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本中与佛教
蒋义斌
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
佛学研究中心学报第二期(1997.07出版)
页129-155
--------------------------------------------------------------------------------
∵页129
∵一、前言
∵吕本中字居仁,∵生于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注∵1)
∵卒于绍兴十五年∵(1145),(注∵2)∵是宋朝吕氏家族的重要成
∵员。在南宋时召开鹅湖之会的吕祖谦,便是其族孙。吕氏家
∵族由唐代算来至吕祖谦时,∵已有十代,(注∵3)∵而吕氏家族
∵在吕公着∵(1018-1089,字晦叔∵)∵时,开始在学界显赫,欧
∵阳修出使契丹时,契丹主问及中国学行之士,欧阳修即以吕
∵公着回答,∵(注∵4)∵哲宗朝吕公着与司马光同心辅政。∵(注
∵5)∵全祖望说:“吕正献∵(公着∵)∵家登学者七
∵────────
∵(注1)绍兴十三年,大慧宗杲〈与吕郎中书〉中提及吕本中
∵,该信中说:“居仁自言,行年六十岁”,∵以此推算
∵,本中当生于西元∵1084∵年。
∵(注2)《宋元学案》卷∵96,页∵143。本中于该年六月卒于上
∵饶。
∵(注3)见吕祖谦,《吕东莱文集》,(台北,***商务印书馆
∵,国学基本丛书∵),∵卷∵9,〈家传〉,页∵203。∵吕氏
∵家族在五代时,∵后唐明宗即曾入仕,于唐明宗时吕梦
∵奇曾任御史中丞,见薛居正等,《旧五代史》,(台北
∵,鼎文,新校本∵)∵卷∵40,页∵551。∵并参见,潘富恩
∵、徐余庆,∵《吕祖谦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2
∵年∵),页∵2。∵吕氏家族在宋初即有吕龟图、吕龟祥二
∵人入仕。
∵(注4)《宋元学案》卷∵19,〈范吕诸儒学案〉,页∵7。
∵(注5)《宋元学案》卷∵19,页∵8,谓:“与司马温公同心辅
∵政,∵民欢呼鼓舞,咸以为便,温公卒,独当国,除吏
∵一时之选。∵”卷∵7,〈涑水学案〉,页∵27∵:“∵(司
∵马∵)∵光以身付医,以家事付愚子,惟国事未有所托,
∵今以属公∵(吕公着∵)∵”。
∵页130
∵世十七人”,∵(注∵6)∵而实际的人数尚不止十七人,(注∵7)
∵在宋朝的家族学术中是极为突出的。
∵在七代人中有十七人登录学案,的确是项殊荣。在学术
∵颇有创获的宋朝,吕氏家族以其家学和宋代学界互动,而形
∵成吕氏家学。吕氏家学约可分为以下数点:第一、不私一家
∵、不专一师,主张“德无常师,主善为师”,∵(注∵8)∵如吕
∵希哲学于焦千之∵(欧阳修弟子∵)、胡瑗、孙复、邵雍、王安
∵石、程颐、张载等名儒,∵(注∵9)∵吕本中和刘安世∵(司马光
∵弟、杨时、游酢、尹焞、王苹等学者讲学;(注∵10)∵第二、
∵主张“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由前言往行作为畜德的基
∵础,南渡后的吕氏家族,成为中原文献中心;第三、家族成
∵员多有和佛教对话的经验,如吕希哲和圆照宗本、证悟修颙
∵游,吕本中和真歇清了、大慧宗杲游。在前后延绵的吕氏家
∵学中,∵吕本中“上绍原明∵(希哲∵),下启伯恭∵(祖谦∵)∵”
∵,在《宋元学案》中,全祖望为吕氏家学及吕本中的学术地
∵位,作了总结说:
∵先生∵(吕本中∵)∵历从杨、游、尹之门,∵而在尹氏最
∵久,故梨洲先生归之尹氏学案。愚以为先生之家学,
∵在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
∵──────────
∵(注6)《宋元学案》卷∵19,页∵8,∵谓:“正献子希哲、希纯
∵为安定门人,而希哲自为荥阳学案。∵荥阳子切问亦见
∵学案,∵又和问、广问及从子稽中、坚中、弥中别见和
∵靖学案,∵荥阳孙本中及从子大器、大伦、大猷、大同
∵为紫阳学案。∵紫阳之从孙祖谦、祖俭、祖泰又别为东
∵莱学案。共十七人。”
∵(注7)参潘富思、徐余庆,《吕祖谦评传》,(南京,南京大
∵学出版社,1992),页∵2-6。
∵(注8)《宋元学案》卷∵36,〈紫微学案〉,页∵35。
∵(注9)《宋元学案》卷∵23,页∵111,谓:“荥阳∵(吕希哲∵)
∵少年不名一师,初学于焦千之,庐陵∵(欧阳修∵)∵之再
∵传也,∵已而学于定定∵(胡瑗∵),学于秦山∵(孙复∵),
∵学于康节∵(邵雍∵),亦学于王介甫∵(安石∵),∵而后归
∵宿于程氏∵(二程∵),集益之功,至广且大”。∵并请参
∵见《宋史》〈吕希哲传〉。
∵(注10)好问有五子,长子吕本中,《宋元学案》〈紫微学案
∵〉专述其学。
∵页131
∵德,盖自正献∵(吕公着∵)∵以来,∵所传如此,原明∵(
∵吕希哲∵)∵再传而为先生,∵虽历登杨、游、尹之门而
∵所守者世传也,先生再传而为伯恭∵(吕祖谦∵),其所
∵守者亦世传也,故中原文献之传犹归吕氏,其余大儒
∵弗及也。故愚别为先生立一学案,以上绍原明,下启
∵伯恭焉。(注∵11)
∵全祖望认为不得不为吕本中立一学案的理由有二:第一、吕
∵氏家学延绍中原文献之传,而为其他诸大儒所不及。第二、
∵吕氏在北宋时和司马光、王安石、二程、张载等学者游学,
∵(注∵12)∵和当时重要学者形成游学、互动的情势,虽如此,
∵吕氏家学仍维持“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的家学。吕本中
∵于吕氏家族,处于承先∵(吕希哲∵)∵启后∵(吕祖谦∵)∵地位,
∵因此今本《宋元学案》为吕本中立学案。
∵后世可能因为朱熹对吕氏家学的批判,渐以《伊洛渊源
∵录》作为道统,而忽视了吕氏家学的贡献,并因吕氏家学“
∵游学”,甚至“游”到佛学,而被批评为不纯于儒,朱熹甚
∵至劝人“不须理会”吕氏家学,朱熹说:
∵前日刘子澄寄得荥阳公∵∵(希哲∵)∵〈家传〉中数段来
∵,一段说吕初学于伊川,后与明道、横渠、李公择、
∵孙莘老游,所见日益广大。然公亦未尝专主一说,晚
∵更从高僧宗本、修颙游,观此,则吕家学问更不须理
∵会,直是可以为戒。(注∵13)
∵朱熹对吕氏家学不专主一说、和佛教对话的学风多所批评,
∵在《伊洛渊源录》中更以吕本中和吕希哲的对话,来彰显吕
∵氏家学之不纯于伊川学,《伊洛渊源录》说:
∵───────
∵(注11)《宋元学案》卷∵36,〈紫微学案〉,页∵28。
∵(注12)宋儒的游学,参见拙稿〈宋儒的游学及与佛教对话〉
∵。
∵(注13)《朱文公文集》,别集卷∵6,〈与林择之〉,∵页∵5a
∵。
∵页132
∵公∵(吕希哲∵)∵自少年既从诸老先生学,∵当世善士悉
∵友之矣。晚更从高僧圆照师宗本∵(1020-1099)、证悟
∵师修颙游,尽究其道,别白是非,斟酌深浅,而融通
∵之,然后知佛之道与吾圣人合。本中尝问公:二程先
∵生所见如此高远,何以欲却佛学。公曰:只为见得太
∵近。(注∵14)
∵在吕祖谦去世后,朱熹对吕氏所代表的“浙学”,采公开批
∵驳的态度,而司马光、吕氏等认同道学的学者,亦被排斥在
∵道统的主流之外。
∵二、吕本中的多识前言往行
∵吕本中后世以诗名传世,宋代诗词以江西诗派最具盛名
∵,吕本中即为江西诗派巨匠,江西诗派的始祖为黄庭坚,则
∵出于吕本中的推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
∵本中诗法出于黄庭坚,尝作“江西宗派图”,推庭坚
∵为始祖,胡仔谓其诗清驶可爱,敖陶孙谓如散圣安禅
∵自能奇逸,皆极推重。朱子亦称本中论诗欲字字响。
∵(略∵)∵尊江西派者,终推本中为赤帜。(注∵15)
∵吕本中在诗文的造诣,为学界所肯定,即使批评吕本中不纯
∵于儒的朱熹,对他的诗文亦多所肯定。陆游称吕本中的诗“
∵震耀耳目而不失高古”,(注∵16)∵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说江西诗派深受到禅宗的影响,故引文说江西诗派的“奇逸
∵”是得力于禅。
∵全祖望说:“世以其∵(本中∵)∵喜言诗也,∵而欲以江西
∵图派掩之,不
∵──────
∵(注14)《伊洛渊源录》卷∵7,页∵4a。
∵(注15)《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158,〈集部别集类〉,页
∵1360。
∵(注16)陆游,∵《渭南文集》,收于《陆放翁全集》,(台北
∵,世界,民国∵59∵年∵)∵卷∵14,〈吕居仁集序〉,页
∵81。
∵页133
∵知先生所造甚高”,(注∵17)∵也就是说本中以诗名世,反而
∵让大家忘了他在学术方面的成就。
∵吕本中是北宋哲宗元佑年间名相吕公着的曾孙,元符年
∵间曾任济阴主簿、秦州士曹掾,征辟为大名府帅司干官。宣
∵和六年∵(1124)∵除枢密院编修官,靖康元年∵(1126)∵迁职方
∵员外郎,不久丁父忧。北宋亡,本中家族由北南下,绍兴六
∵年∵(1136)∵擢为中书舍人,绍兴八年迁中书舍人,兼侍讲。
∵(注∵18)∵陆游说:“公∵(本中∵)∵自少年时既承家学,∵心体
∵而身履之,几三十年,仕愈踬,学愈进”。(注∵19)
∵在朱熹眼中深染于禅宗的吕本中,有〈官箴〉三十三则
∵传世,本中说:“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
∵”,(注∵20)∵清帝曾手书“清、慎、勤”三字,刻石赐内外
∵大臣。(注∵21)
∵吕本中〈官箴〉的主旨是清、慎、勤,〈官箴〉中主要
∵收集吕氏家族及当代善为官者的具体行履,作为为官之道,
∵如他曾举自己任泰州狱掾的经验,说明任职如何清、慎、勤
∵,(注∵22)∵〈官箴〉中所举的事例中,
∵───────
∵(注17)《宋元学案》卷∵36,〈紫微学案〉,页∵34。
∵(注18)《宋史》卷∵376,〈吕本中传〉,页∵11635。
∵(注19)陆游,《渭南文集》卷∵14,〈吕居仁集序〉,页∵81
∵。
∵(注20)吕本中,《官箴》,《四库全书本》谓:“当官之法
∵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
∵,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
∵之仕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不必
∵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然事常至于败,而不能自己,
∵故设心处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
∵(注21)见《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史部官箴类”,《官箴
∵》。
∵(注22)吕本中〈官箴〉谓:“予尝为泰州狱掾,颜歧夷仲以
∵书劝予治狱次第,每一事写一幅相戒,如夏月取罪人
∵早间在西廊,晚间在东廊,以辟日色之类。又如狱中
∵遣人勾追之类,必使之毕此事,不可更别遣人,恐其
∵受赂已足,不肯毕事也。又如监司郡守严刻过当者,
∵须平心定气,与之委曲详尽,使之相从而后已。”
∵页134
∵有由文簿、文书之细,来说明“清、慎、勤”者,如谓:
∵当官者,既自廉洁,又须关防小人,如文字、历引之
∵类,皆须明白,以防中伤,不可不至慎,不可不详知
∵也。(注∵23)
∵而他治泰州狱掾时,每一件事均以一纸写出。(注∵24)∵又举
∵吕希哲知单州时,“凡每月所用杂物,悉书之库门”。〈官
∵箴〉由实际的的事例,来说明“清、慎、勤”,是吕氏家学
∵“多识前言往行”的一贯作风。
∵吕本中〈官箴〉中所说的“清、慎、勤”,是他总结“
∵前言往行”的结论,其意义亦必须在他所举的实例∵(前言往
∵行∵)∵探明,∵他所说的“清”除了“清心”、“廉洁”外,
∵尚有清心静虑之意,他举实例说明:
∵尝见前辈作州县或狱官,每一公事难决者,必沉思静
∵虑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则是非判矣。是道也,唯不
∵苟者能之。
∵清心静虑临事能断是非,作出正确的举措,应是吕氏家学格
∵物致知的一环。不过,引文中“沉思静虑累日,忽然若有得
∵”,被朱熹批评为“看话禅”的翻版,当述于后文。
∵“慎”字除了谨慎小心之意外,尚有谨于始“设心处事
∵戒之在初”之意,吕本中曾引孙思邈之语,来说明“慎于小
∵者,不惧于大”,他说:
∵孙思邈尝言忧于身者不拘于人,畏于己者,不制于彼
∵,慎于小者,不惧于大,戒于近者,不侈于远,如此
∵则人事毕矣。实当官之要。
∵───────
∵(注23)〈官箴〉第八则。
∵(注24)参注18。
∵页135
∵另外,他又引司马承贞的话来印证说:
∵然世之仕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
∵不必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然事常至于败而不能自
∵已,故设心处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权
∵智百端补治,幸而得免,所损已多,不若初不为之为
∵愈也。司马子微《坐忘论》云:“与其巧持于末,孰
∵若拙戒于初”。此天下之要言,当官处事之大法,用
∵力简而见功多。
∵司马承祯∵(647-735)∵是唐代的道士,∵其道法中融合了儒、
∵佛,(注∵25)∵吕本中〈官箴〉所引,出自司马承祯《坐忘论
∵》的〈真观篇〉,《坐忘论》〈真观〉主张“体静心闲方可
∵观妙”。(注∵26)∵敬、慎原本是儒家的处事态度,而吕本中
∵在论述时,亦引用医家、道家的言论来辅证,正是“不名一
∵师”、“德无常师,主善为师”的家风。
∵“清”静、“慎”始,可能会让人以为是少作事、不作
∵事之意,前面已说明吕本中,认为任事要“勤”,方可无害
∵公私,任官的“清”、“慎”,不是要自保而无所担当任事
∵之意,〈官箴〉说:
∵前辈尝言: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此亦要言私罪
∵固不可有,若无公罪,则自保太过,无任事之意。
∵───────
∵(注25)卿希泰主编,∵《道教》,(上海,知识出版社,1994
∵年∵),第一卷,页∵269。
∵(注26)司马承祯,∵《坐忘论》,(台北,新文丰,《正统道
∵藏》第∵38∵册∵),页∵620。〈真观〉谓:“一行一言
∵堪成祸福之本,虽作巧持其末,不如拙诫其本。观本
∵知末,又非躁竞之情,是故收心简事,日损有为,体
∵静心闲,方可观妙”。
∵页136
∵〈官箴〉又说:“前辈尝言吏人不怕严,只怕读,盖当官者
∵,详读公案,则情自见,不待严明也”。(注∵27)
∵吕氏家族任官,以清廉、有风骨、勇于任事、进退有节
∵而着称,王安石视吕公着如兄长,而公着父子不因势攀缘,
∵故为名流敬重,司马光以国事相托,《宋史》〈吕公着传〉
∵称公着「一切持正,以应天下之务”。(注∵28)∵公着平时“
∵简重清静”,∵(注∵∵29)∵其子希哲“读书危坐不动”,∵(注
∵30)∵吕本中在南宋时反对秦桧的和议,陆游追述谓:“丞相
∵(秦桧∵)∵自草日历,载公∵(吕本中∵)∵制辞,∵以为罪,而天
∵下益推公之正”,(注∵31)∵当时参与评论秦桧的尚有禅宗高
∵僧大慧宗杲。
∵多识前言往行是吕氏家学的特色,家族成员多擅长史学
∵。吕公着和司马光为至交,而参与司马光编篡《资治通鉴》
∵的范祖禹,为吕公着的女婿。吕希哲每日读史,其孙吕本中
∵和司马光的弟子刘安世、私淑弟子陈瓘等交往密切,吕本中
∵并曾撰《春秋集解》三十卷,论者认为此书“采择颇精”,
∵(注∵32)∵吕氏家学甚重视孟子、《春秋》,吕本中曾说:
∵──────
∵(注27)〈官箴〉,第十二则。
∵(注28)《宋史》卷∵336∵〈吕公着传〉,页∵10781。
∵(注29)吕本中,∵《童蒙训》,(台北,***商务印书馆,四
∵库全书∵)∵卷上,页∵10a。∵吕本中说:“正献公∵(吕
∵公着∵)∵简重清静,出于天性,∵冬月不附火,夏月不
∵用扇,声色华耀视之漠然也。范公内翰淳夫祖禹,实
∵公之婿,∵性酷似公,后荥阳公∵(吕希哲∵)∵长婿赵仲
∵长演,严重有法,亦实似公焉。”
∵(注30)《童蒙训》卷上,页∵9b-10a。∵吕本中述吕希哲读书
∵的情形,谓:“早晨经书每授五百遍,饭后史书可诵
∵者百遍,夜读子书,每授三百遍。每读书危坐不动,
∵句句分明。”又说:“荥阳公教学者读书须要字字分
∵明,仍每句最下一字,尤要令声重则记牢”。
∵(注31)陆游,《渭南文集》卷∵14,〈吕居仁集序〉,页∵81
∵。
∵(注32)《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27,∵〈经部春秋类〉,页
∵219。
∵页137
∵“游夏一辞不措,非关未究源流,直至孟轲没后,无人会读
∵春秋”。(注∵33)
∵《童蒙训》是吕本中在家塾的教材,该书保存了许多“
∵道学”早期发展的资料,作为家塾的教材,本中由多识前言
∵往行的家学传统,教导子弟由实事理解为人处事之道,《四
∵库全书总目提要》说:“所记多正论、格言,大抵皆根本经
∵训,务切实用,于立身从政之道,深有所裨”。可见吕氏家
∵学对多识前言往行的家风,持之甚坚,且深有所得。
∵三、吕本中与伊洛学者的关系
∵在朱熹未完成伊洛之学的谱系,并取得正统地位之前,
∵吕氏家族几乎和道学的发展同时并行,在道学的进程中,到
∵处有吕氏家族的参与。程颐在太学时,得到胡瑗的赏识,当
∵时吕希哲和程颐是邻斋的同学,但在同学中,首先以师礼尊
∵程颐的是吕希哲,《童蒙训》说:
∵荥阳公年二十一∵(一本作十九∵)∵时,∵正献公使公使
∵入太学,∵在胡∵(瑗∵)∵先生席下,与伊川先生邻斋,
∵伊川长荥阳公才数岁,公察其议论大异,首以师礼事
∵之,其后杨应之国宝、邢和叔恕、左司公待制,皆师
∵尊之,自后学者遂众,实自荥阳公发之也。(注∵34)
∵而程颐担任哲宗的经筵,则是出于司马光、吕公着的推荐。
∵吕希哲子吕好问,和程门弟子杨时的讲学,当时有“南
∵有杨中立∵(时∵),北有吕舜徒∵(好问∵)∵”之语。∵北宋亡后
∵,吕氏家族由北南迁,吕本中和二程门人讲学不断,吕本中
∵为吕好问长子,《宋元学案》〈紫微学案〉说:
∵───────
∵(注33)《东莱诗集》卷∵19,〈即事六言七首〉,页∵13b。
∵(注34)《童蒙训》卷上,页∵3a。
∵(注35)吕祖谦,《吕东莱文集》卷∵9,〈家传〉,页∵204。
∵页138
∵祖望谨案:大东莱∵(本中∵)∵先生为荥阳冢嫡,∵其不
∵名一师,亦家风也。自元佑后诸名宿如元城、龟山、
∵廌山、了翁、和靖,以及王信伯之徒,皆尝从游。∵(
∵注∵36)
∵其中杨时∵(龟山∵)、游酢∵(廌山∵)、∵尹焞∵(和靖∵)∵均为二
∵程弟子。∵史称吕居仁“于程门诸宿老,∵从游殆遍”,∵(注
∵37)∵另外,较晚师事程颐的王苹∵(信伯∵),与吕本中亦有深
∵交,是本中的学侣。
∵程颐之学能传播开来,和他的弟子们有密切关系,如蓝
∵田吕氏传程颐之学入秦地、杨时传入闽地、谯天授传入蜀地
∵、谢上蔡及胡安国传入湖南、王苹传入吴地。(注∵38)∵杨时
∵极推重王苹,而朱子最贬之,明代王阳明,则又推崇王苹,
∵《宋元学案》〈震泽学案〉全祖望案语:
∵予读信伯集,颇启象山之萌芽,其贬之者以此,其称
∵之者,亦以此。象山之学,本无所承,东发∵(黄震∵)
∵以为遥出于上蔡∵(谢良佐∵),予以为兼出于信伯。∵(
∵注∵39)
∵全祖望认为王苹、谢良佐、陆九渊的路数相近。原先游学于
∵吕本中,后师事王苹的周宪,曾说:
∵某供洒扫于吕公之门,大要分是非邪正,明进退出处
∵,严辞受取予之义,而躬行以尽性。(注∵40)
∵将周宪介绍给王苹的是吕本中,由周宪的追述师门,亦可看
∵出本中教
∵───────
∵(注36)《宋元学案》卷∵36,〈紫微学案〉,页∵27。
∵(注37)《宋元学案》卷∵29,〈震泽学案〉,页∵4。
∵(注38)同前注,页∵8。
∵(注39)同前注,页∵11。
∵(注40)《宋元学案》,卷∵29,〈震泽学案〉,页∵11。
∵页139
∵学的特色。
∵朱熹是杨时的再传弟子,若由程颐算来,是伊洛之学的
∵第四代学者,朱熹的父执、师承中有不少人和吕本中有交往
∵。朱熹父朱松,吕本中曾有书信与之。(注∵41)∵朱熹在父亲
∵朱松去世后,即从刘勉之∵(字致中,白水先生∵)、胡宪∵(字
∵原仲,∵籍溪先生∵)、刘子翚∵(字彦冲,屏山先生∵)∵三人学
∵,吕本中有〈寄刘彦冲兼寄胡原仲、刘致中〉诗,诗谓:
∵故人别去两经冬,今岁书来第几封。正以空疏少制作
∵,不因穷约废过从。养生漫说终难效,学道无心亦未
∵逄。若问真归是何处,五更常听寺楼钟。(注∵42)
∵诗中可见吕本中和三人有深交,常有书信的往返,并热心讨
∵论“道学”的走向,事实上吕本中和三人一样和禅师大慧宗
∵杲往来论学。
∵吕本中知刘勉之甚深,因此学界认为吕本中对刘勉之的
∵评价,最为实录。(注∵43)∵吕本中曾参与推荐胡宪给朝廷的
∵行动,胡宪因母老而未就。(注∵44)
∵吕本中曾至福州讲学,当时林之奇∵(三山先生∵)、李楠
∵(和伯∵)、李樗∵(迂斋先生∵)∵等人均从吕本中学,而后吕本
∵中返回浙江,因此,福建学子引以为憾。(注∵45)∵吕本中在
∵福建的学生中,以林之奇最有表现,而有三山之学。
∵汪应辰亦是伊洛学者,绍兴六年中状元,《宋元学案》
∵有“玉山
∵─────────
∵(注41)《朱文公文集》卷∵83,∵〈跋赵忠简公帖〉,页∵29a
∵,该帖中谓:“熹家有吕紫微与先君手书”。
∵(注42)《东莱诗集》卷∵20,页∵14a。
∵(注43)《宋元学案》卷∵43,〈刘胡诸儒学案〉,页∵49。吕
∵本中对刘勉之的评语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
∵(注44)《宋元学案》卷∵43,〈刘胡诸儒学案〉,页∵50。参
∵与推荐的人除吕本中外,尚有范冲、朱震、刘子羽、
∵吕祉等。
∵(注45)《宋元学案》卷∵36,∵〈紫微学案〉,页∵37-40;∵并
∵参见卷∵43,〈刘胡诸儒学〉,页∵53。
∵页140
∵学案”专述其学,说他:“骨鲠极似横浦∵(张九成∵),多识
∵前言往行以畜德似紫微∵(吕本中∵)∵”,∵(注∵46)∵张九成、
∵吕本中均为其师,本中曾作诗予之,(注∵47)∵《宋元学案》
∵论汪应辰学术时说:“横浦、紫微并佞佛,而玉山粹然一出
∵于正,斯其为干蛊之弟子也”。(注∵48)
∵由前所述,吕本中和伊洛学者可谓至深且切,吕本中是
∵否是“佞佛”,后文当有所述,不过《宋元学案》的评论,
∵很明显地,是受到朱熹的影响。伊洛之学原本是和佛教对话
∵的学术团体,如朱熹早年的老师刘勉之、刘子翚、胡宪三人
∵,均曾深入佛学,《宋元学案》说:“三家之学略同,然似
∵皆不能不杂于禅”。(注∵49)∵汪应辰亦曾向大慧宗杲请教“
∵看话禅”。
∵四、吕本中与大慧宗杲
∵绍兴十四年,大慧宗杲五十六岁时,曾写信给汪应辰,
∵讨论“看话禅”的宗旨,在这封信中,大慧提到吕本中,说
∵:
∵吕居仁比连收两书,书中皆云:夏中答隆礼书,常置
∵座右,以得为期。又闻,尝录呈左右。(注∵50)
∵如引文中所述,大慧给吕隆礼的信,是写在前一年,于该信
∵中大慧有系统地说明“看话禅”的修行方法,(注∵51)∵因此
∵,吕本中读之甚仔细,并
∵───────
∵(注46)《宋元学案》卷∵46,〈玉山学案〉,页∵99。
∵(注47)《东莱诗集》卷∵20,页∵1a。
∵(注48)《宋元学案》卷∵46,页∵97。∵《宋元学案》卷∵43,
∵〈刘胡诸儒学案〉,页∵49。
∵(注49)《宋元学案》卷∵43,〈刘胡诸儒学案〉,页∵49。慧
∵然录、荒木见悟注,《大慧书》,∵(东京,∵昭和∵54
∵年∵),〈答汪状元第一书〉,页∵145。
∵(注50)慧然录、荒木见悟注,《大慧书》,(东京,昭和∵54
∵年∵),〈答汪状元第一书〉,页∵145。
∵(注51)该信收于《大慧书》,页∵128。
∵页141
∵将此信又抄录了一份给汪应辰。汪应辰和大慧的接触,应非
∵吕本中的引见,早在绍兴十年时,张九成即带汪应辰去拜访
∵大慧请益。(注∵52)
∵绍兴十一年∵(1141)∵大慧与张九成因议论朝政,为秦桧
∵所忌,并因而遭贬,(注∵53)∵但由大慧与吕隆礼、吕本中、
∵汪应辰的书信往来看来,被贬的大慧,反而更得到士人的尊
∵重。吕本中和大慧的交往,至少可以追溯到北宋末年,钦宗
∵靖康元年,右相吕好问奏请赐大慧“紫衣师号”,金人南下
∵,∵大慧亦在金人搜补的名单中,大慧南下避金人,(注∵54)
∵本中〈题圜悟与惇兄法语〉中说:
∵杲公昔踏塞马尘,城中草木冻不春。甲士却立不敢问
∵,其谁从之惇上人。袖手归来两无语,如今且向江南
∵住。云居老人费精神,送向高安滩头去。(注∵55)
∵诗中的圜悟克勤是大慧宗杲的得法师父,圜悟安排惇上人,
∵协助大慧南下。
∵绍兴元年∵(1131)∵大慧上仰山,邂逅东林圭禅师,绍兴
∵三年大慧、东林圭一同拜访吕本中,本中当时颇困顿,对二
∵位禅师来访,颇为感动,曾作〈赠圭公、杲公四首〉其一谓
∵:
∵北归住江西,尘事日窘束。两公时踵门,高谊已绝俗。
∵空房拥残火,更许相就宿。不嫌寒无毡,肯厌饭脱粟。
∵经济、物质的匮乏,似乎更能彰显出三人玉清冰洁,其第二
∵诗谓:
∵───────
∵(注52)祖咏,《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38。
∵(注53)参《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40。
∵(注54)《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20b。
∵(注55)《东莱诗集》,卷∵12,〈题圜悟与惇兄法语〉,∵页
∵4a。
∵页142
∵杲公玉壶冰,所至自清净。圭公出林鹤,肯与鸡骛竞。
∵吾穷得两公,颇觉意气盛。未能戋艰危,犹足起衰病。
∵本中和大慧是旧识,在困顿的处境,正是磨炼的最佳时机,
∵本中与大慧应是患难之交,其诗第三首谓:
∵杲固昔所熟,圭亦旧闻名。江西一聚首,遂宽南去程。
∵扫除文字习,追寻香火盟。期君向此道,隐若一长城。
∵对大慧的来访,本中难掩心中的知遇之情,其第四诗谓:
∵堂头老居士,我识盖自早。声名从少年,闭户今却扫。
∵公能为少留,尚可慰枯槁。欲知主人贤,但看此二老。
∵(注∵56)
∵他乡遇故知、风雨故人来的生命再生,油然而起。
∵绍兴四年二月,大慧离开江西,“游方”至福建,在福
∵建时大慧和福建流行的曹洞宗真歇清了所传的禅法,展开大
∵论辩,大慧批评曹洞宗的禅法是“默照禅”,大慧的禅法强
∵调悟,《大慧普觉禅师年谱》说:“时宗徒拨置妙悟,使学
∵者困于寂默,因着〈辨正邪说〉而攻之”。(注∵57)∵对于大
∵慧的批评,当时士人,有为真歇清了抱不平的,如“该洽三
∵教”的郑昂,即与大慧争论,《大慧年谱》说:
∵郑昂早聪锐,该洽三教,粗见尊宿所至谈禅自若,闻
∵师力排默照为邪,昂忿气可掬。一日持香来,声色俱
∵厉,引释迦掩室及达磨鲁祖面壁等语,与师∵(大慧∵)
∵辩白。(注∵58)
∵───────
∵(注56)《东莱诗集》卷∵13,〈赠圭公杲公四首〉,页∵11。
∵(注57)《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28。
∵(注58)《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30。
∵页143
∵辩才无碍的大慧,最后还是折服了郑昂,然而在大慧和郑昂
∵的争辩中,吕本中可能亦有参与。(注∵59)
∵福建地区原本是受到真歇清了、宏智正觉等曹洞宗禅师
∵影响,如朱熹早年老师刘子翚便曾参学过默照禅,大慧给子
∵翚兄子羽的信中说:
∵近年以来,禅道佛法衰弊之甚,有般杜撰长老,根本自
∵无所悟,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无实头伎俩收摄学者,教
∵一切人如渠相似,黑漆漆地紧闭却眼,唤作默而常照,
∵彦冲∵(子翚∵)∵被此辈教坏了,苦哉苦哉。(注∵60)
∵刘子翚甚至作〈圣传论〉,以禅解《周易》,(注∵61)∵大慧
∵认为儒佛有相通之处,但并不是附会,他对刘子翚以禅解易
∵的作法,∵批评“非但不识佛意,∵亦不识孔子之意”。∵(注
∵62)∵刘子翚主张“端坐静默”、“使虑无所缘”,将“寂然
∵不动”解释成“与土木无殊”,大慧认为凡此均是受了默照
∵禅的误导。
∵吕本中和真歇清了应亦有所接触,如吕本中〈赠了老〉
∵诗:“前年见公沧海上,法会堂堂万骑将,今年见公浙河东
∵,犹是当时旧老翁”。(注∵63)∵当然和吕本中有交往的僧侣
∵尚有多人,但其中以和大慧宗杲的感情最深,如〈寄云门山
∵僧宗杲〉诗说:“寄语只今能见忆,书来莫遣太
∵────────
∵(注59)《东莱诗集》卷∵14,〈郑昂∵(略∵)∵作楞伽室老人歌
∵寄杲老〉:“楞伽室中绝皂白,去天何止三百尺。只
∵今更住最高峰,斋无木鱼粥无钟。已将虎兕等蝼蚁,
∵更许蛙蚓同蛟龙。闻道说禅通一线,为尔不识楞伽面
∵。一生强项我所知,气压霜皮四十围。世人未辨此真
∵伪,敢向楞伽论是非”
∵(注60)《大慧书》,页∵83。
∵(注61)《宋元学安》,〈刘胡诸儒学案〉,〈刘子翚传〉:
∵“韦斋朱先生且以子公∵(朱熹∵)∵托之,∵先生少喜佛
∵,归而读《易》,涣然有得。”
∵(注62)《大慧书》,〈答刘宝学〉,页∵89.
∵(注63)《吕东莱诗集》卷∵15,页∵14。
∵页144
∵匆匆”。(注64)
∵然而吕本中和大慧的相契合,不止是感情的交融,儒、
∵佛的确有可以互相借鉴之处。《史记》〈太史公自序〉引春
∵秋纬说:“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着
∵明”,《春秋》作为大经法,便是在“行事”中,进行反思
∵,这已是中国学界的常谈。洪州禅认为“作用是性”,举手
∵投足、平常日用中均有道,亦是由行事显道的路数,大慧宗
∵杲对当时道学学者的最大启发之一,是经、史均可以锤炼“
∵心术”的见解,∵大慧在〈示成机宜∵(季恭∵)∵〉中说:“读
∵圣人经史处,尽是提撕底时节”,“三教圣人所说之法,不
∵着一一问人”,因为自已若心术正,则“自然头头上明,物
∵物上显”。(注∵65)∵“心术”不但是经、史的会合点,亦是
∵儒、释、道三教的会合点,他说:
∵三教圣人所说之法,无非劝善诫恶,正人心术,心术不
∵正,则奸邪唯利是趋。心术正,则忠义唯理是从。理则
∵理义之理,非义理之理也。∵圭峰∵(宗密∵)∵禅师云:作
∵有义事,是惺惺心,作无义事是狂乱心。狂乱由情念,
∵临终被业牵,惺惺不由情,临终能转业,亦此理也。佛
∵云:理则顿悟乘悟并销,事则渐除因次第尽,亦此理也
∵。(略∵)∵永嘉云:一地具足一切地,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亦此理也。
∵吕本中家学主张多识前言行以畜其德,和大慧禅法颇有可以
∵相沟通之处,绍兴六年∵(1136),∵吕本中任中书舍人,他在
∵福建的弟子林之奇,亦有意考进士,吕本中有〈送林之奇秀
∵才往行朝〉诗:“上欲穷经书,下考百代史,发而为文词,
∵一一当俊伟”,并希望林之奇不要以穷困通达为念,而应“
∵所愿求诸己”,(注67)亦以经史、求诸己训勉林之奇。
∵──────
∵(注64)《吕东莱诗集》卷∵10,页∵4b。该诗谓:“隋堤河畔
∵别支公,目断霜天数去鸿。岁月峥嵘如许久,江湖漂
∵泊略相同。无穷烟草夕阳外,不尽云山秋色中。寄语
∵只今能见忆,书来莫遣太匆匆。”
∵(注65)《大慧普觉禅师语录》,(《大正藏》卷∵47),卷∵13
∵,页∵912。
∵(注66)同前注。
∵页145
∵《大慧普觉禅师年谱》载,绍兴十年张九成带着汪应辰
∵来见大慧宗杲,谈及道学学者关心的格物,兹录之如下:
∵张∵(九成∵)∵与师∵(大慧∵)∵谈格物之旨。师曰:公∵(
∵九成∵)∵只知格物,而不知有物格,∵(略∵)∵公闻之乃
∵顿领厥旨,乃题偈于不动轩壁间,曰:子韶∵(九成∵)
∵格物,昙晦∵(大慧∵)∵物格,识一贯,两个五百。(注
∵68)
∵张九成之意,儒、佛在格物上应有个交会处。大慧对格物的
∵见解,对道学学者深有启发,然而张九成被朱熹批评是套用
∵了“看话禅”来理解格物。
∵吕本中曾着〈大学解〉,其中有不少处,是解释格物,
∵但这些新意,亦被朱熹批评是“看话禅”的翻板。朱熹说:
∵格物之学二先生∵(二程∵)∵以来,∵诸君子论之备矣。
∵张氏∵(九成∵)∵之乃释氏看话之法,∵非圣贤之遗旨也
∵。∵吕舍人∵(本中∵)∵大学解所论格物,正与此同,愚
∵亦已为之辨矣。(注69)
∵朱熹对伊洛之学的前辈学者,如张九成、吕本中的批评,是
∵否中肯,是值得商榷的,唯本文仅能讨论朱熹对吕本中批评
∵的部分。
∵五、朱熹对吕本中〈大学解〉的批评
∵在未说明朱熹如何批评吕本中〈大学解〉之前,先探讨
∵大慧宗杲如何看待格物。大慧不区分儒、释的高下,大慧开
∵示士大夫时,便常引用儒家的经典,他认为三教经典,同是
∵为开发人的善心,他认为他
∵─────────────
∵(注67)《东莱诗集》卷∵14,∵〈送林之奇秀才往行朝〉,页
∵10b,∵本中此诗接着说:“夫岂效鄙夫,念彼不念此
∵,今来赴行朝,学已优则仕,穷通决有命,所愿求诸
∵已,圣贤有明训,不在于青紫,丈夫出事君,邪正从
∵此始”。
∵(注68)《大慧普觉禅师年谱》,页∵38。
∵(注69)《朱文公文集》卷∵72,∵〈张无垢中庸解〉,页∵41a
∵。
∵页146
∵的禅法,是种自我开发心智的方法,“看话”是看住话头,
∵所谓的话头,如麻三斥、干屎橛等,话头和佛教语词是可以
∵完全无关的。因此,他常用儒家的经典,教导人们如何运用
∵“看话禅”开发自我。∵在〈答汪∵(应辰∵)∵状元〉第一书中
∵,大慧说:
∵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
∵,我即尔,尔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
∵波。酥酪醍醐,搅成一味,钘盘钗钏,镕成一金,在
∵我不在人。得入手时,不分老少,不在智愚,如将梵
∵位直授凡庸,更无阶级次第。(注70)
∵在实际理地没有凡圣的差异,是临济禅的特色,因此,传统
∵佛教教义中“真谛”、“俗谛”并不是绝对的,儒学也不一
∵定仅止于“俗谛”,(注∵71)∵这是大慧禅法的重要特色之一
∵。大慧在给汪应辰的第二封信中说:
∵为学、为道一也。而今之学者往往以仁义礼智信为“
∵学”,以格物忠恕一以贯之之类为“道”,只管如博
∵谜子相似,又如众盲摸象,各说异端。(略∵)∵仁乃性
∵之仁,义乃性之义,礼乃性之礼,智乃性之智,信乃
∵性之信。义理之义亦性也。作无义事,即背此性,作
∵有义事,即顺此性。然顺背在人,不在性也。仁义礼
∵智信在性不在人也。(略∵)∵若识得仁义礼智信之性起
∵处,则格物忠恕一以贯之在其中。(注72)
∵大慧认为道学家所谈的“道”、“学”,是种二分法,儒家
∵以“学”完成自我,而道学家又提出万事万物之理的探讨,
∵其方法有所谓的“格
∵──────────
∵(注70)《大慧书》,页∵145。
∵(注71)唐代高僧宗密,亦主张合会儒佛,但宗密的合会是阶
∵层式的合会,亦即佛教是较高层次的真理,而儒家则
∵是最低层次的“人天教”,大慧的合会三教和宗密不
∵同,他并不采取阶层式的分疏。参见拙着,《宋儒与
∵佛教》,第六章。
∵(注72)《大慧书》,页∵148-149。
∵注147
∵物”之学。大慧认为若能以“性起”的方式,则能将“学”
∵、“道”二者合而为一。大慧将“格物”解为格除物欲之意
∵,他教汪应辰说:“时时向行住坐卧处看,读书史处看,修
∵仁义礼智信处,侍奉尊长处,提诲学者处,吃粥吃饭处,与
∵之厮崖”。(注∵74)
∵大慧〈与汪应辰〉第一书写于五十六岁时∵(绍兴十四年
∵),这年朱熹十五岁,从父命,∵在刘勉之、刘子翚、胡宪处
∵学习。孝宗隆兴二年∵(1164)∵朱熹三十五岁,作〈答汪∵(应
∵辰∵)∵尚书〉第三书,在这封信里,∵朱熹对格物致知之道,
∵有所澄清,并对吕本中的〈大学解〉有所批评,该信说:
∵格物只是穷理,物格即是理明。此乃〈大学〉功夫之
∵始。潜玩积累,各有浅深,非有顿悟险绝处也。近世
∵儒者,语此似亦太高矣。吕舍人书别纸录呈。(注75)
∵二十年前,汪应辰和大慧请益格物致知之道,而今朱熹在给
∵汪应辰的信中,对大慧的看法有所批评,尤其对禅宗所谈的
∵顿悟多所批评,也认为大慧的“看话禅”,是“终日味无义
∵之语”,朱熹说:
∵顾惑于异端之说,益推而置诸冥漠不可测知之域。兀
∵然终日味∵无义之语,∵以俟其廓然而一悟,殊不知物
∵必格而后明,伦必察而后尽。(注76)
∵朱熹对看话禅的看法是否公允,并非本文探讨的重心,重要
∵的是他反对儒学中有顿悟之教,朱熹曾明白地说:“以悟为
∵则,乃释氏之法,
∵────────
∵(注∵73)∵“性起”是华严宗哲学的核心思想,大慧在为僧侣
∵、大众说法时,最常用的经典便是《华严经》。
∵(注∵74)∵《大慧书》,页151-152。
∵(注∵75)∵《朱文公文集》卷∵30,〈答汪尚书〉第三书,∵页
∵5b洁C引文出自该信,朱熹的注文。
∵(注∵76)∵同前注。
∵页148
∵而吾儒所无有”。(注∵77)
∵朱熹曾作〈杂学辨〉,∵篇后有何镐于乾道二年∵(1116)
∵的跋语,〈杂学辨〉包含了〈苏氏易解〉、〈苏黄门老子解
∵〉、〈张无垢∵(九成∵)∵中庸解〉、〈吕氏大学解〉,∵其中
∵〈辨吕氏大学解〉是批评吕本中的。由朱熹给汪应辰的前引
∵信件,可知隆兴二年∵(1164)∵他便已经写〈辨吕氏大学解〉
∵,并抄录给汪应辰。
∵吕本中说:“异端之学,皆不知所先后,考索勤苦虽切
∵,而终不近,故有终始为一道,本末为二端者”,很明显地
∵,他此处所谈的“异端”,并不是指佛教,而是指本末、终
∵始不相关连的学说,宋儒中并不以“异端”专属佛教的学者
∵,尚有陆九渊,陆九渊指出孔子时已有“异端”一词,而当
∵时并没有佛、老,因此指佛、老为异端的说法,是非常“卤
∵莽”的,(注∵78)∵前述大慧给汪应辰的信中,也用到“异端
∵”一词,其意义便是指“学”、“道”不一贯的学说,然而
∵朱熹〈辨吕氏大学解〉说:
∵其心未必不以为有先后者,世间之粗“学”;而无先
∵后者,出世间之妙“道”。两者初不相为谋,虽并行
∵而不相悖也。(略∵)∵彼其阳离阴合,自以为左右采获
∵,而集儒佛之大成矣。曾不悟夫言行不类,出入支离
∵之为心害而莠乱曲紫夺朱之患又将无所不至也。(略
∵)∵近世之言道者,∵盖多如此,∵其误后学深矣。∵(注
∵79)
∵由大慧看来,道学家并没有将“学”、“道”整合成一贯,
∵朱熹则认为大慧的见解,仍是视“学”为世间法,而“道”
∵为出世间法。朱熹认为吕本中谈异端的方法,实是“集儒佛
∵之大成”,然而将佛教出世间法的“道”渗入到儒家的“学
∵”之中。不过,区分儒、佛的不同点,是朱熹一直坚持的。
∵───────────
∵(注77)《朱文公文集》卷∵72,〈杂学辨〉,页∵48。
∵(注78)陆九渊,∵《陆九渊集》,(台北,里仁,民国∵70∵年
∵),卷∵13,〈与薛象先〉,页∵117,并参见拙稿,《
∵宋代儒佛调和论及排佛论之演进》,∵(台北,***商
∵务印书馆,民国∵77∵年∵),页∵184。
∵(注79)《朱文公文集》卷∵72,页∵46。
∵页149
∵吕本中解释格物致知时,认为:“知者,良知也,与尧
∵舜同者也”,至于如何能致此知呢?本中说:“理既穷则知
∵自至”,他说:
∵致知格物修身之本也。知者,良知也,与尧舜同者也
∵。理既穷,则知自至。与尧舜同者,忽然自见,默而
∵识之。
∵由良知来论述与尧舜相同者,令人想到陆九渊“东海有圣人
∵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
∵此理同也”之论。然而这种思路,是朱熹所反对的。
∵前文述及吕本中〈官箴〉:“公事难决者,必沉思静虑
∵累日,忽然若有所得者,则是非判矣”,而吕本中论格物致
∵知“理既穷,则知自至,与尧舜同者,忽然自见,默而识之
∵”之论,被朱熹理解为“看话禅”,朱熹说:
∵一物格则一知至,其功有渐积久贯通,然后胸中判然
∵不疑,所行而意诚心正矣,然则所致之知,固有浅深
∵,岂遽以为与尧舜同者,一旦忽然而见之也哉。此殆
∵释氏一闻千悟,一超直入之虚谈,非圣门明善诚身之
∵实务也。
∵朱熹对吕本中的批论,其实是缺乏根据的,猜测多于理解。
∵兹引吕本中《童蒙训》来说明,《童蒙训》论述为学之要时
∵说:
∵后生学问,且须理会曲礼、少仪、仪礼等学,洒扫应
∵对进退之事,及先理会尔雅训诂等文字,然后可以语
∵上,下学而上达,∵自此脱然有得,自然度越诸子也。
∵不如是,则是躐等犯分陵节,终不能成,孰先传焉,
∵孰后倦焉,不可不察也。
∵────────
∵(注80)《朱文公文集》卷72,页46。
∵(注81)同前注。
∵(注82)《里蒙训》卷上,页17b。
∵页150
∵吕本中重先后、本末,不须再多加说明。为学须在平日行履
∵、洒扫应对、进退多理会,然亦先须有文字、训诂的训炼,
∵而后可以语上,在实践中“脱然有得”。吕本中认为不须和
∵其他诸子百家争论高下,在对经典脱然有得后,“自然度越
∵诸子”。
∵前引大慧与张九成讨论格物,大慧有“物格”之论,吕
∵本中论格物时,亦有“格物”、“物格”之论,本中说:
∵草木之微,器用之别,皆物之理也。求其所为草木器
∵用之理,则“格物”,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
∵然识之,此为“物格”。(注83)
∵“格物”是“诚之者”的人之道,吕本中认为格物是了解草
∵木、器用之理,因为在程颐的“理一分殊”的思路中,各事
∵物均有其理,吕本中认为在理解了各分殊的理之后,仍有更
∵高层次的综合,因此,“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
∵然识之”而称之为“物格”,朱熹对此论深表不满,他说:
∵程子为是言也,特以明夫理之所在,无间于大小精粗
∵而已。若夫学者之所以用功则必先后缓急之序,区别
∵体验之方,然后积习贯通驯致其极,岂以为直存心于
∵一草木器用之间,而与尧舜同者,无故忽然自识之哉
∵。此又释氏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之说。殊非孔氏遗经
∵,程氏发明之本意也。(注84)
∵朱熹虽对吕本中“博闻强识”表示赞服,但朱熹将他所说的
∵“格物”理解成禅宗的“作用是性”,朱熹说吕本中:“欲
∵置心草木器用之间,以伺其忽然而一悟”,(注∵85)∵显然是
∵种误会。
∵─────────
∵(注83)《朱文公文集》卷∵72,∵〈辨吕氏大学解〉,页∵47a
∵。
∵(注84)同前注。
∵(注85)同前注。
∵页151
∵前述吕本中曾训勉子弟须“先理会尔雅训诂等文字”,
∵但文字、训诂是种工具,并非目的,朱熹在〈辨吕氏大学解
∵〉中批评吕本中说:
∵吾儒之说则读书而原其得失,应事而察其是非,乃所
∵以为致知格物之事。盖无适而非此理者。今乃去文字
∵而专体究,犹患杂事纷扰,不能专一,则是理与事为
∵二,必事尽屏,而后理可穷也。(注86)
∵朱熹对吕本中的批评,几乎完全不中“的”,在儒学的传统
∵,主张尽信书不如无书,语言与“真实”之间,并没有一一
∵对应的必然关系,因此须要时时刻刻去“正名”。
∵朱熹在〈辨吕氏大学解〉所批评的其实是“看话禅”,
∵朱熹由他理解的儒学来看禅宗,原本即有角度上的偏差。朱
∵熹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大慧宗杲,(注∵87)∵他所介意的是儒
∵者的和会禅道。宋儒原本即对佛教、禅宗采取“对话”的态
∵度,朱熹自己也和佛教对话,(注∵88)∵他对吕本中的批评,
∵争“道统”的意味,多于论学。
∵六、结言
∵吕氏家族长期和佛教对话,成为其家学的重要特色之一
∵,但如朱熹般将吕氏家学视为不纯之儒学,恐亦不得当,失
∵之于武断,吕本中《童蒙训》说:
∵学问当以孝经、论语、中庸、大学、孟子为本,熟味
∵详究,然后通求之诗、书、易、春秋,必有得也。既
∵自做得主张,则诸子百家长处,皆为吾用。
∵───────
∵(注86)《朱文公文集》卷∵72,∵〈辨吕氏大学解〉,页∵47a
∵。
∵(注87)例如朱熹承认佛教亦有见处,大慧是禅之侠者。
∵(注88)参拙稿《宋儒与佛教》,第六章。
∵页152
∵吕氏家学以儒者经典为主,是不争事实,吕氏家学对佛、道
∵等其他学术,是采取“对话”的态度,认为儒家的经典玩味
∵熟了,其他“诸子百家长处,皆为吾用”。朱熹对吕本中的
∵批评,并不中肯,吕本中晚年作诗云:“养生不能延年,忘
∵言未是安禅,圣学工夫安在,重寻曲礼三千”,(注∵89)∵与
∵前引《童蒙训》中“后学学问,且须理会曲礼、少仪、仪礼
∵等”之论,是一致的。
∵另外吕本中曾作〈九经堂〉诗,其中有:“圣人遗意要
∵沉思”、“且说九经得力处”之句,(注∵90)∵南宋宁宗嘉泰
∵四年∵(1204)∵陆游作〈跋吕舍人九经堂诗〉说:“吕公九经
∵堂诗,盖自少年与昭德尊老诸公,师友渊源,讲习渐渍所得
∵,又为其子孙而发,故雄笔大论如此。∵”∵(注∵91)∵时人对
∵吕氏以经传子弟,亦自有公论。
∵虽然吃素,不一定是佛教的专利,但自梁武帝“断酒肉
∵文”之后,吃素成为佛教的标示之一,吕本中有〈蔬食三首
∵〉:
∵杀物以活己,肉食固多惭。况无一事勤,敢于滋味贪
∵。(略∵)∵磨刀向猪羊,渠有千种苦。厨人尽心力,博
∵汝一笑许。此道在忠恕,观彼更观汝。圣人虽未言,
∵宁可自莽卤。(注∵92)
∵吕本中认为由“恕”道来检讨,“磨刀向猪羊,渠有千种苦
∵”;∵由“忠”∵(尽已∵)∵来看,“杀物以活己,肉食固多惭
∵,况无一事勤”,然而儒学对此似乎并无解答,吕本中在该
∵诗第三首说:
∵───────
∵(注89)《东莱诗集》卷∵19,∵〈即事六言七首〉,页∵13b。
∵其中有“老来与世相忘”,知此诗当作于晚年。
∵(注90)《东莱诗集》卷∵19,页∵19b。∵其〈晁公诗九经堂〉
∵诗谓:“人家有屋但堆钱,君家有屋定不然。一堂无
∵物四壁立,六艺三传相周旋。人言君贫君不顾,以此
∵辛勤立门户。圣人遗意要沉思,暂脱楚骚辞汉赋。他
∵年相见问何如,且说九经得力处”,一时师友规劝的
∵所在,于此可见。
∵(注91)《渭南文集》卷∵∵30,∵〈跋吕舍人九经堂诗〉,∵页
∵182。
∵(注92)《东莱诗集》卷∵19,〈蔬食三首〉,页∵5a。
∵页153
∵夫子钓不纲,于理已不隐。浮屠断肉食,此语说始尽。
∵人生惯便习,奉法乃不谨。要当守淡薄,万事可坚忍。
∵(注∵93)
∵关于此问题,吕本中另有〈戒杀八首〉,其中第八首说:
∵虎狼非不仁,天机使之然。蛇虺肆百毒,此亦受之天。
∵愿君勿憎怒,悯此心谬用。仁气苟薰蒸,终皆变麟凤。
∵(注∵94)
∵吕本中〈官箴〉的核心思想──清、慎、勤,在〈蔬食〉诗
∵均出现。在〈戒杀〉诗中说:“仁气苟薰蒸,终皆变麟凤”
∵,∵在〈官箴〉中亦谓:“仁人所处能变虎狼如人类”,(注
∵95)∵吕本中的〈蔬食〉、〈戒杀〉诗的确受到佛教的启发,
∵但其出发点,仍是儒家的关怀。
∵吕本中和大慧宗杲有深交,吕本中去世时,大慧的祭文
∵说:“∵(吕本中∵)∵深明造道,游戏大千”,∵吕本中的讲友
∵王苹修正了大慧的看法说:“释氏只将此理来游戏,更无用
∵处,吾儒则不肯便休”,(注∵96)∵王苹亦为朱熹所贬斥,是
∵和陆九渊、王阳明思路较近的学者,∵∵(注∵97)∵他清楚地理
∵解吕本中仍是个儒者。
∵经朱熹完成的“道学”谱系,将北宋、南宋初所累积的
∵学术资源,作了番整理,一些重“史”的学者,被排除在“
∵道统”之外,吕氏家学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的学风,亦被
∵朱熹批评。
∵──────────
∵(注93)《东莱诗集》卷∵19,〈蔬食三首〉,页∵5a。
∵(注94)《东莱诗集》卷∵19,页∵6b,该诗尚有“报”等其他
∵观念,值得分析。
∵(注95)〈官箴〉谓:“尝谓仁人所处,能变虎狼如人类,如
∵虎不入境,不害物,蝗不伤稼之类是也,如其不然,
∵则变人类如虎狼,凡若此类,及告讦中伤谤人,欲置
∵于死地是也。”
∵(注96)《宋元学案》卷∵29,〈震泽学案〉,页∵7。
∵(注97)〈震泽学案〉,全祖望说:“象山之学,本无所承,
∵东发以为遥出上蔡,予以为兼出于信伯,盖程门己有
∵此一种矣。”
∵(注98)参拙稿《宋儒与佛教》。
∵页154
∵在宋代和吕氏家族为同调讲友,如刘安世、王苹、陈瓘
∵等人,均能和佛教维持对话的关系,这些学者亦重“史”,
∵儒家“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和禅宗“作用是性”之间
∵,似乎有些关连,他日当再论之。
∵吕祖谦淳熙二年作〈酬上饶徐季益学正诗〉中,述及吕
∵本中的行履,与前所述,清、慎、勤等行履,颇能呼应,兹
∵之于后,以为结言,其诗云:
∵吾家紫微翁,独守固穷节。金銮罢直归,朝饭尚薇蕨。
∵峨峨李杜坛,总角便高蹑。暮年自誓斋,铭几深刻责。
∵名章与俊语,扫去秋一叶。冷淡静工夫,槁干迂事业。
∵有来媚学子,随叩无不竭。辞受去就闲,告戒意尤切。
∵(注99)
∵───────
∵(注99)《吕东莱文集》卷∵11,页∵260。
∵页155
∵提要
∵吕氏家族在七代学者中有十七人登录到《宋元学案》,
∵其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吕氏家学的特色之一,是长期和佛教
∵对话,后来朱熹对吕氏家学多所批评,其中吕氏家学与佛教
∵的密切关系,尤其是朱熹着墨最多之处。
∵吕本中在吕氏家学中,上承吕希哲,下启吕祖谦,是吕
∵氏家学的重要成员,曾着〈官箴〉、《童蒙训》,其中《童
∵蒙训》是叙述其家学与宋代重要学者的“前言往行”,另外
∵,吕本中是江西诗派的重要成员,后世因为他在诗方面的成
∵就,而忽略了他的学术成绩。吕本中和大慧宗杲的关系密切
∵,朱熹批评吕本中解《大学》,是“看话禅”的翻版,朱熹
∵的见解是否确切,颇值得商榷。
∵吕本中有〈戒杀〉、〈蔬食〉等诗,虽明显地,是受到
∵佛教的影响,但其意涵,却是儒学的,这种和佛教对话之后
∵,促使儒学发展新意,正是吕本中为学的特色。
∵∵∵∵∵∵∵∵∵∵∵∵∵∵∵∵∵∵∵∵∵∵∵∵∵∵∵∵∵∵∵∵∵∵∵∵∵∵∵∵∵∵∵∵∵∵∵∵∵∵∵∵∵∵∵∵∵∵∵∵∵∵∵∵∵∵∵∵∵∵∵∵∵∵∵∵∵∵∵∵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