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韩国传统医学可分为高丽时代符咒系?的巫医和朝鲜时代养生系?的儒医二个轴心。属于符咒系?的巫医,是高丽时代传入的符箓派道教医学在信奉《玉枢经》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到了以儒教为统治理念的朝鲜时代,巫医们的治病术露出了许多弊端,甚至威胁到了儒教的支配秩序。鉴于此,朝鲜时的儒学者们开始心起医学来,结果出现了很多儒医。

朝鲜时代的儒医对道教养生术和内丹学造诣颇深。象杨礼寿、郑磏、郑碏那样的儒医,既是医生也是道教修炼家,凭借他们的努力,道教医学的体制在《东医宝鉴》的结集过程中得到了确立,道教医学体制的确立是正了巫医们无节制的医疗行为所带来的弊端,在对鬼祟和瘟疫进行科学的探究和治疗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一,∵高丽时代道教符咒治病术与《玉枢经》

?能和(1868-1945)所着《朝鲜道教史》第二十四章〈?中行事与道教〉有如下记录:∵“今我巷俗尚有直星吉凶,度厄之法,而于正月十四日为之。此虽?中行事之一事,而究其所自则,盖出于上元日行本命醮礼之义也。又有岁画、十长生、及门排、仙女、神将、天中节之赤符,亦皆高丽遗传之道家行事也。”

在这里,?能和认为直到朝鲜时代,在民间巷俗方面仍留有高丽时代道教活动的痕迹。通过“本命醮礼”、“门排”、“天中赤符”等用语来推测,我们便可得出:他所说的高丽时代道教痕迹便是符箓派系?的道教。

即使到了以儒教为支配?念的朝鲜时代,作为高丽时代道教的遗产,民间和宫中,也还残存着通过符籍或者咒术来治疗疾病的风俗,代表性的事例有端午节“天中赤符”、“玉枢丹”、“玉枢丹祭”∵等活动。

朝鲜后期学者洪锡谟的《东国岁时记》中的〈五月〉篇云:“观象监朱砂拓天中赤符,进于大内贴门楣,以除弗祥。卿士家亦贴之。其文曰:五月五日,天中之节,上得天禄,下得地福,蚩尤之神,铜头铁额,赤口赤舌,四百四病,一时消灭,急急如?令。按汉制有桃印,以止恶气,抱朴子作赤灵符,皆端午旧制,而今之符制,盖出于此。”这里介绍的是观象监所推行的五月五日端午节“天中赤符”风俗,使用诸如“急急如?令”等道教咒文所祈愿的是“四百四病”的“一时消灭”。

观象监推行“天中赤符”谋求治病,宫中的内医院也不甘落后,推行进御“玉枢丹”风俗。?迈淳(1776-1840)所作《冽阳岁时记》中的〈?月〉篇云:“内医院以季夏土旺日,祀黄帝,制玉枢丹进御。内赐阁臣三枚。”说的正是此事。“玉枢丹”是“太乙紫金丹”的别名,在1497年?宗准刊行的《神仙太乙紫金丹》医书中有详细的介绍,从“玉枢丹”、“太乙紫金丹”等名称可以推测出它与道教有关联。

《东医宝鉴》卷九〈杂病篇〉介绍说,“玉枢丹"的制作方法和“太乙紫金丹”一样,“太乙紫金丹”又名“紫金锭”,∵也做“万病解毒丹”,是用来治疗蛊毒的。药材制作方法如下:∵“蚊蛤去虫土三两,山茨菰去皮焙二两,红芽大戟洗焙一两半,续随子去皮油一两,麝香三钱右为末,糯米粥和匀捣千余杵。每一料分作四十锭。……修合时宜端午、七夕、重阳,或天德、月德日。在净室焚香斋戒。勿令妇人、孝服人、鸡犬见之。”玉枢丹便是在此基础上添加一两雄黄和五钱朱砂,然后用金箔包起而成的。

制作"玉枢丹"一事正如《增补文献备考》所云:“玉枢丹祭,祭始医药之神,五月五日行于内医院。馔实樽罍币爵,同风、云、雷、雨。献官内医院官。”,具有祭礼的格式,由内医院主管。这里,玉枢丹祭作为祭祀医药之神活动的一部分,与对“风、云、雷、雨”行祭的国家祭礼有着同等的地位。对“风、云、雷、雨”的祭礼作为祭礼法中之一,是高丽恭愍王十九年四月,明朝天宫道士徐师昊作为祭官来高丽传授的,∵来源于献叫做风师、雨师、云师、?师的天神们的道教祭仪(注1)。如果考虑到这些情况,便可以说“玉枢丹祭”是高丽时代科仪道教的传统对朝鲜时代的医学产生过一定的影响的证据。

众所周知,高丽时代是韩国?史上道教最盛行的时期。特别需要指出的是,高丽的代表性道观福源宫是政和?间借鉴了体系化了的北宋的科仪道教而建立的,?仲若(?-1122)在福源宫建立上起了主导性作用,他是高丽睿宗时金门羽客维舆(1059-1130)的道友,据高丽仁宗(1122-1146)时文人林椿的〈逸斋记〉所载:“先妣?氏,尝梦黄冠,而遂有娠。故先生幼而嗜读道藏,服事真风。”∵?仲若博学而精通医术,以致能被招进宫中。“后航海入宋,∵从法师黄大忠、周与龄,亲传道要、玄关秘钥,罔不?释。及还本国,上疏置玄馆,馆以为国家斋醮之福地。”(注2)。他前往宋朝学习道教,模仿中国道观在高丽建立了福源宫。虽然?仲若所师事的法师黄大忠、周与龄是哪一教派的道士不是很清楚,可按?椿〈逸斋记〉的说法,他“与扶桑公、陶隐居、张天师,遥为师友”,还有他非常重视《黄庭经》,以及他从师过中国道教“法师”等事实可推测出当是符箓派道士。

还有,从高丽朝廷在政和七年(1117年)七月给宋徽宗送过青牛礼物的记载可推定其和神霄派系?的道教有一定的交流。《?代真仙体道通鉴》卷五十三载有??素的传记,写道:“政和七年七月,高丽国果进青牛到京。帝不胜欣喜,百官拜贺。帝即赐先生,乘骑入朝。先生遂作青牛歌一篇。首句有云:政和丁酉西风秋,天子赐以骑青牛。成篇进奏,∵帝大悦。”∵这里可以看出神霄派道士??素从宋徽宗那里受赐了?子骑来的青牛后满怀“紫气东来”的心情。

前面说过端午节流行治病的风俗到了朝鲜时代还保留有“天中赤符"和“玉枢丹祭”。这些风俗与道教有关是无庸置疑的,就此还可进一步推定其与宋代符箓派道教中的神霄派有密切的关联。《玉枢经》的原名是《九天应元?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被公认为是宋代出现的神霄派典籍。由此可见,朝鲜时代《玉枢经》之所以能够?行,是以高丽时代与神霄派道教的交流为前提的。

通过政和?间与宋的交流,高丽道教以福源宫为中心发展起来,朝鲜成宗时昭格署被废之前,朝鲜初期受中国符箓派道教的影响而设有崇拜上清、太清、玉清的三清殿,供奉着玉皇上帝像、太上?君像、普化天尊像,道士们在那里举行醮祭仪式。

朝鲜初期,在掌管道观的国家机关昭格署设有以一名从八品尚道和一名从九品志道为首的道流十五人。“道流十五员:尚道一员,从八品,志道一员,从九品。”(注3)∵而且昭格署属下道流的选拔内容是“诵《禁应》,读《?宝经》,科义《延生经》、《太一经》、《玉枢经》、《真武经》、《?王经》中三经。”(注4),指定《玉枢经》为科义经文之一。还有,“《玉枢经》八节酬所读。”∵(注5)的说法,在?春、?夏、?秋、?冬、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等八节醮祭上,要诵读∵《玉枢经》。

韩国道教医学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的?对此虽不得祥知,但是查考《高丽史》,有高丽睿宗十三年(1118)七月,宋徽宗派遣杨宗立、秉义郎、曹谊、杜舜举、成湘迪、陈宗仁、?茁七名宋医出使高丽,传授了两年的宋医学的事实记录,由此可以推测出从那时起中国道教医学开始在高丽悄然传承,因为宋徽宗即位之前就十分宠爱以符咒方法为皇后治病的茅山宗道士?混康,即位后又宠信神霄派道士??素,他是在全面施行以道教为主的政策之时期派遣宋医去高丽的。此时传入高丽的道教医学当是以《玉枢经》为中心的治疗法。

二,∵儒医对符咒治病术弊端的应对

作为新符箓派神霄派典籍之一的《玉枢经》,其治病时的根据隐含在《玉枢经》下面的句子中:∵“天尊言:?痾伏枕,痼疾压身,积时弗瘳,求医罔效。五神无主,四大不收。或是五帝、三官之前,泰山五道之前,日月星?之前,山林草木之前,?应古迹之前,城隍社庙之前,里巷井灶之前,寺观塔楼之前,或地府三十?狱、冥官七十二司,有诸冤枉,致死牵缠。或盟诅咒,誓之所招。或债垜负,偿之所致。三世结衅,累劫兴仇。埒其咎尤,厍其执对,皆当首谢,即诵此经。”(注6)《玉枢经》认为治疗病因不明的痼疾或由怨恨而生的心病时最为紧要,诵读对于各种瘟疫和鬼祟有特别疗效。“天尊言:天瘟地瘟,二十五瘟。天蛊地蛊,二十四蛊。天瘵地瘵,三十?瘵。能诵此经,即使瘟?清净,蛊毒消除,劳瘵平?。亦有其由。或者先亡??,或者伏尸故气,或者冢讼墓注,或者死魂染惹,或者尸气感招。凡此鬼神,或悲思,或恚恨,牵?执证,并缘注射,乘隙伺间,乃得其便。故此经者,上通三天,下彻九泉,可以追荐魂爽,超度祖玄。太上遣素?白马大将军,以鉴之。”(注7)

鉴于此,我们认为就连朝鲜时代国家选拔的医生们也为了硏究疾病而必耽读《玉枢经》,随之而来的结果是内医院开始举行“玉枢丹祭”。《东医宝鉴》中〈杂病篇〉把“玉枢丹”介绍为治疗巫蛊和鬼祟的特效药,主要?由是“玉枢丹”是治疗因宫中政治暗斗和心理压迫感而产生的精神疾患的代表性处方,这一点值得注目。

朝鲜时代,宫中和民间?行的治病法可分为两大类:一种是象“玉枢丹”一样,由专门的医生处方以具体的药物;另一种是依据巫觋而行的咒术治病法。巫咒术治病法主要使用厌胜法和诵读方法,首先厌胜法见于高丽时代记录。

高丽时代通过厌胜法来治病的事实以及当时的社会雰围,我们可以从1123年宋国派往高丽的使臣徐兢所做的记?中得到确认。《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十七〈祠宇〉中所录云:“高丽素畏信鬼神,拘忌阴阳,病不服药。虽父子至亲不相视,唯知咒诅厌胜而已。”徐兢在此告诉我们高丽人比起纯粹的医疗行为来更倾向于巫医的治疗。厌胜和咒诅作为巫医代表性的咒术,被用来遮断或击退杂鬼或邪气。

厌胜法的最初文献记录,见于高丽国睿宗?年(1111年)八月,因受宠而被任命为权知直翰林院的宋朝福州人胡宗旦几次进言建议使用厌胜术的事实记载。(注8)∵考虑到当时胡宗旦谏言的厌胜法不是巫觋而是宋代民间?行的驱鬼巫术这一点,可以认为厌胜术是与符箓派道教有关的治病术。

厌胜法是通过何种路经成为朝鲜时代巫觋们的治病法的不得而知,朝鲜厌胜法在民间?行甚广,∵弊害至大。有关朝鲜时代巫觋厌胜法在民间流行的记录于《成宗实录》:∵“近日鱼有沼家,有男巫以人头?,埋庭中,为镇禳之术。”(注9)朝鲜成宗在位时,男巫为防止灾殃发生使用掩埋头盖骨的厌胜法作为咒术。发生在鱼有沼家的厌胜不仅仅是单纯的诅咒术,而是巫医依据病因论解祟或防祟的治病术。

和高丽时代相比,朝鲜时代的儒教秩序虽然得到了稳固,但依然有依赖巫医的倾向,以致?堉在《潜谷先生笔谈》里恨叹道:∵“明庙时,巫觋盛行,人有疾病,不求医药。唯祈祷是事,松岳、大井、大谷、德物等七处神祠、自阙中诸宫家下至庶人。”∵宋寅(1516-1584)有过如下描写:∵“或视异状,则昧者疑有鬼神之使作。巫觋因之,恣为恐吓,而最所禁忌者,祭祀也牲牢香火。”(注10)说明这样的民间风俗已经到了废弃儒教祭祀的地步了。

除此之外,朝鲜时代,和?行于民间的巫觋们的厌胜法并行的还有靠诵读《玉枢经》来治病的方法,这应是高丽道教符箓派的痕迹。

《朝鲜道教史》第二十二章〈道教与盲人〉说:∵“按道家者流,有术数、占验之一派。朝鲜盲人,以卜为业,是属此派也。”,∵“今我俗?巷家,修造家?、动土,犯煞饮食、衣服凭鬼患病之时,赛神以祈禳者,巫堂之事也。读经以驱逐者,盲人之业也。而盲所读有佛家之书(如千手八阳等经),有道家之经。然而千手八阳,乃间诵而非专读。专读之经,《玉枢经》是已。”还说,盲人“道流僧”读经之时,用朱砂在槐黄纸上写下从“九天应元?声普化天尊”到“素车白马大将军”总共∵四十八神将的名号,贴在躺有患者的房内,打鼓、读经四到七日,然后请神将降临,捉邪鬼埋于地下。盲人“道流僧”的如此之咒术和道教符箓派的咒术毫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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