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利智是邪禅

∵禅人在坐禅中冥想到一种理论以解决人生宇宙的问题,试图通过它寻找到万物的根源而得到真实。或者因在禅定中见到某种特殊的异乎寻常的境界而以为是宇宙人生的最后真谛,执而不舍,形成了牢固不破的“见”。这种“见”由于来自于思维高度发达后所产生的利智,与“空”的真实与缘起的规律不符合故,称之为邪禅。∵

∵在古代印度有六师外道,通过冥想而确认了人生万物的真理,他们有:∵

∵1.阿耆多师外道:即后来顺世派的先驱,具有唯物思想,认为地水火风四大元素是独立常存的,人和世界由四大合成;否认灵魂,人死复归四大。人生的目的,即以求得快乐为满足。∵

∵2.散惹夷师外道:一种直观学派,对一切问题都不作决定说。如对有无来世,有无果报等等,他们认为有即有,无即无。很难捉摸。这派人主张踏实地修定,以求得真正的智慧。∵

∵3.末伽梨师外道:是定命论者。主张没有业报,没有父母生身。一切修行都是空的,无用的,只要经过八百四十万大劫,到时不管智愚,都得解脱。他们还认为人身是各种元素构成的,也含有某种程度的唯物思想。∵

∵4.不兰迦叶外道:学说与末伽梨相似,也否认善恶业报和婆罗门教。主张纵欲,是伦理的怀疑者。∵

∵5.波浮陀师外道:也否认人的行为能发生什么影响,说人身是七种元素构成,七种元素一离开,就是死亡。元素是永久存在的,也有唯物思想。∵

∵6.尼乾子师外道:后来发展为耆那教。其前则有自由主,主张七句义:一开始,分世界为有生命和具生命两类;生命不得解脱则是由于业漏、缚;因此,就须遮、灭、解脱,以消灭业,他们认为业报太重,要让业报加快结束,就须苦行,故主张苦行。∵

∵人类的认识莫不来源于三个因素,一是他人的理论学说,二是自身的经验,三是冥想的结果。古代印度六师是这样,现在许多哲学理论的产生也是这样的。而这些所谓的利智,就因为在禅思中把前三种来源加以深化,抽象出新的概念,所以都不能真正悟证人生宇宙的真理,不能会入真实的空而超越一切相待的挂碍,从而得到解脱。因此,佛教称凡是通过冥想思辨得到的真理,都是错谬的,不符合宇宙实相。所以概指为外道。∵

∵正因为外道有思想,所以在禅思中寻找不到真实的答案时,他会明白一切的思维不可能得到如实的境界,所以原修学于散惹夷外道门下的目犍连、舍利弗等一听到佛的开示,便立即悟了道。可见外道只是在寻求真理的过程中,走了歧路而已,一旦接触到佛法的真理,也能契入实相的。但如果执守谬理,那就随着他的知见而去创造他自己的业了。不仅古人如此,现在的气功界与一些佛门禅人,也试图通过对各种问题的思索冥想以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于是引发出许多不符合真理的理论,对真实的谛理产生误解。佛教并不是不主张人思考,而是教人在思考时要把主客相对的东西去掉,要扬弃情感与妄执,要使自心相契于如实的真空而起微妙的观照,如此才能悟证实相,才算是正确的无思之思--智慧。∵

禅寂中的出离人

∵人生是大苦聚,无论在哪一界,都要受八苦、六苦、三苦等的支配而不得自由;人生是大烦恼处,无论是那一念,都在住相生心,颠倒妄想,故而随处造业,暂无休息。所以,一个禅人真正了解了人生的痛苦与烦恼后,便不再渴求三界内的暂时的安乐、不再以黑暗为光明,以漂流为归宿,他要求得到涅盘的寂静,要求得到断爱后的清凉,要证取永恒的真实。于是一种出离三界苦恼的心便猛然提起,所谓“视三界如火宅,观五阴如怨家”。一意于出世的事业,不再欣乐世俗的欲乐与禅的爱味,更以智慧与道品之故,也不住于光明与空等境界。因此,在定慧交资中,由见道而修道而不断地解脱烦恼,直至三界八十一品思惑断尽,便超出三界,成就阿罗汉果。这是声闻人以禅寂会入无漏智而证涅盘的过程。但因为发心在于自了,智解落于偏空,所以虽为界外圣人,却不能像菩萨那样心量广大,智解无碍,圆会诸法而空有齐观。所以菩萨能起大妙用,度众生,庄严净土,而罗汉却不能,因此,佛斥为蕉芽败种,智者大师判为偏小之辈。即以其发心太小,自顾自了,所以仍未与佛道相应。∵

∵除此之外,还有缘觉乘人也以出世为要。因在禅寂中观人生之由来乃在于十二因缘的三世迁流,故而了知只要灭却无明之本,那么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的十一支,也自由灭尽,如斫断树根一般,枝叶自然枯萎。但缘觉人虽断无明而证辟支佛果,也因悲愿不普,结果也滞于空寂,不能起无尽妙用。∵

∵以出世为目的而修禅,较之前面几种禅人要超胜许多了,且为佛门正道,出苦要径,原无可厚非,但学佛修禅,应具大丈夫气概,不可仅为个人自了为足,所以应上求佛道,下化众生,普为法界一切众生发起菩提愿心,方契佛意。∵

坐在众生心里的禅人

∵初发菩提心的菩萨禅人,在禅的思维观察中,见到一切众生处于无边的痛苦犹如自己身受一般,故发起救拔众苦的心愿;又因了知一切众苦之因,乃源于无尽的烦恼心理与业的造作,故发起悲智方便而欲断一切众生的无明颠倒。断惑离苦,必须学佛无量法门,方有广济的力量、善巧的运用,故而菩萨应事广学世出世间一切法门。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使自己与他人共同成就无上佛道。∵

∵由于心量广大,超胜二乘境界,所以在禅行中,便有无限的包容力与开拓力,不断地为服务于众生界而努力。∵

∵这类禅人,通过教理的熏陶,善知识的启示,人生实践的观察,禅定中的如实的思维,在智慧上逐渐接近于佛法。但因为初发心之故,见道未真,情想未去,所以在悲心与宏誓的背后,仍不时地涌动着情识之波,着相的习惯也经常表现在行持中,难以超越。如以天台宗来判定。则属于藏教的菩萨。由于以着相心去行六度万行,虽能培广大福根,而爱见大悲未断故,仍不能深入佛法。∵

∵此类菩萨如果经过一段的弘法利生事业后,再从事专修慧观,如闭关,打七等,由涤定而妙照,彻见实相,证入三昧,然后才能不住两边,无住而用,即入自在无碍之地。∵

∵由于菩萨禅人以众生心为心,所以处处无心处处心,到处随缘自在行,那么,他就常坐在众生心中而得妙用了。《华严经》说:“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禅人知悟无差别之旨,行无分别之法,修无修之禅,那便常处不动之真定了。∵

人去楼空禅不见∵

∵上来把禅人的行法排了一个队,并列出许多层次来,其实这些不过是因人立法的方便说而已。究竟说来,本来没有人,也没有禅。人是虚妄的概念,禅是不了的法。如果我们真能通过人的主观情见,去实践于禅的悟证,那么,总有一天会达到:“人去楼空禅不见”的境地。此时无法可说,更无表诠的必要,因为尽山河大地,三藏十二分教,诸祖公案,一一无非是本分中事,别无一法可得。但正于无法之中,尘说刹说,妙用无尽,所谓“头头是道,处处皆圆。”到那时,没有人而妙心恒应,不见禅而禅性常在!∵

不二智慧是真禅

∵从来佛法无多子,一句了然超百亿。何谓一句?一句者不二法门也。佛教真正的禅,即是不二中道,禅人见彻不二之理,便是见道,如以不二随顺而修,即是不思议的无修之修。∵

∵禅人悟得不二妙旨,便可直上孤峰顶上坐,既不落世谛差别,也不住圣谛阶位,一尘不染,一丝不挂,任运自在,方便无碍。∵

∵远在佛陀时代,舍利弗一次在林下宴坐,维摩诘居士来对他说:“唯,舍利弗,不必坐是为宴坐也!”舍利弗是法身的示迹,所显为声闻人的寂禅行,所以欢喜林中宴坐,滞在偏空的一边。维摩诘亦法身大士,但居菩萨位故而说大乘法。那么舍利弗宴坐有何不对呢?其有三义:∵

∵一、是什么东西在坐--如果是身体在坐,身乃四大之组合,本是无情物,既不解坐,也不了法,故与道无关,禅不在身坐也。过去马祖道一在南岳衡山打坐,怀让禅师以磨砖作镜喻破了他身坐的执着,又说:“你学坐禅,还是为了学坐佛?如果是学坐禅,禅非坐卧,若学坐佛,佛非定相,于无住法,不应取舍。你若坐佛,即是杀佛。若执坐相,非达其理!”所以执身坐成道乃是谬见,与外道邪师之见相类。∵

∵身坐既不是,心坐是不是?心是生灭之法,刹那刹那地流变不停,究竟住在何处?过去心已灭,现在心不住,未来心未到,因此三际求之心不可得,心既不可得,所以以心求住亦非正住。《六祖坛经》中的神秀弟子志诚原以住心观静为入道之法,并以心拘身,常坐不卧,后被六祖所呵,即契本心。∵

∵由于身心均不可得,所以维摩诘居士对舍利弗说:“夫宴坐者,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真正的宴坐是与法身相应,法身是无相之体,离诸身心的执着,所以了达一切法空而证法身时,就不于三界现身意,此即超越身心的挂累而得自在的禅坐。∵

∵二、道在通流--有人问:维摩诘居士呵指舍利弗宴坐为不是,那么禅不在坐耶?禅是人人本具的真心,本不在坐与不坐,但因未了法身实相,故也不妨借坐禅而悟道。如果滞在坐上而见有为之功,那便使大道滞于一途而不得超然自在了。所以六祖大师说:“迷人着法相,执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动,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无情,却是障道因缘。善知识,道须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若言常坐不动,是亦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呵。”∵

∵可见并不是不要禅定,而是要不滞一端的真定,要真见实相而起随缘妙用。因此,维摩诘又对舍利弗讲:“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是为宴坐。”不起灭定者,真性之妙定也,现诸威仪者,真性之妙假也,空假不二,中道历然,此非实相大定乎?所以禅心无心而无所不心,其妙在空一切执而用一切法也!∵

∵三、道在心悟--大道本来现成,而迷人不知。但要知“道”,却先要离一切分别之知与禅道之心。所以道在心悟,真能悟契妙道,那么,处处是坐禅,凡夫事也即佛事了。∵

∵《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中述智隍悟道因缘云:∵

∵“禅者智隍,初参五祖,自谓已得正受,庵居长坐,积二十年,师弟子玄策游方至河塑,闻隍之名,造庵问之:‘汝在此作什么?’隍曰:‘入定。’策云:‘汝云入定,为有心入耶?无心入耶?若世心入者,一切无情草木瓦石,应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亦应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时,不见有有无之心。’策云:‘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无对。良久问曰:‘师嗣谁耶?’策云:‘我师曹溪六祖。’隍云:‘六祖以何为禅定?’策云:‘我师所说,妙湛圆寂,体用如如。五阴本空,六尘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乱。禅性无住,离住禅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心如虚空,亦无虚空之量。’隍闻是说,径来谒师。师问云:‘仁者何来?’隍具述前缘。师云:‘诚如所言,汝但心如虚空,不着空见。应用无碍,动静无心,凡圣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无不定时也。’隍于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无影响。其夜河北士庶,闻空中有声云:‘隍禅师今日得道。’隍后礼辞,复归河北,开化四众。”∵

∵从上例可知,二十年之久坐,还不如一时之悟力,一悟却能顿超二边之执,所以放手空行,立证觉地。就此,维摩诘对舍利弗又道出四句妙义:“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心不住内,亦不住外,是为宴坐。于诸见不动,而修三十七道品,是为宴坐。不断烦恼而入涅盘,是为宴坐。若能如此,佛所印可。”如果我们也能于此四句义中悟大道,那么,又何处非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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