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连串的未知、不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死亡」,
却也是人们最难以接受的事实,悲恸、嚎啕与怨天尤人
都于事无补,唯有坦然接受,
好好准备,我们准备好了吗?
人的一生之中,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死亡无疑是不如意中的最不如意的一桩事。死亡和我们生命中所经历的失败或失去一样,都令人沮丧,尤其面对的是自己或亲友终将死亡的事实,往往更难以接受。发生在周遭朋友身上的生命故事,会不会也是我们可能的反应模式?
一位女性朋友被诊断出身上有恶性肿瘤,而且肿瘤细胞已扩散到身体的其它器官,医生告诉她大约还有一个月可以活。医生的诊断,彷佛死刑宣判,让她陷入极大的不安。她辞掉工作,自己准备临终所需的寿衣及牌位,并规画死后的丧礼。表面上看起来,她好似已从容面对死亡,但行为背后所显现的却是内心的怯弱与矛盾。
死亡,很多人的忌讳
她可以开口谈「死」,却忌讳家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字,遑论任何被她视为影射的言词。先生体谅她的心境,默默支持她,却被认为是漠不关心;等先生开口安慰她时,又被解读成施舍怜悯。她牵挂的事很多,担心死后家人不依照她的方式办丧礼,担心丈夫日后没人照料。她一直缠着丈夫答应她百日之后一定要续弦,先生不耐纠缠,敷衍答应了,她却因此伤心落泪,认为丈夫答应如此地快,莫非早就嫌弃她多病!
她也相信念佛生净土的信仰,却担心只有自己念佛,力量不足以往生佛国,因此渴望临终时有人助念,便向每位朋友预约自己的临终助念。在病痛及烦恼萦绕而无法成眠的夜晚,她会起身打电话给朋友,说她可能快死了,要朋友快来替她助念。朋友说:「你都还能打电话给我,怎像要死的样子?」她又因此而怪朋友不慈悲。其实,医生预言的一个月存活期早就过去了,她的病情也没有明显恶化,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而喜悦,反而更加认为自己随时都会死去,镇日恐惧不安,亲朋好友也都受她影响而不安。
另一个故事的主角曾经是我的学生,当他被诊断出癌症后,住院接受化疗。住院初期我每周抽空去看他一次,跟他分享生命课题、佛法的道理,也谈修行的观念与方法。病苦中的他对生命的感触似乎较过去更为敏锐,佛法对他来说好似穿透阴霾的一道明亮而温暖的阳光,让他重新看到生命的方向。我鼓励他接受身体的病,将病榻做道场,把病苦作为激励修行的动力,勉励他练习「身有患,心无患」。病中的他非常精进,每次去看他时都会与我分享修行的体会,也讨论方法的要领。后来我因工作忙碌有段时间无法再去探望他,有一天一位朋友告诉我他的情况极不乐观,并说他最近受了很多的苦,要我赶快看他去。
最初住院时,他家人认为接受一个化疗的疗程应该就可以让他好转出院,因此对他在病榻上念佛也不以为意。怎知癌细胞扩散迅速,几个月间已由脊髓移转扩散至心肺及脑部,医生对此束手无策。他早已接受身体的病,接受终将死亡的事实,每日藉念佛来摄心除苦。然而他的家人却无法接受他终将离去的事实,照顾他的亲长见他念佛,认为他一心求死,便经常打断他,另外去求了许多符水香灰,要他服用,认为神力可以使他度过劫难。
谁决定死亡
亲人干预了他临终前精神面的需求,让他身心俱不安宁,同时也使他身心苦痛加剧。临终前的日子,他经历了癌症末期病患全身疼痛之苦,每当他疼痛难耐按铃请护士打止痛针时,照顾他的亲长往往出面阻止,骂他依赖止痛针没志气,骂他不想办法赶快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孝。在疼痛难忍时,亲人架他下床,强迫他在病房行走,认为这样可以让他忘掉苦痛,且能恢复体能,增加抵抗力。可怜他临终前孱弱的身心听由亲人摆布,往生前数周的生命毫无尊严可言!或许他的家人真的很爱他,不忍他离去,但爱他的方式实在值得商榷。
再见他时他已极端萎靡,但还知道我是谁。我表达了对他现况的关心,劝他放下心中的无奈与瞋怨,请他一心称念佛号,莫让瞋怨误了自己。问他要不要一起称念佛号,他摇摇头。我了解他历经折腾,对念佛已失信心,便不再说话,只是陪在他身边。过了数分钟,他很吃力地将双手在胸前合十,我知道他想念佛了,带他念了莫约十声左右佛号,见他至为疲累便停止了,而他马上落入极深的昏沉。
轻轻退出病房,在门口遇到照顾他的亲长。这位亲长见到我便开始数落病人没志气,我劝说病人余日无多,何妨让他安安静静过完最后的日子。他却以强硬的口气说:「他的命是我给的,我要用我的方式把他留在世上!」见他如此说法,我也只得摇头叹息走开。数日后,他走了,但我实在不敢想象他临终时心绪会是如何!
死亡教我们什么?
《杂阿含经》卷第三十三中佛陀以四种良马譬喻众生的根器。最利根的人听闻老病死苦,心中便生警惕,依正法思惟而调伏身心,如上等良马见鞭影即知行进的方向。次等根器的人则在见到邻里有人受老病死苦时,便知警惕而发心修行,这样的人如次等良马,虽不能在睹见鞭影时即知前进,但经鞭杖轻触毛尾后便知当行。第三等善根的人则要见到自己近亲受老病死苦时方才惊觉而发心修行,就如第三等良马,要等鞭杖轻抽,肌体微疼后才知策进。第四种人则要自己身遭老病死苦的折磨才认真面对生命的苦恼,犹如拉车的马虽经鞭子抽打仍不知策进,非得以铁锥刺身,∵彻肤伤骨之后才惊觉而「牵车着路,随御者心,迟速左右」。至于顽劣难以教化的劣马,则是伸颈狂嘶,作势噬人,前脚跪地,后脚踢人,不愿就轭,即或受轭,稍受鞭杖,便断缰折勒,纵横驰走。
看完前面的故事,想想佛陀的譬喻,再看看我们自己,不知对我们有无任何启示?人生中有许多不确定的事,但有一件事是绝对确定的,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最后都会死。我们多数人终其一生费尽心思追寻不确定的爱情、财富、名利,却很少停下来想一想如何面对终须面对的死亡。生死其实是同一件事的两面,生时不能无忧,临死必将狂乱。
把时间拉长,生死、死生是无尽的轮回。如同昨天、今天、明天的无尽延续,前生、今世、来生也是无始无终的连结,而贯穿无尽时间的是当下。这一刻是生,但对下一刻的生而言,前一刻的生已然是死。前生已逝,未来未到,都不是我们可以掌握的,唯有每一个现在是我们可以把握的,因此我们不必因终将死亡而消极虚无,也不必因今生的不美满而寄望来生,当下的生活态度其实已决定我们自己的幸福。在每一刻的现在努力,并在每一刻练习「为而不有」,则每一刻都是圆满的结束,也是崭新的开始,如此生命才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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