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禅与中国》谈起

演慈

一、本书纲要

由桂冠图书出版,日本当代着名的禅学家柳田圣山撰着,毛丹青翻译的《禅与中国》,是一本兼重历史性与佛学性的着作。虽然在二百页不到的篇福里既要就中国禅宗的演进史作详实的追溯与分析,又要将中国历来的人文思想作归纳与整理实非易事:但是这本原名《无的探求》、副标题为《中国禅v的禅学专论书籍,却在作者的巧思下,以横面、纵向并陈的方式,由古印度瑜珈的瞑想实践,佛陀的“三昧”之教,佛教传入中国的缘起,及日乘佛教在中国的奠基,魏晋玄学、清谈格义对中国佛教的影响,乃至唐朝禅宗的初起及日后公案禅的流传……等,在十一个章节中以平实的文笔、明确的剖析,娓娓道出禅与中国的历史、思想的关系。

作者柳田圣山本着严谨的治学精神,在引证及考据上颇费心思,更特殊的是虽然身为日本知名的“禅学者”,他并未全然站在“日本禅”的立场来探讨,反而以“回归原味”的出发点,带领读者穿越时光隧道,重温昔时的禅门风光。诚如作者在绪言中所云:“我这本书的意图是,把禅——那充溢着当今时代色彩的禅,暂时放回博物馆的展框里,重新加以冷静地监赏。”

二、中心论旨

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禅宗,向来给人一种“禅无思想”的感觉,于是“绝诸戏论”、“寓意言外”∵∵、“不落言诠”成了“禅”的特色;但是不以特定宗祖之弘宣为教义的禅宗,由于历来祖师教育弟于的方式特殊,反倒留下了教人叹为观止、∵∵“不知所云”的语言酬对——《公案》∵∵《语录》。更特殊的是,这些比起其他诸宗还要繁浩的文字记录,又确实是禅的精神之所在。

自从菩提达摩将禅法传人中国,到会昌法难的三百五十年间,是中国禅蓬勃发展的时期。虽然昔时禅风邈邈,但在面对“重物轻心”的西风时,柳田圣山为了将“非推论性”、“非概论化”的东方禅学思想引入西方,让过于依赖逻辑思辩的西方哲学能跳脱“分析的、∵∵“智化的”迷思;也为了让汲汲营求的现代人品尝“禅的况味”,让禅落实在生命的实践上:而循序渐进地顺着历史的变迁、宗派的兴起,为读者有系统地开展中国禅宗史。本书的中心论旨如后:

(一)上溯古印度

在第一章“佛陀的瞑想”与第二章“乐道颂歌”中,作者由佛陀出家后师从卡拉玛和勒玛学习瑜珈的经过叙述起,将佛陀舍弃以苦行为目的的瑜珈,进而力主“中道”乃修证之不二法门的因缘,以及僧团四众弟子如何以瞑想和实践为职志……作简要的说明。

(二)佛法东来

接下来在“奇迹的魅力”∵∵、∵∵“宴坐——大乘的坐禅”及“般若波罗蜜”三章中点出了中国古来即向往神异、追求感通的特殊民族性,并将佛图澄对中国佛教的影响,乃至其弟子道安等人致力于禅学及般若的弘传,大乘佛教兴起后三慧六度山的修行实践,知识份子的“格义佛教”……作深入的探讨。

三;禅的兴起

“一行三昧”、“本知的立场”及“从体到用”三章中,除了就圭峰宗密所拙出的五种禅略作阐述外,更将禅与天台、华严哲学的关系,以及北宗禅的形成、宗风、主要学说、修行法门及禅思想的新危机……等作进一步的厘清。∵∵

(四)禅的软化

“平常心是道”、∵∵“什么是人文”及“无字的发现”等最后三章,将马祖以后的禅法如何在中国这片土壤上生根,滋养出璀璨的人文思想,以及儒释道三家分歧与对立的因由,公案所蕴涵的禅味,禅如何活活泼泼地被展现……等作详尽的分析。

三、省思与回应

严肃的“历史书”向来让人有“难以亲近”的感觉,但是这本融合历史与思想的《禅与中国》,却散发着平实易懂、亲切熟悉的特质。学僧认为本书之所以能够打破佛学与历史“严肃的宿命”∵∵,其中最大的因素是作者在时空切割或会遇处,并未因循惯例地特别着墨、大加说明,而是舍“抽丝剥茧”式的探究,转以“澄现问题”的方式,让读者不致迷失在生疏的史料文献中,并进而能在浩瀚的禅学大海里从容悠游。

本书的另一个特色是,身为日本禅学家的作者,由抄无须背负沉沉的“历史包袱”∵∵,反而更能洒脱地“跳出中国禅的框架”,客观地探索、冷静地分析,很巧妙地将特殊的遗词、独到的见地嵌在笔锋转折处。也正因为作者是以如此“客观”的立场来“观察”,所以书中虽有相关的历史脉络作经纬,但对于初机而言“跳跃处”仍嫌过多:依学僧浅见,在阅读本书之前,若能具备“中国禅宗史”甚或“中国哲学史”的学养背景,也许更有助于了解作者的阐述。

此外,几番细读后发觉,虽说“学术的归学术”不可和“佛法大海唯信乃入”混为一谈,但在“重学术轻践行”的“学术风尚”中,本书也不可避免地沿用了“非佛教式”或“少法味”的措辞,在学术探讨的层次上这也许未尝不可,但以本书的通俗性而言,学僧认为恐有“误导”之嫌。试举二一以为说明:∵∵

树下的瞑想——独坐与禅定,连同此前实行的戒律,都是出家弟子们的原则本务。但与其说本务,倒不说是出家弟子的“荣耀”和无比的喜悦。

初期的佛教敬团已经被“职业”出家弟子析指导……。

在中国佛教史上,道安是最早出现、最有卓越贡献的人。……但是,他对神异魅力却正如上述的那样,相当“倾倒”。

诸如“荣耀”、“职业”、“倾倒”……等较“通俗性”∵∵(或可说是“世俗性”)的用词,乍看之下确实有些突兀,因为“禅定”对于“舍万缘向解脱道”的僧侣来说,岂有何一荣耀”可言?那不过是修学的过程罢了!再者,将僧侣分为“职业”或“业余”,恐是今日少数地区的特色,更何况“初期的佛教教团”顶多只能说是以出家为“职志”,而不能将其归为“职业出家人”。至于十二岁出家,敏睿逸伦、研习经纶、识志超卓的道安虽是擅显神异的佛图澄的门下,但这也不足以证明道安即对于神异“相当倾倒”∵∵。或可说时值儒家势弱、老庄思想兴起、神仙方术盛行的当时,“神通妙用”是“抚慰民心”的一帖良方,道安随佛图澄薰习,亦深知众生之所需,才会有种种的应机示现。

当然,由作者“把禅的思想当做过去的东西,集中思考它的历史来源和变迁”的写作动机,以及强调“禅的实践目标不在苦行,而在于极其乐天的气乐道”生活”的这两点,不难看出柳田圣山试着将现代人由“禅学者”的领域带往实践至上的“禅者”境界的那份用心啊!

坊间,介绍“中国与禅”的相关着述不胜枚举,而本书之所以广受重视,除了书中详实的引证和精深的考据外,作者擅长和西方思想“对话”的学术背景,也是引起广泛回响的重要因素之一。看到一位日本学者如此不余遗力地带领读者来到中国,寻找历史中的“禅迹”,除了敬佩不已外,更希望有更多人发心,将中国禅的“原味”引介给心灵普遍空虚的现代人。

摘自《十方》第20卷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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