏雪开启了毗卢殿。法身毗卢遮那佛、报身卢舍那佛、应身释迦牟尼佛,慈祥庄严。按“三身”佛的排列推测,慈云寺坚持的应是天台宗,或称法华宗。细声询问,寺僧并不讲求“圆融三谛”的精义,也不修“一念三千”的法观。便想,慈云寺早已融入泛佛教、大文化中了吧!

时间只容许我在慈云寺作短暂停留。不过一刻钟光景,我离开了慈云寺。由于想多看慈云寺一眼,我是倒退着离去的。我没有来得及窥视一下前殿的供奉,瞥一眼碑记的款识……

慈云寺坐落于天镇县城的当街上,杂处民居之中,然而没有被高楼踩在脚下,亦听不到现代工业文明的喧嚣,乃大幸也!这足以说明天镇人有远见卓识吧?只寺前街道狭窄,致使慈云寺给人压抑之感,何时得以拓展,多一点纵深,慈云寺势必更加壮观。

雪下得还是大,且已形成了树挂,树上象开满了花。如此这般,天镇的大地上,竟有了春天的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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