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断了腿的老妪作者:涵怡
本文:
懿凡:
﹑可又在怪我无音讯了,若将之诉诸於「忙」,不免有愧,难於自圆其说,总之,是自
己不善於利用时间,除了引以自警,尚盼吾友再度谅解。
今夜,总算是能获得一时轻快,似水月色,映照窗外光华四溢,虽无鸟语花香,却呈现
一片静证气氛,握管默坐,遥思故友,胸中不觉涌出一股难以名言的滋味……。
或许,近些日,盘绕太多老妪的信息於脑际,思及﹑,又幻起我们一起与她相识的情景
。世态无常,叫人不知该往何处对她的遭遇表示抗议!想着老妪的一切,连带着是「难过得
无法排解。」今夜,索兴让我们来谈谈她吧!想﹑一定也是深表关怀的。
去年春假,﹑南来探亲,藉此我们同去参访中部近郊的古庙,就在一座清静幽雅的兰若
前,逢到了鬓发斑白的老妪。她慈祥的笑容和善意的眼神,很快的,就赢得我们的欢欣。记
得那天,我们与她一同回到市区,拗不过其诚挚的邀请,言及白发人要与二位黑发姑娘共同
庆贺这属於年青人的节日。於是到她家,她亲手调烹一桌,我们从未享受过的素食盛馔。我
俩在惊讶其手法高明之馀,忽然意及到为何偌大的屋,只见她老一人?儿呢?孙儿?急性的
﹑,闷不住满腹的狐疑,经善巧的旁敲侧击,却激起了老人的一段寂寥心声──老伴早亡,
二女已嫁,独子留学东瀛,平素礼佛念佛,偶而到女儿家走走,收取房租渡日──她平淡的
叙述着,但谁也看得出她时时期待着远方的儿子。尤其用餐时,几乎是滚瓜烂熟的背出儿子
喜欢吃的菜。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她眼角烁熠着亮光,是喜?是悲?我们固难逆定,而却意
味到,那位慈母,对离乡背井的孩子,不时付予锥心蚀骨的牵肠挂肚?当是眼前事实。
接着我俩花灯下轮流讲地方民俗小故事始她听,一老二少,如同莫逆之交,她缓缓的妮
喃……「左邻右舍,谁都羡慕我有位争气的儿子,可是,他一去四年还不回来,我这把老骨
头,不知能等到……」泪袖满面酌又说:「念书,念书,我这孩子只知道念书,每天我都求
佛菩萨加被他早日讨位好媳妇,生个孙儿,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由此我们恍然她的奔走於各古庙道场,原来是想化一切相思泪,将希望寄托於信仰。当
时,我们不自觉地默然相视,怜惜老妪拜佛的动机,亦欣幸她能因此使心灵不致茫然无适。
记得我们曾谈过,人生於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帷独有睿智的人,才晓得「化悲哀为力
量」,「转烦恼成菩提」来求自脱。老妪能藉着膜拜,而使心灵获得安慰,自是智者之举。
再说说她曾随缘做了不少善事,虽是「有漏」但毕竟是属於功德。因之,我俩离去时,曾异
口同声的答应她随时以其功德助祷其儿早日归来团聚。
走出那扇门扉,我们还不断的谈老妪,最後谈到「信仰的动机」「万缘放下」等问题,
哦!好像也谈到「素食」……﹑应该还记得吧!当时我们对这些问题均深感兴趣,也是所谓
「辩劲最足的年龄」──大学二年级。说来时问过得真快,刚转眼又是一年。但是老妪的变
化,比时间之快还令人惊愕。
她瘫痪了──中了风。这事在﹑北归约二个月时发生的。当我知道去看她时,其木然的
眼神表示对我已很陌生。我也疑惑在她丰腴的面颊上,何来如许多的瘦骨?二位已出嫁的女
儿轮流看护着她,但中国古老传统的想法,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麻痹的身躯裹着一
颗更殷切的怀子之心。
然而,「胡不归?」的慈母呼唤,竟然引不起离乡背井浪子心灵底共鸣。家书上,言及
已娶一东瀛女子为妻,为恐母亲反对,延至孩子出世後,才据实写信回来。
结婚了,老妪的儿子结婚了,也拥有孙儿了。同样肯定的,老妪再也无法展露笑容了。
这其中,也许渗杂着所谓上一代与下一代某些观念的无法妥协。这我们姑且不予置言。
只听说她为此曾用瘦弱的双手,捶过千百次的胸膛。
只听说她用绳索绞勒着自己纤细多皮的颈项。
﹑,试着去想,老妪是何等的一副憔悴面容吧!每当她握着我的手,哑然不语的神情,
总叫我忍不住别过头,悄然掬一把同情之泪。
更糟的是,於前数周,不慎从床上跌下,夫痹的腿上又得加上断骨的负荷!
﹑,一定黯然神伤,是的,苍天对她委实太不公平了,非但夺走了她的健康也剥削了她
的儿孙满堂,孙贤子孝。她,永远要残废了,纵令中风痊愈;而那双奔波於古庙道场的腿。
也从此残掉了。
想是她远方的孩子,有无法归来的苦衷兴立场,可能涉及到理想与前途。但是,懿凡,
若换是﹑,知晓老人的全部景况後,﹑会做何种抉择?是赶快回来抚慰那双挥过胸膛的双手
?或者是继续挖掘异乡的银宝,任老妪最後一滴心血也随风而乾?﹑!﹑会如何呢?
安笔于夜沈时
第2期∵公元1971年4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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