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了解的大同佛教会与白洋教

据1937年《奉天省各县县长、副县长三次咨询会议答辩》中载:“康平县事变后,曾被抗日义勇军占据二次,且有于县内解散之实例也。最近又有与白洋教密连关系,大同佛教会徒辈蠢动,故本县思想警察目标大矣。刻下严重视察不逞徒辈,不予该等蠢动之余地,弹压之处置也。”

根据上述日伪资料记载,有些研究地方史料的同志正在深入调研,多方探询,究竟佛教会是什么性质的组织?它与白洋教是什么关系!佛教会的活动如何?白洋教是怎样抗日的?以及它们的影响等等,至今仍不甚了然。为了解决上述疑问,仅就个人少年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以及亲身经历的事实,简述如下,以兹弥补缺漏,略供参考。

康平佛教会成立时,租赁了我家院内的三间东厢房,南头两间是佛教会的会房,北头一间是香堂(即佛堂)。我家四口人笃信佛教,祖母最早时已入了“混元门”,年节吃花斋,因此,全家都入了佛教会。伪满康德四年(1937年),白洋教(也称“白洋法”或“白莲教”)康平人简称“白刀会”∵(即白洋教大刀会之意),起义后的翌日,日伪警宪多人抄封了佛教会。我家四口人,除父亲不在家外,都被抓进监狱。日本人为了追查我父亲的下落,母亲还受了酷刑,又连累了孟、刘两姓亲属。因此,我对大同佛教会的情况大体了解。

佛教会全名是“世界大同佛教会康平分会”,受当时新京(长春)总会领导。成立于伪满大同二年七月十五日(1933年),有会长二人,正会长宫良栋(康平县马莲屯人),副会长韩明瑞(康平县唐僧庙李家窝堡人,字德光,在县城开设一处“德光医院”)。佛教会会址在康平县城东南角(今县农机厂东侧),有会员130人,多是农民。佛教会成立时,会员们胸前都佩带一枚银元大小的会章,蓝地园牌,中间有一尊“南海观世音菩萨”佛象,外圈有“世界大同佛教会”字样。多数人手持数珠(也叫“串珠”念佛用的),数球不长,约有二十几颗黑色菩提子组成。数珠两侧中间各有一颗透明白玻璃园珠。佛头上(即顶端)有一颗较大的园珠,它两面镶嵌着小块透明玻璃,迎着亮看,可见其中“南海大士观世音菩萨”象,佛象前有一个十二属之一的画象,如“牛”、“蛇”等,即该会员的属性。会员们平时来来往往,多是讲经说法,谈古论今,有时讲述一些教育人的因果报应之类的故事。这常常引起日伪警察的注意。

警察署的便衣特务多次来会查问,但仍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据伪满康德二年(1935年)伪县长苍文霈的《行政报告书》中载:“该会宗教系统:为先天佛教,慈善两务,阐扬五教真理。”又说:∵“其主义并纲领:以宏宣佛化,匡救人心,增进人类道德,挽回世界大同和平为宗旨。”最后述及活动情况:“宣传佛道主义,并每日讲演佛经学之工作。其状况尚属沉静。”从此日伪便衣特务放松了对佛教会的监视.

那么,佛教会究竟进行了什么活动呢?

佛教会会长宫良栋与侯、柳两位法师经常到全县各地点传佛法,宣讲佛经,同会时,有时设坛扶乩(当时称为“附銮”)在佛堂里焚香祷告,用木笔沙盘传谕。谕词多是劝人“广为善事,积德修好,佛法无边,救苦救难”等,又说:“现在是‘末劫年’,人有大灾大难。五洋闹中华,人死大半,劫数一到,一切妖魔必灭,一切善男信女必得善缘”等等。在附銮时,有时可插话,向临坛的佛祖询问事情。如“什么”时候才能灭洋兴华?”或“什么时候劫难才能过去?”有时避而不答,有时谕曰:“天机不可泄。”或“恶鬼下界,必遭天谴。”

尽管上述活动是迷信而愚昧的,但它起到了宣传作用,鼓动作用。暗示了“伪满不长,洋人必亡”,增强了人们的抗日信心,点燃了对日寇仇恨的怒火。

笔者生于1925年,成立佛教会时将及八岁,记得的仅是常见的活动,听到的也是一般的谕词。大人们限制了小孩子偷听“禅机”,一条戒律是:“法不传六耳”,即不能让第三者听着。日伪所谓的“密连关系”确不甚了解。

伪满康德四年(1937年)三月七日(即宫良栋等在胜宝山率众起义的第二天),佛教会突然被抄,搜去了会员名册,抄写的谕词以及佛堂里的佛龛塑像等。当时抓走了副会长韩明瑞及其弟弟韩明理和炊事员老王。我的祖母和母亲同时被抓走,我和我的老师李树林在城隍庙小学(现康平镇东风小学)正在上课,也从课堂上抓走。当日监狱里已抓进百余人,多是康平西荒人(康平西部各村屯的)。绝大多数是男人,除我之外很少有小孩。日本人认为我父亲没在家,断定参加了大刀会,再加上是房东,嫌疑更大,因此,抓去我家三口,追逼我父亲的去处,后来又连累了刘、孟两家亲属。日本人从他们的口中知道起义前后一段时间里,我父亲确实在他们家,后来不知去向。核对了时间才不再追查了。狱中人互不相识,也不敢谈话,对被抓进监狱的原因,也不知究竟为啥?大约半月后,我们陆续被放出来,这时外面已经传说纷纭了。

我出狱后,不断地听到一些不十分确切的消息:说是佛教会长宫良栋等人组织了白莲教大刀会,有几百人,人人都上了法,刀枪不入,跑起来其快如飞,好似天神下界。在胜宝山起义后,拦截日本人的汽车,把日本人吓得哇哇叫,枪炮都失灵了,屁滚尿流地逃了活命。大刀会的英雄们穷追不舍,直奔后旗的旗公署后新秋。这些英雄们后被日伪军警四面包围,全部壮烈牺牲了。传说得象神话,讲到胜利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讲到失败深表惋惜。也有人传说:韩明瑞兄弟二人被解往新京(长春)被秘密处死了等等。

起义的经过究竟怎样呢?

据《康平县志》记载:“康德四年(1937年)三月,铁岭宪兵队,以思想犯反满投日为罪名,逮捕了一批宗教界信徒,教会被解散。”又载:“日寇侵占东北后,东北抗日联军和义勇军的抗日运动不断深入发展,群众性的抗日武装斗争,揭竿而起,在彰武、法库、康平三县交界的地方胜宝山(又名马鞍山)上,由农民出身的宫良栋,苏义等人组织领导的抗日武装‘白刀会’(一称白莲教大刀会,或白洋法大刀会)于1937年3月6日,在东平顶山附近,公开与日本人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战斗。”

“白刀会”的勇士们,身穿白衣,头裹白巾,高举‘反满抗日’的狼片红旗,手持大刀长矛,排着整齐的队伍,共六个班,每班十二人.从胜宝山上下来,向后新秋进发,在路过法库县大四家子时,他们摸进伪警察分所,活捉了所有的伪警察,缴了枪,砸了电话,焚了文件。当地群众涌来,宫,苏对群众说:‘大家不要慌,我们是反满抗日的“白刀会”,我们的目标是,打倒日本,恢复中华’”,群众非常高兴。战斗结束后,队伍向旗公署所在地后新秋挺进。旗公署听到消息后,人慌马乱,一面调兵,一面向康平、法库,彰武等县打电话求援。

伪旗参事官浅野良三带领骑兵、警察百余人,与‘白刀会’接触。仗一打响,“白刀会”的勇士们冲杀上来,攻势很猛,敌人被打退了。‘白刀会’在休整开会之际,敌人援兵已到,包围了‘白刀会’。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仍坚持战斗了七个小时,最后终于失败了。‘白刀会’战死四十八人,被伪警察搜捕去十三人,在后新秋西北大树林子被杀害。

宫良栋领导的大刀会起义,虽然失败了,但给予康平、法库、彰武三县人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这次战斗充分暴露了日伪虚弱的本质,显示了人民众志成城的威力,鼓舞了人民抗日斗争的意志,也打击了日伪军警的嚣张气焰。

笔者认为:世界大同佛教会成立之初与后来组织武装抗日的义举,并不是偶然的。这乃是在抗日义勇军的鼓舞与影响下产生的。1931年10月成立了“辽北蒙边宣抚专员行署”,专员高文斌(康平高家窝堡人)团结了抗日武装力量,开展了抗日斗争;1932年11月义勇军二十三团团长李梅五(康平大王家窝堡人)在战斗中被俘,壮烈牺牲;1933年4月,抗日义勇军田英司令活捉日寇参事官安竹治和副指挥官日隈巽(后来处决于康平城东南角)。正因为如此,康平人民继承了这种光荣传统与反抗精神,英雄义士们才不忍坐视国土沦亡,不忍目睹人民惨遵日寇蹂躏的情景,所以才高举义旗,愤然走上抗日战场。

(本文作者系铁岭市政协常委∵康平高中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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