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第七祖之争的文献研究

冉云华

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第∵6∵期

页417-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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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的祖师之争与正统之争,是佛教在东亚的发展历史上的一件

大事,对后来禅宗的盛衰,更有关键性的作用。因为从唐代中叶以后

,南宗一派在祖师之争与正统之争中取得胜利。慧能(638-713)成

为大家所接受的禅宗六祖,以后东亚的禅宗人士均以慧能法裔自居,

成为历史定论。在盛唐时期,虽然对谁是禅宗六祖的问题,有过激烈

的争论,而其实第七祖的荣号才是争论的真正和主要动机。六祖之争

经过胡适(1891-1962)、柳田圣山等人的持续研究,真象轮廓已经

浮现;而七祖之争的旧文献却还未受到学者们更广泛和深入的研究,

新出土的材料更翻新学者的怀疑和推论。可惜这类史料和研究零星发

表,散见各处,读来不易。不但一般人感觉眼花缭乱,即使治佛教史

者也深觉问题复杂,难以遽尔论定。本文的目的是想把已知的有关文

献资料,作一次总结性的清理,并且对近代的学术研究成果加以介绍

和讨论。以下将文献资料编年记叙,以显示历史发展之过程。

∵中国近代学者对禅宗第七祖之争首先加以注意者,可以沈曾植

(1850-1922)为代表,他在《海日楼札丛》卷五中说:“曹溪止于六

祖,而北宗以神秀为六祖,普寂为七祖。荷泽宗则慧能第六,神会第

七。宗止七,而无八九。盖德宗贞元中奉敕楷定,当时几定于一尊,

裴公休圭峰碑文可证也。”(注1)沈氏此处所据文献为圭峰〈师资承

袭图〉及〈圭峰碑〉,他又以唐人着作校正后世禅书如《景德传灯录》

等,功力可观。书中所用资料,本文将在后面再加讨论。

∵沈氏的治学方法还是传统式的考据。以现代学术研究方法处理禅

宗史学者,还要从胡适开始。远在1929年胡氏撰写〈荷泽大师神会传〉

时,他就引用了宗密所着《圆觉经大疏钞》和〈禅门师资承袭图〉,确

定“立荷泽大师为第七祖”的记载,但却认为“稍可疑”。(注2)

和以前的研究者相比,胡氏在研究的方法、资料的引用以及问题的提

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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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钱仲联(帽):《海日楼札丛》(上海:中华书局,1962年)

∵,页211。十余年前,澳洲柳存仁教授介绍此书,特此补志谢

∵意。

注2∵∵《神会和尚遗集》(以下称此书为《遗集》(台北:胡适纪念

∵馆,1970年)、〈荷泽大师神会传〉,页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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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的发展,开了风气之先。利用敦煌卷子、金石拓本、文学与史学

资料,尤其是疑古与求证精神等,都对现代学术研究产生典范作用。

胡适的研究课题,虽然涉及的范围很广,但对禅宗史的研究,相当时

久,不断加工。这一事实可以从他的出版物中看出,特别是他晚年所

作的研究及《手稿》第七卷,都可作证明。(注3)尽管胡氏对禅宗

的研究,后持续了三、四十年,但是在禅宗七祖的问题上,仍然坚持

他早期的判断,认为宗密的记事“可疑”;并且更进一步指责宗密所

言神会为禅宗七祖一事是攀龙附凤,存心诈欺。因此不但宗密自已的

作品,在禅宗史上“不免有存心作伪的成分”,就连其友人裴休所撰

的〈圭峰碑〉,也“不能算作可以信赖的禅宗史料或中国佛教史料了”

。(注4)

∵另一位当代中国研究禅宗的重要学者印顺,虽然在讨论神会的生

平及着作时,接受了胡适的一部分说法,但在神会是否曾为禅宗第七

祖这一问题上,∵仍然接受宗密所记的禅史,认为“立神会为第七祖”

是历史纪录,与胡氏所见不同。(注∵5∵)

∵日本学者对禅宗七祖问题的讨论,论着颇多,可以举三位学者为

代表,以见他们对此一论争所用的研究方法及其成果。早期的代表当

推宇井伯寿(1882-1963),他所写的(荷泽宗的盛衰)一文,(注6)

收集佛教史籍中有关荷泽宗的师资传统,先后七代,共七十一人。∵这

篇着作到目前为止,还是讨论荷泽一系禅宗史最全面的论文。∵凡是研

究这一问题的学者,包括胡适在内,多数以此文为出发点。∵在七祖谁

属的问题上,∵宇井根据宗密《圆觉经大疏钞》中所作的纪录,并参考

〈∵禅门师资承袭图∵〉∵及《宋高僧传·圆绍》等相关资料,证明神会为

禅宗七祖,确是历史事实。(注∵7∵)

∵宇井以后,研究禅宗史的代表人物,应推关口真大(1907-1986)

。他在研究达摩、牛头、天台等方面,都有独特的见解;在讨论神会

问题上,也采用了胡适研究的成果。(注8)但是在另一方面,他较

着重于宗派的形成,这成为他研究工作的特点。关口将禅宗的历史发

展阶段,分别以楞伽宗、东山宗、达磨宗、禅宗等标题分期,以早期

禅史未使用“禅宗”一名的事实,作为他的根据。按照他的说法,达

磨宗的发生,源于神秀、慧能、法持三系的门人普寂、神会、玄素及

其法裔的争论。依照传统的说法,此宗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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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同上注,页223-500。胡适《手稿》(台北:胡适纪念馆,

∵1970年)第七集中,收有他所作的遗稿,笔记和笺注,是研究

∵胡适禅学案的一手资料。

注4∵∵胡适:〈跋裴休的唐故圭峰定慧禅师法碑〉,《中央研究院历史

∵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三十四本(1962年),上册,页5-26;又

∵见胡适:《手稿》第七集,中册,页275-349;后再收入柳田

∵圣三(编):《胡适禅学案》(台北:正中书局,1975年),

∵页295-421。与胡氏意见相反者有冉云华:〈宗密传法世系的再

∵检讨〉,《中华佛学学报》第一期(1985年);后收入冉云华

∵:《宗密》(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88年),页287-303。

注5∵∵印顺:《中国禅宗史》(台北:慧日讲堂,1971年),页299。

注6∵∵载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东京:岩波书店,昭和十年[

∵1935]),页195-268。

注7∵∵同上注,页235-38。

注8∵∵关口真大:《禅宗思想史》(东京:山喜房佛书林,昭和三十

∵九年[1964]),页17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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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宗、南宗、牛头宗三家。禅宗祖统论的发生及展开,由此而生。(

注9)但是在讨论七祖问题时,他只对北宗七祖的建立及神会的反对

加以叙述,未作更进一步的讨论。

∵二十世纪后半世期日本禅学者最受世人注目者,自然是柳田圣山

。他的主要着作如《初期禅宗史书·研究》及∵〈∵语录·历史∵〉,在日

本国内和国际学术界,都引起专家的赞誉。∵他对《祖堂集》、《临济

录》及早期禅宗历史的整理、校读、注释、索引与研究,∵都超过以前

学者的成就。∵(注∵10∵)禅宗七祖的问题,是属于禅宗早期的历史。

柳田在研究这个问题时,∵不只对有关史料如《楞伽师资记》、《传法

宝记》、《历代法宝记》作了充分研究;∵就是唐末以来的有关禅宗的

史籍,也多加以充分用利。∵除此而外,他对有关的金石资料及唐代诗

文的引证,也超过胡适等人的研究。∵例如在七祖问题上,他引用了杜

甫(∵712-770∵)、刘禹锡(∵772-843∵)等人的诗句,∵以及钱谦益(

1582-1664∵)、浦起龙等人的笺注,∵这都是以前学者未加注意的资料

。(注∵11∵)又如在金石资料方面,他所校定的∵〈∵荆州玉泉寺大通禅

师碑铭并序∵〉,∵就以《唐文粹》、拓本、《文苑英华》、《张燕公集

》、∵《全唐文》、《兴隆佛教编年通论》、《佛祖历代通载》等七种

版本校读,亦为前人未有之事。(注∵12∵)

∵自从上述诸家的大作出版以来,匆匆又三、二十年了。这一期间

又有新资料及研究成果出现。如洛阳神会塔铭的出土、神会弟子慧坚

碑的发现,∵以及对敦煌文书有关七祖遗籍的研究,都为进一步澄清这

个历史纠纷提供更礼富具体而明确的资料。∵文献基础的加强,使得我

们对这个学术问题,可以作出总结性的研究。

∵谁是禅宗七祖之争,自然不是一个突然发生的事件,而是六祖之

争的延长。因此原因,这笔帐便要从六祖算起。这些问题涉及到许多

文献,而这些文献皆使用唐代帝王年号,使一般读者无法一眼看出历

史次序。因此之故,本文在考察这些文献时,将先标西历纪年,次举

文献名目、制作年代。又因这些文献,曾为学界注意并加以研究,本

文将对这些学术成果,加以评论。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即本文讨论的

主题,是禅门宗统之争,故对有关此一争论的文字,特别录出,作为

根据,请予注意。

(一)689年〈唐中岳沙门法如禅师行状〉

∵碑存嵩岳少林寺东二里许法如塔内。法如(∵638-689∵)是五祖弘

忍(∵601-674∵)弟子之一,──────────────────

────────────注∵9∵同上注。注∵10∵柳田圣山有关禅宗研

究,出版甚众,不必细列;其与禅宗七祖

∵有关系者如下:《初期禅宗史书·研究》(以下简称《研究》

)(京都:法藏馆,昭和四十二年∵[1967]∵);《禅·语录∵2∵:楞伽

师资记·传法宝纪》(东京:筑摩书房,∵昭和四十六年∵[1971]∵);

《禅·语录∵∵3:∵历代法宝记》(东京:∵筑摩书房,∵∵昭和五十一年

[1976]∵);〈∵语录·历史∵----∵禅文献成立史的研究∵〉,《东方学报

》(京都),∵卷∵57∵(昭和六十年∵[1985]∵),页∵211-599。∵注∵11

柳田圣山:《研究》,页∵96-100。注∵12∵同上注,页∵497-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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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事迹以此碑为基本纪录,《传法宝纪》有传。《宋高僧传·道齐

》所附法如,俗姓韩,与此法如无关。(注13)

∵此碑文录于《金石续编》卷六。拓本影印见鹫尾顺敬编的《菩提

达磨嵩山史迹大观》;柳田圣山据之制成书影,发表于《初期禅宗史

书·研究》,并于书中附录碑文,加以校注、研究。(注14)中国学

者注意此碑之宗教史价值者,先后有沈曾植、胡适及温玉成等。(注

15)

∵碑文有关禅宗祖师的承袭,是六祖之争的最早纪录,原文如下:

∵别有宗明矣者,即南天竺三藏法师菩提达摩,绍隆此宗,武

∵步东邻之国。传曰:神化幽赜。入魏传可,可传粲,粲传信

∵,信传忍,忍传如。

这一段文字是现在所知祖师谱系的最早资料。文中的“传曰:神化幽

赜”一语,出自道宣(596-667)所着《续高僧传·习禅总论》中对

菩提达摩一派禅法的评论。原文称:“属有菩提达摩者,神化居宗,

阐导江洛,大乘壁观功业最高。”同时又批评这种禅法“摩法虚宗,

玄旨幽赜,....幽赜则理性难通”。(注16)

(二)706年〈荆州玉泉寺大通禅师碑铭并序〉

∵此为神龙二年神秀(?-706)逝世后张说(667-730)所撰的碑

文。此文见于《唐文粹》卷六十四、《文苑英华》卷八百五十六、《

张燕公集》卷十四及《全唐文》卷二百三十一。拓本影印收于常盘大

定编的《支那佛教史迹》第四辑,图第四十二。释氏史书亦有两种选

载此碑。合校本见柳田《研究》所附资料篇。文称:

∵自菩提达摩天竺东来,∵以法传惠可,惠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

∵,道信传弘忍,继明重迹,相承五光。....∵服勤六年,不舍昼

∵夜。大师叹曰:东山之法,尽在秀矣。命之洗足,引之并坐。

∵(注∵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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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3∵范祥雍(点校):∵《宋高僧传》(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

∵,卷二十九,页734。

注14∵∵柳田圣山:《研究》,图版1及碑文合校注释,页487-96。

注15∵∵参阅沉着《海日楼札丛》,页212-13。胡着《神会和尚遗集》

∵(台北:胡适纪念馆,1970年),页343-53。温玉成:〈碑刻

∵资料对佛教史的几点重要补正〉,《中原文物》(特刊,1985

∵年),页206-7。

注16∵∵柳田合校本,页488。柳田录文点校如次:“传曰、神化幽赜

∵,....忍传如”,依此读法,这一段话是《续高僧传》所载,

∵实误。参阅《续高僧传》原文,收入《大正新修大藏经》(以

∵下简称《大藏经》),册50,页596c。

注17∵∵柳田圣山:《研究》,页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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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虽未明言弘忍传神秀,但是“命之洗足,引之并坐”等语,已经

暗示神秀是五祖的继承者。正因为此处未明白指出神秀是“六祖”,

成为后来南宗争统的根据之一。此点将于后文再加讨论。碑文又言:

∵又视年中,禅师春秋高矣。诏请而来,趺坐觐君,肩舆上殿

∵。屈万乘而稽首,洒九重而宴居。传圣道者不北面,有盛德

∵者无臣礼。遂推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圣敬日崇,朝

∵恩代积。(注18)

此文有两点值得注意:其一,神秀生前在唐王朝所受的崇敬,是后来

祖师宗统之争的导火线。∵在神秀未入京之前,东山法门只是荆楚地区

的禅侣中心之一,领袖人物只凭本人的功力,受到宗教界的重视。∵神

秀进京不但将东山禅法带入两京,∵也引起社会名流、帝王大臣的崇敬

,这就使其弟子产生一种历史使命感。∵这种使命感使他们重视嫡庶,

辨别傍正,确定利益分配。∵其二,禅师受到皇帝谥号之荣,在历史上

,∵此为首次,宋僧赞宁已在《大宋僧史略》对此作过评论。∵(注∵19

(三)707-712之间〈嵩岳寺碑〉李邕(678-747)撰

∵原石已佚,见《河南府志》卷一百十〈金石志〉,碑文收在《全唐

文》,没有撰写日期。因碑文称“中宗孝和皇帝诏于其顶追为大通秀

禅师造十三级浮图”,今由此可以推知碑立于神秀谥号“大通”之后

。中宗在位只有五年左右,塔于何时建成不详,然西元732年滑台大

辩论时,已有“普寂禅师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

等语,(注20)由此推知此碑竖立日期下限,绝对不会晚于滑台辩论

。由此也知此碑建成,当在《法宝纪》前,碑文涉及禅宗祖师,从而

引起争论的文字为:“若不以达摩菩萨传法于可,可付于璨,璨受于

信,信恣于忍,忍遗于秀,秀钟于今和上寂。”这里虽然没有七代祖

师的名号,但七代相传的事实已经讲得明白清楚。此寺碑之建立,上

有唐中宗的诏命追褒神秀,下有着名的大官及文士李邕公开宣布“秀

于今和上寂”,这在当时的官场及宗教界都是引人注目的大事。此碑

是引起禅宗宗统之争的导火线之一,也是神会所攻击的目标之一。

∵近人注意到此碑的重要性者,只有胡适一人。他在研究神会的过

程中,不止一次引用此碑:又在《手稿》等七集卷二里面,将碑文要

点抄出。(注21)日本学者柳田等,则全未提及此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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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8∵∵同上注,页499。

注19∵∵参阅《大藏经》,册54,页244C。

注20∵∵《遗集》,页284。胡氏的研究及结论,见同书页335-70。

注21∵∵胡适:《手稿》,页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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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713年顷《传法宝记》京兆杜撰

∵此书久佚,本世纪初敦煌卷子出现,才为学界重视。敦煌原卷此

书共有三个卷子,编号为P2634,3858,P3559。前两个卷子残破不全

,P3559号卷子则是首尾完备的善本。(注22)《大正新修大藏经》

将此书收入“古遗部”,编号2838,是以P2634卷子为底本。(注23)

柳田圣山于《研究》中,将此书作为“资料六”,校写注释出版;(

注24)后来再进一步对此书加工,收入《禅·语录2:初期·禅史一

》。此书是中文合校,日文翻译,是研究注释的善本。(注25)

∵《传法宝纪》中所记的祖师承袭系统,是菩提达摩、惠可、僧璨

、道信、弘忍、法如、神秀。卷子的结尾,题为“传宝纪七祖一卷”

。(注26)这一部传纪所列的禅宗祖师,惹起南宗僧俗的反感,与〈

嵩岳寺碑〉的纪事,都被神会点名指责,这点本文将在下面讨论。虽

然此书因南宗人士的攻搫,湮没千载,但此书对各代祖师的批评,还

算相当中肯,是理解禅宗发展的可贵资料。现在摘录数段,以窥其风

格:

∵天竺达摩....息其言语,离其经论,....斯亦默照之端,真

∵之纯味也。然后读诸经论,得最上胜句,则洞然照会矣。

∵是故惠可僧璨,理得真,行无辙迹,动无彰记。

∵至夫道信,虽择地开居,营宇玄象,存没有迹,旌榜有闻。

∵及忍如大通之世,则法门大启,根机不择,齐速念佛名,令

∵净心密来自呈,当理与法,犹递为秘重,曾不昌言。(注27)

(五)732年〈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

∵此为西元732年神会在滑台论战的记录,沉沦千余载,本世纪初

在敦煌遗书中发现。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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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2∵∵王重民等(编):《敦煌遗书总目录索引》(北京:中华书局

∵,1983年),页269,296。本目页181,P3559号,将此一禅卷

∵误为“佛经”。又于页461,订于《传法宝记》。

注23∵∵《大藏经》,册85,页1291。

注24∵∵柳田圣山:《研究》,页559-92。

注25∵∵见本文注10。

注26∵∵同上注,页435:《研究》,图版十五,原文见页572。

注27∵∵柳田圣山:《禅·语录2》,页4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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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从1929年起直到逝世前,一直在研究神会的遗作。在讨论神会着作

日期的问题上,学者多同意其晚年的考订。(注28)

∵神会在此一论战中以南宗禅门人士立场,对北宗的祖师谱系,首

度作出批评和拒绝。〈南宗定是非论〉所定的“是”和“非”是这样说

的:

∵菩提达摩....便传一领袈裟,以为法信,授于惠可。惠可传

∵僧璨。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惠能。六代相承,连

∵绵不绝。(注29)

∵唐朝忍禅师在东山将袈裟付嘱于能禅师。经今六代。内传法

∵契,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从上相传,一一皆与

∵达摩袈裟为信。其袈裟今见在韶州,更不与人。(注30)

∵远法师问:世人将秀禅师得道果不可思议人,今日何故

∵不许秀禅师充为六代?和上答:为忍禅师无传授付嘱秀禅师

∵处,纵使后得道果,亦不许充为第六代。何以故?为忍禅师

∵无遥授记处,所以不许。

∵远法师问:普寂禅师口称第七代,复如何?和上答:今

∵秀禅师实非的的相传,尚不许充为第六代;何况普寂禅师是

∵秀禅师门徒,承禀充为第七代?....普寂禅师在嵩山竖碑铭

∵,立七祖堂,修《法宝纪》,排七代数。....为无传授,所

∵以不许。(注31)

∵又今普寂禅师在嵩山竖碑铭,立七祖堂,修《法宝纪》

∵,排七代数,不见着能禅师。□能禅师是得传授付嘱人,为

∵[人]天师,盖国知闻,即不见着。如禅师[此是嵩山法如]是

∵秀禅师同学,又非是传授付嘱人,不为人天师,天下不知闻

∵,有何承禀,充为第六代?普寂禅师为秀和上竖碑铭,立秀

∵和上为第六代。今修《法宝记》,又立如禅师为第六代。未

∵审此二大德各立为第六代,谁是谁非,请普[寂]禅师仔细自

∵思量看!(注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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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8∵∵此指胡着〈新校定的敦煌写本神会和尚遗着两种〉,原刊《中央

∵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二十九本(1958年),下册,

∵页877-82。本文所用者是《遗集》所收的版本,见页221-399。

∵其他学者对胡氏研究神会的重视,见上引关口真大:《禅宗思

∵想史》,页24,155,160;柳田圣山:《研究》,页114-17;

∵柳田圣山:《语录·历史》,页365-411;印顺:《中国禅宗

∵史》,页281-318;H.Dumoulin,∵Zen∵Buddhism:A∵History:

∵Vol.1.∵India∵and∵China(New∵York:Macmillan,1988),

∵pp.,xix,63;田中良昭:《敦煌禅宗文献·研究》(东京:

∵大东出版社,1984年),页10-12等。

注29∵∵《遗集》,页262-63。

注30∵∵同上注,页281-82。

注31∵∵同上注,页283。

注32∵∵同上注,页289-90。胡氏对此段语录的分析,见页335-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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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会对禅宗祖师论的展开,有几点值得注意:第一,不承认普寂提出

的六代法统。第二,提出以惠能为六祖的新谱系。第三,道出了禅宗

祖师的新标准,作为批评北宗祖师的根据。这些准则就是“内传法契

,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第四,以此标准,否定神秀是

六祖,也不承认普寂为七祖。

∵神会指出:“从上已来六代,一代只许一人,终无有二。终有千

万学徒,只许一人承后。”(注33)神会说这些话时,六祖惠能去世

已近二十年。北宗在神秀逝世以后,普寂已有承继祖统的说法;南宗

又是如何?滑台论战中,果然提出这一问题:“远法师问,能禅师已

后,有传授人不?答,有。又问,传授者是谁?和上答,已后应自知

。”(注34)这一段对话颢示,当时南禅派系尚无七祖之说。

(六)736年〈大智禅师碑铭并序〉严挺之(673-742)撰

∵碑存西安碑林,拓本影印见《西安碑林书法艺术》。此文见《全

唐文》卷二百八十,胡适据此抄出;又见《金石萃编》卷八十一,陈

祚龙据此加以校读,并辑其他碑传,写成〈义福研究资料〉。此碑是北

宗禅史的重要金石证据,所有研究此一课题者,多采此碑文作证。(

注35)义福(661-736)是神秀的门人,与普寂并为北宗禅法第七代

的重要角色。《旧唐书·神秀传》末附有〈义福传〉:《宋高僧传》卷

九亦收有传。

∵涉及祖师承袭的记载,原文有这样的一段:

∵禅师***,始自天竺达摩。大教东流,三百余年,独称东山

∵学门也。自可、璨、信、忍、至大通,递相印嘱。大通之传

∵付者,河东普寂与禅师二人。即东山继德,七代于兹矣。

∵(注36)

(七)742年〈大照禅师塔铭〉李邕撰

∵文收于《全唐文》卷二百六十二,胡适据之钞出,并加标点

分段;又见《李北海集》卷二(《湖北先正遗书·集部》),陈祚龙

据此整理出普寂的生平资料。大照禅师是普寂(651-739)的谥号。

寂为神秀的继承人、北宗的领袖,门人尊为“七祖”。生平史传,尚

有《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一〈神秀传〉末所附之寂传及《宋高僧传》卷

九所收〈普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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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3∵∵同上注,页282。

注34∵∵同上注,页286。

注35∵∵参阅陕西省博物馆李域铮等(编):《西安碑林书法艺术》,

∵增订本(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页182-85,

∵304;胡适:《手稿》,第七集,页415-18;陈祚龙:《中华

∵佛教文化史散策初集》(台北:新文礼出版公司,1978年),

∵页167-77。

注36∵∵同上注,胡书,页418;陈着,页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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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近人研究的重要着作,当推田中良昭着的〈大照普寂·禅宗传灯

说〉。(注37)

∵碑文中有关禅宗祖师的记载如下:

∵四海大君者,我开元圣文神武皇帝之谓也。入佛之智,赫为

∵万法宗主者,我禅门七叶大照和尚之谓也。

∵神龙中,孝和皇帝诏曰:大通禅师降迹閰浮,情存汲引。

∵....然而示彼同凡,奄随运往。形随已谢,教乃恒传。其弟

∵子僧普寂,夙参梵侣,早造法筵。得彼髻珠,获兹心宝。

∵....宜令统领徒众,宣扬教迹,俾夫聋俗,咸悟法音。(注

∵38)

∵诲门人曰:吾受托先师,传兹密印。远自达摩菩萨导于可,

∵可进于璨,璨钟于信,信传于忍,忍授于大通,大通贻于吾

∵,今七叶矣。(注39)

∵值得注意的一点,即上述的这一段话,是出于普寂自己的口中,

∵这在禅宗历史上,自认是“七叶”还属初次。

(八)735-754年之间〈第七祖大照和尚寂灭日斋赞文〉(拟)

∵此文作者姓名及书写日期均缺,文字保存于敦煌文书,藏于大英

博物馆,编号斯2512号。本卷包含三篇文书,其第二篇就是这一赞文

。原卷无题,《敦煌遗书总目索引》编者根据文字内容,拟补此篇名

。(注40)由中良昭〈大照普寂·禅宗传灯说〉一文将此赞文抄出发表

,加以讨论,引起治禅宗史者的重视。文中有关禅宗祖统的部分如下

∵惟天为大,唯尧则之。惟佛为圣,唯禅嗣之。故西天付嘱,

∵五日于曩辰;东夏传灯,七祖光乎皇运。我第七祖三朝国师

∵大照和尚,出二边境,越诸地心,得如来慈,入佛知见。乘

∵最上乘,来成正觉,坐金刚座,称天人师。(注41)

在此文之前,普寂已被尊为“万法宗主”、“禅门七叶”等。今此赞

文正式以“七祖”尊之,七祖名号之建立至此正式展开。

(九)754年前后〈故左溪大师碑〉李华(715-766)撰

∵“左溪大师”即天台宗第八祖玄朗(673-754)。碑文收于《全

唐文》卷三百二十及《文苑英华》

──────────────────────────────

注37∵∵同上注,胡书,页408;陈着,页414。田中良昭对普寂之研究

∵,收于其着书:《敦煌禅宗文献·研究》(东京:大东出版社

∵,1983年),页549-68。

注38∵∵同上注,陈着,页177,179-80;胡书,页408,410-11。

注39∵∵同上注,陈着,页177-81;胡书,页408-18。

注40∵∵《敦煌遗书总目索引》,页159,第2512(2)号。

注41∵∵田中良昭:《敦煌禅宗文献·研究》,页555。

页426

卷八百六十一。碑文记叙天台宗的祖师及教理为主,但亦涉及当时中

国佛教大势。其有关禅宗部分者如下:

∵至梁魏间有菩萨僧菩提达摩禅师,传楞伽法。八世至东京圣

∵善寺弘正禅师,今北宗是也。又达摩六世至大通禅师,大通

∵又授大智禅师,大智降及长安山北寺融禅师,盖北宗之一源

∵也。又达摩五世至璨禅师,璨又受能禅师,今南宗是也。又

∵达摩四世至信禅师,信又受融禅师,住牛头山,今径山禅师

∵承其后也。(注42)

这一段文字虽然显得混乱,但仍有数点值得注意:一、碑言弘正禅师

是北宗之第八世,宇井伯寿认为此一弘正,就是契微(见后)之师宏

正。(注43)由此可见北宗禅在受神会批击之后,并未垮台。二、“

达摩五世至璨禅师,璨又受能禅师”是明显的错误──璨应为忍。错

误原因待作进一步研究。三、牛头宗已被认为是禅门中的一支了。

(十)765年〈大唐东都荷泽寺殁故第七祖国师大德龙门宝应寺龙岗腹

∵建身塔铭并序〉“门人比丘”慧空撰

∵法璘书丹,永泰元年十一月十五日竖碑。此碑1983年12月于洛阳

龙门西山唐代宝应寺遗址出土,是有禅宗历史及神会和尚的重要史料

。碑文记载神会的生卒年代,确如宗密所记的日期684-758,世寿七

十五。此碑的出土足以订正《宋高僧传·神会》所记神会生卒年代之

误,以及吕澄、陈垣所据之不确,亦推翻胡适所考订神会的生卒日期

。(注44)原碑存于洛阳市文物工作队,温玉成为文介绍,并将碑文

刊布。碑文开首的名称,就以“七祖国师大德”,明言神会的七祖身

分,碑文也记禅门祖师系谱如下:

∵粤自佛法东流,传乎达摩,达摩传可,可传璨,璨传道信,

∵信传弘忍,忍传惠能,能传神会。□传七叶,永播千秋。

∵....唯佛与佛,正法可流,宗承七叶,劫石长休。(注45)

温玉成推测,碑文撰人慧空即《宋高僧传》所载的慧空,原为普寂弟

子,后来投入荷泽门下。此无别证,暂存疑。

──────────────────────────────

注42∵∵《文苑英华》(台北:文华书局,1965年),页5417。

注43∵∵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页309-10。

注44∵∵参阅吕澄:《中国佛学源流略讲》(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页371;陈垣(编):《释氏疑年录》(北京:中华书局

∵,1964年),页120;《遗集》,页370-76。

注45∵∵温玉成:〈记新出土的荷泽大师神会塔铭〉,《世界宗教研究》

∵1982年第2期(1982年5月),页78-79;温氏又于〈碑刻资料对

∵佛教史的几点重要补正〉文中,对此碑作了订正(见注15),

∵慧空生涯参考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页301-2。

页427

(十一)766年〈东京大敬爱寺大证禅师碑〉王缙(700-781)撰

∵碑文收于《全唐文》卷三百七十及《文苑英华》卷八百六十二。

缙为王维之弟,佛教家庭,兄弟均有着作,记叙其宗教生涯。大证禅

师即昙真和尚,俗姓边,是普寂的法孙,生卒年代为704-763年。(

注∵46)碑文所记传法系谱如次:

∵夫修行之宗旨,如水木之有本源。始自达摩,传付慧可,可

∵传僧璨,璨传道信,信传弘忍,忍传大通,大通传大照,大

∵照传广德,广德传大师。一一授手,一一摩顶。相承如嫡,

∵密付法印。(注47)

王缙又在碑文中自叙说:“缙尝官登封,因学于大照,又与广德素为

知友。”(注48)

(十二)766年〈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审)李宾客(之芳)一百韵〉

∵杜甫(712-770)撰

∵诗云:“身许双峰寺,门求七祖禅。落帆追宿昔,衣褐向真诠。

”(注49)此为唐诗中言及禅宗第七祖师最早诗句。历代注杜诗者对

此诗的诠释,正误交杂,相当混乱。要澄清此种混乱状况,先要考订

诗中所提及的两个关键词。此二词一为“双峰寺”,一为“七祖禅”

∵《分门集注杜工部诗》注“双峰寺”云:“田曰:‘《释氏要览

》云,曹溪在韶州双峰寺下,昔晋武帝曹叔良宅也。’”意谓双峰寺

在韶州。然《大明一统志》卷七十九云,该寺系由竟钦(910-977)

开山,事在杜公去世百余年后,与诗中所言的双峰寺,实无关系。竟

钦见《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二:《禅林僧宝传》卷十亦有传,可作证

明。(注50)杜诗所言之双峰,应是禅宗四祖道信及五祖弘忍,先后

在湖北破头山及凭茂山所创禅苑之合称。《传法宝纪》称此二祖均为

“唐双峰山东山寺释”,正与杜诗相合。(注51)

∵“七祖禅”一词中的“七祖”,《集注》所说颇为混淆。钱谦益

(1582-1664)对此有较广泛的注释。蒋超伯以为七祖是荷泽,浦起

龙认为所指者马祖(道一,709-788),柳田圣山谓七祖应为大照禅

师普寂,柳田更举杜诗“余亦师粲可,身犹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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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46∵∵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页304。

注47∵∵《文苑英华》,页5425。

注48∵∵同上注。

注49∵∵《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四部丛刊初编缩本》,卷十八,

∵页319。

注50∵∵《大藏经》,册51,页285b。参阅慧洪:《禅林僧宝传》卷十

∵,收入《续藏经》,册137,页242d。

注51∵∵见《禅·语录2》,页353-55。

页428

禅寂”,以证杜甫所亲近的禅法,应是北宗。(注52)现在看来,“

双峰寺”,“七祖禅”皆与北宗历史有关,不必再作进一步猜测。杜

公在关洛活动的时代,正值北宗盛时。到荷泽宗尊神会为七祖并得到

唐王朝承认时,杜甫已经流落巴楚,根本没有向荷泽门求禅法的可能

了。

(十三)766年顷〈润州天乡寺故大德云禅师碑〉李华撰

∵碑中的主人翁法云和尚(?-766),是普寂的弟子之一,曾将大

照之宗播至江南。(注53)碑言:“自菩提达摩降及大照禅师,七叶

相乘,谓之七祖。心法传示,为最上乘。”(注54)此碑文收于《文

苑英华》卷八百六十一及《全唐文》卷三百二十。

(十四)773年〈舒州山谷寺觉寂塔隋故镜智禅师碑铭并序〉独孤及

∵(725-777)撰

∵禅宗三祖僧璨(?-606)本来不知何许人,及盛唐时期禅宗荣昌

,水涨船高,大历八年(773)追谥僧璨为“镜智”,塔曰“觉寂”

。独孤及之碑,即记此事。此文收于《文苑英华》卷八百六十四及《

全唐文》卷三百九十。此文撰于僧璨死后一百六十年,所记的内容于

早期禅史而言,固非一手史料;然对中唐禅史而论,是可贵金石参考

之一。例如在祖统谱系问题上,碑言:

∵至菩提达摩大师,始示人以诸佛心要,人疑而未思。惠可大

∵师,传而持之,人思而未修。迨禅师三叶,其风浸广。....

∵其后信公,以教传弘忍。忍公传惠能神秀。能公退而老曹溪

∵,其嗣无闻焉。秀公传普寂,公之门徒万,升堂者六十有三

∵。得自在惠者,一曰弘正;正公之廊庑,龙象又倍;或化嵩

∵洛,或之荆吴。自是心教之被于世也,与六籍侔盛焉。(注

∵55)

(十五)780年顷〈二宗禅师赞〉释皎然撰

∵此文收于《文苑英华》卷七百八十二、《皎然集》卷八及《全唐

文》卷九百一十七。皎然以诗驰名,亦熟知禅义。集中除本赞以外,

尚有天台和尚、能、秀二祖、志公、达摩大师、大通和尚及鹤林和尚

诸家“法门义赞”。其中与七祖有关的赞偈如下:

──────────────────────────────

注52∵∵见《分门集注杜工部诗》所引各家注集。钱氏《钱注杜诗》卷

∵十五、蒋着《通斋诗话》卷下及浦着《读杜心解》等,并见柳

∵田圣山:《研究》,页99-100。讨论及评语见页96-97。

注53∵∵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页298-99。

注54∵∵《文苑英华》,页5419。

注55∵∵同上注,页5436。

页429

∵裁玉为璧,一体殊称。二圣渊渊,异名同证。安赞天后,寂

∵佐玄宗。....邈邈安公,行越常致。高天无言,九有咸庇。

∵大海无心,百川同味。曈曈大照,有迹可睹。不异六宗,无

∵惭七祖。禅冈一倾,人天何怙。(注56)

这一偈赞中有两点值得留心:第一,赞文所言二宗或“二圣”指安公

和大照。安公应是慧安(582-709),与神秀同为五祖弘忍的弟子;

大照指普寂。第二,“不异六宗,无惭七祖”一语,出现于普寂赞文

,由此可见皎然所知之七祖就是北宗的称呼。皎然在禅宗分裂问题上

所持的态度,是反对分裂:“三乘同轨,万法斯一。南北分宗,亦言

之失。”(注57)

(十六)781年〈唐故东京安国寺契微和尚塔铭并序〉耀德舆(759-818

∵)撰

∵此碑铭文收于《文苑英华》卷七百八十六、《全唐文》卷五百一

及《权载之文集》卷二十八。契微(720-781)是普寂的法孙,故对

禅宗七祖有一段记载:

∵自菩提达摩,七叶至大照祖师,皆以心法秘印,迭相授受。

∵故戒生定,定生惠,得第一义者冲而诣之。呜呼今其诣之矣

∵,桑门纪述多不分系绪,今备书者亦所以无忘先德。(注58)

(十七)806年〈唐故招圣寺慧坚禅师碑铭并序〉徐岱撰

∵碑存西安碑林。碑中所记的慧坚禅师(719-792),是荷泽大师

神会的弟子。在此碑出土以前,史传并无记录,只有宗密所述的禅门

师资中,荷泽门下附有“西京坚”三字列于弟子名单之内,然无详情

。慧坚先居洛阳,后来曾在长安活动。碑中所记之事,对荷泽禅在神

会逝世之后的发展,非常重要。详情参阅冉云华〈唐故招圣寺慧坚禅

师碑考〉一文。(注59)碑文中有关禅宗祖师的部分,作如此说:

∵洎菩提达摩,舍天竺之王位,绍释门之法胤,远诣中夏,大

∵阐上乘。....乃以心印,密传惠可。四叶相授至弘忍大师,

∵奉菩提之记,当次补之位。至乃荷忍大师之付嘱,承本师之

∵绪业,则能大师,居漕溪。....厥后奉漕溪之统纪,为道俗

∵之

──────────────────────────────

注56∵∵同上注,页4935;《皎然集》,《四部丛刊初编缩本》,

∵页55。

注57∵∵同上注,“亦言之失”,集作“工言之失”。慧安《宋高僧传

∵》卷十八有传,见《大藏经》,册50,页823b-c。

注58∵∵《文苑英华》,页4959。参阅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

∵页325。

注59∵∵此文及拓本摄影,刊于《中华佛学学报》第七期(1994年),

∵页97-120。亦收入冉云华:《从印度佛教到中国佛教》(台北

∵:东大图书公司,1995年),页145-73。

页430

∵归依,则荷泽大师讳神会,谓之七祖。升神会之堂室,持玄

∵关之管键。....则慧坚禅师乎!(注60)

碑文又言唐大历中(766-779),唐代宗因“闻禅师僧腊之高,法门

之秀,特降诏命,移居招圣,俾领学者,且为宗师,遂命造观音堂,

并缋七祖遗像”。

∵碑文提到禅宗历史上另一件祖师之争的事,南北两宗的“正邪”

之辩:

∵又奉诏与诸长老,辩佛法邪正,定南北两宗,禅师以为:开

∵示之时,顿受非渐;修行之地,渐净非顿。知法空,则法无

∵邪正;悟宗通,则宗无南北。

∵粤自达摩,默传秘藏。继统相授,至于禅师。丕承七叶

∵,大拯群疑。(注61)

(十八)824-827年《圆觉经大疏钞》宗密(780-841)着

∵书中的禅门祖师承传系谱如下:

∵西域二十八祖,此方七祖,相承传法,如一灯照百千灯,冥

∵者皆明,明终无尽。....达摩至北[此]方当其第一。慧可第

∵二,僧璨第三,道信第四,弘忍第五....慧能第六,神会第

∵七。(注62)

∵宗密常在每一祖师后面,用小字夹注,加以说明。其中对神会的

夹注,文字最长,达六、七百字,是现存最早的荷泽传记。其中所记

的神会生卒年代及身后哀荣,皆为最近发现石刻资料所证实无误。宗

密又有《圆觉经小疏钞》六卷,其中所记禅宗七祖大事,与《大疏》

相同,只有数字之异。本文所引用者是《大疏钞》的文字。《大疏钞

》称:

∵贞元十二年敕皇太子集诸禅师,楷定禅门宗旨,遂立神会禅

∵师为第七祖。内神龙寺敕置碑记现在。又御制七祖赞文,见

∵行于世。(注63)

此段记事,亦见宗密另一部书,将于下文相并讨论。

──────────────────────────────

注60∵∵同上注,文,页115;书,页170。

注61∵∵同上注,文,页116;书,页172。

注62∵∵引自《大藏新纂卍续藏经》,第十卷,页531b-32c。有关此书

∵的编纂年代,参阅镰田茂雄:《宗密教学·思想史的研究》(

∵东京:东京大学,1975年),页91;冉云华:《宗密》,页

∵25-26。

注63∵∵《大藏新纂卍续藏经》,第十卷,页532c。

页431

(十九)830年《裴休拾遗问》宗密着

∵有关此书的版本、流传及裴休的关系,我曾有专文讨论,(注

64)兹不再赘。现在只钞出与七祖问题有直接关系的文字,并加讨论

。宗密在此书中所记载如下:

∵问:荷泽为七祖,何不立第八、九、十?后既不立,何妨据

∵传衣为凭,但止第六?

∵答:若据真谛,本绝名数,一犹不存,何言六七?今约俗谛

∵,师资相传,顺世之法,有其所表。如国立七庙,七月而葬

∵,丧服七代。....今传授仪式,顺世生信,何所疑焉!故德

∵宗皇帝,贞元十二年,敕皇太子,齐诸禅师,楷定禅门宗旨

∵,搜求传法者傍正,遂有敕下,立荷泽大师为第七祖。内神

∵龙寺,见有名记。又御制七代祖禅赞文,见行于世。(注65)

此书附有诸宗师承傍正图,其所记之正传师资七代为:“达摩一,惠

可二,僧璨三,道信四,弘忍五,惠能六,神会七,磁州八,荆南九

遂州圆十。∵”(注∵66∵)在“相承是傍”的灯谱中,记有北宗牛头二

宗:“北宗神秀六,普寂七。∵”“牛头融,智严,惠方三,法持四,

智威五,慧忠六”。∵(注∵67∵)《续藏经》本〈禅门师资承袭图〉中

,北宗禅师不注代数,牛头山系统则列:“慧融初祖,∵智嶷第二,惠

方第三,法持第四,智威第五。∵”(注∵68∵)其后诸禅师亦未注明代

数。

(二十)〈送宗密上人归南山草堂寺因诣河南尹白侍郎〉刘梦得(772-

∵846)撰

∵诗云:“宿习修来得慧根,多闻第一却忘言。自从七祖传心印,

不要三乘入便门。”(注69)此诗写于831年。

──────────────────────────────

注64∵∵冉云华:〈黑水城残卷《承袭图》研究〉,载《潘石禅先生九秩

∵华诞敦煌学特刊》(台北:文津出版社,1996年),页75-87。

注65∵∵引自石井修道:〈真福寺文库所藏·《裴休拾遗问》·翻刻〉,

∵《禅学研究》60号(昭和五十六年[1981]),页80。

注66∵∵同上注,页81-82。

注67∵∵同上注,页83。

注68∵∵《续藏经》(台北:中华佛教会,1971年),册111,页435。

∵参阅胡适对宗密所记禅师的评论,见《遗集》,页69-72,370

∵-76;及镰田茂雄:《宗密教学·思想史的研究》,页293-432。

注69∵∵引自《刘梦德集》,《四部丛刊初编缩本》,卷七,页55。有

∵关此诗的写作背景及日期,参考冉云华:《宗密》,页299-

∵300。

页432

(二十一)〈答史山人十问〉宗密撰

第九问的对答称:

∵问:又佛灭后付法于迦叶,以心传心,乃至此方七祖,每代

∵只传一人。既云于一切众生,皆一子之地,何传授不普?(

∵注70)

文中“及至此方七祖”一语,说明“七祖”用语,流通于当时。史山

人名史制诚,后来出家。〈答史山人十问〉,见于《裴休拾遗问》,《

祖堂集》卷六及《景德传灯录》卷十三。(注71)

(二十二)853年〈唐故圭峰定慧禅师传法碑〉裴休(797-870)撰文

∵碑存陕西鄠县草堂寺中,由裴相撰文并书丹,柳公权篆盖,是唐

中的名品。碑文收于《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三、《金石萃编》卷一百

一十四、镰田茂雄编《宗密教学·思想史的研究》(页49-52)及陈

景富着《草堂寺》(页181-85)。此碑所记的传法系统是这样的:

∵达摩传可,可传璨,璨传信,信传忍为五祖,又传融为牛头

∵宗。忍传能为六祖,又传秀为北宗。能传会为荷泽宗,荷泽

∵于宗为七祖;又传让,让传马,马于其法为江西宗。荷泽传

∵磁州如,如传荆南张,张传遂州圆,又传东京煦。圆传大师

∵。大师于荷泽为五世,于达摩为十一世,于迦叶为三十八世

∵,其法宗之系也如此。(注72)

此碑是研究宗密和上的基本资料,《宋高僧传·宗密》大半采此碑的

文字。近人研究禅史者皆重视此碑,多数相信碑文是记实之作,唯一

的例外就是胡适。胡氏在去世前有一篇未完稿的论文:〈跋裴休的唐故

圭峰定慧禅师传法碑〉。此文对碑文所记的传法世系,作了极严竣的批

评,更对宗密的人格有直接攻击。本文作者撰有论文〈宗密传法世系的

再检讨〉,对胡氏在论文中所撰择的史料及研究的方法,提出不同的看

法。(注73)当

──────────────────────────────

注70∵∵引自石井修道:〈真福寺文库所藏·《裴休拾遗问》·翻刻〉,

∵页100。

注71∵∵参阅《祖堂集》(台北:广文书局,1972年),页114-16;《

∵大藏经》,册51,页307b-c。∵并见冉云华:〈宗密着《道俗

∵酬答文集》的研究〉,载冉云华:《中国佛教文化研究论集》

∵(台北:东初:1990年),页143-49。

注72∵∵参阅《金石萃编》,卷一百一十四,页6b-7c;镰田茂雄:《

∵宗密教学·思想史的研究》,页50:陈景富:《草堂寺》,页

∵182。参阅冉云华:〈裴休佛教生活的研究〉,载汤一介(编):

∵《国故新知:中国传统文化的再诠释》(北京:北京大学,

∵1993年),页299-312。

注73∵∵见上文注4;参阅江灿腾:〈胡适禅学研究公案〉,《当代》(

∵台北)第101期(1994年9月),页112-23;第102期(1994年

∵10月),页110-19。

页433

上述的论文发表时,有些文献如前(十七)、(十八)等,尚未被学

术界所知晓,现在将这新旧材料,会合通论再作检讨,更可以看清楚

盛唐和晚唐时代中国禅宗的历史真象。

(二十三)988年《宋高僧传·圆绍》赞宁等编撰

∵依历史年代而论,禅宗七祖之争发生在西元第八世纪至第九世纪

时期,这一期间记载佛教史的书籍,以《宋高僧传》最为重视。可惜

当此书编纂时,唐末五代之际的混乱时期仍未结束,书中的材料不全

,错讹遗漏不少。以七祖之争一事而论,只有〈圆绍传〉一处记此事如

下:

∵绍即七祖荷泽神会禅师五叶法孙也。演其无念,示以真心,

∵了达摩之密传,极南能之深趣。时参学之众,拥从且繁。

∵(注74)

圆绍(811-895)是荷泽禅的第六代,弟子惠霭等是第七代,荷泽一

系的人物,此后无闻。(注75)

∵上面所列的二十三件上献,自然不能说是包括所有的七祖的文献

记录,但与七祖有关的的重要参考及近人对此问题的讨论,大多罗列

在内。从这些资料系年及诸家所论中,我们对禅宗七祖之争,得到下

列的数点结论:

∵第一,禅宗六祖及七祖的传统,是由北宗禅门人士首创其说的。

神秀禅师将“东山法门”由荆楚地区,带入长安和洛阳两京,受到武

则天等人的崇敬,成为“两京法主、三国帝师”,逝世以后更得到谥

号及国葬式的荣誉,这在习禅者的历史上,都是空前未有的光荣。∵这

些禅门之光的来源,是以神秀本人的地位及教理为中心。∵神秀去世以

后,∵弟子承继了他所造的局面,更凭借他的声名和弟子本身的才华,

以维持由神秀所赢得的既得利益。∵六叶祖师的思想,于是正式被提出

,作为维系教团的标志。

∵第二,从历史发展的先后层次而论,“七祖”之论以712年编成

的《传法宝纪》为最早,但在那部书中的六七两祖是法如第六、神秀

第七;这一法系与较早的〈嵩岳寺碑〉所记不同。〈碑〉中的名单未列入

法如,而以神秀继弘忍,普寂承神秀。从这两种同属北宗文献而祖统

纪录不同的事实可以看出,早期北宗六祖之说尚未定型。这种法如与

神秀的不确定状态,可能是普寂造成的。普寂也许想要在神秀以外,

抬出他的另一老师法如,把他列入祖师谱中,以加重普寂自己的分量

,表示他比神秀的其他门人,更多

──────────────────────────────

注74∵∵《宋高僧传》,页301-2。对此书之评价,参考陈垣:《中国

∵佛教史籍概论》(北京:科学出版社,1955年),页34-43。

注75∵∵参阅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页262-68。按《草堂寺》载

∵有元碑〈栖禅寺宗派图〉,图中所记宗密法裔尚有四代之多,超

∵过圆绍一支。见陈景富:《草堂寺》,页142后插图。

页434

一重关系。他的这一努却无法使法如得到官方的认可,后来更被神会

732年在滑台定是非论中,将此矛盾提出,加以讥笑和抨击。从此以

后,北宗的七祖论,以普寂为中心,一直维持到第八世纪末年。(注

76)

∵神会在滑台会中,主要的是争取惠能为禅宗六祖,对七祖是谁的

问题一直不作正面答覆。当远法师追问“能禅授者是谁”,神会只能

以“已后应自知”一语避开。神会的努力固然将惠能推上南宗六祖的

法座,但是对七祖是谁的问题上,并没有马上产生重大的变化,遂由

普寂门下***其师为七祖。直到∵754∵年左右,李华在〈左溪碑〉中,

才正式提出禅宗分为北宗两支、南支及牛头宗,∵各宗祖师代数不一,

而以北宗为盛,当时已至第八弘正禅师。∵从此以后,禅宗是诸家并起

,各有师承。荷泽禅师神会被尊为七祖,首见于∵765∵年的〈身塔碑〉

,继见于∵806∵年的〈慧坚碑〉。以后,第九世纪的碑传问答,七祖之

事全是荷泽一系。∵由此可见,禅宗七祖争论的发展,是由北宗建统开

始,引起南宗的挑战,导致南、北、牛头三家争雄的局势。∵直到∵792

年,∵唐德宗命太子敕诸禅德,楷定禅宗宗旨,定荷泽大师为七祖,自

兹而后,再未有公开的争论发生。∵唐末战乱频起,两京遭到破坏,荷

泽禅的基地毁灭,∵后来的禅宗主流,尽属南宗门下南岳及青原二支。

荷泽一支的命运没落,∵在《祖堂集》、《景德传灯录》及《传法正宗

记》等“新历史”的纪录中,七祖之事,尘封网蔽,随之淹没。

∵柳田圣山根据《全唐诗》卷二百七十六所收卢纶诗〈送静居法师〉

中,有“九天论道当宸眷,七祖传心合圣踪”之句,进而推论静居法

师不是人名,而与江西静居寺有关。他又举出颜真卿〈靖居寺题名〉,

证明此寺与行思有关,故卢诗的“七祖”,应指青原大师。(注77)

以本文中所收的文献证据而论,卢诗中的七祖,与皇帝的讨论有关,

“九天”、“宸眷”二词可作证明。而晚唐的七祖之争,只有792年

前后数次,见于〈彗壂碑〉、《圆觉经大疏钞》及《裴休拾遗问》,亦

见于《佛祖统纪》。在封建制度下,皇帝决定的事才算数,别人怎敢

逆天。神会既然是皇帝所承认的七祖,别人不赞同也只能沉默,最多

只是不唱赞歌而已。何况静居是人名抑为寺名,静居与靖居是否相同

等等,都值得作进一步的探讨。

∵第三,从思想史的角度看,禅宗人士的祖统争论中,对祖师的概

念、传承、条件等,提出了许多前所未见的新题目。∵在这一方面神会

的创造最多,是他提出“内传法契,以印证心;∵外传袈裟,以定宗旨

”。∵神会也是第一个提出禅宗传法“一代只许一人”。法契、印心、

传衣、定宗旨的具体内容如何,神会语录中并未作进一步的解释。∵这

些问题因篇幅所限,以后另行讨论。∵现在只谈两点,一点是传衣说,

据罗香林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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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6:参阅上文第(十六)。∵注∵77∵柳田圣山:《研究》,页∵414-15;

∵并见《全唐诗》(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8年),册五,页3136。

页435

是另有来源的;(注78)另外一点就北宗人士没有接纳神会的挑战,

也没有改变他们所尊重的祖统,但是他们无疑的受到神会祖师论的影

响。∵因为这些影响尚未受到学术界的注意,现在举出数证加以说明。

776∵年〈大证禅师碑〉中所记的北宗传灯,∵文中有“一一授手,一一

摩顶。∵相承如嫡,密付法印”的话。781∵年所撰的〈契微和尚塔铭并

序〉中,∵也有“菩提达摩,七叶至大照祖师,皆以心法秘印,迭相传

授”等语。这种思想和文字在早期的北宗文字中,都是看不到的。

∵第四,由七祖之争,导致嫡庶傍正之别,这牵涉禅宗所言之“宗

”其义指何?神会在南宗定是非的争论中,曾有“外传袈娑,以定宗

旨。从上相传,一一皆与达摩袈娑为信”。由此可见以袈娑所定的“

“宗旨”不是教义,而是信物。这“宗旨”可以与〈大证禅师碑〉中“

相承如嫡,密付法印”之义相合。由此可见禅宗人士所说的“宗”义

非“学派”或“要义”,而是中华伦理中的“祖宗”概念。这一点唐

人早巳熟知,如白居易(772-846)就曾说过:“虽嗣正法有家嫡,

而支派者犹大宗小宗焉。以世族譬之。”又如贾餗(?-835)也说:

“代袭为祖,派别为宗。”(注79)禅宗人士喜欢用“血脉”二字形

容传灯师资之间的关系,确是很传神的用语。陈寅恪曾经指出,禅宗

的祖师谱系思想,可能启发韩愈“道统”论的建立。(注80)此说如

果成立,∵也许可以更进一步看出禅宗宗统之争,已超过佛教文化的范

围,使传统祖宗概念的变化,扩大到儒家乃至宋明道教的宗派论。∵这

一思想的转折过程关键,∵乃是禅宗采用中国传统的祖宗概念,改变而

成为师承关系,建立了传法系统,由世俗关系转为僧侣关系。∵新儒家

由此得到启发,∵建立道统谱系,使中国伦理在家族谱系之外,另有学

术谱系。∵道教则亦建立他们的祖师体系,以达到嫡传正统的地位。由

此可见禅宗祖师之争,对整个中国文化都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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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8:罗香林:∵《唐代文化史》(台北:***商务印书馆,1955∵年)

∵,页122-36。

注79∵∵白、贾二氏所撰碑文,见胡适:《手稿》,第七集,页269-71。

注80∵∵陈寅恪:〈论韩愈〉,载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页285-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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