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瑜伽与法相宗
[比利时]查尔斯·魏伦曼∵∵康冬妮译
普遍认为迦湿弥罗《阿毗达摩论》主要内容包括《发智论》(大正藏,1544)和六足,即这部文集的基础。《阿毗达摩论》写于公元2世纪,主要是梵文,很可能是婆罗米语。当时认为这部经藏就是佛陀的教言,但实际只是那个时代的经典的修订版和梵文版,这些经典起源于迦湿弥罗以西犍陀罗地区。说一切有部是几个世纪里的最主要的流派。这个教派说犍陀罗语,可能用法卢文书写。犍陀罗地区的主要经典是迦旃延尼子的《八犍度论》(大正藏,1543)此论可能是公元前1世纪晚期编纂的。真谛(499--569)编纂了《世亲菩萨传》(400.4807)∵∵(大正藏,2049)。在这部传里真谛把梵文名相采取了音译,比如伽兰他(rantha),实际是结、缠缚的意思。真谛认为世亲是犍陀罗地区布路沙布逻人。说一切有部发展了“智”的知识,以解决各种心理烦恼。好几本毗婆沙论注释都是依《八犍度论》和《发智论》而写。内容最丰富的一部是公元2世纪末期迦湿弥罗地区的《大毗婆沙论》(大正藏,1545)。迦湿弥罗地区的说一切有部主要是毗婆沙部。犍陀罗地区的早期说一切有部称为经量部。他们认为只有经部的《阿含经》才是佛陀真正的教言,而论只是他们自己的论师写的。迦腻色迦王和贵霜王朝召令迦湿弥罗的《阿毗达摩论》为正统经典,但是犍陀罗人从来没有承认这些经典是“正统”。
世亲本没有公开反对毗婆沙部,他造作的论也没有冒犯毗婆沙部,但是他的《俱舍论》(大正藏,1558)却属于经量部,这引起众贤的不悦,于是众贤造《顺正理论》(大正藏,1562),试图与世亲辩论。迦湿弥罗地区的律藏包括十个部分,称为《十诵律》(大正藏,1435)。这其实是秣菟罗地区律典的缩略本,省略了《譬喻经》和《本生经》的内.容(魏伦曼,2001:531)。简写的《十诵律》可能经量部也在使用,但是很多人似乎都使用原本。他们可能是譬喻论师。犍陀罗地区的说一切有部宗派繁多,只是没有毗婆沙部。鸠摩罗什(350--409年)之前的中国汉文译本称为古译,大部分是从犍陀罗地区的原本翻译过来的。犍陀罗佛教文化区域还包括公元前2世纪晚期开始的大夏国。这个地区的说一切有部肯定不是孤立的。从公元1世纪开始,于阗国南丝绸之路也包括在犍陀罗佛教文化区域。《八犍度论》在犍陀罗地区说一切有部的各个宗派里似乎不止一种版本,它可能就出现在大夏版《阿毗昙心论》(大正藏,1550)之前,大概是公元前1世纪。这部论是由法胜所造,包含250段颂偈。《八犍度论》和《阿毗昙心论》应该是证悟阿罗汉果位的指导书。几位犍陀罗地区的论师对其作了注释,最重要的是4世纪早期的焉耆人法救。他造的论是《杂阿毗昙心论》(大正藏,1552)。这些论一起组成了迦湿弥罗地区的“正统经典”。世亲把这些经典当作《阿毗达摩俱舍论》的基础。《俱舍论》是毗婆沙部和《显宗论》的观点。世亲还调和了《八犍度论》与《发智论》,最终回到了大夏版的《阿毗昙心论》上。《心论》与《八犍度论》都是指导证悟阿罗汉境界的释论。他们都是阐释智—瑜伽的瑜伽手册,其理论建立在早期犍陀罗学术文化基础上。瑜伽意指方便,即阿罗汉境界的方法。4世纪晚期罽宾国瞿昙僧伽提婆将智—瑜伽方法传到中国。大约公元200年开始,厨宾最主要的地区是迦湿弥罗地区,也包括了犍陀罗地区。瞿昙僧伽提婆还翻译了《三法度论》(大正藏,1506),梵语也称《三法论》,这是一部有关“我论”的经典。这部论属于犊子部,可以确考其出自大夏。所以瞿昙僧伽提婆肯定是大夏人。值得一提的是,这部论增补了一篇有关“补特迦罗”的篇章。很明显迦湿弥罗地区没有在早期经典传人中国的事件里发挥到作用。甚至通晓迦湿弥罗梵文的鸠摩罗什也只是继续了犍陀罗地区瑜伽术的传统而已;厨宾国,比如犍陀罗文化区域的说一切有部的论师们有各种禅修技巧和方法。这些方法在中国都很流行,中国称之为“禅数”。中国人非常热衷于“禅”,鸠摩罗什不得不编纂了很多关于禅的书籍,尽管他个人的思想倾向于中观派。中国人对律也很感兴趣。所以,鸠摩罗什也翻译了很多有关律的书籍,但他本人并未严持净戒。
犍陀罗地区还有大众部,他们使用犍陀罗语,很可能还用法卢文。自佛教发生第一次教派分裂后,大众部与上座部一直分歧甚大。说一切有部,认为所有的法,所有的存在,都含有“般若”,通常译为“智慧”。般若是对存在因素的理性知识。当这些因素被认为是空的时候,般若就被定义成是空性,或者智慧的内省。大众部发展了般若—瑜伽。关于圆满智慧的最古老的系统经典是《八千颂般若婆罗蜜多经》。这部经强调了般若蜜多,而说一切有部通常是着重阐释四圣谛的。犍陀罗地区的大众部似乎与大乘的观点相连。《八千颂般若婆罗蜜多经》大概是公元前1世纪,与其他两本说一切有部之智—瑜伽书籍同一时代。179年,月氏人支娄迦谶最早在洛阳翻译这部经典——《道行般若经》(大正藏,224),即修习般若、瑜伽的方法。支娄迦谶对题目采取了意译,译了一个解释性标题。后来支谦在吴国都城—建康(今南京)对其进行了修正。这次的题目看起来更像翻译一些:《大明度经》(大正藏,225)。如果认为瑜伽行派就是指空性—瑜伽,这是不对的。瑜伽行派主要出现在说一切有部的经量部中。由于犍陀罗经量部宗派各异,种类繁多,这个术语就被广泛应用了。犍陀罗地区有很多智—瑜伽论师,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解释一种略微不同的瑜伽。只要有用,这些论师也会借鉴大众部—其对手的思想,比如空性,但肯定不会局限在“大众部这些有用的思想”中。∵∵’
据说瑜伽方法源自弥勒。这提示了我们后来的无著所造的《瑜伽师地论》,但是无著的瑜伽应被看作识—瑜伽,而非智—瑜伽。一些经量部增加了一心念佛的教义。因此,犍陀罗地区有很多不同的经量部智—瑜伽技巧,同时也利用了其他宗派的某些思想。这些瑜伽指导书在中国非常普及,甚至比大众部空性—瑜伽还更流传广泛,空性—瑜伽所强调的圆满智慧在于阗尤为普遍。犍陀罗佛教是由安世高传人中国的。安世高翻译了很多实用的经典,这符合汉朝末年的文化环境。安世高介绍了佛教的数息观,《安般守意经》(大正藏,602)的存思与道家的方法不同。安世高还传授了五行的概念,见《阿毗昙五法行经》(大正藏,1557)。中国人把安世高和其他圣人称为菩萨。《四分律》中有菩萨的称谓(戴密微,1932:1,61)。但这本书已经失传了,我仃1也无法肯定菩萨究竟应该怎么理解。中国人说的菩萨和《四分律》里菩萨是一个意思吗?所有的宗教都会神化其优秀人物。在佛教里,他们是菩萨,或者是如来。这种现象在大众部中也有。说一切有部几乎也存在这种状况,比如弥勒和无量寿佛。因此,安世高菩萨翻译的经典正好契合中国文化环境。宗派冲突是非决定性因素,他还翻译了僧护的《修行道地经》(大正藏,607),这属于说一切有部的经典。安世高将犍陀罗佛教—说一切有部,肯定也包括大众部带人了中国。
僧护是苏剌陀国人,曾游历犍陀罗,据说他是迦腻色迦王子的老师(戴密微1954,339,,436)。在敦煌发现的竺法护于公元284年翻译的中文译本比安世高的译本更翔实、丰富。原本出自厨宾,即犍陀罗地区。据说这部经是弥勒所造,主要讲授了修行的道次,认为一切有学,或者无学都不应太过强调,只有得到了究竟的知识,即修行最终目的后才是值得提及的。瑜伽就是方便的意思。早期还有一部《道地经》(大正藏,608),是185年支曜在洛阳翻译的。这部经简单罗列了一系列名相。古代中国人用禅数描述禅修。那时,龙树的中观还未传到中国。2世纪晚期毗婆沙部的“正统理论”在迦湿弥罗地区建立,龙树在大众部地区安德拉邦创立了中观。中观的理论由鸠摩罗什和他的弟刊刁传到中国,但是这种新思想没有被广泛接受。犍陀罗的瑜伽指导书籍还是很流行,鸠摩罗什编纂了不少。《坐禅三昧经》(大正藏,614)是关于禅定与三昧的经典,解释了犍陀罗地区所谓禅定的五层意义(五停心观)。鸠摩罗什还写了《禅法要解》(大正藏,616),简单解释了禅定的方法。鸠摩罗什在题目中没有使用“瑜伽”,但他同时代的人都是这样翻译的。厨宾那揭罗国人佛陀扇多翻译了他的老师佛陀斯那的禅法,《达摩多罗禅》(大正藏,618),这部经典翻于庐山,大约410∵∵412年。僧祜(438∵∵518)认为《禅经修行方便》音译是《瑜伽遮罗浮弥》,即《修行道地》(大正藏,618)。另一部瑜伽概要《瑜伽奢摩舍那经》,现在失传了。这是佛陀斯那同时代的法救创立的禅法,这种方法主要以智慧为中心。费长房所撰的目录要对大正藏(大正藏,2034,公元597年)中出现错误的《达摩多罗禅经》(大正藏,618)标题负主要责任。佛陀斯那的禅法’可能编纂于公元400年。他的经典主要涉及禅定的五个层次。最后增加了念佛的章节。这部经典属于经量部。佛陀斯那和弟子佛陀扇多都属厨宾地区说一切有部教派。与佛陀扇多同时代的昙曜翻译了佛陀密多的《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藏,619),讲授坐禅要法之五门:一安般;二不净;三慈心;四观缘;五念佛。据说佛陀密多是世亲的老师。
可以这样说,瑜伽和瑜伽道地在犍陀罗地区,即中国人称的厨宾地区广泛使用过。这里有很多关于智—瑜伽——一种修行方法的经量部书籍,这其中包括了大众部有关空性和智慧,以及念佛的思想,这些思想都发端于西部同一地区。据说是传于弥勒。在同一西北部地区,智—瑜伽的观点逐渐发展为识—瑜伽,倡导空性和般若的思想,这种思想在大众部中由来已久,同时也适用于经量部瑜伽书籍中。玄奘翻译的《瑜伽师地论》(大正藏,1579)继承了犍陀罗地区瑜伽发展的传统。这部经典可能就是瑜伽行派的代表,如同《毗婆沙论》是经量部的代表,《大毗婆沙论》是说一切有部之“正统经典”,鸠摩罗什所译《大智度论》为中观之代表一样。真谛将世亲的异母弟弟、无著最重要的作品《摄大乘论》(大正藏,1593)翻译成中文。研究瑜伽行派的法系被称为法相,即“假相派”。这个宗派认为意识—根非实有。玄奘翻译了护法的《成唯识论》<大正藏,1585)以后,原本不确定究竟是否梵文,他的弟子窥基(632∵∵682),和那些与窥基一道学习以及窥基的弟子们,真正开创了唯识宗。窥基以后,这个宗派被称为法相宗。即“实相派”,认为意识—根是实有(伊恩,1991:53)。这就是法相的解释,即新的瑜伽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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