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印光大师行谊

●刘继汉

印光大师是民国以来四大高僧之一,他自二十一岁出家,从一个辟佛的儒家学者到最后成为净宗第十三代祖师,其中因缘不可思议。诚如圆瑛大师所说“法身无相,至道无名,清净本然,不可思议。而我大师于无相现相,无名立名,提倡净宗,引导后学,大作梦中佛事,临终现瑞西归。诚为彻悟大师之后第一人也。收放自如,去来无碍,娑婆印怀,净土文成,且道正恁么时,如何与大师相见耳,忽然突出金刚眼,亲见圆明妙法身。”所以弘公(弘一大师)曾三次恳请侧弟子之列,并赞印公说:“法师之本,吾人宁可测度。”且约述论,永嘉周孟由尝云:“法雨老人(印公)禀善导专修之旨,阐永明料简之微。中正似莲池,善珍如云谷,宪章灵峰,步武资福,宏扬净土,密护诸宗,明昌佛法,潜挽世风,折摄者具慈悲,语默无非教化,二百年来一人而已。”诚哉斯言。继汉福薄,在我出生前三年,印老已西归。无缘得谒,所幸者先严及家慈乃印公皈依弟子,故尚可厚颜自誉为印公法孙也。先严生前亲近过诸多大德高僧,但对印公的严厉和一丝不苟,更是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他对我说过,昔年曾陪伴一位很有地位声望的朋友去拜谒印公,因他的声望和地位使他养成很多习气,当这位父执拜见印公时,印公很慈悲地为他开示讲解他提出的很多问题,并留他们吃午饭,他们三人共餐,饭菜与大众僧一样,只添加了几碟辣椒之类的腌菜。这位父执有一个习惯,常挑拣出他不爱吃的菜蔬放在盘子里。开始是大家都默默无语地进餐,但吃完后,印公却将碗盘的余沥舔得干干净净,先父亦然(此习惯先父保持终身,我亦然)。起先这位父执并不以为意,餐后,印公却非常严厉地指责他,使他惶恐不安,马上将扔在盘子里的菜蔬全部吃完,并向印公顶礼求忏悔。

慈母与先严结褵时尚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豆蔻少女,因外祖父早逝,由外祖母抚养。外祖母是满族人,乃清末镇守南京一位官员的四小姐,南京城被革命军攻破,全家自焚殉节。但她们几位小姐却鬼使神差的被人拉出火宅并推入护城河,而外祖父黄金鳌正是此次攻城的革命军司令,在护城河巡弋时意外地救起外祖母,遂结连理。这段婚姻很有传奇色彩,但却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因满族人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尽管外祖父是一介武夫,对佛教亦有极深的信仰,且他后来经营纸笔生意,结交的上海闻人多是佛教界的大护法,诸如吴仓硕、王一亭等。在这种环境薰陶下,慈母自幼就得到良好的佛化教育,也正因此因缘,慈母与先父几十年来患难与共,相濡以沫,就在慈母与先严结褵的当年,先严就携慈母于上海的太平寺皈依了印公上人。据慈母回忆说,当天受皈依的人非常多,皈依仪式后,众人皆散,只留下几位居士到其寮房,先父与慈母亦忝其列。印公住房十分简朴,光线也很暗,印公令人敬畏,尤其是他老的那双眼睛似乎能把人心看透,但印公对家母却很慈悲,赐赠一尊绿瓷观音像、一串颗粒很大的菩提珠(一○八粒)和一串水晶珠(二十七粒)。水晶珠的顶珠是象牙做的,珠内有印公很小的一张照片,在阳光下透过小孔看,非常清晰。还有一幅印公亲书的“大势至菩萨圆通章”的墨宝,上题“真乘弟子供养”。家母名黄韵雯,真乘乃印公所赐法名。可惜这几件法宝都毁于那令人悲伤的年代。

那天天气很热,家母是穿着旗袍去的,所以印公对母亲说,到寺庙或礼佛时穿着要严肃,不能袒胸露臂,不能在佛堂放屁,对佛菩萨要有十二分的恭敬,切不可有丝毫马虎;念佛时不能有任何杂念,要一心清净,盥手漱口,不食葱蒜荤腥之物,只有这样念佛才能获实益。几十年来,慈母一直秉承印公的教导一丝不苟,战战兢兢地修持佛法,如法如仪,从不苟简。我如今亦乃花甲之人,在佛法的修持上不论于己于人,亦是如此按母亲的教导去要求和履行的,时时得到慈母的嘉许。母亲还告诉我,印公不蓄私物,不独享饮食,凡受供养都供众同享。那天家母除供养金以外,还供养了很多食品,其中最难得者乃一支很珍贵的老山参,但印公却叫侍者送伙房放入罗汉菜中,这件事使家母非常感动,永生难忘。所以家母非常神往地对我说,印公乃大势至菩萨的化身,她能皈依印公乃累世所修福报。我家一直供奉着印公的照片,直到现在不仅在佛龛中供着,我还为他老人家画过好几幅画像以示敬仰之意。当年,朱幼兰世伯在看到我所画的印公画像时,甚为赞赏并亲题像赞曰:“印公功德无量无边,宏扬净土愿大心坚,熊熊火宅八苦交煎,持名悲切共上莲船。”

朱幼兰先生(一九○九~一九九○),浙江黄岩人,他的叔祖朱葆三乃沪军总督府的财政总长。逝世后,因其对民国的卓越贡献,国民***以其名字命名上海现在的广东路为“朱葆三路”。朱幼兰先生家学渊源,十七岁因病偶读《安士全书》而深感人生苦短,遂于当年皈依印光大师。他自幼苦研书艺,真草隶篆无不深涉,自以为深谙书法三昧,以此为荣。他曾对我说,印公见他的书法,开始并未评说,他尚自为得意,但有一次印公指着他的一幅书法问他其中的一个字是什么字,旋即严肃地对他说,所写的字叫人看不懂也是一种罪过,切勿称心随意。也正是印公的这一席话,摈除了他过去的一切习性,逐渐奠定了他那敦厚静穆的书风,深得世人赞誉。丰子恺先生曾请他为“护生画集”第四、第六册书写配文,足证恺公对他老书法的推崇。他念念不忘印公的恩德,并屡屡教导我书画之艺,尤其是对佛教书画以工整为上,切勿任性率意而亵渎佛法。所以二十多年来,我对佛菩萨造像和高僧画像,始终保持着工整沉稳的画法,不敢有悖印公和世伯之教诲。

今年乃印公示寂六十三年,朝阳兄嘱我作文以为纪念,不揣浅陋,仅以此文权作心香供养印公及所有敬仰印公的同道。南无阿弥陀佛!

印光大师生于清咸丰十一年(一八六一)十二月十二日,民国二十九年(一九四○)十一月四日往生。世寿八十,僧腊六十。

二○○三年九月二十一日

刘继汉于洛阳敬一斋∵∵∵∵∵∵∵∵∵∵∵∵∵∵∵∵∵∵∵∵∵∵∵∵∵∵∵∵∵∵∵∵∵∵∵∵∵∵∵∵∵∵∵∵∵∵∵∵∵∵∵∵∵∵∵∵∵∵∵∵∵∵∵∵∵∵∵∵∵∵∵∵∵∵∵∵∵∵∵∵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