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中的神通与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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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中的神通与舍利子

作者：襄儿∵来源：新民晚报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宗教却总是与神异现象伴行。亚伯拉罕宗教称其为神迹，佛教称其为神通——不可思议为神，自在无碍为通。初级的神通包括了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和他心通，外道、声闻及菩萨皆可得之。上述五通再加漏尽通，合称六通。漏尽通是证得漏尽智，烦恼尽除、威德具足的境界，仅达小乘之无学位或大乘之等觉位者始能获得。到了佛的境界，则能成就十通，《华严经·离世间品》记载为“一宿命通，二天耳通，三他心通，四天眼通，五现神力，六现多身，七往来速疾，八能庄严刹土，九现化身，十漏尽通。”

神通分三类：一为“报得通”，系指诸佛菩萨、天人、各种神鬼的神通，皆依各自的果报自然感得；二为“修得通”，系指三乘圣者，从戒、定、慧三学的修持之中所得的六通，以及外道仙人从世间禅定的修持之中所得的五通；三为“术得通”，指由变化而出的神通，系三乘圣者以其神通之力所变现的种种神通。

在一切凡圣的神通之中，以佛的神通最为究竟。佛陀虽为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世尊，也有三种不能办到的事，即一不能度无缘众生，二不能令众生界空，三不能灭众生定业。由此可见，即使是最究竟的神通，也有其局限性。

佛教认为神通不敌智慧。最着名的公案莫过于佛陀的两大弟子，智慧第一的舍利弗与神通第一的目犍连斗法的故事。《增一阿含经》记载舍利弗和目犍连分别从只洹精舍出发去见佛陀，目犍连发现比自己晚动身的舍利弗竟然先到了佛陀的身边，认为是自己的神足通退失了。佛陀告诉他：“汝不于神足有退。但舍利弗所入神足三昧之法，汝所不解。所以然者，舍利弗比丘智慧无有量，心得自在。”

以智慧驾驭神通，定慧等持，才是佛教的究竟法门。修习禅定可以启发智慧，也可以引发神通。若无智慧，执着妄求神通，则易生祸害。有人误以为只要开悟就可以得到神通，甚至为了得到神通而去修习禅定，都是违背佛教根本教义的。神通不能离开禅定与智慧而单独存在，也会因贪、嗔、痴三毒及破戒因缘而失去。神通是不究竟的，既不是佛法的根本目的，也不是检验修行的判据，仅仅是修行过程中的副产品，既不可恃，也不必执。

佛教认为神通不昧业力。即使是成佛之后的释迦世尊，具足圆满的十通，也不能免除自己的定业，仍要受先世业因所带来的十种烦恼果报。《增一阿含经》记载了目犍连被梵志以瓦石打杀，“骨肉烂尽，酷痛苦恼，不可称计”，舍利弗问他为何不以神足而避，目犍连回答说：“我本所造行极为深重，要索受报，终不可避，非是空中而受此报。”在因果的支配下，众生的生死祸福都由自身的善恶业力决定，无可逃避。神通的功用虽大，却不能破坏因果定律。

民间所流传的“目连救母”的故事，是神通不昧业力的最好注释。《佛说盂兰盆经》记载说：“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犍连虽然神通广大，孝心甚笃，却难以化解自己母亲的恶业。于是他遵照佛祖所言，在七月十五日众僧结夏安居修行圆满之时，敬设盛大的盂兰盆供，用百味饮食供养十方众僧，依仗十方众僧威神之力，救其母脱离苦海。“盂兰盆”是天竺语，意为“解救倒悬”。汉地农历七月十五的盂兰盆节，又称中元节、鬼节，就是根据这一记载而举行的超度历代祖先的佛事，除设斋供僧外，还增加了拜忏、放焰口、布田、放河灯等活动。

在佛教史上，虽然也有不少如佛图澄之类的神僧，《高僧传》中也将“神异”列为单独的一类，但是最受后人敬仰的高僧，却不是这些神僧，而是真正有德行，有修为，悲智双运，广利众生的得道之人。许多外道也有神通，用神通度人，容易陷入邪道，故为佛陀所不取。佛教戒律严禁僧众在世人面前显现神通，以防世人误解佛教为咒术、幻术、魔术。神通虽能轰动一时，但不能福泽后世，如果不能恰到好处地运用，便会招致恶果。所以佛陀不愿意以神通来宣扬佛法，也不允许弟子们以神通来吸引信众。

时至今日，世人对追求神通仍然热情不减。虽然当下的佛教并无多少神通示现之事可供炒作，但是大众的心理依然可以通过对于舍利子的盲目崇拜折射出来。舍利崇拜不仅仅是偶像崇拜，而且包含了很大程度上的神通崇拜。

舍利子是修道者通过戒定慧的修持，融以自己的慈悲愿力所得来的，十分稀有宝贵。佛陀涅盘之时，留下了一块头顶骨、两块肩胛骨、四颗牙齿、一节中指指骨舍利和许多晶亮透明、五光十色的舍利子。修行有成就的高僧及在家信徒，往生后也能得到舍利。这些遗留物被信众视为佛门珍宝，争相供奉。

“以胜金刚定，自碎金刚身，不舍于大悲，舍利犹分布。”佛不久住于世而入涅盘，是一种方便示现，避免众生起依赖心；佛灭度后留下舍利让众生建塔供养，也是一种方便示现，使众生供敬难遇之想，睹舍利而思见佛，生起怀恋、企慕、渴仰之心，由此而勇猛精进地修行。但是世人对舍利子的崇拜，首先是出于对佛身及其弟子色身的崇拜，这属于一种变相的偶像崇拜。《金光明经》有云：“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因此大多数信众供养舍利，即如同礼拜佛陀一般，是希望借佛法因缘求福求财的行为。

舍利现象本十分罕见，但近年来却不断掀起热潮，成为信众追捧的重要对象。一般来说，只有佛陀和得道高僧圆寂之后才会出现舍利子，因此舍利子显示了佛门高僧同俗人之间肉眼可见的确凿区别，换句话说，舍利子可以看作是佛门神通外显的形式之一。佛舍利的灵验事迹古来即有流传，《广弘明集》《三宝感通录》等书皆有记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舍利子与神通同属修行的副产品，是神通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世人对舍利子的盲目崇拜，很大程度上包括了对神通的盲目崇拜。

由于佛教限制神通的使用和示现，而世人对神通的迷信和盲从仍然趋之若鹜，所以他们能够寻到的少数神通表现形式之一——舍利子，就成为了众人争相膜拜的对象。这种崇拜从根本上说，与佛教无关，因为有神通就会有不可避免的神通崇拜。佛教并不是唯一拥有神迹的宗教，恰恰还是限制神通的宗教，会产生舍利崇拜现象，说明多数信众并没有在深层次上理解佛教的根本教义。只有让大众真正认识到佛教思想上的缘起性空和神通所不能抵挡的因果业力，把福慧***的根本从外在的攀缘转而指向自身的内求，才能消除对于舍利子愈演愈烈的盲目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