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中国禅茶网络征文(三等奖)∵

逍遥茶社

赵士祥

(江苏省连云港市)

∵我从小喜欢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古语,人生信条一样被牢记在心。少年情怀之中,竹就等同于足。不过年岁渐长,却生出了些别样情绪。即使是一片青翠的竹海,风雨之夕也会听出些苦恨哀愁,何况,凭窗望见的金镶玉竹林只有一小片呢。和芸聊起这些时,芸却轻轻地说,竹是地之灵声哩,更多的当还是在月明风清的夜晚,发出细碎的轻吟,织就一片轻柔的梦境。

∵我比较熟悉芸。她虽说不上天生丽质,可小家碧玉的温婉淡雅,却使她在众多丽人中独树一帜,只是我又常常不能理解她。正像一些朋友说芸的那样,她始终不能放弃的就是她那份梦幻般的古典、浪漫。沉湎于梦幻是虚妄的,但感受却是真实的,像切苹果时不小心切破的手指的疼痛。梦幻给了人们灵感,给了人们生活的趣味。梦幻使许多人相遇,成为朋友,就像芸和我。可时代在飞速发展,金钱作为这个时代最大的神话,被描绘成当代图腾,社会风尚越来越粗俗化、物质化。我这个梦幻中人也在保留了一份温馨的向往的同时,接受着现实的冷酷和机械。写过十年新诗的芸是个聪明的女子,但她无论如何清醒,却又总要在心中存有一份不顺应商品社会潮流的处世原则和审美情趣,因此才有了这逍遥茶社。我曾经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她,为什么在这个亦步亦趋跟随潮流和时尚的小城市不开酒馆开茶社?她只笑笑,并不告诉我什么,更多的是盯着茶社后边的这一小片金镶玉竹林出神。那是连云港特有的一种稀世之竹,金黄的杆儿上嵌着碧绿的线条,非常有情趣。我曾经开玩笑地称她为潇湘馆主,打趣她是在等候心中的宝二爷。可在内心里,我根本猜不透她究竟是为着什么。或许,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阐释那一缕古典的讯息。不管是为什么,在别人看来,那都是十分可笑的。至于我的感受,则是可爱之中又多了些伤感。

∵这种伤感的温情在我的心头一直挥之不却。一个雨日,我又坐到了逍遥茶社。骤雨时下时歇,积水依然清澄,映出天空、云朵和摇动的树枝。市声喧嚣的街市经过水的沐浴,变得明净、新鲜,使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悦。隔着玻璃门看去,走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和驶过的车流像过无声电影。茶社内明亮淡雅,客人不多,喝茶的人大都轻轻地说着些什么,间或一两串笑声响起,也清纯可人。我有些恍惚,感到一丝神秘。一道玻璃门,就能挡住尘世的喧嚣?这里沏茶的水不是纯净水之类,而是芸每日早晨用电动三轮车从花果山里的山泉中拉来的,想象身材修长的芸儿在晨光熹微中提水的情景很是古典浪漫,是否芸也自得其乐呢∵?品着连云港花果山产的云雾茶,我一个人慢慢领略着这份雅致、悠然,心下又有些怅然。酒须热闹,故有闹酒之说。茶须静品,所谓“独啜曰神,二客曰胜,三四曰趣,五六曰泛”,到七八人则已是驴饮了。然而对于开茶社的芸来讲,这又是一矛盾了。人多,肯定有违于开茶社的初衷;人少,说不定要赔本。难道芸真是为了赔本赚吆喝的么?芸的丈夫不是大款,却因宠爱芸而忽视了金钱上的得失,“芸高兴开茶社就开呗,开心就行!”这话那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在过去了多少日子后想起来仍然会感动。

∵逍遥茶社会不会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幻一样突然消失?这样的疑惑在我已有了一些年头。街边躯干和枝节都高高大大的法桐树被刨掉,换上了另一种我说不上名字的小树。那树干儿细细,没什么枝杈,头上顶着小伞似的一簇叶子,有些艰难而又顽强不屈地生长着。茶社的后边金镶玉竹仍是一片青翠,就像素面朝天的芸依旧不施粉黛一样。茶社招牌上面的字迹灵动洒脱得像是要破壁飞去,模模糊糊透露出世事沧桑,却又平添了几份出俗的飘逸,让人产生一种焚香静坐的联想。再有一卷微黄的书册,岂止是白日可以消磨,即使是秋雨飘摇的长夜,怕也是要在坐卧随意、客主无序中等闲而度了。虽然我更多的总是脚步匆匆地从茶社门前走过,可还是感受到了岁月的更替和时事的变迁中,芸那份逍遥的执着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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