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天水在瓶——读《天下赵州生活禅》

丁立梅

出处:《中国新书》2005年10期(现改为《资治文摘》)

远足的时候,我曾到过不少寺院,如广州的光孝寺,杭州的灵隐寺,山西的佛光寺。那些地方,大抵都是禅院深深,僧衣飘飘,参天古树蓊蓊郁郁,木鱼声在唱晚的风中,传送得很远很远……感觉上,是另一个世界另一重天,庄严肃穆,神秘莫测,不可亲近。

所以,每每逛这些寺院时,我总是敛声静气地,只远远观着。我以为,自己的凡俗,是无法消受那些“禅”的。

却意外地,与禅相逢,在今夏。隔着一纸的距离,在马明博着的《天下赵州生活禅》里。

以轻灵的笔调,作者把我们平时敬之远之的禅,娓娓道来。那些清新的文字,犹如一泓清澈的溪流,一点一点地,濯亮我们蒙尘的眼和心。你穿衣么?自然穿的,五彩缤纷还行不够,常要因之苦恼。那是俗服。通过阅读,增长了我的见闻,例如僧服虽只是一袭长衫,或黄或灰或黑或赤,却穿尽自然。淡泊,平和,从容,所以能做到“万人如海一身藏”,所以能做到外表虽是粗布衣裳,心中却拥有“三千大千世界”——生活中,原是有比穿衣裳更重要的事的。

鞋,亦是我们每日必穿的,但我们却极少“低头看得破”。现实里,我们计较太多得失,脚步永远是匆匆再匆匆。在禅门中,却有“照顾脚下”之意,“下脚处,亦有禅心”。这让我想起有一年我去浙江普陀山,在前往南海观音铜像的路上,偶一低头间,竟发现一路雕刻的莲花。脚突然就变得柔软起来,轻轻踩下一步,就是一朵莲花开啊。原来,照顾好脚下,脚下就可以生花的。

碗,乃我们的家常之物,谁会去留意它呢?却不知,它原也是盛着禅的。佛说,一花一世界。一碗岂非又是一世界?果然,碗中也有禅。你看,“放什么给它,它都不起贪心。”“一向苦苦寻觅的佛性,原来不光关乎山河大地、灿烂星汉、青青翠竹、郁郁黄花。果然一沙一世界,这一只碗,深深浅浅‘可容可盛’的,竟然可以是整个虚空。”“既然是整个虚空了,那时光也在这只碗里面,你我也在这碗里面,生活这片天地也在这碗里面。这碗里面,还盛容着一天天流水的日子、一天天的喜怒哀乐;盛容着使性子或者包容,自以为是的小伎俩或者恍然大悟的一瞬间;盛容着爱你或者恨你的人。”

读至此,偶回头,突然瞥见我身后的桌上,搁置着一只碗。碗口朝上,碗沿边,拓印着一圈瘦长瘦长的花瓣。其时夕阳正西下,金粉一样的光芒,透过窗帘漫进来,落满一碗。心中刹那风吹云动,真的是一碗一世界。天与地,瞬息间有了久久长长的味道。

曾读过一首唐人的诗句: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初读时,无由地喜欢,但却不甚了了其中之意。现而今,方才有些明白了。你道禅在哪儿?原来云自在青天之上,水自在瓶子之中。就这么简单。这就是生活禅,它一直在,在我们的衣食住行里,在我们的举手投足间,在我们的一呼一吸中,温暖着,可亲着。禅像花香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无影无踪,却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如此一想,燠热难当的夏天,渐渐透出几许清凉来。晚风里,送来一袭花香,不知是月季,还是兰花。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生活里,原是暗香处处,禅意盈盈的。生命因此而别有了一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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