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说的禅宗五家七派,都是指的南宗慧能以下分宗分派的情况。自初祖达磨五传而至五祖弘忍,忍之下分北宗神秀与南宗慧能二派。北宗行于北地,数传而绝。南宗行于南地,普传既广,改变了师弟单传的做法,往往一师传几个弟子,各为一家。于是愈衍愈繁,禅风遍于全国,各务其师之说,竞自为家,遂为沩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家。七派者,在五家中的临济宗第六代石霜楚圆下分为黄龙慧南与杨歧方会二派,是为五家七派。其中沩仰早歇,曹洞仅存,而云门、临济、法眼三家,在宋朝还很盛。到清末民初,临济则遍天下,曹洞仅一角了。然其宗派的兴衰,非法有强弱,在得人不得人耳。五家七派之分,唯以家风不同而有差别,不是宗旨或教义有差异。今将五家分派之系统,列表如下∵。

(一)沩仰宗

沩仰宗是慧能为代表的禅宗中最先成立的一个宗派,由于此宗的开创者灵佑和他的弟子慧寂,先后在潭州的沩山(今湖南省宁乡县西)、袁州的仰山(今江西省宜春县南),举扬一家的宗风,后世就称为沩仰宗。

灵佑禅师是福州赵氏子,十五岁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师出家,于杭州龙兴寺受戒,二十三岁游江西,参礼百丈怀海禅师。一日侍立至深夜,百丈云:“汝拨炉中有火否?”师拨云:“无火。”百丈起身深拨得少火,举以示之曰:“此不是火?”师由是发悟,礼谢陈其所解。百丈曰:“此乃暂时歧路耳。经云: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只是无虚妄凡圣等心,本来心法元自备足。汝今既尔,善自护持。”

仰山慧寂禅师,韶州怀化人,姓叶氏。年十五欲出家,父母不许。后二载,师断手二指,跪父母前,誓求正法,以报答父母劬劳之恩,父母乃许。遂依南华寺通禅师落发,未受具足戒即游方。初谒耽源,已悟玄旨。后参沩山,遂升堂奥。耽源谓师曰:“国师(慧忠)当时传得六代祖师圆相,共九十七个,授与老僧。乃曰:‘吾灭后三十年,南方有一沙弥到来,大兴此教,次第传授,无令断绝。’我今付汝,汝当奉持。”遂将其本过与师。师接得一览,便将火烧却。耽源一日问:“前来诸相,甚宜秘惜。”师曰:“当时看了便烧却也。”源曰:“吾此法门无人能会,唯先师及诸祖师、诸大圣人方可委悉,子何得焚之?”师曰:“慧寂一览,已知其意。但用得不可执本也。”源曰:“然虽如此于子即得,后人信之不及。”师曰:“和尚若要重录不难,即重集一本呈上,更无遗失。”源曰:“然。”耽源上堂,师出众,作此“○”相以手托呈了,却叉手立。源以两手相交,作拳示之。师进前三步,作女人拜。源点头,师便礼拜。

参礼沩山灵佑禅师时,沩问:“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曰:“有主。”曰:“主在什么处?”师从西过东立,沩知是异人,便垂开示。师问:“如何是真佛住处?”沩曰:“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师于言下顿悟。自此执侍前后,盘桓十五载(见《五灯会元》卷九。不久往江陵受具足戒,住夏探究律藏(见《景德传灯录》卷十一)。

沩仰宗的家风,审细密切,师资唱和,事理并行。体用语似争而默契。《人天眼目》说:“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你欲吃饭,我便捧羹;你欲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亦方圆默契之意。《五家参详要路门》说:“沩仰宗明作用。”如普请摘茶的时候,沩山问仰山曰:“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请现本形相见。”仰山摇撼茶树。沩山说:“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说:“未审和尚如何?”沩山良久不语。仰山说:“和尚棒某甲吃,某甲棒教谁吃?”沩山曰:“放子三十棒。”此即“明作用论亲疏为旨”的意趣。又如《归心录》说:“沩仰家风,机用圆融,室中验人,句能陷虎。”又《五家宗旨纂要》说:“沩仰宗风,父子一家,师资唱和。语默不露,明暗交驰,体用双彰,无舌人为宗,圆相明之。”

在禅宗五家中,沩仰宗最早兴起,但衰亡也较早。其法脉流传约一百五十年。

(二)临济宗

临济宗是禅宗五家中继沩仰宗之后而成立的一个宗派,由于开创此宗的义玄禅师,在河北镇州(今河北省正定县)的临济院,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为临济宗。

临济义玄禅师曹州南华人,姓邢氏,幼负出尘之志,及落发进受具戒,便慕禅宗。起初在黄檗希运禅师会下随众参侍,行业纯一。时睦州为第一座,见师行止乃叹曰:“虽是后生,与众有异。”遂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候?”师曰:“三年。”州曰:“曾经参问过和尚吗?”师曰:“不曾参问,不知问个什么?”州曰:“何不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大意?”师便去。问声未绝,黄檗便打。师下来,州曰:“问话作么生?”师曰:“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州曰:“便更去问。”师又问,黄檗又打。如是三度问,三度被打。遂向州告辞曰:“早承激劝问法,累承和尚赐棒,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往诸方行脚参访。”州曰:“汝若去,须辞和尚了去。”师礼拜退。州先到黄檗处曰:“问话上座,虽是后生,却甚奇特。若来辞,方便接引。已后为一株大树覆荫天下人去在。”师来日辞黄檗,檗曰:“不须他去,只往高安滩头参大愚,必为汝说。”

师到大愚,愚曰:“什么处来?”师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句?”师曰:“某甲三度问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过无过?”愚曰:“黄檗恁么老婆心切,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师于言下大悟。乃曰:“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愚掐住曰:“这尿床鬼子,适来道有过无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肋下筑三拳,愚拓开曰:“汝师黄檗,非干我事。”

师辞大愚,却回黄檗。檗见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甚了期?”师曰:“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檗问:“甚处去来?”师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参大愚去来。”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师举述前话。檗曰:“遮大愚老汉,待来见与打一顿。”师曰:“说甚待见,即今便打。”随后便掌。檗曰;“这疯癫汉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檗唤侍者曰:“引这疯癫汉参堂去。”后来沩山举此话问仰山云:“临济当时得大愚力?得黄檗力?”仰云:“非但骑虎头,亦解把虎尾。”

临济与黄檗一起栽松时,檗曰;“深山里栽许多松作甚么?”师曰:“一与山门作境致,二与后人作标榜。”说了将锄头打地三下。黄檗曰:“虽然如是,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师又以锄头打地三下,作嘘嘘声。黄檗曰:“吾宗到汝,大兴于世。”

师后住河北镇州临济禅院,学侣云集。一日,谓普化、克符二上座曰:“我欲于此建立黄檗宗旨,汝且成褫我。”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后,普化却上来问:“和尚三日前说甚么?”师便打。三日后克符上来问:“和尚前日打普化作甚么?”师亦打。

师上堂说:“汝等诸人,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向汝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当时有个僧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僧拟议,师拓开曰:“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

师接引学人有三玄(三种原则)、三要(三种要点),四料简(四种简别)等施设。师上堂时说:“山僧今日见处,与祖佛不别。若第一句中荐得,堪与祖佛为师。若第二句中荐得,堪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中荐得,自救不了。”僧便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师曰:“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曰:“如何是第三句?”师曰:“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乃曰:“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

师小参时指示接引学人方法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两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诸方目此为四料简。

师接化学人常用棒唱,他说:“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僧拟议,师便喝。(见《五灯会元》卷十一)

师示众曰:“我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先照后用有人在,先用后照有法在,照用同时,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针锥。照用不同时,有问有答,立宾立主,合水合泥,应机接物。若是过量人,向未举已前,撩起便行,犹较些子。”师见僧来,举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有僧来,师亦举拂子。僧不顾,师亦打。又有僧来参,师举拂子。僧曰:“谢和尚指示。”师亦打。

师示众曰:“参禅之人,大须子细。如宾主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狮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便被学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肓之病,不堪医治,唤作宾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只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肯放,此是主看宾。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知识更与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唤作宾看宾。大德,山僧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

师云:“山僧无一法与人,只是治病解缚。尔取山僧口里语,不如休歇无事去。”“你若能歇得念念驰求心,便与祖佛不别。”师示众云:“今时学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见解,若得真正见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要求殊胜,殊胜自至。”又说:“大德!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处,无常杀鬼,一刹那间,不择贵贱老少。尔要与祖佛不别,但莫外求。尔一念清净心光,是尔屋里法身佛;一念无分别心光,是尔屋里报身佛;一念无差别心光,是尔屋里化身佛。此三种身,是尔即今目前听法的人,只为不向外驰求,有此功用。”

唐咸通八年(867)丁亥四月十日,将示灭,说传法偈曰:

临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

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用了急须磨。

复谓众曰:“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出曰:“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曰:“已后有人问,你向他道甚么?”圣便喝。师曰:“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言讫,端坐而逝。塔全身于大名府西北隅,谥慧照禅师,塔曰澄灵。

临济宗的家风,机用峻烈,自古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之称。意谓临济宗似指挥百万师旅之将军,如以铁锤击石,现火光闪闪之机用。故《五家参详要路门》说:“临济宗战机锋。”指出义玄,最初入处痛快,悟后参禅瞥脱。虽有五家各立宗旨,但初中后事,头正尾正,中兴如来正法眼藏,明了祖师西来密旨者,只此临济一宗最为至当。五祖法演禅师说:“五逆五雷”之喝,一喝之下,头脑破裂,如五逆罪人,为五雷所裂。其禅之峻烈可知。凡僧有问,即喝破,或擒住,拓开等。其接化之热烈辛辣,五家中罕见其比。如《归心录》说:临济家风,白拈手段,势如山崩,机似电卷。又《五家宗旨纂要》说:“临济家风,全机大用,棒喝齐施,虎骤龙奔,星驰电掣。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纵擒,杀活自在。扫除情见,迥脱廉纤。以无位真人为宗,或棒或喝,或竖拂明之。”

总起来讲:临济宗接人的方法,单刀直入,机锋峻烈,对学人剿情绝见,使其省悟。此宗流传最广最久,是同它所具备的这些特点分不开的。

这里引证《人天眼目·临济门庭》之语供学者参考:“临济宗者,大机大用,脱罗笼,出窠臼。虎骤龙奔,星驰电激。转天关,斡地轴,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纵擒,杀活自在。是故示三玄、三要、四宾主、四料简、金刚王宝剑、踞地狮子、探竿、影草、一喝不作一喝用、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四料简者:中下根人来,夺境不夺法;中上根人来,夺境夺法不夺人;上上根人来,人境两俱夺;出格人来,人境俱不夺。四宾主者:师家有鼻孔,名主中主;学人有鼻孔,名宾中主。师家无鼻孔,名主中宾;学人无鼻孔,名宾中宾。与曹洞宾主不同。三玄者:玄中玄、体中玄、句中玄。三要者:一玄中具三要,自是一喝中体摄三玄三要也。金刚王宝剑者:一刀挥尽一切情解。踞地狮子者:发言吐气,威势振立,百兽恐悚,众魔脑裂。探竿者:探尔有师承无师承,有鼻孔无鼻孔。影草者:欺瞒做贼,看尔见也不见。一喝分宾主者:一喝中自有宾有主也。照用一时行者:一喝中自有照有用。一喝不作一喝用者:一喝中具如是三玄、三要、四宾主、四料简之类。大约临济宗风不过如此。要识临济么,青天轰霹雳,陆地起波涛。”

(三)曹洞宗

曹洞宗是禅宗五家之一。由于此宗开创人良价及其弟子本寂先后在江西高安县洞山、吉水县曹山弘扬一家宗风,后世称为曹洞宗。宗名有两说:一为取六祖慧能所居曹溪及良价所居洞山之名故称曹洞宗;二为取本寂所居曹山及良价所居洞山之名,后人为语音之便,不称洞曹而称为曹洞宗。实则取曹溪与洞山合称更近于情理。

良价悟本禅师,会稽俞氏子。幼年从师念《般若心经》,至“无眼耳鼻舌身意”处,忽以手扪面,问师曰:“某甲有眼耳鼻舌等,何故经言无?”其师骇然异之,曰:“吾非汝师。”即指往五泄山礼胜默禅师披剃。二十一岁具戒于嵩山后即游方参学。

首诣南泉,泉赞曰:“此子虽后生,甚堪雕琢。”次谒沩山,问曰:“顷闻南阳忠国师有无情说法话,某甲末究其微。”沩曰:“阇梨莫记得么?”师云:“记得。”沩山云:“试举看。”师举了。沩云:“我这里亦有,只是难得其人。”师云:“乞师指示。”沩竖起拂子点一点曰:“会么?”师曰:“请和尚为某甲说。”沩云:“父母所生口,终不为子说。”师云:“还有与师同时慕道者么?”沩令见云岩。师辞,直到云岩请示前话。岩云;“不见《弥陀经》云:水鸟树林,悉皆念佛念法也。”师因有省,乃述偈呈云岩曰:

也大奇,也大奇,无情说法不思议,

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

一日师问云岩:“某甲有余习未尽。”岩曰:“汝曾作什么来?”师曰:“圣谛亦不为。”岩曰:“还欢喜也未?”师云:“欢喜则不无,如粪扫堆头拾得一颗明珠。”

师辞云岩,问曰:“百年后忽有人问,还貌得师真否?如何只对。”岩曰:“但向伊道‘只这个是。’师沉吟。岩云:“价阇梨,承当个事,大须审细。”师犹涉疑。后因过水睹影,大悟“渠正是汝”之旨。因作偈曰: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凭么会,方得契如如。

僧问:“师寻常人行鸟道,未审如何是鸟道?”师曰:“不逢一人。”曰:“如何行?”师曰:“直须足下无私去。”曰:“只如行鸟道,莫便是本来面目否?”师曰:“阇梨因甚颠倒!”曰:“什么处是学人颠倒?”师曰:“若不颠倒,因甚么却认奴作郎?”曰:“如何是本来面目?”师曰:“不行鸟道。”

师因曹山辞别,遂嘱咐曰:“吾在云岩先师处,亲印《宝镜三昧》,事穷的要,今付与汝。”词曰:

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护。

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类之弗齐,混则知处。

意不在言,来机亦赴,动成窠臼,差落顾伫。

背触俱非,如大火聚,但形文彩,即属染污。

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为物作则,用拔诸苦。

虽非有为,不是无语。如临宝境,形影相睹。

汝不是渠,渠正是汝,如世婴儿,五相完具。

不去不来,不起不住,婆婆和和,有句无句,

终不得物,语未正故。重离六爻,偏正回互,

叠而为三,变尽成五。如荎草味,如金刚杵。

正中妙挟,敲唱双举。通宗通途,挟带挟路。

错然则吉,不可犯忤。天真而妙,不属迷悟。

因缘时节,寂然昭着。细入无间,大绝方所,

毫忽之差,不应律吕。今有顿渐,缘立宗趣,

宗趣分矣,即是规矩。宗通趣极,真常流注。

外寂中摇,系驹伏鼠,先圣悲之,为法檀度。

随其颠倒,以缁为素。颠倒想灭,肯心自许。

要合古辙,请观前古。佛道垂成,十劫观树,

如虎之缺,如马之馵。以有下劣,宝几珍御。

以有惊异,狸奴白牯。羿以巧力,射中百步。

箭锋相直,巧力何预。木人方歌,石女起舞。

非情识到,宁容思虑。臣奉于君,子顺于父。

不顺非孝,不奉非辅。潜行密用,如愚若鲁。

但能相续,名主中主。

师作《五位君臣颂》曰:

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

莫怪相逢不相识,隐隐犹怀昔日嫌。

偏中正,失晓老婆逢古镜。

分明觌面别无真,休更迷头犹认影。

正中来,无中有路出尘埃。

但能不触当今讳,也胜前朝断舌才。

兼中至,两刃交锋要回避。

好手犹如火里莲,宛然自有冲天志。

兼中到,不落有无谁敢和。

人人尽欲出常流,折合还归炭里坐。

依曹山本寂的解释,正者是体、是空、是理;偏者是用、是色、是事。正中偏是背理就事,从体起用;偏中正是舍事入理,摄用归体;兼是正偏兼带,理事混融,内外和合,非染非净,非正非偏。

洞山为了广接上、中、下三根,因势利导,从事理各别交涉的关系上,根据《宝境三昧》所说:“重离六爻,偏正回互,叠而为三,变尽成五”之意立正偏五位以接引、勘验学人。总起来讲,五位有四种:正偏、功勋、君臣、王子。其中正偏五位,功勋五位都是良价的创说,君臣五位,王子五位,则为曹山本寂禅师所立。

曹洞宗的五位,诸祖语录中大都有所解说。除意义大体相同外,也互有指责,以己说为正,以他义为非者。特详者如《大正藏》第八十二卷的《报恩编》,于五位立说“洞上五位辨的”,广辨五位大义,非他所说,以己说为正。乐广知者,可取阅读。今引《佛学大辞典》第四册所说,以供参考。

“洞山良价禅师为广接上中下之三根而开五位。其法从《易》之卦爻而来。先以阴阳之爻如下相对。

—正也、体也、君也、空也、真也、理也、黑也。

--偏也、用也、臣也、色也、俗也、事也、白也。

取离卦回互叠变之而为五位。先言变叠之次第,则离卦如,第一重之,则为重离卦。第二取重离卦中之二爻,加于上下,则为中孚卦。第三取中孚卦中之二爻,加于上下,则为大过卦,更取其中之二爻,加于上下,则还于前之重离卦,故三变而止。《宝镜三昧》谓之“叠而为三”。次取单离,以其中爻回于下,则为巽卦,以中爻回于上,则为兑卦,依之而成前后之五卦。《宝镜三昧》谓之“变尽成五”。以此五卦判证修之浅深,名为功勋之五位;示理事之交涉,名为君臣之五位。功勋之五位,为洞山之本意;君臣之五位,为曹山之发明。又由卦爻之形而图黑白之五位,是亦洞山之发明。

巽卦君住正中偏

兑卦臣位偏中正

大过卦君视臣正中来

中孚卦○君视臣正中来

重离卦君臣合兼中到

第一正中偏,正者,体也、空也、理也;偏者、用也、色也、事也。正中之偏者,正位之体处,具偏用事相之位也。是能具为体,所具为用,故以能具之体,定为君住。是君臣五位之君位也。学者始认体具之用,理中之事,作有为修行之位,为功勋五位之第一位。配于大乘之阶位,则与地前三贤之位相当。第二偏中正,是偏位之用具正位之体之位也。因之以能具之用定为臣位,即君臣五位之臣位也。在修行上论之则为正认事具之理用中之体,达于诸法皆空真如平等之理之位,即大乘之见道也。第三正中来,是有为之诸法如理、随缘、如性缘起者,即君视臣之位也。学者于此,如理修事,如性作行,是与法身菩萨由初地至七地之有功用修道相当者。第四偏中至(一本作兼中至,《林间录》以之为大谬),是事用全契于体,归于无为者,即臣向君之位也。学者于此终日修而离修念,终夜用而不见功用,即由八地至十地之无功用修道位也。第五兼中到,是体用兼到,事理并行者。即君臣合体之位,而最上至极之佛果也。已上就法而论理之回互,为君臣之五位,就修行上而判浅深,为功勋之五位。《五灯会元》卷十三《曹山本寂禅师》章载:“师因僧问五位君臣旨诀,师曰:‘正位即空界,本来无物。偏位即色界,有万象形。正中偏者,背理就事。偏中正者,舍事入理。兼带者,冥应众缘,不堕诸有,非染非净,非正非偏,故曰虚玄大道,无著真宗。从上先德,推此一位,最妙最玄,当详审辨明。君为正位,臣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视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带语。’”兼带者,言兼中到之一位。白隐之《五家参详要路门》曰:“却怪大圆镜智光黑如漆,此道正中偏一位,于此入偏中正一位,修宝镜三昧多时,果证得平等性智,初入理事无碍法界境致,行者以此不为足,亲入正中来一位,依兼中至真修,获得妙观察智、成所作智等四智。最后到兼中到一位,折合还归炭里坐。”黑白之五相,《五灯会元》以第四偏中至作纯白,第五兼中到造纯黑者非也(是由偏中至误为兼中至而来)。洞山之作有五位显诀,五位逐位颂,功勋五位颂。曹山之作,有解释洞山五位显诀、五位旨诀、黑白五相偈。”

师又向曹山说:“末法时代,人多乾慧,若要辨验真伪,有三种渗漏:一曰见渗漏,机不离位,堕在毒海。二曰情渗漏,滞在向背,见处偏枯。三曰语渗漏,和妙失宗,机昧终始。浊智流转于此三种,子宜知之。”(《五灯会元》卷十三)曹山本寂禅师拜受而去。唐咸通十年(869)三月,师命剃发澡身披衣,击钟俨然坐化。时大众号痛不止,师忽开目谓众曰:“出家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劳生惜死,哀悲何益。”复令主事办愚痴斋,众犹慕恋不已,延至七日,食具方备,师亦随众斋毕。乃曰:“僧家之事,大率临行之际,勿须喧动。”遂归丈室,端坐长往。寿六十有三,腊四十二。谥悟本禅师,塔曰慧觉。

曹山本寂禅师,福建泉州莆田县人,俗姓黄,少业儒学,十九岁往福州灵石出家。二十五受具足戒,不久即参谒洞山良价禅师。山问:“阇梨名什么?”对曰:“本寂。”山曰:“向上更道。”师曰:“不道。”山曰:“为什么不道?”师曰:“不名本寂。”洞山深器之,自此入室,密印所解。盘桓数载,乃辞洞山。洞山问:“什么处去?”师曰:“不变异处去。”洞山曰:“不变异处岂有去耶?”师曰:“去亦不变异。”乃辞去。山密授洞山宗旨,师拜受而别。遂至曹溪礼慧能六祖塔。后还止江西吉水,大众请开法。因追念六祖的遗风,便把所住吉水山改名为曹山,后又居荷玉山。二处法席,学者云集。

有僧问:“于相何真?”本寂说:“即相即真。”又有僧问:“幻本何真?”本寂说:“幻本元真。”又问:“当幻何显?”本寂说:“即幻即显。”这是曹山为启发上机而说的道理。僧问:“学人通身是病,请师医。”师曰:“不医。”又问曰:“为什么不医?”师曰:“教汝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师作四禁偈曰:“莫行心处路,不挂本来衣,何须正凭么,切忌未生时。”师有三种堕:“一者披毛戴角,二者不断声色,三者不受食。”有稠布衲问:“披毛戴角是什么堕?”师曰:“是类堕。”曰:“不断色声是什么堕?”师曰:“是随堕。”曰:“不受食是什么堕?”师曰:“是尊贵堕。”

问:“沙门岂不是具大慈悲的人?”师曰:“是。”又曰:“忽遇六贼来时如何?”师曰:“亦须具大慈悲。”曰:“如何具大慈悲?”师曰:“一剑挥尽。”曰:“尽后如何?”师曰:“始得和同。”师示人偈曰:

从缘荐得相应疾,就体消停得力迟,

瞥起本来无处所,吾师暂说不思议。

问:“学人十二时中如何保任?”师曰:“如经蛊毒之乡,水也不得沾着一滴。”

僧举:“有人问香严如何是道?”答曰:“枯木里龙吟。”曰:“如何是道中人?”答曰:“骷髅里眼睛。”学人不会,后问石霜:“如何是枯木里龙吟?”石霜云:“犹带喜在。”又问:“如何是骷髅里眼睛?”石霜说:“犹带识在。”师因而颂曰:

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

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

其僧复问师:“如何是枯木里龙吟?”师曰:“血脉不断。”曰:“如何是骷髅里眼睛?”师曰:“乾不尽。”曰:“未审还有得闻者无?”师曰:“尽大地未有一人不闻。”曰:“未审枯木里龙吟是何章句?”师曰:“不知是何章句,闻者皆丧。”

天复辛酉(901)夏夜,师问知事僧:“今日是几何日月?”曰:“六月十五。”师曰:“曹山平生行脚到处,只管九十日为一夏。明日辰时行脚去。”及时,焚香宴坐而化。寿六十有二,腊三十七。门人树塔于山之西阿,谥元证禅师,塔曰福圆。

曹洞宗的家风:《五家参详要路门》说为“究心地”,即丁宁绵密。《十规论》说敲唱为用,即师徒常相交接,以回互不回互之妙用,使弟子悟本性真面目,是极其亲切之手段,宗风可称绵密。丛林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说,意谓曹洞接化学人,似是精耕细作田土的农夫,绵密回互,妙用亲切,这也是曹洞宗接化学人的一种特色。

(四)云门宗

云门宗是中国禅宗五家之一。由于此宗的开创者文偃在韶州五家山(今广东乳源县北)的光泰禅院(今名大觉禅寺),举扬一家宗风,后世就称它为云门宗。

《五灯会元》卷十五说,韶州云门山光泰院文偃禅师,嘉兴人也,姓张氏。幼依空王寺志澄律师出家。及长,落发禀具于毗陵坛,侍澄数年,探穷律部。以己事未明,往参睦州。州才见来,便闭却门。师乃扣门。州曰:“谁?”师曰:“某甲。”州曰:“作甚么?”师曰:“己事未明,乞师指示。”州开门一见便闭却。师如是连三日扣门,至第三日,州开门,师乃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师拟议,州便推出曰:“秦时[轴-由+度]轹钻。”遂掩门,损师一足。师从此悟入。州指见雪峰。师到雪峰庄,见一僧乃问:“上座今日上山去耶!”僧曰:“是。”师曰:“寄一则因缘,问堂头和尚,只是不得道是别人语。”僧曰:“得。”师曰:“上座到山中见和尚上堂,众才集便出,握腕立地曰:‘这老汉项上铁枷,何不脱却?’”其僧一依师教。雪峰见这僧与么道,便下座拦胸把住曰:“速道!速道!”僧无对。峰拓开曰:“不是汝语。”僧曰:“是某甲语。”峰曰:“侍者将绳棒来。”僧曰:“不是某语,是庄上一浙中上座教某甲来道。”峰曰:“大众去庄上迎取五百人善知识来。”师次日上雪峰,峰才见便曰:“因甚么得到与么地!”师乃低头,从兹契合。温研积稔,密以宗印授焉。

后来历访洞岩、疏山、曹山、天童、归宗、灌溪等处,最后往曹溪礼六祖塔,便到灵树如敏处,如敏很器重他,请他为首座,最后便继承如敏的法席,晚年移住云门光泰禅院,恢宏法化。有《云门匡真禅师广录》三卷,法嗣有香林澄远,德山缘密等六十一人。

《指月录》卷二十一说:“南汉乾和七年(949)四月十日端坐示寂。迨北宋乾德元年(963),雄武军节度推官阮绍庄,梦师以拂子招曰:寄语秀华宫使特进李托,我在塔久,可开塔乎?托时奉使韶州,监修营诸寺院。因得绍庄之语,奏闻,诏迎师肉身内宫供养。启塔颜貌如昔,须发犹生。自南汉乾和七年(949),至宋乾德元年(963),盖十七年矣。留京师月余,仍送还山。

云门宗旨有三句、一字关及顾、鉴、咦三字旨。师重视一切现成、“即事而真”的石头希迁思想。上堂,师每顾见僧即曰:“鉴”。僧欲酬之,则曰:“咦”。率以为常。故门弟子目之为“顾、鉴、咦”。德山缘密禅师,删去“顾”字,但以鉴咦二字为颂,谓之抽顾颂。禅学者认为,顾鉴咦三字是云门宗旨,必须亲切参究才能体会。上堂说:“函盖乾坤,目机殊两,不涉世缘,作么生承当?”众无对。自代曰:“一镞破三关。”后来他的法嗣德山缘密把它析为“三句”,即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流句。颂初句云:“乾坤开万象,地狱及天堂,物物皆真现,头头总不伤。”恰当地说明了一切现成的见解。因函盖乾坤,即本真本空,一色一味,凡有语句,无不包罗,不待踌躇,全该妙体。师语函盖相合,立使学人悟旨。截断众流、随波逐流二句,则是说他接引学人的教学方法。云门经常用截断众流的方法接引人,每用一语一字,蓦地截断葛藤,使问者转机,无所用心,立悟世谛门中一法不立。例如有僧问:“如何是佛?”师曰:“乾矢橛。”又有僧问:“不起一念,还有过也无?”师曰:“须弥山。”可谓奔流突止之概。他还常用一字回答问者,如僧问:“如何是云门剑?”师回答说:“祖。”问:“如何是禅?”回答说:“是。”问:“如何是云门一路?”师答说:“亲。”问:“如何是正法眼?”回答说:“普。”问:“三身中那身说法?”答曰:“要。”当时禅学者称为一字关。《五家参详要路门》评云门为“择言句”。法演禅师评云门下之事为“红旗闪烁”。都是说他言悟顿机的作用、宗旨、家风。总起来说,此宗家风,孤危险峻,简洁明快。其接化学人,不用多语饶舌,于片言只句之间,超脱意言,不留情见。以无伴为示,或一字或多语,随机拈示明之。

(五)法眼宗

法眼宗是禅宗五家之一。由于此宗的开创者文益禅师圆寂后,南唐中主李璟给以大法眼禅师的称号,后世遂称此宗为法眼宗。

文益(885-958)是青原下第八世,余杭人,姓鲁氏。七岁依新定智通院全伟禅师出家,于越州开元寺受具足戒后,到明州鄮山育王寺从律师希觉学律,复旁探儒家典籍。既而玄机顿发,抛掉一切杂物,振锡南迈,抵福州参长庆禅师,无所契悟,乃同绍修、法进三人游方参学。路过漳州,值遇天雪,暂时住在城西的地藏院,因而参谒玄沙师备的法嗣罗汉桂琛,琛问师曰:“此行何往?”师曰:“行脚去。”琛曰:“作么生是行脚事?”师曰:“不知。”琛曰:“不知最亲切。”雪霁辞去,琛送出门,问曰:“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乃指庭下片石曰:“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师曰:“在心内。”琛曰:“行脚人着甚么来由,安片石在心头?”师窘无以对,即放衣包,依琛席下求抉择。经一月余,每日呈见解,说道理。琛语言之曰:“佛法不凭么。”师曰:“某甲词穷理绝也。”琛曰:“若论佛法,一切现成。”师于言下大悟。后至临川崇寿院,开堂接众。

僧慧超问:“如何是佛?”师曰:“汝是慧超。”生法师曰:“敲空作响,击木无声。”师忽闻斋橹声,谓侍者曰:“还闻么?适来若闻,如今不闻,如今若闻,适来不闻,会么?”师尝指竹问僧曰:“还见么?”曰;“见。”师曰:“竹来眼里?眼到竹边?”曰:“总不与么。”师笑曰:“死急作么。”因开井被沙塞泉眼,师曰:“泉眼不通,被沙碍,道眼不通,被什么碍?”僧无对。师代曰:“被眼碍。”问:“十二时中如何行履,即得与道相应?”师曰:“取舍之心成巧伪。”问:“如何是沙门所重处?”师曰:“若有纤毫所重,即不名沙门。”如则监院在师会中,却不曾参请入室。一日师问云:“则监院何不来入室?”则云:“和尚岂不知,某甲于青林处,有个入头。”师云:“汝试为我举看。”则云:“某甲问如何是佛?”林云:“丙丁童子来求火。”师云:“好语。恐尔错会,可更说看。”则云:“丙丁属火,以火求火;如某甲是佛,更去觅佛。”师云:“监院果然错会了也。”则愤而起单渡江去。师云:“此人若回可救,若不回救不得也。”则到中路自思忖云,他是五百人善知识,岂可赚我耶?遂回再参。师云:“尔但问我,我为尔答。”如则便问:“如何是佛?”师云:“丙丁童子来求火。”则于言下大悟。这段公案,久参者一举便知落处。法眼下谓之箭锋相拄,更不用五位君臣、四料简等,一句便见,当阳便透;若向句下寻思,卒摸索不着。

师出世有五百众,此时佛法大兴,当时天台山德韶禅师,久依疏山,自谓得旨。乃集疏山平生文字,领众行脚。至师会下,他不去入室参请,只令学人随众入室。一日师升座,有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师曰:“是曹源一滴水。”其僧惘然而退。韶在众中闻之,忽然大悟。后出世承嗣。有颂呈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师印可曰:“只这一颂,可继吾宗。”并告曰:“子后有王侯敬重,吾不如汝。”后德韶果为吴越国师。

法眼宗的宗风,简明处似云门,稳密处类曹洞。其接化之言句似颇平凡,而句下自藏机锋,有当机觌面而能使学人转凡入圣者。《五家参详要路门》说:“法眼宗先利济。”直论箭锋相拄,是其家风。一句下便见,当阳便透。随对方人之机宜,接得自在,故说为“先利济。”《人天眼目》卷四曰:“法眼宗者,箭锋相拄,句意合机;始则行行如也,终则激发。渐服人心,削除情解,调机顺物,斥滞磨昏。”此亦先利济的意思。《归心录》说:“法眼宗风,对症施药,垂机顺利,扫除情解。”又《五家宗旨纂要》说:“法眼宗家风,则闻声悟道,见色明心。句里藏锋,言中有响。三界唯心为宗,拂子明之。”

师前后三坐道场,朝夕演旨。时诸方丛林,咸遵风化,异域有慕其法者,涉远而至。师调机顺物,斥滞磨昏,皆应病与药,随根悟入者,不可胜纪。以周显德五年戊午(958)七月十七日示疾,李后主驾至慰问。闰月五日剃发沐身告众讫,跏趺而逝,颜貌如生。世寿七十有四,戒腊五十四。于江宁县丹阳起塔,谥大法眼禅师,塔曰无相。法嗣有德韶(吴越国师)、文遂、慧炬(高丽国师)等十三人,各化一方。有《金陵清凉院文益禅师语录》一卷及文益自撰《宗门十规定论》等行世。

法眼宗在宋初极其隆盛,后即逐渐衰微,到宋代中期,法派遂绝,时间不过一百年。

法眼禅师的《宗门十规论》,说四家宗风,其时尚无四家五家的名称,但已有门户之见。自宋以后,揭出五家宗名者,以契嵩的《传法正宗记》为开始。此外《人天眼目》、《普灯录》、《五灯会元》、《五家正宗赞》、《续传灯录》、《会元续录》、《佛祖统纪》、《佛祖通载》等书,亦说五家区别。

(六)杨歧派

杨歧派是是禅宗五家临济下面的一个支派。由于此派的创始人方会在袁州杨歧山(今江西省萍乡县北)举扬一宗家风,后世就称其为杨歧派。

袁州杨歧方会禅师(992-1046),袁州宜春人,姓冷氏,是临济下第八世。二十岁时,到筠州(今江西省高安县)九峰山投师剃发出家。阅读经典,心融神会,又能折节参学。慈明住南原时,师住依参。及明迁石霜,师亦随往,并自请总院事。依之虽久,然未有省发。每次谘参,明辄曰:“库司事繁,且去。”他日又问。明曰:“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一日,明适出,值雨作。师侦之小径,既见,遂扭住曰:“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明曰:“监寺知是般事便休。”语未卒,师大悟,即拜于泥途。问曰:“狭路相逢时如何?”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师归,来日具威仪,诣方丈礼谢。明呵曰:“未在。”

慈明饭后经常游山经行,禅学者想问道,多失所在,师窥其出未远,即打鼓集众,明遽还,怒曰:“作什么?”师曰:“晚参。”明遂示众,丛林因号“晚参。”

一日,明上堂,师出问:“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明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师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明便喝。师曰:“好喝。”明又喝,师亦喝。明连喝两喝,师礼拜。明曰:“此事是个人方能担荷。”师拂袖便行。一日慈明问师:“马祖见让师便悟去,且道迷却在什么处?”师曰:“要悟即易,要迷即难。”

一日师示众罢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今日喜得个同参。”师曰:“作么生是同参底事?”曰:“九峰牵犁,杨歧拽耙。”师曰:“正凭么时,杨歧在前,九峰在前?”勤拟议,师拓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

问来僧曰:“云深路僻,高驾何来?”曰:“天无四壁。”师曰:“踏破多少草鞋?”僧便喝。师曰:“一喝两喝后,作么生?”曰;“看这老和尚着忙。”师曰:“拄杖不在,且坐吃茶。”

示众云:“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歧老也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摝。”

杨歧的根本思想,是临济正宗,重在一切现成。所以《续传灯录》说他接化学人,提纲振领和云门文偃相类似;又说他勘验学者的机锋类似南院慧顒,他兼具临济、云门两家的风格。当时称他兼百丈怀海、黄檗希运之长,双得马祖的大机大用,谓其宗如龙。洪觉范赞曰:“会如玉人之治璠玙,碔砆废矣。故其子孙皆光明照人,克旺其家,盖碧落碑无赝也。”《五家正宗》卷二赞曰:“神机颖悟,逸气轩渠……斤削铿锵,拟石匠之击墁垩;钳锤妙密,如玉人之治璠玙。”

庆历六年(1046)移住潭州云盖山海慧寺。皇佑改元(1049)示寂,塔于云盖,有《杨歧方会和尚语录》、《杨歧方会和尚后录》各一卷。嗣法弟子有十二人,以白云守端、保宁仁勇为上首。

杨歧派后期恢复了临济旧称,所以临济后期的历史,也就是杨歧派的历史。此派禅法,在宋元两代传入日本,创行别派,在日本镰仓时代禅宗二十四派中,有二十派皆出于杨歧法系。

(七)黄龙派

黄龙派,是禅宗临济下的一个支派。此派开创者为慧南,在隆兴(今江西省南昌市)黄龙山举扬一家的宗风,后世就称其为黄龙派。

黄龙慧南(1002-1069)禅师,是临济下八世,信州玉山(今江西玉山县)章氏子,童年不吃荤、不嬉戏。年十一出家,十九岁受具足戒。依泐潭怀澄禅师学云门禅,受泐潭印证,令分座接物,名振诸方。临济宗人云峰文悦见之叹曰:“南有道之器也,惜未受本色钳锤耳!”偶然会元峰文悦禅师同游西山,夜间谈论云门法道,因问泐潭所授之旨,师言其要。峰曰:“澄公虽是云门之后,法道异矣。”师诘其所以异,峰曰:“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如药汞银,徒可玩,入煅则流去。”师怒,以枕投之。明日,峰谢过。又曰:“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乎?”语讫,即背去,师挽之曰:“若如是,则谁可汝意?”峰曰:“石霜圆手段出诸方,子宜见之,不可后也。”师默计之曰:“悦师翠岩,使我见石霜,于悦何有哉!”即造石霜。中途闻慈明不事事,慢侮丛林,遂不往,登衡岳,谒福严贤,贤命掌书记。不久贤圆寂,郡守以慈明补之。师心喜,且欲观其人,以验云峰之言。明既至。贬剥诸方,斥为邪解。而泐潭密付之旨,皆在所斥中,师为之气索。乃曰:“大丈夫为此事求抉择,岂可置疑胸中。”遂造其室怀香求指示。明曰;“书记领徒游方,借使有疑,可坐而商略。”师哀恳愈切。明曰:“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顿棒,是有吃棒分,无吃棒分?”师曰:“有吃棒分。”明色庄而言曰:“从朝至暮,雀噪鸦鸣,皆应吃棒。”明即端坐,受师炷香作礼。明复问曰:“如汝会云门意旨,则赵州道:台山婆子,我为汝勘破了也。且那里是他勘破婆子处?”师汗下不能答。次日又诣,明诟骂不已。师曰:“骂岂慈悲法施邪?”明曰:“你作骂会那?”师于言下大悟。作颂日:“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没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呈慈明,明以手指“没”字,师为易“有”字。明点头印证之。

后来在同安(今福建同安县)崇胜禅院开法,初受请日,泐潭遣僧来审,师提唱之语,有曰:“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无虚,即凡心而见禅。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僧归,举似澄,澄不择。自是泐潭旧好绝矣。既而又移住庐山归宗寺。上堂:“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乃拈拄杖曰:“道之与圣,总在归宗拄杖头上。汝等诸人,何不识取?若也识得,十方刹土不行而至,百千三昧无作而成。”他这样指示,揭出临济宗“触事而真”的见解。不久他又移住筠州(今江西万安县)黄檗山,有开示说:“道不用修,但莫污染。禅不假学,贵在息心。心息故,心心无处。不修故,步步道场。无虑,则三界可出,不修,则无菩提可求。”

因化主归,上堂:“世间有五种不易:一化者不易,二施者不易,三变生为熟者不易,四端坐吃者不易,更有一种不易是甚么人?”良久云:“聻!”便下座。

宋景佑三年(1036),在隆兴黄龙山振兴禅宗,自言:“黄龙出世,时当末运,击将颓之法鼓,整已坠之玄纲。”法席盛极一时。师室中常问僧曰:“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却复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足曰:“我脚何似驴脚?”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学者莫能契其旨。天下丛林目之为黄龙三关。师颂曰:“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熙宁己酉(1069)三月七日午时,端坐示寂。阇维得五色舍利,塔于前山,谥普觉禅师。有《黄龙禅师语录》等行世。嗣法弟子有八十三人,其中黄龙祖心、宝峰克文、东林常总等,门叶繁茂,形成了黄龙一派。

慧南初学云门,经云峰文悦指点而参石霜大悟,明了以死句教人的错误。但在接引学人方法上,还是参用云门的宗风。因此,门庭严峻,人喻之如虎。如南州居士潘兴尝问师设三关所以?慧南说:“已过关者,掉臂径去,安知有关吏;从关问可否,此未过关者也。”可见其设三关的机用,是要学人触机即悟,而不应死于句下。

黄龙派流传最广的有祖心、克文、常总三系,其中除祖心系灵源惟清六传而得日本明庵荣西而传域外,其余大都一二世而绝。黄龙派的兴起到衰竭,止一百多年而已。

(摘自禅宗大意)

∵∵∵∵∵∵∵∵∵∵∵∵∵∵∵∵∵∵∵∵∵∵∵∵∵∵∵∵∵∵∵∵∵∵∵∵∵∵∵∵∵∵∵∵∵∵∵∵∵∵∵∵∵∵∵∵∵∵∵∵∵∵∵∵∵∵∵∵∵∵∵∵∵∵∵∵∵∵∵∵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