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五教反。礼乐之乐,音岳。骄乐宴乐之乐,音洛。节,谓辨其制度声容之节。骄乐,则侈肆而不知节。佚游,则惰慢而恶闻善。宴乐,则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损益,亦相反也。尹氏曰:“君子之于好乐,可不谨哉?”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君子,有德位之通称。愆,过也。瞽,无目,不能察言观色。尹氏曰:“时然后言,则无三者之过矣。”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血气,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阴而气阳也。得,贪得也。随时知戒,以理胜之,则不为血气所使也。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异于人者志气也。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少未定、壮而刚、老而衰者,血气也。戒于色、戒于斗、戒于得者,志气也。君子养其志气,故不为血气所动,是以年弥高而德弥邵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畏者,严惮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赋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则其戒谨恐惧,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大人圣言,皆天命所当畏。知畏天命,则不得不畏之矣。侮,戏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识义理,而无所忌惮如此。尹氏曰:“三畏者,修己之诚当然也。小人不务修身诚己,则何畏之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困,谓有所不通。言人之气质不同,大约有此四等。杨氏曰:“生知学知以至困学,虽其质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学之为贵。困而不学,然后为下。”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难,去声。视无所蔽,则明无不见。听无所壅,则聪无不闻。色,见于面者。貌,举身而言。思问,则疑不蓄。思难,则忿必惩。思义,则得不苟。程子曰:“九思各专其一。”谢氏曰:“未至于从容中道,无时而不自省察也。虽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谓思诚。”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探,吐南反。真知善恶而诚好恶之,颜、曾、闵、冉之徒,盖能之矣。语,盖古语也。求其志,守其所达之道也。达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盖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当之。当时若颜子,亦庶乎此。然隐而未见,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云然。
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驷,四马也。首阳,山名。与,平声。胡氏曰:“程子以为第十二篇错简‘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当在此章之首。今详文势,似当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称,不在于富,而在于异也。”愚谓此说近是,而章首当有孔子曰字,盖阙文耳。大抵此书后十篇多阙误。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亢,音刚。亢以私意窥圣人,疑必阴厚其子事理通达,而心气和平,故能言。品节详明,而德性坚定,故能立。当独立之时,所闻不过如此,其无异闻可知。远,去声。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无异于门人,故陈亢以为远其子。”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德,谦辞。吴氏曰:“凡语中所载如此类者,不知何谓。或古有之,或夫子尝言之,不可考也。”
论语集注卷九∵∵回目录
【阳货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归,如字,一作馈。阳货,季氏家臣,名虎。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欲令孔子来见己,而孔子不往。货以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故瞰孔子之亡而归之豚,欲令孔子来拜而见之也。好、亟、知,并去声。怀宝迷邦,谓怀藏道德,不救国之迷乱。亟,数也。失时,谓不及事几之会。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货语皆讥孔子而讽使速仕。孔子固未尝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辩,若不谕其意者。阳货之欲见孔子,虽其善意,然不过欲使助己为乱耳。故孔子不见者,义也。其往拜者,礼也。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绝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辩者,言之孙而亦无所诎也。杨氏曰:“扬雄谓孔子于阳货也,敬所不敬,为诎身以信道。非知孔子者。盖道外无身,身外无道。身诎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知,去声。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其质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绝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或曰:“此与上章当合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弦,琴瑟也。时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莞,华版反。焉,于虔反。莞尔,小笑貌,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易,去声。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故武城虽小,亦必教以礼乐。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则其为道一也。但众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独行之。故夫子骤闻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戏之。而子游以正对,故复是其言,而自实其戏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弗扰,季氏宰。与阳货共执桓子,据邑以叛。说,音悦。末,无也。言道既不行,无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乎?夫,音扶。岂徒哉,言必用我也。为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程子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则心存而理得矣。于天下,言无适而不然,犹所谓虽之夷狄不可弃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张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张敬夫曰:“能行此五者于天下,则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与?”李氏曰:“此章与六言、六蔽、五美、四恶之类,皆与前后文体大不相似。”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佛,音弼。肸,许密反。佛肸,晋大夫赵氏之中牟宰也。子路恐佛肸之浼夫子,故问此以止夫子之行。亲,犹自也。不入,不入其党也。磷,力刃反。涅,乃结反。磷,薄也。涅,染皂物。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己。杨氏曰:“磨不磷,涅不缁,而后无可无不可。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也者,几希。”焉,于虔反。匏,瓠也。匏瓜系于一处而不能饮食,人则不如是也。张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闻,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圣人体道之大权也。然夫子于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无不可变之人,无不可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终不可变而事之终不可为耳。一则生物之仁,一则知人之智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语,去声。礼:君子问更端,则起而对。故孔子谕子路,使还坐而告之。好、知,并去声。六言皆美德,然徒好之而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愚,若可陷可罔之类。荡,谓穷高极广而无所止。贼,谓伤害于物。勇者,刚之发。刚者,勇之体。狂,躁率也。范氏曰:“子路勇于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学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刚、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夫,音扶。小子,弟子也。感发志意。考见得失。和而不流。怨而不怒。人伦之道,诗无不备,二者举重而言。其绪余又足以资多识。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女,音汝。与,平声。为,犹学也。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敬而将之以玉帛,则为礼;和而发之以钟鼓,则为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只此两字,含蓄多少义理。天下无一物无礼乐[一]。且如置此两椅,一不正,便是无序。无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贼至为不道,然亦有礼乐。盖必有总属,必相听顺,乃能为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为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须要识得。”
[一]“乐”原作“义”,据清仿宋大字本改。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荏,而审反。与,平声。厉,威严也。荏,柔弱也。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逾墙。言其无实盗名,而常畏人知也。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
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荀子原悫,注读作愿是也。乡原,乡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愿称。夫子以其似德非德,而反乱乎德,故以为德之贼而深恶之。详见孟子末篇。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
虽闻善言,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德也。王氏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道听涂说,则弃之矣。”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与,平声。鄙夫,庸恶陋劣之称。何氏曰:“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小则吮痈舐痔,大则弑父与君,皆生于患失而已。胡氏曰:“许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概有三: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富贵而已者,则亦无所不至矣。’志于富贵,即孔子所谓鄙夫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昔所谓疾,今亦无之,伤俗之益衰也。狂者,志愿太高。肆,谓不拘小节。荡则逾大闲矣。矜者,持守太严。廉,谓棱角峭厉。忿戾则至于争矣。愚者,暗昧不明。直,谓径行自遂。诈则挟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伪。岂惟贤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与古人异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重出。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恶,去声。覆,芳服反。朱,正色。紫,闲色。雅,正也。利口,捷给。覆,倾败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胜者常少,不正而胜者常多,圣人所以恶之也。利口之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君苟悦而信之,则国家之覆也不难矣。”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学者多以言语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着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此以警之。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予欲无言’。若颜子则便默识,其他则未免疑问,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可谓至明白矣。”愚按:此与前篇无隐之意相发,学者详之。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孺悲,鲁人,尝学士丧礼于孔子。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所以深教之也。”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期,音基,下同。期,周年也。恐居丧不习而崩坏也。钻,祖官反。没,尽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已,止也。言期年则天运一周,时物皆变,丧至此可止也。尹氏曰:“短丧之说,下愚且耻言之。宰我亲学圣人之门,而以是为问者,有所疑于心而不敢强焉尔。”夫,音扶,下同。衣,去声。女,音汝,下同。礼。父母之丧:既殡,食粥、粗衰。既葬,疏食、水饮,受以成布。期而小祥,始食菜果,练冠縓缘、要绖不除,无食稻衣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问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乐,上如字,下音洛。此夫子之言也。旨,亦甘也。初言女安则为之,绝之之辞。又发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则为之以深责之。宰我既出,夫子惧其真以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爱亲之薄如此也。怀,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于亲,而丧必三年之故。使之闻之,或能反求而终得其本心也。范氏曰:“丧虽止于三年,然贤者之情则无穷也。特以圣人为之中制而不敢过,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丧,为足以报其亲也。所谓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特以责宰我之无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尔。”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博,局戏也。弈,围棋也。已,止也。李氏曰:“圣人非教人博弈也,所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尔。”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尚,上之也。君子为乱,小人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义以为尚,则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见孔子时问答也。”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恶,去声,下同。惟恶者之恶如字。讪,所谏反。讪,谤毁也。窒,不通也。称人恶,则无仁厚之意。下讪上,则无忠敬之心。勇无礼,则为乱。果而窒,则妄作。故夫子恶之。徼,古尧反。知、孙,并去声。讦,居谒反。恶徼以下,子贡之言也。徼,伺察也。讦,谓攻发人之阴私。杨氏曰:“仁者无不爱,则君子疑若无恶矣。子贡之有是心也,故问焉以质其是非。”侯氏曰:“圣贤之所恶如此,所谓唯仁者能恶人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近、孙、远,并去声。此小人,亦谓仆隶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畜之,则无二者之患矣。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恶,去声。四十,成德之时。见恶于人,则止于此而已,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苏氏曰“此亦有为而言,不知其为谁也。”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记圣贤之出处,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微、箕,二国名。子,爵也。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谏,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于至诚恻怛之意,故不咈乎爱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德也。杨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三,去声。焉,于虔反。士师,狱官。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辞气雍容如此,可谓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则有确乎其不可拔者。是则所谓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断之之言而亡之矣。”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鲁三卿,季氏最贵,孟氏为下卿。孔子去之,事见世家。然此言必非面语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闻之尔。程子曰:“季氏强臣,君待之之礼极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间待之,则礼亦至矣。然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系待之轻重,特以不用而去尔。”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归,如字,或作馈。朝,音潮。季桓子,鲁大夫,名斯。按史记,“定公十四年,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事。齐人惧,归女乐以沮之”。尹氏曰:“受女乐而怠于政事如此,其简贤弃礼,不足与有为可知矣。夫子所以行也,所谓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与?”范氏曰:“此篇记仁贤之出处,而折中以圣人之行,所以明中庸之道也。”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接舆,楚人,佯狂辟世。夫子时将适楚,故接舆歌而过其车前也。凤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接舆以比孔子,而讥其不能隐为德衰也。来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隐去。已,止也。而,语助辞。殆,危也。接舆盖知尊孔子而趋不同者也。辟,去声。孔子下车,盖欲告之以出处之意。接舆自以为是,故不欲闻而避之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沮,七余反。溺,乃历反。二人,隐者。耦,并耕也。时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济渡处。夫,音扶。与,平声。执舆,执辔在车也。盖本子路御而执辔,今下问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数周流,自知津处。徒与之与,平声。滔,吐刀反。辟,去声。耰,音忧。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犹与也。言天下皆乱,将谁与变易之?而,汝也。辟人,谓孔子。辟世,桀溺自谓。耰,覆种也。亦不告以津处。怃,音武。与,如字。怃然,犹怅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当与同群者,斯人而已,岂可绝人逃世以为洁哉?天下若已平治,则我无用变易之。正为天下无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张子曰:“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蓧,徒吊反。植,音值。丈人,亦隐者。蓧,竹器。分,辨也。五谷不分,犹言不辨菽麦尔,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远游也。植,立之也。芸,去草也。知其隐者,敬之也。食,音嗣。见,贤遍反。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亦接舆之意也。长,上声。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见其二子焉。则于长幼之节,固知其不可废矣,故因其所明以晓之。伦,序也。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然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苟者。是以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殉禄也。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范氏曰:“隐者为高,故往而不反。仕者为通,故溺而不止。不与鸟兽同群,则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为难。惟圣人不废君臣之义,而必以其正,所以或出或处而终不离于道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少,去声,下同。逸,遗逸。民者,无位之称。虞仲,即仲雍,与大伯同窜荆蛮者。夷逸、朱张,不见经传。少连,东夷人。与,平声。中,去声,下同。柳下惠事见上。伦,义理之次第也。虑,思虑也。中虑,言有意义合人心。少连事不可考。然记称其“善居丧,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忧”。则行之中虑,亦可见矣。仲雍居吴,断发文身,裸以为饰。隐居独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废,合乎道之权。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所谓无可无不可也。谢氏曰“七人隐遁不污则同,其立心造行则异。伯夷、叔齐,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盖已遁世离群矣,下圣人一等,此其最高与!柳下惠、少连,虽降志而不枉己,虽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伦,行能中虑。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则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污也,权而适宜也,与方外之士害义伤教而乱大伦者殊科。是以均谓之逸民。”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节,而孔子则无可无不可,此所以常适其可,而异于逸民之徒也。”扬雄曰:“观乎圣人则见贤人。是以孟子语夷,惠,亦必以孔子断之。”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大,音泰。大师,鲁乐官之长。挚,其名也。饭,扶晚反。缭,音了。亚饭以下,以乐侑食之官。干、缭、缺,皆名也。鼓,击鼓者。方叔,名。河,河内。鼗,徒刀反。播,摇也。鼗,小鼓。两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则旁耳还自击。武,名也。汉,汉中。少,去声。少师,乐官之佐。阳、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从学琴者。海,海岛也。此记贤人之隐遁以附前章,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此。张子曰:“周衰乐废,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衰,三桓僭妄,自大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岂虚语哉?”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施,陆氏本作弛,诗纸反。福本同。鲁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遗弃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则去之,在其位则不可不用。大故,谓恶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国,周公训戒之辞。鲁人传诵,久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尝与门弟子言之欤?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騧,乌瓜反。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张子曰:“记善人之多也。”愚按:此篇孔子于三仁、逸民、师挚、八士,既皆称赞而品列之;于接舆、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陈之叹,盖亦如此。三仁则无间然矣,其余数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高士。若使得闻圣人之道,以裁其所过而勉其所不及,则其所立,岂止于此而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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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张第十九】
此篇皆记弟子之言,而子夏为多,子贡次之。盖孔门自颜子以下,颖悟莫若子贡;自曾子以下,笃实无若子夏。故特记之详焉。凡二十五章。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谓委致其命,犹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节,一有不至,则余无足观。故言士能如此,则庶乎其可矣。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焉,于虔反。亡,读作无,下同。有所得而守之太狭,则德孤;有所闻而信之不笃,则道废。焉能为有无,犹言不足为轻重。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贤与之与,平声。子夏之言迫狭,子张讥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过高之病。盖大贤虽无所不容,然大故亦所当绝;不贤固不可以拒人,然损友亦所当远。学者不可不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泥,去声。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泥,不通也。杨氏曰:“百家众技,犹耳目鼻口,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无可观也,致远则泥矣,故君子不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亡,读作无。好,去声。亡,无也。谓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学者日新而不失。”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四者皆学问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然从事于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又曰:“学不博则不能守约,志不笃则不能力行。切问近思在己者,则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类而推。”苏氏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远思,则劳而无功。”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肆,谓官府造作之处。致,极也。工不居肆,则迁于异物而业不精。君子不学,则夺于外诱而志不笃。尹氏曰:“学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务成其事。君子之于学,可不知所务哉?”愚按:二说相须,其义始备。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文,去声。文,饰之也。小人惮于改过,而不惮于自欺,故必文以重其过。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俨然者,貌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程子曰:“他人俨然则不温,温则不厉,惟孔子全之。”谢氏曰:“此非有意于变,盖并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润而栗然。”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信,谓诚意恻怛而人信之也。厉,犹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诚意交孚,而后可以有为。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大德、小德,犹言大节、小节。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虽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吴氏曰:“此章之言,不能无弊。学者详之。”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洒,色卖反。扫,素报反。子游讥子夏弟子,于威仪容节之间则可矣。然此小学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学正心诚意之事,则无有。别,必列反。焉,于虔反。倦,如诲人不倦之倦。区,犹类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为先而传之,非以其本为后而倦教。但学者所至,自有浅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类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浅深,不问其生熟,而概以高且远者强而语之,则是诬之而已。君子之道,岂可如此?若夫始终本末一以贯之,则惟圣人为然,岂可责之门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大者远者。非先传以近小,而后不教以远大也。”又曰:“洒扫应对,便是形而上者,理无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独。”又曰:“圣人之道,更无精粗。从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虽洒扫应对,只看所以然如何。”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为两段事。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又曰:“自洒扫应对上,便可到圣人事。”愚按:程子第一条,说此章文意,最为详尽。其后四条,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虽殊,而理则一。学者当循序而渐进,不可厌末而求本。盖与第一条之意,实相表?。非谓末即是本,但学其末而本便在此也。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优,有余力也。仕与学理同而事异,故当其事者,必先有以尽其事,而后可及其余。然仕而学,则所以资其仕者益深;学而仕,则所以验其学者益广。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致极其哀,不尚文饰也。杨氏曰:“‘丧,与其易也宁戚’,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微有过于高远而简略细微之弊。学者详之。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子张行过高,而少诚实恻怛之意。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务外自高,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庶可以为仁矣。”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致,尽其极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尹氏曰:“亲丧固所自尽也,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孟庄子,鲁大夫,名速。其父献子,名蔑。献子有贤德,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为难。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阳肤,曾子弟子。民散,谓情义乖离,不相维系。谢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无道,教之无素。故其犯法也,非迫于不得已,则陷于不知也。故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恶居之恶,去声。下流,地形卑下之处,众流之所归。喻人身有污贱之实,亦恶名之所聚也。子贡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于不善之地。非谓纣本无罪,而虚被恶名也。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更,平声。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朝,音潮。焉,于虔反。公孙朝,卫大夫。识,音志。下焉字,于虔反。文武之道,谓文王、武王之谟训功烈,与凡周之礼乐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记之者。识,记也。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语,去声。朝,音潮。武叔,鲁大夫,名州仇。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墙卑室浅。七尺曰仞。不入其门,则不见其中之所有,言墙高而宫广也。夫子之云,此夫子,指武叔。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量,去声。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日月,逾其至高。自绝,谓以谤毁自绝于孔子。多,与祗同,适也。不知量,谓不自知其分量。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为恭,谓为恭敬推逊其师也。知,去声。责子禽不谨言。阶,梯也。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故曰不可阶而升。道,去声。立之,谓植其生也。道,引也,谓教之也。行,从也。绥,安也。来,归附也。动,谓鼓舞之也。和,所谓于变时雍。言其感应之妙,神速如此。荣,谓莫不尊亲。哀,则如丧考妣。程子曰:“此圣人之神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者也。”谢氏曰:“观子贡称圣人语,乃知晚年进德,盖极于高远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动,捷于桴鼓影响。人虽见其变化,而莫窥其所以变化也。盖不离于圣,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难以思勉及也。”
【尧曰第二十】
凡三章。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此尧命舜,而禅以帝位之辞。咨,嗟叹声。历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气节之先后也。允,信也。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穷,则君禄亦永绝矣,戒之也。舜后逊位于禹,亦以此辞命之。今见于虞书大禹谟,比此加详。此引商书汤诰之辞。盖汤既放桀而告诸侯也。与书文大同小异。曰上当有汤字。履,盖汤名。用玄牡,夏尚黑,未变其礼也。简,阅也。言桀有罪,己不敢赦。而天下贤人,皆上帝之臣,己不敢蔽。简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请命而伐桀之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实君所为,见其厚于责己薄于责人之意。此其告诸侯之辞也。赉,来代反。此以下述武王事。赉,予也。武王克商,大赉于四海。见周书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诗序云“赉所以锡予善人”,盖本于此。此周书太誓之辞。孔氏曰:“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权,称锤也。量,斗斛也。法度,礼乐制度皆是也。兴灭继绝,谓封黄帝、尧、舜、夏、商之后。举逸民,谓释箕子之囚,复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丧祭。”说,音悦。此于武王之事无所见,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杨氏曰:“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其徒传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于终篇,具载尧舜咨命之言,汤武誓师之意,与夫施诸政事者。以明圣学之所传者,一于是而已。所以着明二十篇之大旨也。孟子于终篇,亦历叙尧、舜、汤、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费,芳味反。焉,于虔反出,去声。虐,谓残酷不仁。暴,谓卒遽无渐。致期,刻期也。贼者,切害之意。缓于前而急于后,以误其民,而必刑之,是贼害之也。犹之,犹言均之也。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而非为政之体。所与虽多,人亦不怀其惠矣。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劊谈ツ苡瑁湟匀“埽嗥溲橐病R显唬骸案嫖收叨嘁樱从腥绱酥刚咭病9始侵约痰弁踔危蚍蜃又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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