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个∵蚊子的故事

戒嗔有天丢了一把钥匙,是寺院后门铁锁的钥匙,正好要去镇里买些东西,便向戒傲借了钥匙,准备重新配一把。

从镇里配钥匙回来,却发现配来的钥匙有些问题,不能开锁,微微后悔,下山的时候,曾经想过是否要把锁一起带到山下去,这样配完钥匙可以试开一下,结果觉得麻烦便没有把锁带下山。

只得再次跑了下山,找到配钥匙的施主重新钥匙配好,足足多花了几个小时。

可能是戒嗔的样子还算和善,山里遇到陌生人,往往会向戒嗔问路,有香客求了签,也喜欢让戒嗔来解。其实戒嗔不太会解签,我们寺里解签的是智惠师父。

也不只是人,动物也一样,戒言在寺里最喜欢的人也是我,戒嗔到哪里它也会跟着跑到哪里。

夏天到了,山上虽然比起镇上要凉爽很多,但蚊虫也明显多了起来。

戒嗔也很讨蚊子的喜欢,和戒傲住一个屋子,可蚊子偏偏都来叮戒嗔,戒嗔整晚都在电脑前挥舞着手,边赶蚊子边写故事。

记得有些修行人曾经说过,他们在夏天里赤着身体躺在草地上为蚊子提供供养,每次把蚊子喂到七八分饱了,便把它们赶走,否则蚊子便可能吃得太饱而撑死。

戒嗔也想过学习那些修行人,可是被叮后实在痒得受不了,便没有坚持下去。

曾经想把房门关得严实些不让蚊子进来,可惜我们的屋子破漏的地方实在比较多,即使堵上了门窗,依然也没有什么效果,那些蚊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又溜了进来。

昨天实在无法坚持,便向镇上的杂货铺的老板询问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避蚊,那些效果很好的杀虫剂,我们都不能用,因为据说蚊子一碰就会死,最后采购了点电蚊香片。老板说,这个效果好,点上了蚊子便不会来叮人了,插上电把电蚊香片放在屋子里,蚊子们果然越飞越慢,也不再来叮戒嗔了。正在得意中,忽然看到有些蚊子飞着飞着掉在了床上。

翻看灭蚊香片的说明书,原来这些蚊香片不仅仅会让蚊子变得迟钝,不再叮人,如果电蚊香片烧的时间长些的话,蚊子可能会死。

戒嗔吓了一跳,出家人是不能杀生的,只得蹲下身体,仔细的在地上和床上寻找那些被熏晕的蚊子,把掉下来的蚊子,轻轻地捏着它们的翅膀,一只只捡起来,放在白纸上,集中起来放在窗台上放生,忙了半夜,累得腰酸背痛,这样的过程其实也很麻烦,戒嗔逃避了挥手的烦恼,却陷入了找蚊子的烦恼。

原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简单顺利,此时所占的便宜,总在另一刻偿还。

第27个:戒忧师兄所中的彩票

智缘师父收过一个俗家弟子叫戒忧,戒忧师兄就住在淼镇,有次他去城市里买东西,对方找钱的时候,给了一张特别破旧的,戒忧师兄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想接受这张钱。但是卖东西的人也很不高兴,有点想争议的样子,戒忧师兄性情很平和,也没有与他继续争论,只是把收下的零钱,随手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一等奖。

生活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你一直以为不需要的东西,却变成了你想要的。

虽然是一等奖,不过钱并不多,因为多人买到同样的号码,戒忧师兄的奖金大概是几千块。

戒忧师兄回到镇里,在路边遇到孙大嫂,戒忧师兄中了奖,自然样子很开心,孙施主就问戒忧师兄,为什么如此开心,戒忧师兄便忍不住把中奖的消息告诉了孙施主,并请孙施主替他保密,孙施主答应了。

第二天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戒忧师兄中奖的消息。

第三天整个镇子除了镇东头的陈施主不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陈施主那天晚上喝多了酒,一直昏睡着。

镇上人和戒忧师兄熟悉点的,便纷纷向戒忧师兄道喜,也有不熟悉的便在背后指指点点。

戒忧师兄忍不住去责怪孙大嫂,孙大嫂很委屈地向戒忧师兄解释,她只是在镇上的马路边自言自语时被人听到的。

消息也传到了山上,不过版本很多。开始的时候,大多和中奖有关,只是金额不同,从一百万到五百万的不等,后来衍生的消息也多了起来,比如戒忧师兄因为中奖要离婚以及中奖只是幌子,其实是把贪污来的钱洗钱等等。

戒忧师兄那几天很困惑,逢人便解释中奖的事情,有人信了,也有人认为戒忧师兄欲盖弥彰。

戒忧师兄特意上山向师父请教。

师父问:"戒忧,你中了多少钱?"

戒忧师兄说:"我中了5000多块。"

师父又问:"戒忧,如果你向每个人解释后,你又中了多少钱?"

戒忧师兄说:"还是5000多块。"

戒忧师兄略有所思,从此不再向人解释他中奖的事情。又过了几天,戒嗔再看到戒忧师兄的时候,发现他心情已经变得好很多了。

很多时候,别期望得到每个人的认同,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反反复复向不信任你的人解释某些事情,那样只能劳累自己的心,沉默有时候也是面对诽谤的好武器。

人不会因为别人怎么看你而改变,自然也不需要特别在意别人对你说什么。

第28个:火柴的故事

茅山上有个三重瀑布,当阳光强烈之时,折射在水流之上,便会有七彩霓虹从飞流而下的水流中折射出来,置身于此,便仿佛在光彩之中。

可能是山上有我们的关系,有人称三重瀑为佛光瀑,戒嗔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佛光,只是别人对我们的尊重。

瀑布是山泉水汇集而成,有时候豪雨过后,水势会变得很急,甚是壮观,带着彩光的水珠,分外美艳。每逢雨后有彩虹出来和"佛光"辉映的时候,就会有很多施主赶来站在山石上观瀑,这里甚至成了茅山上着名的景点。

人们很容易被虚幻的光影迷住,也许是那一刻心灵也被震撼,又或许是那些光影在那一刻也曾经存在过。

位于三重瀑的中段附近,有个山洞,入口很小,有进去过的施主告诉我们,里面洞洞相连,面积非常大,也有人说这里面山洞是古时候屯兵之所,是人工修葺,刻意制造了迷局,为阻止敌人进入而设置。没有经验的人一般都不会去这个山洞,我们也很少进去,怕在里面迷了路,小师弟们常喜欢在附近玩耍,我们也常叮嘱小师弟们不要轻易进洞去。

有次戒尘和戒痴在附近玩耍,戒痴跑进洞里躲猫猫,很久没有出来。

戒尘很害怕,在洞口叫戒痴的名字,一直没有反应,也不敢进洞去,只得一路飞奔回寺里。戒尘不敢告诉师父们,怕他们责罚,便偷偷地来找戒嗔商量,戒嗔便跟着戒尘跑去山洞里寻找戒痴,特意把戒尘留在外面,这样万一戒嗔也迷了路,戒尘还可以再回去搬一次救兵。

戒嗔来得匆忙,居然忘记了带盏灯来。刚进洞的时候,从外面照进来的光亮还是依稀照清楚洞里的路,越往里面走并越看不清,脚下碎石凌乱,只能手触着阴冷的山洞壁慢慢前行,脚步慢慢移动也怕不慎踩到坑洞里,能听见有水滴滴落的声音,但不知水源从何而来,隐隐听见戒痴的哭声。戒嗔大声呼喊戒痴,声音在洞内回声荡漾,不知身处何处,摸进怀里,意外发现还有一盒生火用的火柴,戒嗔轻轻地一根根擦着火柴,照亮着周边不大的地方,不远处哭泣的戒痴终于循着火柴的微光,跑来戒嗔身边。

世上总有"佛光"照不进的角落,总要有火柴的微光闪烁才可以。

第29个:坏人的故事

淼镇上有一位不讨人喜欢的女施主,几乎到了人见人嫌的地步。没什么人知道她的来历,仿佛没有家,穿得很脏,喜欢攻击路过的小孩,用地上的脏泥巴扔过往的小孩,或者出奇不意地冲出来吓那些孩子,看见孩子惊恐的样子,她就笑得很开心。

镇上的人对她都是又怕又讨厌,不敢让孩子单独外出。她很厉害,即使有大人陪伴的孩子她也照样出现,有时候会吃亏,被人打了,只是过几天,她又会出现。

女施主成了镇里的公害,镇民忍无可忍决定合力教训她一顿,很多人拿了棍棒守候在她常出现的地方,在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愤怒的镇民把她痛打了一顿,她倒在地上,不能动了。有人对她说,如果你答应不再出现在我们镇上我们就放过你,女施主不回答,脸上平静得让人害怕。镇民们很愤怒,觉得一定要把她赶出镇去才可以,可是怕她去了又回,也有人建议把她送到镇派出所去。

这时候,有一只手,只是一只有点残疾的手,是智缘师父的手,扶起了女施主,劝走了愤怒的镇民。

女施主没有说什么话,爬起来就走了。

有位邻镇的人告诉智缘师父,这位女施主本是邻镇的居民,有个长得挺可爱的孩子,有年孩子因为疾病死去了,她受到了刺激,渐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智缘师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镇里的一位干部,就是那位经常因为计划生育的问题和人吵架的大婶,大婶听了后也很同情女施主的遭遇,便想试着去帮帮她。

大婶有个女儿,这年刚上小学。大婶让她的女儿,每天拿一块糖跑到女施主身边,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递给她。开始的时候,大婶也很害怕,躲在远远的地方,怕万一出了问题,就上前保护。

意外从来没有发生过,女施主也只是一次次茫然地接过糖,只是镇民们反映那位女施主不再袭击过路的小孩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女施主不见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

生活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坏人",有装残疾骗钱的乞丐,有靠小偷小摸为生的小偷,有终日打架的地痞,但又有谁能一眼看穿别人身后的故事?

很多事情,只是缺少一只手而已;很多受伤的心,只是缺少一点爱而已。

第30个∵一点坚持

我们天明寺山下的淼镇上有家小饭店叫益家饭店,饭店不大,但是生意不错,因为店里厨师手艺不错。

有时候下山办事赶不回寺里了,我们就会去益家饭店吃饭,饭店的老板会特意叫厨师给我们准备点素食。

有天路过饭店,发现饭店外忽然多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关了一只小狗,小狗个头很小,但是很胖,看起来挺可爱。戒尘和戒痴都喜欢这只小狗,就在饭店外面逗小狗玩。

我们玩得开心,饭店的厨师却告诉我们,原来这只小狗是过几天准备杀了做菜的。

戒尘和戒痴都舍不得,让我想办法,戒嗔大着胆子和饭店老板商量是否可以把狗放了。饭店老板对我们很客气,不过却不同意放了小狗,说有客人预定了,再找其它狗,客人会不满意的。

戒嗔很为难,便想上山和师父商量能不能拿些钱,把小狗买下来。

饭店里有个客人,看我们和饭店老板商量很久,老板也不同意放了小狗,便想帮我们用钱买下小狗。可能那个客人态度不太客气,饭店老板一时恼火,和那位客人吵了起来,最后老板倔强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卖小狗给我们,还扬言说非要杀了不可。

小狗没有放,客人也走了。

我们回到寺里,请智恒师父来和饭店老板商量。饭店老板兀自在生那位和他吵架客人的气,就是不肯放小狗,智恒师父央求了几句,老板也不再理我们,回饭店里面招呼客人了。

智恒师父没有再去找老板,只是带着我们站在饭店门口对着关小狗笼子念经,戒尘和戒痴平日经常因为念经不专心被师父责罚,可这一次也念得特别用心。我们一直念了几个小时,中途饭店老板出来看了我们好几次,想让我们走,也无从开口。

我们怪异的举动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好奇,人越围越多,最后连饭店里吃饭的客人们也出来看了,众人纷纷帮小狗说情。老板本来也有些动摇,只是碍于面子所以不肯放小狗,见我们的样子也心软了,决定把小狗送给我们,智恒师父拿了钱给老板,老板也不肯收。

做事情如果能有一点坚持,一点心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后来我们给这只小狗取名叫戒言。

第31个∵铁丝前的鹅

戒尘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忽然喜欢上了画画。开始的时候,只是拿着各色的粉笔在寺院的地上画,画的多是寺的景物,有香炉、有木鱼、也有树木。

不过爱好归爱好,天赋归天赋,戒尘画得也不是很像,香客们见到戒尘趴在地上画画便忍不住问他,小师父你在画些什么呀?戒尘会耐心解释给他们听,他画的是一些什么景物,有时候香客也会夸戒尘几句,戒尘便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戒尘生日,便向智惠师父提了一个要求,说想要一些画笔和纸。智惠师父觉得画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便同意了戒尘的要求。智惠师父特意下山从镇上小店买了一套各色的水笔,外加一叠白纸送给戒尘,戒尘收到礼物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戒尘在早课结束的时候,拿出了一张画给大家看,说是昨天晚上画的。翻开画纸,上面有个人像,寺里的众人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画中人居然是戒嗔,神态和体形有八分的神似。戒尘第一次在纸上正规画画,居然画出了这种效果。师父们和师兄弟交口称赞戒尘的画功,智惠师父也很得意,觉得戒尘在绘画方面是一个可塑之才,还说,下次镇上那位画画很好的贺施主若是来寺里,一定要让他指导一下戒尘。

不知道为什么戒尘听了大家的赞叹仿佛不那么高兴,大家说着说着,戒尘忽然一扭头跑了出去。师兄弟们都说,戒尘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戒嗔路过戒尘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隐隐有哭泣的声音,赶快推门进去,戒尘正趴在床上哭泣,转头见到戒嗔进来,哭得更伤心了。

坐在床边上,也不知道戒尘为什么哭,一时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安慰戒尘。戒尘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了戒嗔一句,师兄你觉得我要画下去吗?

原来戒尘哭泣是因为画画的缘故。戒嗔把他拉起来,诚心诚意地安慰戒尘说,你画得很好呀,∵你看你上午把师兄画得那么神似,说明你是很有潜力的,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有所成就。

戒尘哭得更厉害了,边抽泣边说,我画的是智恒师父不是你。

戒嗔听了一愣,智恒师父比较胖,而戒嗔偏瘦,如果戒尘画的是智恒师父的话,那么画得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戒尘,这种打靶一枪命中了隔壁靶子十环的感觉,戒嗔也挺理解的,只好安慰戒尘说,画画重在神似而不是形似,其实你的画风属于抽象派。戒尘稍微觉得安慰些,也慢慢收住了眼泪。

有天,镇里画画很好的贺施主来到寺里,特意向他请教了画画的问题。贺施主说,不如带戒尘去画些活的东西,也许能提高点水平。

戒嗔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上苦思,想到淼镇上有好些池塘,池塘里有不少人家在养鸭或养鹅,下次不如带戒尘去那里看看。

有天和戒尘说了这个想法,戒尘开心地拿着水笔和画板随我一起下山了。

山下不远处就有个面积挺大的池塘,这个池塘没有多少植物,只有一些鸭子和大白鹅在塘上游荡。

我和戒尘坐在池塘边上的柳树下,有风从塘上吹过,带着水波一道道飘动。看着戒尘在画板上画画,他认真地一笔一画地画着。戒嗔正准备说,你看你把这个鸭子画得多好看,忽然见到戒尘画了一个长脖子出来,原来他是在画鹅,赶快把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又吞了回去,若再刺激了戒尘就不好了。

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鹅都大部分集中在我们面前一块塘面游动。戒尘忽然说,师兄你看,池塘上有一根铁丝。仔细看水面,前方不远处果然横着一根铁丝,大部分鹅游动到铁丝附近,便调头游了回来,只有少数低着头游了过去。

戒尘说,这些自由自在的鹅遇到铁丝也不得不低头呀。

有时候,不得不低头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不肯低头的鹅,始终越不过铁丝,而那些狼狈低头而过的鹅,却成功地游到了广阔的天地里。

第32个∵程老施主的竹雕

淼镇的附近有一个湖,叫平湖,平湖的面积非常大,并不是天然而成的,是个人工湖。淼镇地处江南,周围的山很多,平湖就在群山之间,平湖之水来自附近的山泉,而周围居民所用的自来水也是从湖水里处理而来的。

这里附近没有工业,居民的大多副业是制茶和小手工艺品,这几年曾经有多个外地的大企业想来附近镇上发展,由于担心造成污染,居民们竭力反对,那几家企业最终还是被拒之门外,也正因为此,平湖和周围的几个镇旅游业越发发达了。

在平湖周遭的众多手工艺品中,最出名的就是根雕和竹制品。平湖附近有一座小山叫石山,石山里并不是产石头,而是产竹子,这里的竹子和大多数的地方生长的竹子不太一样,有几条天然的纹理,渗透在绿色竹子的外表,所以用石山上的竹子做成的工艺品的确很特别。

名气传出去后,不少竹器加工的人家都到这里采竹子。所幸竹子生长的周期很快,勉强可以供应需求。

石山里也住着七八户人家,家家都有人从事竹雕工艺。

这里做竹雕最出名的艺人是一位姓程老施主,他最擅长做竹雕笔洗架,他的笔洗架没有寻常人家惯于雕刻的龙凤呈祥,也没有麒麟送子,程老施主喜欢在笔洗架底端寥寥的勾勒着几片树叶,几个不明的符号,看过的人都不明白这些是什么图案,却都有种震撼的感觉,很多人觉得奇怪,这些平淡的不知何物的东西何以如此撼动人心。

程老施主自己不会去附近镇里摆摊,会有人专程去山里找他收购,收购的人只是出个不高的价格,便拿走了他的作品,然后拿到旅游区以几十倍上百倍的价格贩卖,即使有附近的工厂成批的生产竹雕,价格也非常低廉,但是程老施主的作品只要一出现便会抢购一空。

后来,很多人甚至开始仿冒程老施主制作一些伪作。

记得有次有人问程老施主,为什么要把这些精美图案刻在常年无人窥见的笔洗架底端,

程老施主说,因为我雕刻之时,根本不会在意,谁会看到我的作品,或者它能卖多少钱,更不会在意谁看了我的东西后会如何去想。

也许只有对其他事情的无心,让自己的精力专注于作品之上,就是程老施主产生好作品的原因吧。

你的心思始终只有一个,想做出惊人的作品,就千万不要分心在其他问题上。

第33个∵智惠师父家的高考生

有次智惠师父接了一个亲戚的电话后,就坐在椅子上叹气,我们都很紧张,怀疑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过了会智惠师父让我和戒傲去收拾一间屋子,说他在城里的侄子要来看他。智惠师父粗略地介绍了一下他的侄子的情况,他侄子高三,在城里上学,今年参加了高考,平时成绩很不错,只是今年考试恰好距离重点本科差了一分,智惠师父说他侄子现在情绪低落,所以他的家人便让他上山来天明寺散散心。

我们也为他侄子感到可惜,如果是差很多分,可能还是说明实力不济,差一分就很让人遗憾了。

忍不住又有些担心,智惠师父的侄子不会因为一分之差就想不开要出家吧?出家本不是坏事,但是若为了执着于某事想不开而出家,也许以后会后悔的。

还好智惠师父说他侄子只是来这里散散心,并不是要出家。

收拾完屋子,智惠师父又叫我们协助他从网上搜些关于今年高考的资料下来,等他侄子来的时候,智惠师父也好帮他分析分析原因。

从网上查阅了不少篇资料,原来智惠师父的侄子所在的安徽地区,今天高考分数普遍较低,翻着翻着,终于找到了一篇权威专家的分析文章,专家大约列举了十几条关于分数较低的原因,从教育环境、考生素质到天气状况分析得透彻明白。智惠师父很高兴,仔细看着这篇文章,感慨专家的能力,可以由小及大。

过了几天,智惠师父的侄子上山来了,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很谨慎,不敢轻易提起高考的事情,倒是智惠师父的侄子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发生过。

大家都特别紧张,因为有时候强行压抑自己的不快,不肯把它们释放出来,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反而容易酝酿更大后患。

智惠师父平日也挺会开导人的,不过这次还真有些慌了手脚,身在局中的人总不如站在局外的人自在。

大家偷偷聚在一起商量,最后智惠师父还是决定亲自去开导侄子,把话挑明了,不能让他侄子把事情窝在心里。

不过智惠师父还是不太放心,把准备好开解他侄子的话,让我们当听众反复练习了几回。智惠师父说的话很感人,都不太像出家人应有的淡薄的人生态度了,我强行忍住,才没有掉来泪来。

智惠师父走进他侄子的房间,我和戒傲躲在门外听着,戒傲说,等会一定能听见哭声,刚才智惠师父说话的时候,我差点掉下眼泪。

哭声始终没有传来,过了一会,反而听见屋子里传来大笑声。

吃惊地和戒傲对望,智惠师父打开房门让我们进去,原来智惠师父的侄子所在的安徽地区今年高考分数低,是因为漏统计一题的分数,而智惠师父的侄子加上这题的分数,恰好达上了重点大学的分数线。

不由得替智惠师父的侄子感到庆幸,晚上回到住处,打开电脑,翻开新闻,又看到一篇关于统计错考分会造成多大不良影响的问题的文章,前前后后也列举了十几条,看着觉得文风熟悉,原来又是上次那个分析分数较低原因的专家的新作。

生活中有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仿佛站在高处的人所说的话也不一定是正确的,看任何问题都应该多一些自己的判断,不要盲从。

第34个∵庭院里的阳光

我们天明寺不是一个香火很旺的地方,但也会有全国各地的香客过来进香。我有一个很调皮的小师弟叫戒痴,今年只有十一岁,比我进寺的时候还小。他喜欢在寺庙中爬上爬下,智缘师父经常说他不像修行之人。

前几年附近开发了旅游区以后,开始有外国人来寺里进香。刚开始那些外国人进寺,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弟子,比如戒痴,就会稀奇古怪地看着他们。

好奇心人人都有,就好像我们去镇里的时候,也时常有人古怪地看着我们。

香客里有外国人,但主要还是中国人居多,毕竟我们不是什么名山大寺。

有位姓李的太太,每年都会来寺里好几次,虔诚地在佛像前跪拜,还会给不少香火钱。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师父们对她也比对其他香客客气些,也许这就是在佛堂前走动的修行者和佛堂里端坐的菩萨的差别,出于淤泥的莲藕依然有一层层薄薄的外皮要被染黑。

李太太有时候也会拉着师父聊天。我们知道她先生是城市里做官的,从前做小职员的时候,生活很安稳,也很快乐。现在先生的官越做越大,有人开始嫉妒,开始眼红,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写各种各样匿名信邮寄到纪检部门,揭发她先生的种种事端,各种谣言从来不断,时不时还有人窥探他们的隐私。李太太常常为这些事情担忧,连睡觉都不安稳,担心先生会出事,所以每年李太太都要来寺里许愿,而许愿的内容中,最最重要的就是求佛保佑她先生,官运亨通,不遭人嫉。

李太太说到伤心之处,几次落下泪来。她问智缘师父,如果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做些法事和护符什么的,她也非常愿意去做。

那次智缘师父告诉她,只要虔诚地求佛保佑,自己所做的事情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有事。

李太太对这样的回答也不是非常满意,她依然不放心地追问智缘师父。

智缘师父便指着寺庙的院子对李施主说:"愿佛光可以像庭院里的阳光一样普照到施主的家人吧。"

李太太很满意地走了。

下午时分,戒嗔走到屋外,发现庭院里的阳光虽然强烈,但总有几处角落无法照射到。

师父说,如果想被阳光照耀,就只有站在庭院中间,如果一味地躲在角落里,佛也没有办法。

第35个∵目光的所在

还是说说那位李太太的故事。

李太太和其他香客是有一些不同的,她在寺里待的时间比较长,有时候还会住上一两天。

我们的客房并不在寺院里面,而是在寺院外不远的地方。

有次李太太在佛堂里看到了戒痴,下午便问智缘师父,寺庙里那个很可怜的小和尚是谁?

智缘师父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李太太觉得戒痴很可怜呢?

李太太说:"你看,小和尚的衣服都破了。"

其实,并不是寺里穷得没有钱给戒痴做衣服,而是戒痴太调皮,在寺里上上下下地乱跑,有时候,还跑到茅山里爬树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很多次,却执意不改,给他做的新衣服没有一件不被很快穿破的。寺里没有条件给他经常做新衣服,智惠师父看见了就帮他补补,没有看到他便穿着破衣服在寺里乱跑,有的衣服甚至连袖子都少了一只。

这次有施主指了出来,师父便交代戒嗔给戒痴找套新的僧袍穿上。

下午去给戒痴换衣服,交代他以后不要再穿破衣服乱走动,这样影响不好,进香的施主们会以为我们寺欺负小和尚的。

戒痴张着手,让我帮他穿衣服,手脚兀自不老实地在新衣服上拉扯。好不容易替他换上新衣,戒痴忽然问我,上午那位可怜的太太是谁?

戒嗔也很奇怪,追问了几句,才发现戒痴口中的可怜太太居然说的是李太太。

李太太的衣着讲究,身上看起来总是金灿灿的,脖子上的项链的成色比佛像上的金漆还要货真价实,我实在看不出戒痴有什么可以可怜李太太的地方。

戒痴说,你看她虽然衣着华丽,但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有时候,看一件事物的方法确实很奇怪,即使是对同一件事情做评价,又即使在同一个角度望过去,目光如果落在李太太眉头上就会觉得她很可怜,如果目光落在李太太的衣物或金链子上,可能反而就觉得自己可怜了。

或许我们对任何事物都不应该盯着它的某一点看。用自己的长处看别人的短处,容易让你滋生无谓的自大情绪,若看到别人的长处恰恰是自己的短处,或许又会让自己觉得自卑,唯有看清了所有,才能正确地评价自己,自大和自卑也不会出现了。

第36个∵戒嗔的洗发水

那天智缘师父在讲故事的时候,忽然有事,便让戒嗔临时替他讲了一则故事。

因为是第一次讲故事,虽然讲得不好,可是施主还是挺支持戒嗔的。

有位女施主说,要送戒嗔一个礼物,作为戒嗔讲故事的奖品,戒嗔急忙推辞说不要,可是女施主已经走了。

第二天一早,女施主来到寺里,手中拎着一个小纸袋,她交到戒嗔手中,说是送给戒嗔的礼物。戒嗔打开纸袋,里面有个精美的小盒子,几位师兄弟都很好奇,便让戒嗔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谁知道女施主阻止住戒嗔,让戒嗔到晚上才能打开,戒嗔笑着答应了。

女施主笑眯眯地向我们告辞,我觉得她笑得有点诡异。

到了夜晚,整整控制了一天的好奇心的师兄弟们集中在我的小屋子里,等待我打开礼品。撕开严密的包装,打开小盒子,大家哑然失笑,里面居然放着一瓶洗发水。

想到施主的笑容,原来施主在拿戒嗔开玩笑,这个礼物虽然不能说不好,不过对我们太不实用了。

几个师兄弟笑着散开了。戒嗔打开洗发液的瓶盖,有种淡淡的香味飘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智恒师父的手中多逃几次,让头发长长点,早日争取用上洗发水。

把洗发水放在水池附近的地方,便暂时没有管它了。

有天早晨起床,看到洗发水的瓶子倒下了,有些洗发液还留了出来,伸手把瓶子扶正,也没有在意。

早饭的时候和戒傲聊天,发现戒傲身上有点香,细细一闻,居然是洗发水的香味,并不戳穿他,只是心里好笑,原来戒傲虽然笑话戒嗔得到的礼物,然而他们自己却偷偷地使用了。

碰见小师弟戒尘,他的身上居然也有这种香味,心中有些疑虑,难道小师弟戒尘,也偷着用了洗发水?平时帮他洗头,他都苦恼得很,泡沫一多,就居然自己主动洗了?

坐在佛堂中念经,鼻子中淡淡的香味又传来,环顾四周,不知道来自哪里。身旁的一位师兄忽然偷偷拍我一下,他说,戒嗔,你今天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戒嗔惊异,在身上找寻,抬起衣袖,发现袖子的拐角上沾了一块洗发液,因为是扶瓶子的时候擦上的。原来上午经常闻到的香味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戒嗔自己身上。

似乎每个人都习惯把任何不好的事情,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其实若从自己身上找起,反而更容易找到。

第37个∵茅山的雪

淼镇附近的居民,自古就有一个保护环境的优良传统,很少有人在山上乱砍滥伐,所以茅山上的植物特别多,野花野树,郁郁葱葱,山上有不少棵很有些年头的大树。戒痴和戒尘两个小和尚,有时候溜出寺去,把粗大的麻绳拴在粗壮的枝干上荡秋千。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寺里的师父们都在发愁,这么大的雪要是再下上几天,下山采购粮食都会困难了。这种天气,依然有人高兴,戒痴和戒尘在寺门前面乱跑,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孩子毕竟就是孩子。

雪继续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师父让我和戒傲去镇上买些粮食回来,千叮万嘱着,路上要小心路滑,另外叫我们不要买得太多,省得不好拿,只有要挨过了下雪的日子,再去多些采购也不迟。

我们在山路上慢慢前进,这个时节并没有上山的人,脚踩入松软的积雪上,也不太滑,整个茅山已经一片银白,从远处望去,能看见的只有几棵顶着白雪的大树,其他矮小的事物,都被白雪所覆盖。平日在山麓间乱窜的小兔早不见了踪影,偶有鸟雀飞落寻食。

买了些粮食,米店的老板也像师父般叮嘱着,要我们小心路滑,合十道谢,笑着告辞,回到寺里,不再下山,终日躲在房间里等待雪融化的那天,也没有人上山。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与外界隔绝了,佛堂的屋顶也在雪中湮没,整个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在雪中。

然而,多冷酷的寒冬都会过去,雪终于不再下了,阳光照耀在院落中,房顶的灰瓦渐渐露出本来面目,处处有流水的声音。

师父带着我们一起在寺前扫雪,沿着山路一直往下扫去,因为再过几日,便会有香客要上山来了。

雪依然在融化,茅山逐渐挣脱这白色,有些灰绿色开始与这苍白争艳,一切都在还原中。

前几日,在雪中挺立的大树,有好几棵在积雪中的重压下倒下了,短折的树枝,孤零零地歪在山上,等雪全然融化以后,便会有山下的居民把它们拾走。没有变的却是那些曾经被积雪完全吞埋的矮小草木,一片片在日光中还原了本来面目。

世间的事,皆无定势,强者也会有强者的缺点,弱者也有着弱者的优点。

第38个∵会打井的施主

早晨起床后,照例去自来水龙头处洗漱,却看见戒傲居然比我先到,他俯在水龙头上喝生水。师父们曾经说过戒傲不少次,叫他不要喝生水,只是这个家伙总是不听。

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大喝一声,戒傲被我吓了呛了几口水。戒嗔坏坏地笑,戒傲弯着腰咳嗽,我伸手帮他拍背,他却越咳越厉害,慢慢地把头凑到水龙头边,忽然伸出手,接着水往我身上泼,原来戒傲刚才一直在假装。

身后几声干咳,是智缘师父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到了我们身后。

智缘师父说,你们又在浪费水了,现在水泵可以泵水上来,若是以前,那就要多费不少力气了。

没有自来水的日子仿佛已经不可以想象了。其实寺里用水泵抽水使用,还是这几年的事,在此之前,寺里的用水,都必须自己去山里抬山泉水。

淼镇的气候特别好,算得上鱼米之乡了,但是在年头不好的时候,也会有些自然灾害。记得有一年夏天,一连几个月,雨水都非常少,淼镇附近几个乡镇都特别干旱。

茅山上也一样,终年流水不断的几处泉眼都没有了水,有水的泉眼也变得非常小,幸好居住在山上的人家也少,每天早早地去山泉处接水,也勉强够用。

山上的生活还算过得去,而淼镇的居民就惨了,从山里流下几个的水源几乎全部干涸了,

平湖的水位,虽然也降低不少,但多少还有一些,只是平湖离镇里还有段距离,取水实在是不方便。

水的来源大多就依赖镇上的几口井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雨水始终没有落下来,淼镇的镇民们相约一起多打几口井。

很多事情,只有事到临头,大家才会去想解决办法。

镇上忽然掀起打井热潮,几乎每家每户都在打井,有些人家甚至同时打上几口,只是最后真正能打出水的只有几口而已。

有位施主替自己和朋友们一共打了三口井,每一口都出了水,那些没有出水的施主们便向他取经。施主说,其实我没有什么诀窍,我只是把每口井都挖得比较深而已。

那些打了几米后,不出水就变换地方的施主,打来打去却总是不出水。而真正打出出水井的人,是一直深挖下去的人。

好像修行和打井的道理也很类似,每个人的精力都非常有限,每一处都想涉猎一些的人,很可能是浪费了力气,最后往往什么都获取不到。

只有那些把所有的力道集中在一起,对准一点挖下去的,最后反而有了丰厚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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