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桥头,黑云遮月,美人香消玉殒,英雄痛不欲生。

金庸笔下的情感世界,最荡气回肠的当数萧峰误杀阿朱一节。读到“塞上牛羊空许约”时,当真令人黯然销魂。但这段故事的漏洞实在太多了,聪明伶俐的阿朱对从马夫人处搞来的假情报信以为真;萧峰也由精明强干的丐帮帮主变成了没头脑的莽汉。

当阿朱知道段正淳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泪流满面,身子一晃,向卧榻上斜斜地倒了下去。”“两眼红红的,身子不住发抖。”

按正常的心理活动,阿朱这时应该运用她的聪明才智,去搜寻可以证明她父亲不是“带头大哥”的理由,以使自己摆脱这不能承受的困境。理由有很多:只有四十多岁的段正淳在三十年前的雁门关袭击时才十多岁;大理的王爷怎么会成为中原武人的“带头大哥”?

萧峰报仇心切,有时不能自信审慎是有可能的,但却对仇人是谁一点端倪也没能琢磨出来,反而对马夫人漏洞百出的解说信以为真,也让人不可理解。

阿朱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并没有和自己的生身父母相认,未免有些不符合常情。按阿朱临死前在萧峰怀里的述说可知,“……我躲在竹屋后面,偷听爹爹、妈妈、和阿紫妹妹说话。”“我爹娘都说,此生此世,说什么也要将我寻了回来。他们那里猜行到,他们亲生的女儿便伏在窗外。大哥,适才,我假说生病,却乔装改扮了你的模样,去对我爹爹说道,今晚青石桥之约作罢,有什么过节,一笔勾销。……”一个自以为无父无母的女孩子,现在亲生父母突然出现在眼前,却不想立刻赶去相认,竟然没想过相认后,亲口去询问段正淳即可确认父亲不是萧峰的仇人。

这一切符合简单常理的、符合人之常情的、符合正常人的心理活动的情节,为了悲剧效果,为了塑造一个超级大英雄,都一概被舍弃了,只让阿朱去竹屋外偷听,从而毅然做出代父赴死的决定。

说阿朱之死,都是偷听惹的祸,似乎有些牵强。其实,放眼金书中,偷听的情节比比皆是,不胜枚举,既不空前,也不绝后。

在屋里偷听到武氏兄弟和黄蓉的谈话,使小龙女离开了杨过;在床下偷听到万家父子的双簧表演,使戚芳解开了父亲的失踪之谜;屡立奇功的韦小宝,偷听就更加无所不在令人发指,一部《鹿鼎记》的情节,几乎就全是靠偷听在推动了。至于郭靖和黄蓉在密室疗伤各色人等轮番上场,宝树和尚叙述他作为阎大夫时偷听胡、苗谈话等情节,简直就像在看舞台剧,金庸还是编剧的本色不改啊。

金庸小说中的偷听不仅多且处理得并不高明,可以拿“三国”和“水浒”中的偷听描写做一番对照--

三国里比较着名的偷听有两处,一处是曹操杀吕伯奢全家,另一处就是富有喜剧色彩的群英会了。

写曹操的那一段,先写独身刺董,又写献刀逃脱,几乎就写出一个智勇双全的完美英雄了,谁知道作者轻轻一点,只用一段偷听故事,曹操的形象顿时急转直下,变成了一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头号奸雄,如此举重若轻,金庸小说那些盛若繁星的偷听情节,确实难有一处能够比得上。

“群英会”的故事虽属杜撰,却也是极成功的段落,两位水军都督的性命便因为蒋干的偷听而断送。以至若干年后,“蒋干盗书”的情节被皇太极活学活用,利用两个太监使用反间计,使袁崇焕被捕下狱,继而惨死。这一事件加速了明王朝的灭亡,书中的喜剧演化成了历史中的悲剧。

“水浒”中的偷听,在写林冲时有两处:第一处是客店里的李小二,第二处是山神庙里的林冲,两次偷听都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除了这里,水浒里还有一处着名的偷听情节,就是李逵杀李鬼,李逵在后门听到李鬼夫妻对话那一节。

这些偷听的描写都是十分成功的,最起码为汉语创造了两个专有名词:逼上梁山;李鬼。可以说在艺术上,都是极成功的段落。

金庸显然发扬光大了“三国”、“水浒”的偷听设计,也许是为了给《明报》促销,迎合读者的口味,满足其心理的需要,他的小说便成了一场偷窥的盛宴,偷听情节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目不暇接。

在小说中写偷听不是不好,生活中既然有偷听的现实,文学中当然可以反映,可是也不能只管迎合读者的偷窥欲望,写得太多太滥了。偷听在金庸小说里,真是屡屡惹出祸事,重大线索,要从偷听中得来,男女误会,也自偷听中生出,倒有些像西游记里,“每到弄不来时,便是南海观音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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