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茶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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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茶小品

南方

[北京]佛教文化，2002年第2期

22-23页

∵人物：尼师一，侍者一，着牛仔服女孩一。

∵共三人，各司一职（主茶、献茶与发问者）。

∵场景：尼寺（女众道场）。不必设置佛像，字画一幅即可。

∵时间：当代。

∵要求：破除“禅者不立文字”习见，表明一般根器的现代人，之于禅，是需要适当的情节、语言的，但戒烦琐，力求晓畅简洁，整个表演过程不失庄严，但轻松愉悦，可观赏性强。

∵情节:“吃茶去”—“去也终须去”—“吃茶来”。

本来不可分、不必分节，以上姑且标识之而已。

一∵∵吃茶去

∵侍者一人，入场整理茶具，是为“茶”之主线开始。牛仔装女郎轻快、翩然入场，见清净状，顿时收足，绕场而行，渐渐敛眉沉思，欲发问。女侍一瞥，低眉继续工作。

∵女郎合十:“师傅!”女侍不抬头继续工作。

∵女郎提高声音:“师傅!”

∵女侍仍未予理睬。

∵女郎上前一步，弯腰对准女侍耳朵:“喂!∵师傅!”

∵女侍未停止手里工作，缓缓答道:“师傅在你身后哪!”

∵女郎惊起，疾回头相看。

∵尼师缓步入场，与女郎对视。

尼师手执念珠一串，含笑相看。女郎蓦然惊觉，深深合手，垂眼发问:“师傅，我看寺院窗明几净，禅房花木幽深，忽然大有前生缘的感觉。请问，这是何故?”∵∵

尼师微笑问:“你是谁?”

∵女郎语迟:“我……”

∵尼师轻轻举手：“请吃茶!”

∵女郎不解:“什么？”

尼师入座，手指客座：“吃茶去”。∵∵

女郎释然一笑，欣然入座:“师傅，我知道您说的什么意思了。唐代有一位禅宗高僧，叫做赵州从谂，对于所有前来请教的人，都用一句‘吃茶去’来回答——您这是在用禅宗公案来开示我吧!’

女侍献茶。∵∵

尼师冷笑一声:“哼!好笑!真好笑!现如今满世界是个人，就拿什么禅宗公案来说事!∵哪有这么玄虚的事?僧家我爱喝茶，就是爱喝茶，你说为的什么?”

∵女郎举杯盖悬空，不知所措:“师傅，您说究竟为什么?”

∵尼师一笑起身:“坐禅久了，容易昏倦，喝茶便可以提神，如此而已。小姐，你嘴唇干裂，且吃你的这杯茶去吧!”

∵侍者向尼师耳语，尼师、侍者相贯下场。

二∵∵去也终须去

∵女郎如遭电击，孤身一人，形单影只，面壁端坐。

∵约半分钟时间的静场。

∵女郎轻声独白:“去?去?去?”

∵女郎手捧茶杯，起身面向正前方观众，缓慢念白:“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尼师飘然返场，见状略一沉思，上前相劝:“小姐，我见你风尘碌碌，必定经历过一番梦幻……”。

∵女郎顿时满脸沧海桑田之状，欲言。

∵尼师伸手示意:“不必详述。你从情天恨海而来，女子但凡情思缠绵，那结局就不必问了。想你凡尘劳碌，我刚有方外友人送来新茶

一二种，你就在这里跟着我，慢慢品尝几杯，洗尘兼洗心中烦恼!”

∵女郎合十深谢过，宾主复相对而坐。

∵侍者烹茶。

∵女郎停顿半响，复发问:“师傅，您刚才说茶可以品尝几杯。但我记得《红楼梦》上妙玉说过:‘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您让我连喝几杯，我会感到难为情的!”

∵尼师默然不应，侍者烹茶。

∵静场约半分钟。

∵尼师抬头，长叹一声:“唉!小姐，禅宗是大好禅宗，茶禅自是大好茶禅，只可惜明清两朝以下，把它们全都给搅得一塌糊涂!以至于我们今天，拿一个两个公案来说事，就号称是‘禅’，再捧一壶茶来，就号称‘茶禅’，真是俗不可耐之至!今日之积弊，唯有远溯大唐，近扪自心，才有可能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罢!罢!小姐，请喝第一杯茶!”

侍者移步献茶。∵∵

尼师举杯至胸口:“小姐，这第一杯茶，我愿你洗涤昏寐，直见平常心，神清气爽满天地。”

宾主品茗。女郎俯首沉思。侍者献茶。∵∵

尼师再邀:“小姐，不妨再饮，再饮第二杯，可以进一步使自心变得清凉安静下来，就好比飞雨撒轻尘，这时就可以真正坐禅入禅，可以踏上觉悟之路了!”

∵女郎抬头饮尽，谛视茶杯上方水雾。

∵侍者献第三次茶。

∵尼师慨然大声云:“三饮便得道，何需苦心破烦恼!小姐，这第三杯茶，留你带回红尘之中，慢慢去品吧!”

∵女郎轻放茶杯，叩头至地:“禅师，如此大气清爽的开示，是谁?被开示的又是谁?”∵∵

尼师：“唐代高僧皎然!被开示的，不知是谁，但见古往今来，红尘过客无数，有缘者自然能得渡，如此罢了!”

∵女郎从随身携带的牛仔包中，寻出空水瓶，欲倾倒第三杯茶入内留念。尼师微微一笑:“小姐，你好痴!那一杯水而已，如何能携回去?我这是湖南石门夹山寺所产今年新茶，送你一份，带回去就当作‘第三杯茶’品一品吧!”

∵女郎行礼，谢过主人，躬身退出场外。

∵尼师继续沈思、品茗。

静场半分钟。∵

三∵∵吃茶来（一分钟）

∵继续静场，令观者生隔世之感。

∵女郎再上场时，与前面已判若两人，不仅脱去牛仔脱装，换上有唐风的茶事正式装束（庄严），更重要的，是眉眼之间已完全洗去尘劳，充满谦恭慎重之态。

∵女郎轻轻走近沉思的女尼，执弟子礼，合手问讯:“师傅，离京城不远，有一座祖庭，正在重兴禅茶之风，您可愿一同前往吃茶去?”

∵尼师抬头，一如开场时，微笑问:“你是谁?”

女弟子一惊:“师傅!”∵∵

尼师复问:“你是谁?”

∵女弟子顿悟，缓缓下跪:“弟子知道了，方才三杯之间，已经经历过一生了!”

∵尼师:“这一生又来做什么?”

∵女弟子:“吃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