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讲大智慧,大境界,称佛祖释迦牟尼为大雄,供奉释迎牟尼的殿堂为大雄宝殿。上天台山,我感受到了这种大智慧大境界。李白有诗云“天台四万八千丈”,形容其高峻,位于天台山麓的国清寺,在五座天台余脉环抱之中,山高不过三、四百米,山门前有溪流交汇,所谓“背负五峰,肋夹双溪”,既得山环水抱之气,又处森然宁静之境。
国清寺建于隋开皇十八年(598)。院墙照壁上“隋代古刹”四个大字分外醒目。又面照壁上是近代着名佛教居士王一亭题的“教观总持”四字。两边有丰干桥连接。丰干是一位和尚,据《国清高僧传》记载,此僧“踪迹倏忽,人莫知其来去。衣破裘,披发及肩,形貌寝恶。居国清,日唯勤舂事以供众食。”有一次丰干外出,闻道旁有婴儿啼哭,寻声拾得,带回国清寺,做了小沙弥,取名“拾得”。及长,与诗僧寒山成为好朋友。他们都是落拓不羁,而又道行高深的和尚。
离丰干桥不远有寒拾亭,为纪念寒山、抬得而建,处在进山的通道上,仿佛一座牌楼,现在成了推车卖酱(蛋)者的地方,全无当年情状。好在一千多年前,有人将寒山、拾得写在石壁古树之上的诗、偈抄录了三百余首,辑之成集,流传了下来。传之后世的还有他们之间充满禅机妙趣的对话。一次寒山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拾得答: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你且看他!
寒山、拾得和丰干被称为“天台三隐”。
丰干桥另一侧,有石碑一通,上书“一行到此水西流”。是为纪念唐代高僧、科学家一行到国清寺求算法而建。丰干桥下的水流,原本由东、西两条溪水会合向南流,山墙所题“双涧回澜”即指此而言。一行来访时正值东涧瀑涨,倒流入西涧,国清寺的隐名禅师算定此事,因而流下偈语佳话。
未进山门,即遇到这么多高僧遗迹,国清寺果然不同凡响。
与国清寺联系在一起的最重要的名字叫智顗(538——597)。晋王杨广(即后来的隋炀帝)封赐智顗为智者大师。佛教东传,至南朝时江南佛教分宗立派,盛极一时,智者得陈、隋两代皇帝的重视和支持,在寺庙经济困难时,陈宣帝下诏“割始丰县调以充众费”,稳定了僧众队伍。而他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佛学创立宗派上,同时也积极应对当政者的多次邀请问询,并抓住这些机会为佛教传灯化物,启建道场,他一生建庙36座,在天台山就有十二道场。国清寺是其中规模最大最重要的一处。智者圆寂后,由好佛的杨广根据他生前愿望派人督造。1400年来虽屡毁屡建,至今仍依稀透出王者气象。
智者以博采众长、海纳百川的气概,调和南北不同学风,融通中印不同学说,形成独具特色的天台止观体系。智者本人先后在全国各地讲经弘法,以其高深的学识,雄辩的口才,成为一代高僧。尔后他到天台山十年,教禅***,显密并弘,潜心创建天台教义。他的“一念三千”、“一心三观”、“圆融三谛”成为代表天台宗的理论体系。
天台宗视龙树为始祖。龙树的《中论》不堕极端,超脱“有”、“空”二极。智者取其精髓举一反三,成一家之言。佛教许多宗派都讲“圆融”,智者将其推向极致,以博大而又精致的形态出现,重视经典,又不囿于经典,逻辑推理,而能自圆其说。
中国传统文化儒家学说以中庸之道的面目出现,道教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台宗的中观理论,实与它们有异曲同工之妙。从当时的社会现实看,中国经过长期动乱、分裂,人心思定。天台教义与国家统一的历史需要相适应,为中国的统一大势提供了人文智力支持,‘三”,体现了中国哲学的思辨特色。
天台宗留下了煌煌巨着。智者以《法华经》为根本经典阐发的《法华文句、《法华玄义》和《摩诃止观》,称为天台三大部,可说是开山之作。终其一生自着与门人记录整理的着作有26种166卷。他被后人称为“东土小释迦”、“东方黑格尔”。
值得一提的是,台宗大德中有不少是诗人文豪或书法大家,他们的佛学着作文彩斐然、生动感人。这也是天台宗流传不衰的原因之一。当时有些禅士光讲“以心传心”、“不立文字”,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佛教的传播。文化使天台宗具有强大生命力。智者的止观学说不仅是哲学体系,而且是修持方法。后人通过止观坐禅祛病强身,并不断发展这一禅法。为约束徒众,智者制定了十条规制,对四时坐禅、六时礼佛。佛众和合等提出具体要求和处罚办法。出世入世,务虚务实,用天台法理指导修行实践。太虚法师称“智者大师实为一切禅法之集大成者”。
天台宗宗风所及,人才辈出。国清寺有两处景观与灌顶大师有关。一处是雨花殿,又名天王殿。传说国清寺建成后,灌顶登台讲《妙法莲华经》,感动上天神灵,天降花雨,因此称雨花殿。另一处是隋梅,传系灌顶亲手所植,至今虬枝茂叶,花开花落一千多年。灌顶幼年出家,长期随侍于智者左右。天台三大部都由他记录、整理、结集。在成书过程中,他根据自己的研究心得,对智者的讲述作了必要的增删,使之更完善。此外,他本人着作也很多。他对天台宗风的确立与发挥,别有一功,是仅次于智者的天台高僧。
从智者、灌顶以后,湛然、知礼、慈云、传灯、智旭、谛闲等佛门龙象,着书立说,阐发天台教义,打下扎实根基。天台宗是历代高僧的集体创造。
至唐代,中国佛教发展到鼎盛时期。鉴真东渡,带去完备的天台经典。鉴真和弟子们先后在日本奈良唐招提寺、东大寺等处演讲天台教义。入唐留学的日本僧人90来人中,约20多人到过天台山。获得“大师”称号的5位日本留学僧中,有4位是天台宗学者。被日本天皇封为“传教大师”的最澄,从天台山回国后创立日本天台宗,与真言宗一道,在日本佛教界占统治地位长达四百多年,影响到日本许多宗教派别的创立。
国清寺大雄宝殿后东侧,有祖师碑亭,为三开间敞亭,重檐歇山攒尖顶。由日本天台宗第253代座主山田惠缔长老出资,于1982年建成。内竖“最澄大师天台得法灵迹碑”、“天台智者大师赞仰颂碑”和“行满座主赠别最澄诗碑”三通。秀丽的笔迹出自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之手。其中行满诗写于唐贞元二十一年(805),他对即将回国的来自东瀛的高徒勉励有加:“异域乡音别,观心法性同。东来求半偈,去罢悟真空。贝叶翻经疏,归程大海东。行当归本国,继踵大师风。”
在国清寺,我们碰到从华顶寺来的方丈和尚,他建议我们一定去华顶看看,说不到华顶不算到天台。华顶是天台山主峰,高1138米,群峰逶迤,苍翠欲滴。现已辟为国家森林公园。智者到天台山的第二天,便独自一人登上华顶,进行“头陀行”修行,为求得悟而“度一切苦厄”。那境遇与他在南都建康时相比,恍若隔世。华顶最高处为拜经台,相传智者当年曾于此处面朝西天竺拜读佛经。天地悠悠,世事纷扰。智者专心从佛教经典中探幽发微,作哲人之思,构建他的佛学体系。
除华顶寺外,华顶周围有72茅棚掩映在参天古木中,茅棚木石构筑,茅草为顶,冬暖夏凉,是修禅者居住和香客歇息处。《天台山全志》说:“登华顶,东望沧海弥漫无际,下瞰众山如龙虎盘踞。”遗憾的是我们上山后适逢大雨,未能登上台顶极目远眺,只留下烟雨苍茫的感觉。
从华顶下山来到处于佛陇山谷底的高明寺。高明寺在天台十二道场中规模仅次于国清寺,它的建造另有故事。据说有一天智者在佛陇讲经时,经页忽被大风吹散,在空中飘飘忽忽,智者杖锡追寻,追行数里,风停经落。智者看这里山清水秀,遂发心经营一座寺刹,因依高明山,命名高明寺,又名“幽溪道场”。传说明代传灯法师曾在寺旁圆通洞内面壁多年,得悟真经。高明寺内藏经较为丰富,石刻、雕塑各具特色。“高明讲寺”、“大雄宝殿”匾额则是康有为手笔。
华顶和高明寺的高远、深邃,映衬着国清寺的博大和雄浑。天台宗创立标志着佛教中国化的初步完成,为中华传统文化增添了新的篇章,意义深远。天台宗得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借文化、人才传承之优,至今雄风犹在,被及日韩等国,吸引世界上许多人来访问它、朝拜它、研究它。天台山是中国佛教的骄傲。
(中国佛教文化信息中心提供∵∵文/《上海佛教》孟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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