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荆树下打开我命运的薄籍——余话“无穷是什么”18
叶柏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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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荆林里,说要默默抱石以终的我,纵使再怎么由情愿而忘情地与之长相厮守,却永远无法领会石头它没有生命意识的无情。
终究,如果真有这样一种叫做石头的东西存在的话,而它却注定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存在的事实,以及有人如此痴拥着它;那么,这难道不会让做为一个人而必然时时自觉到自己存在的我所迷恫而要长叹不己的吗?
迷惘走迷惘于同样都是做为一种存在的人和石头,何以有如此截然的知与不知的差别?长叹是长叹在常常觉到自己的存在,既会一方面怕丧失了这能够确认自己存在的知觉,而另一方面又不免为这种知觉的持续性感到厌烦,因此在某一种情境下,有人多少会羡慕起无知之物一比如石头这一类的东西来,就如现在在紫荆林中的我。
然而根据前述,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不管是有知或无知的存在,同样都是来自那个可以称之为“如”的本来存在。就这么样,本是同体的知或无知之物,它们知与无知的截然差别,其实又能有多少距离的区隔呢?以人来讲,如果他真有所谓的灵性,那么一块不知不觉的石头,它的灵性自也不比人短少,除非人的灵性只是一种自然物质生化作用所生的神经电流现象,既使是如此,做为一块自然界中的顽石,它能随着自然演化出人的生命来,它和自然的可神经电流化以显生命知觉思惟的奇妙的功用,不正是赫赫无藏之灵动乎!
对于由本来存在的“如”所显化而来的人与石,我们可以这么问:在气如’中,走人做了一个如石的自然大梦?还是自然这块大石梦见了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生?
这一问胜于庄周梦蝶之说,而与《石头记》和《西游记》的缘起同趣,至于答案呢?在紫荆林里的我想都不敢想、答都答不来。因为“如一者好像之意,好像这样又好像那样,如果硬要在此问上得一个正解,那么只这一问“是人做了一个如石的自然大梦?还是自然这块大石梦见了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生?’便一语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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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存在的千如’的本身,它就是一个好像者。好像什么呢?好像一切种的样子。因为它若只是像某一种样,那它就绝对确定只是那一种样,根本不能说它是好像那一种样而已了。并且,如果“如”只是某一种特定的样子,那么,维持在特定一种样子的它也就只有永远地不动了。但是,我们看到或知道的却是这个世界一直在动,而且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动的过程并未在它们那个样子上有任何一下的停留,因此我们除了可以确定“如”不但不会只是某一种的好像,反而会走在动中好像产生每一个位相而无限地好像形成一切的任何一种样像。但根本而言,它任何一切的好像,由于动不曾在任何位相上暂留,这好像终究走好像,也就是很像,像极了某一事、某一物而已,但它什么像都不走!
然而,偏偏“如”走一个真实的本来存在,正因如此,由它而来的像极了的某一事、某一物会显得无比的真实起来。在每一事、每一物的真实咸中,“如一身历其境做了重重无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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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是“很像”,“很像”就是“真像一是那一种像像真的………。
千真像”走那一种像像真的一样?还走—它走真的有那一像呢?
不管是“好像”也好,“很像”也好,“真像一也好,主要毕竟在一个“像”的宇义上,即是:“如一即“像’,“像’即“如”。
既然“如”即“像”,“像”即“如”,此有二义。一者这“像”走像什么的像,二者这像什么的像,它就在像什么中有了那个什么样的形像,也就是有了那个什么的一种特别的样子。基于前者,我们可以说,所谓“真像”走那一种像像极了,像得像真的一样,但终究非真。基于后者,我们可以说弋真像’走真的有那一种像,因为本来存在的“如’是真的,而由千如’而来的像个什么的那个样子的像也明明显像在那里。
气像”的存在有三不可思议:一、以走一种本来的存在而不可思议,二、以走任何一切像而不可思议,三、以是任何一切像皆非而不可思议。
所以,人啊!石啊!人像或像人之像对自己的存在唯有常兴长嘘的浩天之叹,而不知自己存在的石像或像石之像则只有“石何言哉’地契于不可思议而无能为叹。
抱石之人如我,在紫荆林中自言自语地说三道四,串连起来毕竟只是一声拖尾嘶竭的叹叫!而终如永世荡荡寂寂的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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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人生在世,洋洋洒洒地长篇大论,或嘀嘀咕咕、伊伊唔唔地七拼八凑,乃至轰轰烈烈大有一番做为,或零零落落、颠三倒四地全盘荒唐,在“像”的存在的三不思议下,凡有所说,凡有所作,终皆只走当事人的一叹而已,而这一叹不就表明了面对所有发生之事,不论走认为自己作来的,或走他人所为的,其实全然走一种无能置喙的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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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声叹息,一块无言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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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声叹息,遣送了整个宇宙;我无言,倾听了到处消逝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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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既非某一种特定之相,不落一相一态上,那它就会像一切任何种相去了。
“如”,像这样又像那样,如这样又如那样,说是这样即又已不走这样,说走那样即又已不走那样,因此“如”便在显示林林总总的样相中转动不已,它走一个千变万化者。然而它所千变万化出来的一切种相,这一切种相又怎么可能在它的转动中出现呢?这所谓的转动不就不曾在动程的任何位置上有任何一下的暂停吗?一切种相它又如何能造就得出?
这一个问题可稍加解释来问得更清楚些:
以昼一线为例,这线代表动程的痕迹。
以动程不曾在线上任何位置上有任何一下的暂停,便不可能在此线上得到暂停一下所形成的个别的点粒。
这个别的点粒就是一个点粒之相·
如果动程有一下又一下的暂停,才会有一个又一个的点粒跃然相随而兴,且由于这些个别的点粒在动流中互相的接近或远离,形成不同范围的区隔以组构出各种不同的物相。
据此,从不曾暂停过的动程不就注定了永不可能有任何一种物相的出现?
回答走:
昼一条线的过程,以极端义的无常迅速视之,这一条线的出现走快到没有前后次序的。这一条线不管跑了多长,其首尾还是重叠在昼它的笔尖上。
昼一条线的过程,再以极端义的无常迅速视之,重叠在笔尖上的一点,早已跑出了无限长的线条来,只是这无限长的线条,因为是极速所昼
,从不曾有任何位置的停顿而遗留下任何一个位置
的痕迹,所以它竿于是彻底无相的透明。
只是,彻底无相的透明之线,事实上也即己为一条痕迹明显的实线一般。
因为依据不曾于任何位置有任何一下暂停的动的无常义,这一条线可有各种快慢速度的昼法。只要昼线的速度稍慢于极瑞义最速无常,然后渐次放慢它的速度,便会有线影留住而累积的效果,该线条的影像也就因而会越来越明显化。
而这些由浅至深之线,由于各种不同快慢速度的无常全部在只要不曾于任何位置有任何一下暂停即为动的无常之义下重叠,它们其实只是一条。
再来,这一条线既定在无常中自透明以至深刻,同样再依据无常走一种昼动的过程不曾于任何位置上有任何一下的停留,那么它的书一动到底应该动到那里呢?
这一条线假设它足一条在线上随处作记号表示时间的流线,如果说它正好走迁流到二00四年的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某秒的现在,那也未免太奇怪了!为什么现在不是希腊罗马时代或汉唐宋元呢?
因为既然是无常,这线它必一直地、一再地遛滑过去,当你一说它现在是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它不就已经遛滑过去到下游些去了吗?而这下游些的那一个标位的时间点也当然如前者一样早巳遛滑过去,
它应可以走动到任何的一个时间点,而任何一个时间点又都不能留在那里地不是了。
这就好像一条滚滚潺潺的河流,就在它的上、中、下游的任一可标示的位置上都正在流动着,你无法说它现在流到了那里。
以无常释之,此一线流在无常中重叠各种快慢速度,从各种速度的快慢相对比较,它便能互相界定出线流虽在无住的滑动下,却有它所处于每一个某一处的标位,也就是重叠了各种快慢速度所出的线流,各种快慢速度正皆显示流到了此线流的任一点一般。
也就是这样,在从不暂留的滑动下,在本不该也不会有任何位相存在的无相上,竟然出现了各种暂留之影,一个一个的点粒·
一个一个的点粒是在各种速度中,由此一线流踊跃而出,造就了彼此的远近距离和互相的牵引或离散,因而形成了各种不同的物相,而全部同在于此一无常的线流上。
然而问题走,既然从不曾暂停过的动程不但可以出现某一种物相,甚至还可以出现一切种物相,而且这一切种物相它们走在不同时位下同在,这一切时位的同在如何欢察呢?
回答走:
各种速度的无常使一切种物相处于那线流可标示出的不同时位,极端义无常却快到没有前后次序地压缩合盖它们为一个点。
由极瑞义无常所聚合的这个点可总览一切种物相及它们迁流的过程。
这是本来存在的“如”所本具芥子纳须弥般的功能。
再者,就无常为不曾于任何位置有任何一下的暂停而言,一切种物相纵然在线流的不同时位同在,但也终究在无常迅速的一∵∵一已都遛滑过去,全部都是过眼云烟。
就像所说的这一线流,你在昼它时,当笔尖在移动时,不管速度快慢,凡是出现的线条合份,能够被看到的,都已经过去了。
所以,我们人生所遇到的一切事件,眼睛所看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全都走已消失的景象。人们面对这个宇宙一直在发生的各种状况都是措手不及而楞了一下,不曾有过及时的回应的。人的心念即便在他所遇事件的过程中巧思连连,所捕捉到的无非足记忆的幻影,终归是应了“此情可待咸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诗句。
但也正好由气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人若善观无常,知一切的发生皆已逝去,此心本就从来走楞住的空无的惘然,根本无从也何苦去追忆从前,那么所有的发生在极瑞义无常的无常迅速下,无常线流所有可标示的时位当然全部重叠为一芥子点,而作为他惘然楞住无言的空无之心了,且这空无之心无意无所取地发现了一切时位所发生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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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声叹息,遣送了整个宇宙;我无言听了到处消逝的叹息声。
在叹息声里,这整个宇宙咸住坏空的情节,人生悲欢离合的每一个故事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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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息!
《十方》第23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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