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禅宗思想对古代书论的渗透

李晨晓∵王玉芸

[摘要]禅宗是中国佛教的主要宗派之一,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禅宗思想对中国的书法艺术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可以说,自唐代晚期禅宗逐渐取代其它各宗成为中国佛教的代名词开始,之后历代的书论都不同程度的有着禅宗思想的渗透。众多书论家以禅喻书、引禅入书,提出了很多具有鲜明特色的新的书学思想,如书法艺术表现的主体性、书法艺术境界等。本文就从禅宗思想内涵的本心论、境界论、顿悟论三个方面来研究其对古代书论的渗透。

[关键词]禅宗;思想;书论;渗透

禅宗本自印度,却兴于中国。它是我国众多佛教宗派中的一支,同时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一支,在它整个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禅宗逐渐适应中国封建社会的实际需要,融儒释道诸家思想与一炉,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很具自家特色的组成部分。而书法作为中国传统而独特的一门抽象艺术。它是运用运动的线条来表现作者的内心情感,并创造出独特的韵味的艺术门类,它的艺术思想与禅宗思想在本质上有很多共通之处。因此,随着禅悦之风的盛行,作为文化传承重要载体的书法艺术在其发展演变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受到禅宗思想的影响和渗透,很多古代的书论因此而深深的打上了禅宗思想的烙印。

一、我心即佛,佛即我心

禅宗重视本心,主张我心即佛,佛即我心,以至梵我合一,强调直觉体验和内心真实的表达,而这对于书法的创作同样大有价值。在它影响下的书法创作反对规矩束缚、反对娇柔雕琢、追求的是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内心表达,而这也成为众多书家论书的基调。

禅宗思想本体论层面上对书论的渗透在晚唐时期表现的尤为明显。初唐的书法创作一直处在尚法思想的束缚之下,因此巾唐时期禅宗思想的大解放为艺术家们带来了一种感性的思维方式,也给书法的创作洞开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可以说晚唐时期“书僧现象”的出项与禅宗思想的盛行是分不开的。如熊秉明所云:“禅僧的狂草,那是棒喝顿悟式的活动,利剑一斩,妄念俱绝,是直截了当的当下表现。这一种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禅境。”唐昭宗时期的吴融主张排除一切私心杂念,以一种澄净空明的心境来进行书法创作。以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自我的本性。他的《赠广利大师歌》日:“化人之心固甚难,自化之心更不易。化人可以程限之,自化元须有其志。在心为志者何人,今日得之于广利,三十年前识师初,正见把笔学草书。崩云落日千万状,随手变化生空虚。海北天南几回别,每见书踪转奇绝。近来兼解作歌诗,言语明快有气骨。坚如百炼钢,挺特不可屈。又如千里马,脱缰飞灭没。好是不雕刻,纵横冲口发。昨来示我十馀篇,’咏杀江南风与月。乃知性是天,习是人。莫轻何边羖劷。飞作天上麒麟。但日新,又日新。李太白,非通神。”这其中他所说的“在心为志”就是指心即是佛。而同时志与心合,艺与志通,所以书法归根到底也本于心源,正因为如此,书法的学习、欣赏与创作也只是一种发现自我本性的过程。

明代的李日华也认为书法是表现心灵的手段,他在《六砚斋三笔》中说:“佛谈般若,即是人心灵智云,其体无外,而其用广狭随时,如登高岗,俯察百里形势。则智弥漫百里,及穿针时,则来往注针孔中,写字时,即于笔尖上透露,作无量神变。余喜其语,可为临池家三昧也。”他从一段佛教关于心智的理论出发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认为书家笔端中所流露出来的并不仅仅是笔墨的形象,同时也是他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所以李日华主张:“写数字,必须萧散神情,吸取清和之气,在于笔端。今挥则景风,洒则甘雨,引则飞泉直下,郁则怒松盘纠,乍疾乍徐,忽舒忽卷,按之无一笔不出古人,统之盛宴自行胸臆,斯为翰墨林中有少分相应处也。”(《紫桃轩杂缀》卷三)

二、自然空灵、以韵取胜

宗白华先生曾在《艺境》中这样描述禅:“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质。禅宗追求清净寂照,般若无知。禅宗认为涅盘本身就是寂,即净与静,寂指对佛性的觉悟。”在很多佛学圣人的眼中,真知即佛性,佛性即万物。所以禅文化提倡将自然和人生结合在一起,亲近万物,皈依自然,这正是禅宗思想中自然淡泊、飘逸空灵的审美境界。这样的审美境界对于书法这门独特的抽象艺术也十分的重要。

对书法境界的追求兴于宋代,后人称宋代的书法“尚意”,说到底就是尚禅意,心灵进人禅宗所提倡的淡泊宁静的境界,从而使书法也有了含蓄幽远的写意性发展,于有限中见无限,形象中蕴深意。黄庭坚曾说:“凡书画当观其韵。往时李伯时为余作李广夺胡儿马挟儿南驰,取胡儿弓引满以拟追骑,观剑峰所直发之人马皆应弦也。……余因此深悟画格,此与文章同一关纽,但难得人人神会耳。”(《题摹燕郭尚父图》)又说:“笔墨各系其人,工拙要须其韵胜耳。”(《论书》)同是宋代书家的苏东坡也在《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说过:“与可画竹是,见竹不见人。岂独不见人,嗒然遗其身。其身与竹化,无穷出清新。庄周世无有,谁知此凝神。”黄庭坚在其中所强调的“韵”和苏东坡所描述的“无穷出清新”都是指一种能够给欣赏者带来想象和回味的境界,它们所体现出的是一种深沉的含蓄之美,而这正是禅和书法的最高境界。

清朝的王文治生于乾嘉汉学大盛之际,然而他却不受当时考据学风的影响,在对书法的评论上,他提倡直观审美,并提出了“品韵”二字。他在《刘石庵书卷》中说:“诗有诗禅,画有画禅,书有书禅,世间一切工巧技艺,不通于禅,非上乘也。石庵前辈书,于轨中时露空明,于运中皆合虚寂,岂非深于禅者。”他认为刘墉的书法能在作品中表现出一种空明、虚寂的境界正是因为他精于禅理。由此可以看出王文治主张书法的创作不能囿于法的约束,而要在合于法的基础上表现出作者的思想境界,以韵取胜。

三、澄心静虑,顿悟成佛

自心悟,即佛成。禅宗讲求以心传心、不立文字,它认为佛法大意是不可明言的,越要说它是怎么回事则越是说不明白。即心即佛、梵我合一的境界必须要以心传心,从自己的内心去冥想、顿悟才能够实现。正如它着名的偈语所说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染尘埃。”在这一点上,书法也有着相通之处,对于复杂的书理来说,是言不尽意的。不管是书法家还是欣赏者都必须要凭借主体的顿悟用心去领会,才能得到艺术的真谛,而这也贯穿于整个的书法创作和欣赏活动中。

唐初,虞世南撰《笔髓论》,其中《契妙》一章中讲书之“机巧必须心悟、不可以目取”,强调“必在澄心运思至微妙之间,神应思彻”。他认为书法是一种很玄妙的艺术,要得其精髓则必须要经过“悟”的过程。黄庭坚也吸取了禅宗顿悟的思想,特别是在他五十岁之后被贬官黔州、戎州时更是悟通了很多的书理。其《书自作草后》云:“绍圣甲戌在黄龙山中,忽得草书三昧。觉前所作太露芒角,若得明窗净几,笔墨调利,可作数千字不倦,但难得此时会尔。”是说黄庭坚于绍圣元年看了怀素的《自叙帖》,钻研多日之后悟得了很多作书的道理,他说自己“忽得草书三昧”,即如禅之顿悟。康有为也曾在《广艺舟双楫》中云:“吾谓书法亦犹佛法,始于戒律,精于定慧,证于心源,妙于了悟,至其极也,亦非口手可传焉。”诸位书家所强调的这种顿悟排除了外在形式的种种制约,是靠直觉来体悟、把握书法这种艺术形式媒介背后的真谛。

四、结语

书法艺术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艺术精神的体现,所以书法理论往往与各个时代的哲学思潮、审美评价标准有着密切的联系,也因此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价值。在整个的书法发展史上,始终离不开禅宗思想以及儒家、道家等民族传统文化精神的渗透和影响。这些传统哲学思想,既孕育了书法艺术的内涵,也推动了书法艺术的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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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姜澄清中国书法思想史[M]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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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葛承雍书法与文化十讲[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7]宗白华艺境[M]北京:北京走学出版社,1999

[8]徐文平,宋代书论中反映的禅宗思想[J]杭州师范学院学报,2004,3(3)

出自:∵《东京文学∵》∵2010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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