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幽广泉寺

探幽广泉寺

早先曾听说曹雪芹与挚友张宜泉（有一种说法认为:他与雪芹在咸安宫官学同过学），曾信步在广泉寺小憩，并有诗歌唱和。但始终没有探访过这既荒废而又人迹罕至的西郊古寺。翻阅北京的史书，查阅广泉寺，《帝京景物略》、《天府广记》、《日下旧闻考》、《宸垣识略》、《光绪顺天府志》，均有记载，以《日下旧闻考》、《宸垣识略》记载得简而明确，从文字上推测两书关于广泉寺的记载，均来自《帝京景物略》。引缀如下:观音石阁（卧佛寺西口）而西有隆教寺，又西上圆通寺。望太和庵前，山中人指曰，水尽头，泉所源也。又西上广泉废寺，北半里为五华寺（《日下旧闻考》）。观音堂在卧佛寺西……隆教寺在观音堂右，度桥而至，泉从寺前过也。五华寺从隆教寺溯泉三里上岭，即寺门也。再上半里，有五华阁……广泉寺在五华寺西岭（《宸垣识略》）。既然史书上有关于广泉寺的记载，在樱桃沟的水源头附近，访古探幽之心越来越强烈，总想看看雪芹与张宜泉曾经信步游览并有诗歌唱和的古寺，200余年后，如今怎样了，张宜泉曾在《春柳堂诗稿》中有确切记载，他与雪芹到过的此寺。并有《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废寺〉原韵》:

“君诗曾未等闲吟，破刹今游寄兴深。

碑暗定知含雨色，墙颓可见补云阴。

蝉鸣荒径遥相唤，蛩唱空厨近自寻。

寂寞西郊人到罕，有谁曳杖过烟林。”

一次同好友肖长江闲聊，无意提到香山广泉寺，老肖告知他知道广泉寺的确切位置，并存有古井一口。当即一拍即合，请老肖作向导，作访古探幽之行。

与老肖相约4月29日早晨4点30在小营西站集合，骑车直奔香山而去，天还未亮，明亮的月亮依然挂在天际，多少有些冷，加快骑行的速度，1个多小时便到达樱桃沟的南门，此时天已大亮了。进南门，沿蜿蜒曲折的马路前行，两边的碧桃绽放得如火如荼，令人心醉。路上多见背水之人，身背肩负着一桶桶矿泉水，为了健康，已经成为香山一条亮丽的风景线。大约行到卧佛寺的正西，马路旁有隆教寺遗址（从路旁观之，斜坡之上有墙，墙的门楣上有“古柯亭荫”额，跨进小院，一株古槐高大粗壮地矗立在院的犄角，像威武的将军，绿荫蔽日，我丈量了一下，它的胸围达3.5米，估计应为隆教寺初建之时所植，以树龄来推寺庙的建筑年代定在500年以上。此寺位置极为重要，以上援引两书均以隆教寺为标志，溯泉三里即可找到五华寺、广泉寺。顺着古泉石槽上行到水源头(古曰水尽头），因时间早，仅见一人在晨练，虽然光线差些，但没有游人，适宜拍照，“元宝石”，“石上柏”各拍一张，传说这是雪芹写《石头记》的原始素材。随老肖绕退翁亭的山脚，向西沿一条崎岖难走的小路（五华之西，层峦巨壑，叠嶂悬崖，双涧交流，千岩毓秀(引自《日下旧闻考》），过沟壑，上岭攀爬，体会到张宜泉“曳杖过烟林”的诗意，终于到达广泉寺。200余年前曹雪芹与张宜泉来到此寺已经成为废寺了（估计当时依然有古寺的大致轮廓），如今建筑遗址上已经没有任何建筑构件向人们述说当年的情形了，只有一口古井，依然坐落在路旁，两块大青石板盖在井口，井口之上又压了一块巨石（防止人失足，跌入古井），我们趴在古井的石缝处向井内瞧，井口直径大致有1.5米，深不可测，可以想象在山岭上的古寺，井浅了是打不上水来的。据《天府广记》记载:“西山山顶之井，广泉寺与此（玉皇庙）为二，甘洌似泠。谷中瀹茗取给二井”。可知广泉古井之水，不仅甘洌，且极适烹茶品茗。焦雄先生曾经告诉我:“鄂比与曹雪芹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喝酒或品茗，曹雪芹最喜用广泉寺和玉皇庙古井之水沏茶，他认为此二井水甘洌，极适煮茶品茗。”我突然在脚下的青石盖板上发现隐约有字，赶忙让老肖看，经反复观察右边四字是篆书“广泉古井”，左边的字体基本上看不清楚，但可辨别出个别的字，如繁写的“华”字，以及“重修”字样。这对我们十分重要，起码，我们辛苦寻觅的广泉古寺，位置极为确切，有文字为证。因天气不好，没有拍摄，又在广泉寺遗址的位置上寻觅，终于寻到碗底一块及小筒瓦残件，老肖告知碗应该是门头沟龙泉务窑的碗，应为辽金时的民用瓷器。后又去玉皇顶、松堂、礼王坟、四王府，便打道回府了。

广泉寺古井文字的发现，对于我不亚于发现了新大陆。

正好赶上五一黄金周，5月2日便去药铺购买中药白芨，并泡白芨水。5月3日便携夫人一起爬西山到樱桃沟，寻官道到广泉寺。夫人休息，我则又向广泉寺的后山巡视，居然还有两层建筑遗址，只是全部不是广泉寺以前的建筑，而是后人用山石修的简陋的房屋，现在已经全部落架了，只剩下山墙，极度凋零，《帝京景物略》曾援引吴县释修懿吟咏的《广泉废寺》诗:

“破寺住余辉，萧萧鸟乱飞。

殿荒藤作壁，佛老薜为衣。

云遏钟声杳，苔封屐齿稀。

伫看兴废事，惆怅暮山归。”

从这段记载来看，明末，广泉寺已经成为废寺，殿荒藤作壁，苔封屐齿稀，已经记录了广泉寺的萧条引来诗人古寺兴废之感叹！到清初宋荦游广泉寺时，虽然凋零，但“雅外僧雏能解事，硬黄一幅索清吟”，看来废寺又有僧人来住，否则哪来的幼僧向宋荦用硬黄纸索诗歌呢？当然曹、张小憩广泉寺是在宋荦游该寺的80年之后了。广泉寺肯定会更加萧条与凋零，正因为看到了广泉废寺的残破与秃败，才引起雪芹的深思，自然地联想起曹家曾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终落得树倒猢狲散，往事的兴废，引起雪芹的吟咏，张宜泉按原韵唱和。

东向一片极开阔的面积，有北洋***大员周肇祥和其夫人的墓地规模极大，我猜测其墓地原先也是广泉寺的主要建筑遗址，后来被周征来作墓地。从樱桃沟向上的官道即可说明当时广泉寺规模应该不小；从宋

荦、汪士祯、严绳孙这

些清代名士曾经光顾

此寺，也说明广泉寺之

重要，或许触景生情仅

仅作为对废寺的凭吊？

笔者愿请方家赐教！将

广泉寺重要的位置拍

了几张照片。

接下来便是拓“广泉古井”文字，夫人将青石板上的尘土扫干净，我来刷白芨水，在刷的过程中我便看出青石板（不是碑）高低不平，估计拓印的效果不会太好，但既来之，则安之，认真做好每一个程序，将宣纸铺在青石板刚刚刷的白芨水上，用刷子轻轻地拍，让该凹下去的地方凹下去，然后在宣纸上用脱脂棉绑的棉扑，蘸上墨，先在一块木版上将所吸之墨敲匀，在有字口的地方轻轻地敲打，居然拓印不出来，令人遗憾！分析原因:这一是青石板高低不平，这二是文字风化严重，这三是我的拓印技术也差。罢！罢！罢！将宣纸卷起，趁着白芨水还没有干，赶快拍照，天依然阴沉沉的，拍摄的效果估计不会太好，将“广泉”拍一张，将“古井”拍一张，将“华”字拍一张，将“重修”字拍一张，回来洗出后，勉强能够看出。要想效果好，还得有晴朗的日子重拍。

后与夫人瞻仰梁启超墓地，并在杏林山庄拍摄“地藏沟”正白旗义地（有一种说法，雪芹去世后就埋在地藏沟正白旗义地）。

5月13日与老肖约好，乘车去白家疃从三炷香攀山到樱桃沟，目的不外乎是踏勘一下雪芹经常往返香山与白家疃的山道（较远的一条）。雪芹先生迁徙白家疃之前，住香山经常往返白家疃为村民看病。白家疃南山簸箕村与打鹰洼一带有不少中草药，雪芹经常翻山越岭采草药，为百姓看病。顺着村中干涸的季节河道到村边，转过山脚，三炷香赫然矗立在眼前，任无遮拦，确切地说此山不只是三炷，应该是五炷，只是三炷更加突出罢了。据说此山是十三陵的前案山，属于寿安山。来到山脚下的簸箕村，村小而静，只见村民为时令果树正忙着，为了五月底六月初的采摘节。沿着上山的大道向上攀登，中途为了抄近，远离了大道以至道路越走越窄最后终于无路可走，不得不退回，从一条沟向上攀登，以至12点才爬到侧峰的山顶，当然中途发现许多药材，像玉珠呀、黄精呀、穿山龙呀、葛根呀，老肖采了不少。这让我不得不想起曹雪芹，为了给村民们解除病痛，他经常出入附近的大山，包括我们攀爬的三炷香，都曾留下雪芹先生的足迹。简单地休憩，吃午饭。沿着雪芹走过的山路，向樱桃沟进军，走在峰顶之上，视野开阔，前山的拥挤与后山的宽广一目了然，大有“一览众山小”傲视群山之气概，那种感觉，令我怡然。因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再寻打鹰洼，但我自然联想到《北京清代传说》中《打鹰洼逮兔鹘（鹰的一种）》的传说:为飨读者，归纳如下:乾隆皇帝要到热河木兰“打围”，急需一只上等的好鹰，上驷院奉命征鹰的旨意传达到香山八旗，期限是15天，过期按欺上论罪。负责此事的佐领找到曹雪芹，知道他是捕鹰的高手，要他帮忙，雪芹的条件是每天2斤南酒供他享用，佐领是天天摆宴。当剩下最后三天期限时，佐领急了，雪芹心中有谱，叫佐领派二人同他一起来到打鹰洼，不费吹灰之力便捕得上等兔鹘一只，并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在一天内将鹰驯服，终于在指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佐领十分高兴，并举荐雪芹到上上驷院去当差，被他拒绝，雪芹为的是那部《石头记》。

经望京楼来到香山左侧的山凹，樱桃沟就在这个山凹的底层，整个山凹都被绿色的植被所笼罩，说明植树造林，封山育林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从第一层防火道下到第二层防火道，见到有寺庙的遗址，接近水源头又见一处较为宽阔的寺庙遗址，建筑构件遗弃在路旁。从杨奕先生送给我的咸丰十年（1860年）《清西郊园林》的图纸上来看，这处遗址标的是五华寺。根据《宸垣识略》记载:“五华寺从隆教寺溯泉三里上岭，即寺门也。再上半里，有五华阁……”也符合此地形，第一处发现的寺庙遗址应该是五华阁。《山行杂记》载:“五华寺，本古刹，明宣德初，僧成公东洲祥师见其地幽僻，山水环绕，遂卓锡于此。正统七年建，成化五年落成。”看来广泉寺与五华寺都与水源头不远，也因水源头成为两寺庙的联系纽带。

综上所述，广泉废寺，这座位于水源头的废寺，曾经得到清一代名士的凭吊，包括曹雪芹与他的挚友张宜泉的凭吊，并以该寺为题有诗歌唱和，遗憾的是雪芹先生的《西郊信步憩废寺》诗没有保留下来，看来早在乾隆二十四年雪芹在世的时候，《红楼梦》（《红楼梦》原名《石头记》）已经被视为“谤书”了，雪芹之所以留下的生平资料极少，包括字画、信札、诗歌，他的朋友在多种情况下竟然不敢抄录他的诗歌，从中我们可以得知雪芹在晚年生活不但窘迫，政治上还遭歧视的窘境。“寂寞西郊人到罕，有谁曳杖过烟林”。不难看出雪芹与好友信步废寺能不触景生情，发此感慨吗？

广泉古井石刻文字

现存的广泉寺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