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观音寺

走过观音寺

徐华灿

∵身居闹市，时间一久自然觉得浮躁，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镇，无处可去散心，好在镇东南有一个观音寺。性情喜静的我很喜欢到这里散散步，看看佛像、闻闻香味、听听梵音，借此净净心，梳理一下情绪。

∵时间一长，我就与观音寺的正见和尚混熟了，他是东北人，讲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僧人的外貌他都具备：僧袍罩身，光头，只是左脸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胎记，让人一次就能记住他。

∵既然混熟了，我也不拘小节，一到观音寺，我就径直去正见禅房，面对虚掩的木门，贾岛的“推”、“敲”都在用。彼此盘腿而坐，焚香品茶，随意交谈。很多时间是我发问，像外国记者问政要，挖根到底，而正见从没有过不愉快的样子。

∵“你们佛家讲六道伦，极乐世界，那你们如何叫人相信极乐世界？”我巷子里牵扯牛拉出一句话。正见饶有兴味的说：“假如你在梦中，你会认为你在做梦吗？”这个巧妙的回答让我回味了好几天。正见对我说：“‘阿弥陀佛’随时随地都可以念，只要心诚，念得越多越好。”我问：“上厕所可以念吗？”正见答：“可以，但要在心中默念。”“那男女做爱时可以念吗？”我追问。“那可不行，这已经不是清净心了。”正见又答。

∵我时常给正见送茶和素食，次数多了，正见也不来过多的客套。只是在我告辞时送我一些高僧大德讲经说法的磁带和书籍，算是答谢，并叮嘱我要多领悟。

∵一本佛典就像一根香，点燃我的心境，无限超脱。我发觉佛教与中国文化有着很深的渊源。寒山寺因张继的诗而名贯古今，普救寺演绎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情缘。还有敦煌莫高窟艺术，还有古代科学家僧一行、书法家怀素、近代爱国僧人弘一大师。还有诸如“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等众多好诗句，如果说道教是中国文化的根，那么佛教就是中国文化茂盛的叶。现在生活中的一些常用词汇都是来自佛教，譬如“传经送宝”、“活动”、“报应”等。

∵读唐三藏翻译的《心经》，更觉精辟之至，字字珠玑，一千多年来，后人无法更改一个字。其中“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言外之意，由人去悟。

∵有一天，观音寺里收留了一只小狗，正见为它取名“小雄”。我没有追问此名何意，只是跟着唤其名。说也怪，小雄在寺里一天天长大，性情温顺得居然像出家人，不但不咬人，还会老早醒来跟着正见他们上殿，乖乖的伏在地上听诵经。去年初秋的一天，我去某部门找领导办点事，一个办事人员腔调生硬，威风得很，用土话说这人是“邀不了台”。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比起观音寺的小雄差得远。后来我向正见谈起这事，他笑了，他说：“众生皆有佛性，只不过慧根有高低而己。在动物中，小雄算是有福报的。”“它还忠于职守，和气待人。”我顺便补了一句。

∵观音寺里还有一位常来服务的老妪，大家都很尊敬的叫她“刘三□”。刘三□的老伴姓谢，是我中学时的美术老师。刘三□是角奎镇老街坊，一拉起家常来，我才知道跟她还有点亲戚关系。刘三□的虔诚远近皆知，她老伴的退休工资有一半被她用在观音寺里。二十多年来，吃长斋的刘三□一如既往的服务于观音寺，寺里先后二十余万的各种工程从她手中经办，她不要工资，更不要回扣。寺里的房屋、梯子、围墙没有一处是“豆腐渣”工程。有一天我去观音寺散步，正遇着省民宗局的领导在那里参观指导，一位领导称赞刘三□“功德无量”。现在要是一些单位发包工程的“甲方代表”能有她这样淡泊名利的平常心该多好啊。

∵今年暮春的一天，正见对我说他要外出云游，三月五月、十年八年不定，反正时间很长。临别时他送我一串菩提子佛珠，外搭一句话：“知足常乐无烦恼。”如今观音寺里的和尚都走光了，和尚走了庙子还在。现在又来了一些尼姑，虽然我相信她们尘缘已绝，六根已净，但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声怕别有用心的人编出像冯小宝白马寺幽会武则天的荤龙门阵来，让我养性不成反乱心。

∵很少去观音寺的这段时间，我又悟出一个道理：心中清净，又何必在乎有寺无寺，只要遵循“众善奉行，诸恶莫作”，纵不能成佛也可做个普普通通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