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自我疗法
游乾桂∵
一九八二年进入精神科,从事临床心理医疗工作,一晃竟也十五个年头。面对心理困扰者,已由青涩走向成熟,能在顿时之间进入患者的心理世界中,陪他悠游在幻境。
十五年累积了什么?
这点我真的无法作答,面对治疗效果只有百分之四十,复原之后,又会不定期复发的事实,任谁都无法自圆其说。难道是我的方法不妥,或者我该说西方的治疗方式充其量只是治标;这样的迷惑一直残留心底,希望有一天能解开谜团。这个发现其实并非我所独有,早在心理学大师荣格时代,就已有同样的怀疑,他不仅相信西方的心理学只是治标之术,甚至以为佛家所谓的清净无染的自性的回复,才是心理治疗的治本之方。
在心理治疗的经验里,有一长串的时间困在这样的矛盾中,尽心尽力四个月的医疗行为,往往只换来短暂的复原,半年后,同样的个案又在门诊内再相逢。我必须同意,一部分由于遗传、脑部病变、荷尔蒙失调所引起的内因型心理问题,需要药物治疗之外,大部分的心理困顿,适合用心理治疗;然而如果只用单纯的行为改变技术,终究无法从根救赎。但我依赖这样的方式帮助别人,竟然也走了十年,这十年来,使我表面风光,内在空虚;风光的是,个案常常指名找我医疗,空虚的却是,我对它一点把握也没有,有时候快乐痊愈回家的个案,没多久又来造访,其中的错愕,非医疗中人所能理解;有好几度,我试图放弃医疗的工作,用假托掩饰怕接个案的事实。
这五年来终于厘清一些脉络,我发现一如荣格的说法,当一个人的“自性”——亦即佛性或者觉悟,被欲望、贪念缠绕成无明、我执等等情况时,再多的心理改变技术都是枉然。真正的救援之道是“明心见性”后的“彻悟”,也就是究竟涅盘。
它开启了我大量阅读荣格着作的野心,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窥见荣格对于佛教心性之学的重视,他相信那是人类生成意识的惊人尝试。荣格的“精神转换”、“超验作用”、“意识成长”、“个体化过程”等内容,都与佛家的解脱学息息相关。
荣格的“自性实现论”,正是心理治疗的高级境界。
佛学的观念进入我的医疗世界里,应该早至一九八九年,真正尝试运用则是一九九二年的事。这正是吸引我撰写这本《用佛疗心》的主因,在这本属于中国宽心术的第四卷论述中,我试图写出一门佛学观点的心理治疗术。
通过庞而杂的阅读,以及临床经验的累积,并与佛教团体尝试佛学心理治疗的研究,终于获得初步的概念。有幸让佛学以“心理学”的风貌,首度以本土的风采与人相见,不计较它是否完美,至少它已有了我多年的研究结晶。
把佛学揉进科学的西方心理学,至目前为止尚称管用,它已远胜于那种“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的模式,让周而复始的患病逻辑,有了根本的短路效应;这就如同一位压力症的患者,因压力太大而忧郁,又因忧郁而服“百忧解”的恶梦轮回一般,周旋不止,或者如失眠因工作量太大而起,却服用镇静剂治疗失眠一样,终究成了蛋生鸡、鸡生蛋的难题。
解决压力的方式也许是放下名利的追逐战,而非服用“百忧解”;消灭失眠,或许减少忙碌,活在当下,会比服镇静剂好多了。
这也间接证明了:贪欲深藏的人生观,若无法“活在当下”、“无住生心”、“无相布施”、“注重今生”、“够用就好”、“知足常乐”、“了解因果”、“明白无常”、“慈悲喜舍”、“发心修行”等等,就无力真正破除迷障,超脱自在,也就无法从智慧门、慈悲门、方便门三解脱门走向菩提。
理论的发现,有助于更圆融的心理治疗术的提出,一切贪嗔痴远离生活,不“住”在脑海里时,故无烦恼。
西方的心理学,在东方应该改叫“心性学”较为合理,而心理治疗若以佛学而论,应该称“心性治疗”会更恰当;毕竟它包括了人的内、外、根三部分,从心、从性全然改之,当然更有效。
心改了,性没改,依然一切枉然。佛疗即是我心目中的“心性医疗术”。∵
摘自《用佛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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