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养猫

∵果煜

南泉斩猫∵

履安头上,本末颠倒∵

修学之本∵

各争猫儿∵

道风败坏∵

斩猫之后∵

善根不足∵

南泉养猫∵

山头主义∵

猫菅人命∵

悲愿与背怨∵

菩萨道∵

发何等心∵

小结∵

这〈南泉养猫〉的题目,主要是对目前的佛教社会作反省与批判。然何谓“南泉养猫”呢?这还得从“南泉斩猫”的公案讲起。∵

南泉斩猫

我们都知道“南泉斩猫”,是中国禅宗史上一个非常有名的公案。因为修行者本应持“不杀生戒”的,然南泉禅师竟然违律斩猫。故很多人在解释这公案时,却只谓:禅师以出格故,所以不妨碍斩猫。然以未将斩猫的因缘.背景.用心,说明得很清楚,故徒然造成很多人对禅宗的误解。因此我们今天,就更仔细地来剖析此公案的源由。∵

因东西两堂各争猫儿,师遇之。白众曰:“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众无对,师便斩之。赵州自外归,师举前语示之。赵州乃脱履安头上而出。师曰:“汝适来若在,即救得猫儿也。”∵

有一天,南泉禅师在他所住锡的寺院里,发现东西两堂的僧众,竟然为了一只猫,而在那里争吵。为何因一只猫而争吵呢?也许这只猫很可爱,也许这只猫很有用。所以东堂的人说:“这只猫因是东堂人抚养的,所以当归东堂所有!”而西堂的人乃说:“不!它既喜欢到西堂来,所以还归西堂者所用!”总而言之,竟为一只猫在那边争吵。(其实以佛教的戒律来说,寺院本是不准蓄养任何猫狗之类的畜牲或宠物的。但也许是应现实生活的需要,所以还是蓄养了。)于是在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当下,刚巧南泉禅师经过了。所以他马上正色地说:“道得即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

这‘道得’是要讲什么呢?不是讲这只猫可爱不可爱,或者当属东堂与西堂。在禅宗里的道得,就是如你开悟而有真本领.真功夫。就直说一句:何谓佛?何谓法?或何为祖师西来意等,故‘道得’其实也就是‘得道’的意思。故“道得,即救取猫儿”者,不管东堂或西堂,只要有一个人能会得佛法大意,那这只猫且饶了他。反之,如东西两堂,竟无一人曾会得佛法大意,那这只猫就非斩不可!。∵

然而问了老半天,东西两堂竟没有一个人能开得了口。于是南泉乃遵守诺言,把猫斩了。其实南泉何尝想斩猫!但为无人上道故,所以只好把猫斩了。将猫斩后不久,他的大弟子─赵州禅师,从外头回来了。南泉即把刚才的事,重述一次。言下,赵州就把鞋子脱下并顶放在头上而迳走出去。这时南泉才慨叹地说:“如果你刚才在的话,这只猫就能免于一死也!”∵

履安头上,本末颠倒

公案到此为止。剩下就看大家怎么来诠释。我想最关键的一句话,乃‘脱履安头上而出’。这个动作很怪异,倒像有点神经质;怎就能救得猫儿呢?∵

履安头上,即颠倒也。(这不是我的解释,而是古来即多如此评唱也。)本来头是我们最珍贵的,而脚乃一般人所认为最卑贱的。由是脚所穿的鞋子,当然就更卑贱已。而现在竟把最卑贱的物品,放在最珍贵的位子,这不是太颠倒了吗?∵

故赵州禅师的意思乃:众生颠倒,以本为末,以末为本。把最重要的本,放弃了;却珍惜于不关痛痒的末。那什么才是“本”呢?对学禅的人来讲,最重要的当然是开悟,即明心见性也。因此东西两堂的禅众,不管是初阶者,或是老参已,都应以明心见性为唯一目标。这即是今天所讲的“不忘初心”─发从觉悟而解脱的道心。因为如果不觉悟,不只对解脱乃遥遥无期,甚至不知行履的正方向。所以真修学,乃必经由“见性的体验”才能落实。∵

修学之本

所以在禅宗里有一种说法‘向此衣线下不明大事,却是最苦也!’此衣线下,即指出家也─若已剃度出家并修学禅法,竟还不明白自己的本分事,乃是最苦的。那本分事是什么呢?比如参“我是谁?”如参透的话,就了解本分事已。而参不透者,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怎可能明白何为本分事呢?∵

所以对一个学禅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参破疑情.大悟彻底,能大悟彻底者,才算本分事了;此也即是《阿含经》上常谓的“所作已办”。所以广义地说,不管是出家或在家,既皈依了三宝,更修学了禅法,如还不知道自己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三魂渺渺,七魄荡荡,不知安心何处?则表示这一生的修学,根本用不上力,没有任何积效。∵

因此赵州和尚不得不说众生颠倒,以本为末:本来进驻丛林亲近善知识者,就是为了明心见性,为了觉悟本分事,而发愤图强.精进用功。而现在既大事未了.本分不明,却只为着一只猫而争吵不休。这岂非颠倒至极!∵

各争猫儿

所谓“东西两堂各争猫儿”,猫儿其实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世间人所谓的宠物。而宠物有很多,如金银财宝.名闻利养,或知识学问.修行体验等。反正只要心中对它还有爱欲,即是宠物也。∵

而众宠物者,还可用内外来区分。比如说学问观念或修行体验,因属内在者,故不须与人争。我有学问,别人没办法抢夺我的学问。我的健康,其实并不妨害别人的健康。甚至即使开悟了,其实也不见得有人确知你开悟了,更何况与你争。相反地如名位、财产之类,以越外在故,虽越容易让人见识、肯定,但也越容易引起纷争。∵

所以我曾说过:若一个道场寺院,是以修行为导向的话,则这团体必将清净和乐。为什么呢?因为法是没什么好争的。如果一个人有学问,而我也意愿有学问;那我只能跟他学,而不能跟他抢。所以真有学问有修行的人,在一个以修学.以法为中心的团体里,自然得到大众的尊重爱戴。反过来说,如果是以名位或事功为导向的团体,那一定会争。因为今天你得到了名,就意谓着我得不到;这项事的功记在你头上,即不记在我名上。所以任何一个团体,如形成以名位或事功的导引模式,表面上好像能吸引很多众生为它卖命效劳。但实际上却是彼此夸虚功.扯后腿而增惹更多的无明.业障.烦恼。∵

所以我今天再三强调:修学佛法要经常“提起初心”─即为解脱而求觉悟。因此即使有“争”,也只是在“法”上奋勉激进,而非在世间的名位事功里去豪取掠夺。∵

道风败坏

所以当南泉禅师看到东西两堂竟为猫而争的时候,他必然非常痛心。我相信任何一位“以法为尚”的导师,看到众生竟这副德性,一定非常沉重内疚。为什么呢?本来大家都是为法而来,结果学了老半天,教了老半天,竟只离法越来越远。家风败坏,道心萎靡。这争猫的事端,不只意谓着众生业障重,而且也寓喻着法师教的不得体;否则怎会愈学离法愈远呢?∵

因此他不得不作狮子吼:“道得则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其实他真正要斩的岂是那只猫,那只猫是无辜的,倒楣被抚养在那个地方;必至死不知自己犯了何过?南泉禅师真正要斩的,其实是这些人心中的猫!可是心中的猫怎么斩呢?还是得靠种种事相去完成的。∵

所以“道得则救取猫儿,道不得即斩却也!”其实也只为提醒他们修学的初衷。南泉禅师的话不意谓着:你们一定要开悟了,能透出禅机,我才放过这只猫。只要大家能担保.证明你是真心向道的,他也可聊表安慰而不跟猫儿计较。然大众中不只无人开悟,甚至连出口承诺“我是有道心的,我必努力于菩提道中”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南泉禅师不得不把这只猫斩了。∵

斩猫之后

那么把猫斩后,大众的道心是否就提起来了呢?不一定。因为大部份的人,只看见外在的猫死了,而内在的猫犹张牙舞爪。所以事实上,南泉禅师的斩猫,根本于事无补─即未达借机教化的目的。所以他的心乃更沉重,这猫又白白牺牲了。∵

所以很多人在解释南泉斩猫的公案时,只说出格的禅师可以违律斩猫,可是却不能看到南泉用心之所在。于是以讹传讹,却谓学禅人可不持式等。从佛教戒律来看,南泉还是犯戒的。∵

可是戒,不只有“犯不犯”的差别,而且有“重.轻”“可忏悔.不可忏悔”的差别。就像世间法有死刑.无期徒刑.有期徒刑等不同。如虽杀生,但对象是畜生而不是人,至少不是死罪。尤其南泉之所以斩猫,不因为贪心.嗔心.痴心而杀,所以即使犯戒,却是轻微而可忏悔的!∵

所以我们要真深入了解斩猫的本末因缘,才能明了南泉真正的用心。因此我宁可相信:南泉禅师在斩猫以后,必还郁郁不乐。因为此一方面表示众生的根性太差,二方面明示着他多年的教学也没有成效。∵

所以一看到赵州回来了,至少这赵州还像样一点,所以赶快一吐为快。赵州终究是开悟的人,所以言下即脱履安头上而出。南泉见了,才稍释怀。至少多年来的辛苦教化,还未全然白费功夫。∵

善根不足

公案看到这里为止,我们将讶异:古代的人也多善根不足!你看东西两堂的禅众竟然为了一只猫,就可以闹翻天,尤其就发生在南泉禅师所住锡的道场里。所以我想:众生善根不足,古今皆然。∵

“众生皆有佛性”,这是大乘佛法常所强调的;而我多年来,再三地观察体会,倒认为“众生普遍有轮回的本性”,所以要发起学佛向道的心,已很不容易了;而能继续用功,坚持到底者更是凤毛麟爪。∵

何谓善根不足,我们且用一种比喻:根浅者,稍遇风雨,即披靡;遇日晒,即枯萎。就像植物一样,根若浅显;则一碰到大雨,土稍流失,根就暴露出来。而根既暴露出来者,这植物也差不多完蛋了。或者根浅的话,一碰到风,就倒地了。甚至根浅的话,你要天天给它浇水;如果几天不浇水,又碰着大太阳,那也非枯干不可。这根浅,即喻众生虽有学佛的意愿,但经不起任何的挫折就起退心。挫折或内在的.或外在的。外在的比如家人反对,或时间太忙等。而内在者,如修学一段时间后,却无明显的进步;于是便对法门失却信心。所以根浅者,既经不起外在的冲击,也经不起内在的考验。∵

其次根浅者,犹有另一种现象,即使也没碰到风雨,也没遭遇日晒,所以还能成长。但因根扎得不深,所以能成长的量也就有限。由是小根小草,就很容易开花结果。一棵大树可能得种上十年廿年才能开花结果,而小草最快可能两三星期就开花了,一般者大致是两三个月。而开花结果后,即将如何呢?乃很快枯萎而已。∵

这根浅者,乃比喻很多修行人,即使于修学的过程中未显现出重大的障碍,所以或能解得基本的知见,或能证得初步的体验。然因为根浅故,就长不上去了。所以竟得少为足,而放逸懈怠。或者好为人师,而徒聒噪人耳。∵

如放眼目前的佛教界,我乃深深感慨:虽学佛的人很多,可是真用心者却很少。这几年来我讲课的次数,越来越少;虽一方面为自觉在修学上没有什么长进,无以供养大众。一方面也是深深厌恶:真用心者,毋乃太少也,何必与之装模作样呢?所以在善根不足,轮回的本性盖过求觉的佛性时,我们所看到的教界:不是南泉斩猫,而是南泉养猫。∵

南泉养猫

前虽说善根不足,古今皆然。可是古代至少还有南泉和赵州,能识得猫儿的本来面目;故猫儿不斩,道心不起。然而今日的南泉,不只不知去斩猫,而且跟着大众去养猫,劝勉大众共养猫。∵

前面说过:猫是什么?猫乃宠物也。其实人之所宠,表面上似为金银财宝或名闻利养之类,但本质上乃不出“自我扩张”而已。因此何谓“轮回的本性”?因为所有的人,活在这世间上,其如何来肯定生命的意义呢?殆是从自我扩张去肯定的。虽这自我扩张可借用任何的形式,最明显的当是名闻利养。而若在学问、创造求突破,甚至在宗教上执着体验,也是另一型式的自我扩张。故自我扩张的型式,如简略区分,或可用外之外.外之内.内之外.内之内来分别。∵

所以若从自我扩张的观点,来审视目前的佛教社会。则很多人即使打着为佛.为法.为众生的旗帜而披星戴月.奔波卖命,其实还不出自我扩张的轮回业习而已。因此众皆在养猫尔!∵

为什么如此爱猫呢?不过从无始无明而有的颠倒妄习。因此我深深感慨:所有的人从生下来,不管是用佛法讲的阿赖耶识也好,用现代生物学讲的DNA基因也好,就带有根深蒂固的轮回本性。且这轮回本性乃是透过“为肯定生命的意义,而去自我扩张”才显了的。最后自我扩张者,即以帮助他造业而继续生死轮回。因此造业轮回,反才是世间的常态;而从发心觉悟到最后得出离,这倒成为世间的异类,跟众生的本性乃太不相应。因此何必讶异:众生界中能从发心学佛,到真正出离者,乃太少也。∵

山头主义

因此何谓“南泉养猫”呢?南泉者,即引喻为一方住持。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诸方住持,不都在为突显自己生命的价值而拼命扩张吗?而扩张到最后,如果他的能力够.势力强,就形成山头主义。而山头主义者,何止于养猫而已,必也争猫乎!∵

所以有人说:“所谓山头主义,也不过各做各的事,各度其有缘的众生而已!”对这回答,我们且看,初从释迦牟尼佛的说法到形成上座部与大众部及十八部派,这还可理会!因为后来者,都不可能如佛一般圆满,故皆只能截取佛法中相应的那一部份。于是顺此而去专修这法门,而去宣扬这法门,而去接引跟这相应的众生,最后终形成各自不同的宗派。当然这是不圆满的,可是至少宗派还是以法为导向,以解脱为最终目的。因此佛陀也说:若一金条,析为两半,还皆是金;故宗派虽有异说,然修其任一法,皆可解脱。∵

而今天我所谓的山头主义,却不以法为导向;因为那一山头有他们所专修或弘扬的法门吗?没有!反只是“市场取向”,反正信众爱什么,我就提供他什么?爱联谊,就多办联谊;爱热闹,就多办大型活动;爱名人秀,就多请名人来逗秀。至于法的本位,法的薰陶,就去它一边吧!∵

猫菅人命

这山头主义,最后为打响自己的名声,赢得更多的信众,便不惜“猫菅人命”哩!何谓猫菅人命呢?因为不惜枉法违律,坏众生道心慧命。是以我们今天所听到的大乘佛法,其实都是非常颠倒的。比如最基本的,学佛都要发菩提心,本是没错─发从觉悟而得解脱之心。可是今天的菩提心,却已被诠释为“利他之心”。菩提本是“觉悟”的意思,每个学佛的人,就是为求觉悟生命的本质,为求觉悟世间的实相,而发心向道,这才是“菩提心”的本意。而目前为什么会被错解为利他之心呢?那是山头主义,为了驱使更多的人意愿为他效劳卖命,而故意误导的。∵

密教虽亦将菩提心诠释为利他之心,可是他们至少还肯定:必先成就于法,才能真正利他。而山头主头的利他,却谓:为利他故,当不惜牺牲自己的道业。如果已牺牲自己的道业,那你凭什么去利他呢?难道只是人情世故,甚至如妇人之仁般地假慈悲.滥慈悲吗?其实即使声声慈悲.样样慈悲,最后也只如婊子送客般地虚情假意而已!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在慈悲的帷幕下,其实含藏着狼心狗肺。∵

同样“发心”,本是发菩提心,甚至发出离心,可是现在却被谬解为“发效劳的心,发卖命的心”。因此常以“发心”为缘由,来“套笼”义工。于是不肯为之操劳卖命牺牲者,就是不发心.就是自了汉。其实,什么叫做“义”工嘛!君不见义字者,羊下是我,我乃羊下。所以遵行他人的指示,而安命于作一只无辜的羔羊或迷途的羔羊,即是义之所在也。古代专制的君主,以义套牢臣民,为他的帝业效愚忠。而今天的山头,也以义套牢信众,为他的事业作垫脚石。∵

再其次,何谓“菩萨道”,菩萨本是“菩提萨埵”,即觉悟众生的意思。所以任何一个发心求觉的众生,都是菩萨也。既声闻乘发心求觉,故声闻乘也是菩萨。既学禅的人发心求觉,故学禅的人即是菩萨。而山头主义者,却谓:必不惜牺牲自己的道业,以遵循山头的后尘者,才是菩萨。∵

最后我再举一例:经典上常谓“布施.持戒.禅定,为三福行”。然在山头的偏袒下,却只谓:布施是福行,尤其是财力或体力的布施。已很少劝勉于持戒的福行;至于禅定,却只被形容为“焦芽败种”而已!禅定本是更高的福行,何以被贬为“自了汉”与“焦芽败种”呢?只因不合山头主义的操作模式。∵

同样,何谓四摄法中的“同事摄”?是跟他做同样的事吗?他贪嗔痴,我也贪嗔痴;他若卑鄙无耻,我就窝囊下流吗?各位都知,不当是这个样子。因此我对同事的解释,倒是平等心。佛教的特色之一,就是讲求平等:不只信众与信众间,当互相平等。甚至教授者与修学者间,也是平等的─既大家皆为法而来,于是在法的前提下,各尽各的力,各修各的法,所以皆是平等的。然在山头主义所摆布下的佛教社会,却到处是阶级化.特权化。∵

以上总加起来,难道不是猫菅人命,为名声响.信众多.寺院大.事业广,而不惜枉法违律,坏众生道心慧命吗?∵

悲愿与背怨

因此我们不需要被某些人自标榜的“悲愿”所迷惑,什么叫悲愿呢?以我的角度看来,那只是“背怨”而已!因自卑情结而心有余怨,故须借用种种补偿形式,以安抚其心。别人可以搞大,我为什么不能搞大呢?别人可假借拜忏的方式来搜刮钱财,我为什么还忍心于一贫如洗的困境呢?于是为愤愤不平故,便有样学样。别人既办佛教大学,我也要办佛教大学。虽已办者,都办得很烂;但我绝有信心办得比他们好。但如真询问:“你有什么策略,故能担保必办得比别人好呢?”又是张口结舌.语焉不详。因此这信心,亦可说是“无因生”吧!∵

甚至在山头主义的运作下,即使口口声声“办教育.办教育”。而实际上他怎么可能真作教育呢?因为如果教育成功的话,就没有人还愿意做山头的羔羊。所以教育终究只是一种标榜.一个口号,于是或雷大雨小,或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教了老半天,却还不出“愚民政策”的本质。而愚民政策者,乃是通过神化和俗化去完成的。∵

菩萨道

因此在这个时代,很多大山头都广事宣扬菩萨道,但这菩萨道可不是自觉觉他,而是自黏黏他。用一些群众运动的策略,使这些人关系越来越密切,好像葡萄一串接一串,甚至如老鼠会越繁殖越庞杂。因此我们一天到晚听到“关怀.关怀”,他真关怀你什么呢?是关怀你禅修不曾得力,或关怀你行履还未落实?关怀表面上,是在人情上做关怀,嘘寒问暖.送往迎来;而实际上却只为拳养佣兵跟羔羊,以作为争猫.斗猫的工具。∵

所以何谓“大乘”呢?大乘者,即从好大喜功的发心而肇造航空母舰。不是吗?世上最大的乘,乃航空母舰也。然本来我们造船,是为了到彼岸;可是为航空母舰造得太大了,所以根本到不了彼岸,而只能在原地打转。∵

为什么只能在原地打转呢?这牵涉到两个问题:∵

一.造了又改,改了又造,穷出不了。也许最初设计此舰可载三千人,但造到一半才发现不够;必载满五千人的舰,才够使用。然而五千人的舰未造好,又必须扩张成一万人。所以虽每天忙着造舰,但这舰总不只没造好,且更遥遥无期。∵

二.忙于造舰,而耻于开航。为什么耻于开航呢?因为开航了,便会有人骂你是自了汉.自私鬼,想独自逃到彼岸去逍遥自在。所以虽拼命度众生,却不准他们真修行。于是这舰只能造了又造,既不可能完成,更不可能开航。最后造舰,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造势,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摇旗呐喊而已:一群神经病患。∵

于是这又形成另一种现实:只有鼓手,而无舵手。虽造舰时,能吸引很多人来鼓皂叫好。但因未真在教育上用心,未真在修行上扎根故。所以即使舰造好了,却没有舵手来领航。所以目前的佛教社会,到处可看到“虽有讲堂,而无讲师;虽有禅堂,竟无禅师”的怪现象。于是此又激发大师们的雄心壮志“当办教育”。可是教育的策略:又是不准任何人,真去深入经藏,去落实修行。甚至还振振有词地说:唯有牺牲这一代,才能成全下一代。这好像是说:只有把根皆铲断了,才能硕果累累。这想不透:这头壳坏掉的人,何以能成为一代大师?∵

发何等心

在此所见异类的共业时代中,我们如何能成为“共业中的不共者”呢?唯“不忘初心”而已!关于初心的菩提心与出离心,我不在这里重述。但我们可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界定:你已发养猫的心,或斩猫的心?如顺着无明业习而去自我扩张,便是养猫的心。相反的,若从无常.无我的见地,去体会诸法如幻,而不再被幻境所迷惑,这才是斩猫的心。因此不忘初心者,即须时时刻刻提起:我们学佛修行,乃是为了斩猫,而非养猫。∵

否则必共业牵连,相率及溺。为什么有些人甘于被山头利用呢?因为既大人,能养大猫;则我小人,何不能养小猫呢?于是在“利益挂勾”的心结里,明争暗斗,阳奉阴违。∵

最近我深深感觉到:人类的社会,本是个互相剥削的社会。如政治上,以前是国王贵族剥削平民百姓,而现在虽号称民主政治,剥削的手法虽变了,剥削的本质却一点也没变。如经济上,大财团压榨升斗小民。至于宗教上,山头主义就是善用很多似是而非的理论,使初学者昏头转向,而甘于被勒索压榨。而这互相剥削的后果,就是更以推动轮回的巨轮也。∵

小结

在这南泉养猫的共业时代中,我们怎么回到南泉斩猫的心法中?首先当然是:自不养猫,不劝他养,亦不助他养。很多人还保留在某些一厢情愿的观念里:即认为盖庙就有功德;或为佛教事业而出钱出力,即是修福德。其实功德的有无,是要站在“法”的前提下,看对解脱究竟有多少帮助?必对解脱有助益者,才有功德。反之,如只护持山头的自我扩张,则不只没功德,也不成福德也。∵

所以有时候,我们心里不免会矛盾:这个活动已决议办了,至少得让它过关才行─下次才叫他们不要再办。可是这次让它过关,下次一定搞得更大。你绝不能要他们担保:好!这次且饶了你,下次便不得无耻了。我想绝没有这种事,至少看到目前为止,都是:任何大型活动,如愈有人去赞助它,下次必办得愈夸张。所以其实你只在帮助他养猫尔,而猫越养越大,却只将“猫菅人命”而已!因此我们要非常清楚笃定:既不得为自我的扩张而努力,也要小心谨慎,以免落入山头的圈套,而为虎作伥去也。∵

那“自不养猫,不劝他养,不助他养”也只是消极的手段。而更积极地乃:自力斩猫,亦劝他斩,或助他斩。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修学的初心,时时刻刻回归到法的前提。既为自己的觉悟与解脱,也为其他众生的觉悟与解脱,而互相劝勉,凝成共识。这才能在南泉养猫的共业时代里,成为不共者。当然如能凝聚更多理念相应.善根相类的道友,那更好。但必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般地,不能勉强。以如欲勉强,而用任何心机手段;那只与共业合流,其云何能跳脱出共业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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