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乾隆时期江南士大夫的佛教信仰
黄依妹∵
中兴大学历史学报∵
创刊号(1991年∵2∵月)∵
113页-131页∵
--------------------------------------------------------------------------------
页113
前∵言
∵万历年间(一五七二-一六一五)以后,随着阳明学的盛
行,在江南士大夫的世界里,又掀起了信仰佛教的风潮【注一
】。可是到了康熙时代(一六六二-一七二二),满清朝廷运
用巧妙的僧诤政策【注二】,扑灭了残留在佛教丛林里的反抗
余势。加上清朝对佛教采取了高压政策【注三】,使得在明末
复兴的佛教僧团,再度步上衰微之途。虽是如此,在乾隆时代
仍有「今土大夫靡不奉佛【注四】」的气象。象征此一气象者
,可以乾隆士林之佛学含盖之。
∵开拓此乾隆士林佛学之风者,可以彭际清、薛家三、汪大
绅及罗有高等为代表【注五】。因此本论文在探讨乾隆时期江
南士大夫的佛教信仰时,首先将了解他们的生涯、治学、思想
及信仰。其次以他们为中心,包括周边的士大夫如江藩、戴震
、王文治、袁枚、韩公复及阎怀庭等在内,探讨他们对佛儒二
教、弥陀净土教【注六】及戒杀放生茹素的宗教信仰所持的态
度。但因篇幅的关系,本论文谈论的范围仅及于他们对儒佛二
教的信仰,至于其余的部份,将于别稿论述之。
第一章∵彭际清及其周边的士大夫
∵有清一代苏州二大望族之一的彭氏家族(另一为潘氏),
自明嘉靖年间(一五二二-六六)至清道光年间(一八二一-五
0)约三百年间,以南畇公彭定求血系为中心,经由科举及第
而活耀于政界。出身于如此官僚世家的彭际清,是大司马芝庭
公彭启丰的第四位公子。彭际清(一七四0-九六)名绍升,字
允初或尺木,号知归子或二林居士,际清是其法名。其先祖杨
仲英于明洪武年间,因隶属于苏州卫,故自江西省清江县移住
长洲。后继彭学一之嗣,遂改杨姓,是为彭仲英。彭际清十六
岁接受了生员的考试,十八岁与兄绍观于乾隆二十二年会试中
双双及第。但父亲怕他得志太早,可能会误了他的一生,因此
要他以病返乡为由,暂缓殿试。由此绿故,他延致乾隆二十六
年j(一七六一)二十二岁时,才殿试及第成为进士。乾隆三十
四年(一七六九)三十岁的他被选为知县,但他却婉辞,且从
此终身不涉仕途。乾隆三十八年(一七七三)三十四岁他于真
谛寺依香山老
页114
人闻学实定(一七一二~七八)受菩萨戒,自此以后直到嘉庆
元年(一七九六)五十七岁他逝世为止,他根据般若译的『大
方广佛华严经』卷四十「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倡
导华严弥陀净土教合修论,诚挚地实践了弥陀净土教的教义,
并且极力提倡儒释道三教的融合【注七】。虽然他如此地热衷
于自己的宗教信仰,韬隐于家乡,可是却没有遗世而独立。他
化导乡党,团结一族的力量,投注于近取堂(内设有恤嫠会、
施棺局、施衣局、及放生会等的同善会组织)及彭氏润族田(
即日后的彭氏义庄【注八】)等的社会福利事业,造福乡梓。
他一生的着作则有:
∵无量寿经起信论三卷
∵观无量寿佛经约论一卷
∵阿弥陀经约论一卷
∵华严念佛三昧论一卷
∵一乘决疑论一卷
∵念佛警策二卷
∵体仁要术一卷
∵居士传五六卷
∵善女人传二卷
∵观河集一卷
∵测海集二卷
∵二林唱和诗一卷
∵二林居集二四卷
∵一行居集八卷
∵重订西方公据二卷
∵彭氏家族闻名于世,而彭际清身为士大夫,却在那以儒教
为正统的士大夫世界里,不但不讳言佛教,还积极倡导,实践
力行。如此的作为在当时引起了正反两面不同的反应。与他持
相同态度者有薛家三、罗有高及汪大绅【注九】,而在思想信
仰上虽相异却也不碍为友的有韩公复、阎怀庭。另外在辈份上
比他稍长,对他的作为作出反应的,则有王文治、戴震及袁枚
等。在此我想以这一群人的宗教信仰,作为探讨的对象,同时
由此来了解当时江南士大夫的宗教信仰。首先让我们来了解薛
家三、罗有高及汪大绅的生平事迹。
三家薛
∵薛家三(一七三四~七四)比彭际清大六岁,是同一乡里
,从年青时代起就与彭际清有交往,且在思想及人生观方面经
常影响他的人物【注一0】。薛家三名起凤,号香闻。在幼时
就失去双亲,由舅父广严福公扶育成人【注一一】。乾隆二十
五年(一七六0)二十
页115
七岁的他乡试及第。此后他虽几次应会试之考,却都落第以终
。自乾隆三十六年(一七七一)起三年间,他任教于沂州书院
。三十九年九月他从沂州回苏州,才过了一个多月,就与世长
辞了,享年四十一岁【注一二】。
∵如此,人生似很不幸的他,在『香闻遗集』卷三「答彭允
初」诗中云:
∵此身随感报,病亦是因缘;
∵为说观音法,微言证玉诠。
∵养生留妙药,任运得安眠;
昨日劳相问,初阳又转年。∵
又在「病复偶成中」咏诗如下:
∵寒窗枯坐对霜桐,,身似伤翎鹤在笼;
∵别得良医师告子,未妨扶病讲檀弓。
∵抛书便觉身无着,诊梦因知想乍空;
丹[∵]无烟仙药暖,好将余力问参同。
∵由此二首诗,可以看出薛家三的身体是体弱多病。虽是如
此,从那句「养生留妙药,任运得安眠」来看,他对佛教的因
缘果的体会似是不浅,很能安于自己的命运,同时也能克尽自
己的职责讲学治学,且不荒废自己的宗教修持。
∵由于扶养他长大的广严福公,是位传磬山宗的和尚,所以
薛家三从小就与佛教结了缘。对广严福公所述的道理很能理解
,因此他的舅父期待他能以儒者之身,弘扬佛教,打破儒佛之
间的隔墙【注一三】。观察薛家三的一生,知道他没使广严福
公的期望落空。虽然他的生涯只是短暂的四十年,可是在那四
十年中,他影响了不少人,其中特别是彭际清。这从『香闻遗
集』卷四彭际清所写的「薛家三述」来看,可以明白。他说:
家三善论说,每对客纵心而谈,驰聘上下于古今,理事
辄得其领,闻者随其分量,莫不饱足而去。……而其立
言之本,常欲偕一世之人,撤儒佛之樊,以游于大同之
化。虽终郁塞以殁,其志所存可考而知也。
由此,可以知道薛家三以「去除儒佛二教之隔墙,使二教和平
共存的世界得以实现」为治学讲的目的。如此看来可以说薛家
三的学问及宗教信仰,上接明末赵大洲等之余绪,下启彭际清
等提倡三教融合的风气【注一四】。基于这点史实,在中国思
想史上是有必要为薛家三重新定位吧!
罗∵有∵高
∵乾隆二十七年(一七六二)在北京与彭际清相识的罗有高
(一七三一~七九)【注一五】,字台山,号尊闻学人。是江
西省瑞金出身罗让(字敬上,号敬亭、太学生)的仲子【注一
六】。罗有高于乾隆四十四年(一七七九)正月逝世,可是自
他逝世以后二十年间,江南一带士大夫的世界里,经常出现了
有关他的话题【注一七】。为何会如此呢?我们先来
页116
看看他的生涯。
∵他在十六岁成为县学生,乾隆二十七年三十一岁被选为优
贡生,三十年三十四岁顺天乡试及第。之后,他先后赶赴了三
十五年、三十七年及四十三年三次的会试,可是均遭落第【注
一八】。在他身为县学生的时候,经宋道原的介绍,跟随朱子
学者邓元昌治学。那时他最喜好程明道、陆象山、王阳明及罗
念庵之学【注一九】。二十二年二十六岁的他,师事宁化出身
的雷鈜(一六九七~一七六0)一年多【注二0】。三十年他应
顺天乡试赴北京。时受彭际清的邀请,在苏州会馆参禅修行。
来年他造访苏州的彭家,与彭际清一起闭关修行二个月。因此
因缘,他认识了薛家三及汪大绅。由于三人都怀有儒佛二教的
教养,因此很快地成了知交。在他应乾隆三十五年的会试之后
,三月他再访苏州的彭宅。当时因获悉母亲去世的音讯,也就
匆匆束装返乡。之后不久,他赴广东旅游。三十七年的会试以
后,带了儿子子明三访彭宅。三十九年追随扬州高旻寺昭月了
贞和尚(一七二九~八五),参禅半年有余。四十二年同挚友
邵海图一起赴北京。四十三年会试考毕即病倒,但在邵海图悉
心照料之下,病情渐有起色,在回故里途中,造访彭际清于苏
州,停宿二个多月,于次年正月六日回到家。才过了十日,他
就与世长辞,享年四十六岁【注二一】。
∵罗有高的生涯略如上述,由他数度造访苏州彭宅,可以知
道他与彭际清的交友关系,非常亲密。彭际清在他去世后,于
四十五年将他的文集编成『尊闻居士集』八卷一书【注二二】
。在「罗台山述」中,彭际清对罗有高作了如下的评语。
其志强故,其所以自任者甚重。其愿广故,其所以与人
者甚诚。其学无常师,行无涂辙而一,不过乎心之所安
与义之所止。呜呼奋百世之下,希三代之英,斯可谓豪
杰之士矣。
∵「奋百世之下,希三代之英,可谓豪杰之士」,彭际清如
此地嘉许罗有高,不料却因此招来了瑞金出身的恽敬(一七
五七~一八一七)及汉学家江藩(一七六一~一八三一)的讥
评。在恽敬给李汀洲的书信中,他说:
罗台山与二林交最久,旁涉佛氏,乃二人性之所近。是
以二林作台山身后文,持论或过或不及。盖由耽心禅悦
,障阂未除,过推其虚,反没其实也(『大云山房文稿
』言事卷二)
由此可看出恽敬对彭际清给罗有高的评语,表示了极度的不满
。认为彭际清就是因信仰佛教的关系,才不能客观地就事论事
,有言过其实的弊病。可是他在「罗台山外传」中云:
论曰:敬至瑞金,台山没二十余年矣。而士大夫多言台
山遗事者。台山于伦甚修,所以处之甚厚,不得已乃至
如此,其诸无愧于为圣贤之徒者欤。音程子以佛氏为逃
其父,欲以中国之法治之。夫事在数千载以前,数万里
之外,又何以知其心之所存,与事之所至而为是论哉。
如台山者,可以观矣(『大云山房文稿初集』卷三)。
由此文看来,他虽然对彭际清所下的评语不满,但是对罗有高
的为人,还是有某种程度的肯定与谅解似的。
页117
∵在『宋学渊源记』附记「罗有高」中有:
尺木居士谓有高奋乎百世之下,希三代之英,可谓豪杰
之士。……昔日与友人程君在仁挑灯道故。程君曰:「
罗先生可谓天下第一学人。」予曰:「为宋儒之学,不
及道原。归西方之教,不如照(昭之误)月。肆训诂之
学,不如戴太史东原。文则吾不知也。」又曰:「其学
佛勇猛精进,必往生净土。」予曰:「人之所以学佛者
,为了生死耳。闭户参究,回光反照即可以了矣。何事
仆仆道路为,亦可谓疲于津梁矣。当钟鸣漏尽之时,尚
不知反,几死道路危哉!且屡上公交车,求一进士而不可
得,名利之心甚炽,而能了不染之心耶。清净世界中一
朵莲花,岂容此凡夫趺坐其上。」
∵江藩字子屏,号郑堂,是惠栋的再传弟子,早年师事余古
农,江艮庭【注二三】。十二岁从薛家三学句读,是位布衣,
一生不嗜仕途不应科举,但参与过『四库全书』的编纂工作【
注二四】。着作有『汉学师承记』及『宋学渊源记』。从『宋
学渊源记』附记中,他以薛香闻师、罗有高、汪爱庐师、彭尺
木居士为题名,为他们四位立传来看,他除了师事过薛家三之
外,同汪大绅也有师生关系才对。同时也可以看出他对罗有高
不如对彭际清尊敬。这从上文中,他讥评罗有高的一生也可以
窥知。
∵深受家教影响的江藩,对儒佛二教所持的态度是不排斥佛
教,也不过于热衷信仰,且认为儒佛可以和平共存,但不能说
是一体【注二五】。又他视科举如敝履,因此他蔑视罗有高的
作为,可说是很自然的事。当然彭际清以及曾师事过汪大绅,
以李卓吾、紫柏达观自喻的程在仁【注二六】,对罗有高的称
赞,在他来说也是无法苟同的。事实上罗有高的家境和彭际清
大不相同,是个贫困的家庭,而常有纠纷【注二七】。我想他
之所以想立足于官僚世界,可能是为谋求解决现实的生活。然
而在生活拮据中,他热衷于佛教的信仰也勤于实践力行。这在
士大夫的世界里,是不太能获得谅解的。虽然他的考运不佳,
人生暗淡,但是他锲而不舍的意志,似也值得给与肯定。或许
支撑他那斗志的力量,是来自他信仰的佛教。如果说学佛修行
,就得抛舍世俗的一切,那只能说中国人对佛教的理解不够罢
了。
汪∵大∵绅
∵于乾隆三十一年(一七六六)因彭际清的关系,同罗有高
认识的汪大绅(一七二五~九二),名缙,号爱庐。在祖父懋
林以商贾之身移住苏州元和县以前,他的先祖一直住在安徽省
的休宁。父亲叫元素,早年去世。其时才五岁的他和弟弟二人
,是由寡母抚育长大。汪大绅记忆力的发达虽很晚,可是到了
十六岁,数百言的文章却能一气呵成。乾隆二十一年三十一岁
,金陵乡试及第,被选为吴县的廪生员【注二八】。乾隆三十
一年程朱学者韩公复(一七二六~九八)为安微省来安县的知
县,因此因缘他接受了韩公复的聘请,执掌来安的建阳书院。
那一年他四十二岁。可是到了三十五年(一七七0)由于韩公
页118
复不能善处发生于来安县的蝗祸,在朝廷追究责任之下被革职
了。汪大绅也因此失业,回到乡里执教【注二九】。他从三十
一年以后,就不再赴会试之考,而是从廪膳生员到太学生,可
惜在成为教官以前他就去世了,那一年是乾隆五十七年(一七
九二)他六十八岁。彭际清将牠的文集『二录』二卷、『三录
』三卷、『文录』十卷及『诗录』四卷,编成『江子遗集』问
世【注三0】。
∵依以上所叙述的来看,可以了解汪大绅的人生也不是很腾
达似的。在他来说,他辞了建阳书院的工作一事,是他思想信
仰的转折点。因为在那以前,他受了母亲的影响,虽然知道信
仰佛教的意义,但还没心去研究它的缘故。他初次感到有佛法
的存在,是在乾隆二十一年他应金陵乡试的时候。那时的金陵
正是流行性传染病过后不久,而他为赶考而上金陵。考试途中
他感觉到整个身体要崩溃似的,那时他在内心里拼命地念南无
阿弥陀佛,如此一来他逐渐舒服起来,终于能顺利地完成考试
。因有了此次的体验,他相信了宗教的力量。可是那时候的他
,是志在进身官僚世界。之后,他尝接到了来自彭际清邀请他
「一起来修净土行吧」的信件时,他装着没有此事似的没去赴
约。可是建阳书院的事件,却使他归心了弥陀净土教【注三一
】。
∵虽不是太得意的生涯,可是因身怀儒佛二教的修养,使他
一生所喜好的文学,其领域更加宽阔。他因诗而入禅,同时也
不忘以文会友时,向友人阐扬佛学的理念。江藩在『宋学渊源
记』附记「汪爱庐师」中云:
后见寒山拾得诗,喜其字字句句皆从性海流出,于是以
诗作佛事。有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之妙境,非若王安石之
句摹字拟也。尤工古文,人所不能言者能言之,人所不
敢言者能言之,人所不能畅者能畅之,人所不能曲者能
曲之,其出儒入佛之作,则言思离合水月圆通,有不可
思议者。尺木居士许之曰:嘘气成云【注三二】。王光
禄西庄云:读大绅文,十洲三岛悉在藩溷间矣【注三三
】。
∵由此可以知道汪大绅寄心于佛教的因缘,同时由江藩、彭
际清及王鸣盛三人对汪大绅文章所作的评语,可以知道儒佛二
教的信仰,在汪大绅的文学领域中所发挥的功能。
∵由于擅长为文,加上自己的宗教信仰,他常以文章致力于
去除儒佛二教的隔墙。不用说,当时同他抱持相同志向者,有
薛家三、罗有高和彭际清。唐鉴的『清学案小识』卷五「韩理
堂」中有:
又曰:「学陆王之学者,多归于佛,不止当时,后来亦
然。」交游中如彭允初、汪大绅、罗台山皆是。其大决
藩篱,至以念佛为教求生西天,惑亦甚矣。又曰:「彭
氏自濂访先生学阳明,允初又受法于薛凤三(家三之误
),凤三吴人其舅氏为僧,凤三共养于舅氏,遂传其法
,衣[金+本]源流如此」。
∵韩公复是彭际清的友人,是位程朱学者,名梦周,号理堂
。因其着作『理堂文集』可能佚失没传于世,在此只能借用『
清学案小识』。依照以上所叙述的,薛家三、罗有高、汪大绅
及彭际清四位的宗教信仰中,有一共通点,那就是致力于消除
儒佛二教的隔阂,使其能和平共存。由于他们的努力,使得康
熙期以来儒佛的门户歧视【注三四】逐渐消失,在乾隆时代的
士大夫阶层中,又吹起了儒者言佛的风气。从常州学派公羊学
者龚∵
页119
自珍依彭际清的弟子江沅学佛来看【注三五】,可能这样的风
气一直延续到嘉咸以后,而且它促成了清末公羊学者信佛教,
研究佛学的风潮。如果这个推论是正确的话,他们四位在乾隆
时代士大夫的世界里,就宗教信仰与人展开了怎样的交流呢?
以下将先就儒佛二教的问题来作探讨。
第二章∵由儒佛二教之论诤看士大夫的信仰
张之洞(一八三七~一九0九)的『书目答问』「理学
家」中云:
罗有高、汪缙、彭绍升三人皆理学而兼通释典,此为国
朝理学别派。
又江藩在『宋学渊源记』中以附记的方式,附上了他们的传记
。由此可知彭、汪、罗还有薛的学问,是被归纳于宋学,即理
学的旁流。其原因是因为他们生逄在以程朱学为正统学问的时
代里,身为儒者却又积极谈佛的缘故吧!
∵程朱学者韩公复与彭际清同是乾隆二十二年礼部会试合格
者,可是二人却是在八年后才在北京相识【注三六】。此后他
同彭、罗、汪三人均有交往。虽然是如此,他始终没接纳过佛
教【注三七】。对于儒佛二教的认识,在『清学案小识』卷五
「潍县韩先生」中引述他的话云:
谈儒者混于禅,谈禅者亦混于儒。推其始终,殆有三变
。其始也倡为清谈而已。一变而净智圆妙,体自空寂。
再变则真空能摄众有,而应变矣。至三变,则中庸大易
之微言,与楞严圆觉相表里,而两家之邮通矣。此皆佛
氏之徒,思以其术角胜,日弥罅隙而文饰其浅陋。始窃
庄列,继窃吾儒,而不知其说之多变也。论禅学者谓其
近理,而不知其得于窃也。……象山阳明则依傍释氏之
所窃,妄意其不殊于儒,遂阴证释丘之谛,而巧为改换
之术以掩其迹。于是世之恶常嗜异者,群起倡和于诽诋
程朱。自居颜孟,非真洞悉于儒释分途,确然不惑,鲜
不炫于其说而助之者矣。…然则阳明之入禅,殆所谓认
贼作子,禅之流为阳明,则蜾鸁之肖也。
∵根据上文韩公复所指出的,佛教的变化有三个阶段。他所
谓的三个阶段者:一者清谈(乃南北朝时代,佛教借用老庄来
解释般若学的佛教),二者净智圆妙体自空寂(乃般若系思想
),三者真空能摄众有(乃如来藏系的思想)。他说,到了第
三个阶段时,出现了佛教和儒教的共通性,此共通性就是建立
在儒教的『中庸』、『易经』的微言,和佛教的『楞严经』﹑
『圆觉经』上。而这一切,都是佛教为了弥补自己的缺陷所制
造出来的。佛教传到中国来,最初是窃取了庄子列子的学理,
按着偷取了我儒教的学理而作为自己的。遗憾的是引释佛教的
儒者,竟认为佛教与自家的学问相近,而没注意到那些。都是
从我们这儿偷去的。又陆象山王阳明依据了佛教从我们这儿愉
去的学理,同时以为佛教与儒教没有什么不同。其结果,在不
知不觉中其说法帮助了佛教,使佛教能够巧妙地换了件外衣,
达成其弥补缺陷的目的。世间上不满现实和有好奇心的人,与
此呼应,诬蔑程朱。天下几乎都是些无法明确画分儒佛的儒者
。
页120
∵看了韩公复的儒佛二教观及对陆王学者的指责之后,不得
不说他的儒家本位主义未免太强烈了。我们知道隋唐以后儒佛
二教在相激相荡之下,各在中国思想史上缔造了不少出类拔萃
的思想家,程朱陆王的出现就是最好的例证。同时众所周知,
宋明理学的诞生,就是儒教受了佛教和老庄思想的影响。不用
说,儒教也有影响佛教的地方,其最显着的例子,就是孝道思
想。由此可知在中国思想史上儒佛二教是相互影响着,可是韩
公复却认为,是佛教单方面窃取了儒教的的学理,如此的立说
,也未免太昧了历史的真相了。
∵关于他所指出的佛教三变之说中,除了南北朝时代的清谈
佛教,为了使当时的人易于了解佛教而采用了与般若思想相近
的老庄哲理,来解释说明般若教义之外,般若系及如来藏系的
思想,无一不是属于印度大乘佛教的思想体系。说它是盗取了
儒教『中庸』及『易经』的哲理而成立的话,就未免太昧于思
想史的真貌。如果说,儒教的『中庸』、『易经』和佛教的『
楞严经』、『圆觉经』,在明清思想史上扮演了儒佛二教和平
共存的媒介角色,倒是无可否认的史实【注三八】。或许汪大
绅对他的奉劝,希望他「志乎圣贤者也,勿以其语近释氏而置
之」的劝言【注三九】没被他接纳,因此在对佛教没有深入了
解之下,下笔立说,就有离谱的现象。
∵与韩公复有亲交,且在学问和思想上大致相同的阎怀庭,
出身于山东,字循观,号伊[∵],是乾隆三十一年的进士。彭
、罗、汪三人因韩公复的关系,知道阎怀庭这个人也想结为好
友,可是因为阎在三十五年才四十五岁就去世的缘故,终于没
有会面交谈的机会【注四0】。
阎怀庭的儒佛二教观,在『西涧草堂集』卷一「醉醒语
序」中记载云:
佛入中国几二千年矣,唐以前其患犹在礼俗,至宋乃并
为学术之害。自程门高第弟子已浸淫其中,朱子所以力
辨也。有明王氏更高唱异说,以掊击朱子,后学师之,
其失弥甚。
∵由此可以知道阎怀庭和韩公复同是站在程朱学的立场,认
为佛教的传到中国,对中国文化只带来了不良的影响,同时对
程子学者及陆王学者的容认佛教也加以指责。当然这点是持有
程朱思想传统的儒者的共见。事实上,印度文化的传入中国,
与中国文化是产生过摩擦,但我们也不能否认隋唐的文化,宋
明理学,就是因为印度文化的输入才产
生的史实。不过在阎怀庭的此文中,值得注意的,是他提
出了儒教学者容认佛教的始作俑者,是程明道的第子们。
继前文之后,阎怀庭继续就阳明学作了如下的指责。
由嘉靖以及崇祯,门户繁兴,各标宗旨,大半支离于无
善无恶而已。夫所谓无善无恶者,即金刚经之离一切相
,维摩诘之法无好丑,圆觉之性自平等无平等皆是物也
。故达摩慧可辈,以为觅心了不可得,觅罪了不可得。
觅心了不可得则无善矣,觅罪了不可得则无恶矣,无善
无恶则妄行而任智矣,近世士大夫犹多好其说,至或昌
言,诃章句,诋集注,尤可骇叹。
从嘉靖(一五二二-六六)至崇祯(一六二八-四四),
由姚江学派再分出来的学派各
页121
揭自己的宗旨,可是看了其宗旨之后,觉得他们无非是围绕在
「无善无恶」的话题上作文章而已。而其所谓无善无恶者,就
是金刚经说的离一切相,维摩经的不二法门,圆觉经的自性平
等。甚至于达摩、慧可(四八七~五九三)师徒间「觅心了不
可得」,其意义无非也是无善无恶而已。如此的理论果真能成
立的话,这世界将成为怎样的世界呢?以上是阎怀庭针对阳明
学认识论的论争焦点「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注四一】」的指责
。关于这个指责的是非,我想看了汪大绅的无善无恶说之后,
再来叙述。『汪子文录』卷六「与韩公复书」中有:
∵为善去恶之功,儒曰至善,佛曰万善。普会此千圣万贤
实法,其偶提无善无恶者,权法也。……为善去恶之要
,全在去得一矜字。儒曰恭敬谦让,佛曰忍辱,此皆大
圣人苦心苦口,教人切实痛下工夫处。……吾儒偶提无
善无恶者,阳明王氏也。王氏哀人失其心体之正,不着
于恶,即着于善,故不得已而言之曰:无善无恶心之体
。善会者但能不着于善不着于恶,心体自见,非以无善
无恶为心之体也。误以无善无恶为心之体,即着于无善
无恶,为心之病益大矣。……猛烈大夫贵于提脱我相耳
。我相提脱,儒曰旡体旡方至善流行矣。佛曰无相【注
四三】,万善普会矣。近来见得此理,于虚静中时觉生
意萌动,此善根发现时也。……又见吾儒辄以无善无恶
之说辟佛,而为佛氏徒者,末流之弊,实有以取之,其
失大雄氏之指示亦甚矣。大雄氏之指,明无我也,明无
我而修善也,非明无善无恶也。以无善无恶为佛氏,则
入于断灭相矣。
∵汪大绅就嘉靖年间以来,在士大夫的世界里成为争论话题
之一的「无善无恶是心之体……为善去恶是格物也【注四四】
,发表了以上的见解。其大意是说:王阳明之所以提出无善无
恶之说,是为了端正人心。因为执着于恶固然是错,执着于善
也不是最上善的缘故。善于体会阳明之言者,定能不执着于善
也不执着于恶。能如此,人之自性自能现前。阳明之言,绝对
不是以无善无恶视作心之体。又汪大绅认为佛教所阐明的无我
相是为修善,而不是用来说明无善无恶的。但是佛教方面常因
无善无恶的话题,招来儒者的指责,乃因当时的佛教界自毁立
场所致。在此我们将阎汪二人的见解作个整理。
∵一、阎怀庭认为离一切相,也就是说无相,即是无善无恶
。对此,汪大绅认为决不能将无相同无善无恶画上等号。
∵二、汪大绅致力于将无善无恶与佛教教理的界限划分清楚
。对此,阎怀庭把无善无恶视作佛教教理的一切,认为讲无善
无恶的佛教,对社会来说不是有益的。
∵由「近世士大夫犹好其说」,可以知道在清初的士大夫世
界里,仍不断有人提出这个问题来讨论。然而陆王学者及佛教
界之所以遭受程朱学者的指责,其主要原因,是双方就「无善
无恶」的话题,是摆在认识论上呢?还是放在实践论上呢?仔
细思考的话,可以看出陆王学者及佛教是站在认识论上立论的
,而立足于实践论上的程朱学者,对他们的立论不能认同也是
必然的趋势。
∵乾隆三十五年汪大绅完成了以尊朱为宗的『二录』,在其上
卷的「明尊朱之指」中有:
页122
朱子于儒佛王霸之界,持之甚严何邪?曰:学有统,治
有本。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相传之,学之统治之本也
。西方之学入焉,则乱其统。汉唐之治杂焉,则失其本
。学之无统,治之无本,朱子之所甚惧也,以是持之甚
严也。……吾之所以尊朱也,于王陈之说亦不废焉者,
西方度世之心,汉唐救世之功,虽圣人复起,亦必有取
焉。观于孔子之称老聘管仲可见矣,王陈之说其可废邪
。
∵由此可以知道汪大绅认为朱子之所以尊儒排佛,是为了要
维护所谓正统的文化的缘故。又汪大绅在基本上是采取尊崇朱
子学的态度,但也不排斥阳明学和佛教的存在价值。不过他在
给彭际清的信函中,提及「点勘二录,知程朱为后世虑至深远
,知王门末流之弊,知儒不可以二氏混,二氏不可以儒判已【
注四五】」。依此,可以知道他虽然认同佛教,但对儒佛是一
体的主张,似持否定的态度。在『汪子文录』卷五「与彭允初
二」中,说明了他对儒释道三教所持的态度如下:
缙少爱老氏王氏之书,长耽瞿昙之学,未敢谓实证实悟
,正如郭子元叙庄生书云:
暂而揽其余芳,味其流溢,犹如忘形自得者也。磋跎半
世月去矣,犹未能向此中一意参寻者,以牵于晦庵先生
之说故也。……亦尝欲和会三教朱王矣。一经和会,儒
不成儒,二氏不成二氏,朱不成朱,王不成王,非徒无
益而又害之。此明季以来诸儒之覆辙,可复蹈乎。……
但和会儒释固不是,以儒判释,以释判儒尤不是,总在
揣度里作生活,恐兄流入此中,故以揣度作判。
∵由此可以明白看出汪大绅对三教的看法,那就是三教彼此
不应相排斥,但也不能承认三教融合。当然这是他针对彭际清
的三教一致论,所提出的见解。彭际清是一位根据『中庸』的
「道并行而不相悖」和『孟子』的「夫道一而已矣【注四六】
」,而主张三教一致论的的近代中国居士佛教界的代表者【注
四七】。在『一行居集』卷四「答沈立方」中,彭际清说:
道一而已,在儒为儒,在释为释,在老为老,教有三而
道之本不可得而三也。学者由教而入,莫先于知本,诚
知本则左之右之无弗得也。
在此他所说的本,就是指的道一而已。他认为虽然教有三种,
可是不可因此说道有三种。学者所要学的,没有比体悟这个「
道」更重要的。因为能够体悟这个「道」,包容异己的心量自
然随之增广,儒佛之争自然消灭。他曾说:「儒佛相角,总由
不知性真常中,本无同异,寻枝摘叶,安有了期【注四八】。
」在此他所说的「性真常」者,在佛教一般是说佛性,真如,
禅宗说是本来面目,阳明学则说是良知,一般人则说是人性或
本性。总而言之,这个佛性是真常不灭的,所以说它是「性真
常」。彭际清就是根据这样的理论,主张在基本的原点上,三
教是无有差异的。他在『一乘决疑论』中云:
予畜疑久之,累数年而后决。莲华经云:「十方佛土中
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但以假名字引
道于众生。予读孔氏书,得其密意,以易系无方,中庸
无倚之旨,游于华严藏海,世出世间,圆融无碍。始知
此土圣人,多是大权菩萨方便示现。乃以名字不同,横
生异见,[∵]争无已,不亦大可悲乎。既自信于中,又
惧天下万世之疑,不能直决也。因疏畅其说,以解诸儒
之惑,以究竟一乘之旨(『卍
页123
续藏』一0四、一四九、上)。
∵如此彭际清在佛教的教义中,找到了『法华经』中所说的
「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不用说,这也是他用来证明三
教合一论的理证。他曾经将如此的论证,寄给戴震(东原、一
七二三~七七),想同他讨论此类的问题。但是对儒佛融合之
势甚不表赞同的戴东原,在乾隆四十二年四月给彭际清的回函
中,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意见。在『戴东原全集』卷二「答彭进
士允初书丁酉」中,他说:
今足下主老释陆王而合孔孟程朱,与之为一。无论孔孟
不可诬,程朱亦不可诬,抑又变老释之貌,为孔孟程朱
之貌,恐老释亦以为诬己而不愿。
∵看了整封戴东原给彭际清的回信,可以知道他是一位拥有
传统程朱精神的训诂学家,考证学家,因此他之所以持反对意
见,也就不用再说明了。可是为何对佛教有信仰的汪大绅也持
反对意见呢?其主要原因,是他为了避免重蹈泰州学派的后尘
的缘故。虽然是如此,他对佛教还是持有一份卫道之情。这从
他诸多反驳对佛教有不利言论的文章中,即可以明白,在此试
举出一例来看。『汪子文录』卷三「金南溟诗稿叙」中有:
欧阳子曰:佛氏畏死,老氏贪生。斯言也,虽为攘斥佛
老而设,然为佛老徒求入其道,求入之因,莫切于此矣
。不如是,吾未见其能为佛老徒也。……予有见于求道
者,必以死生心切,贪之甚,畏之甚,而后能入。贪之
甚,畏之甚者,必入道而直证本无生不自生而后能了。
∵儒佛二教原本对生死之事的关心,就大不相同。儒教是持
「未知生焉知死」的漠视态度。对此,佛教则是抱持「生死乃
一大事」的谨慎态度。所以儒教批评佛教的怕死,并没有错误
。只是佛教不仅怕死也同样怕生。因为一旦有了生死,就进入
轮回之中,而欲脱离生死轮回,对佛教徒来说,有如燃眉之急
,是异常迫切的事。这对一向没有此种思想的中国人而言,实
在是件不易理解的教理。而汪大绅的论述,也实在是切中要点
。在一封彭际清给袁枚(一七一六~九七)的信函中,彭际清
提及「先生英雄根性,所未留意者独此一着耳。生从何来,死
从何去,其可以人生一大事而置之度外乎【注四九】。」对此
,袁枚在回函中云:
来书云:生死去来,不可置之度外,尤谬。天下事有不
可不置之度内者,德之不修,学之不讲,是也。有不可
不置之度外者,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是也。若以度外
之事,而度内求之,是即出位之思,妄之至也。……试
思居士参稽二十年,自谓深于彼法者矣。然而知生之所
由来,能不生乎?知死之所由去,能不死乎?如仆者自
暴自弃,甘心为门外人矣。然而不知生之所由来,便不
生乎?不知死之所由去,便速死乎?生死去来,知之者
与不知者,无以异也【注五0】。
对袁枚在回信中所提出的问题,彭际清回答如下:
前所进生死之说,非谓生前死后云尔也,乃谓现前一念
生死之心耳。生死者,一念之积也。一念者,生死之本
也。何者是现前一念生死心,即今之征色逐声,种种分
别,乍起乍灭者是也。所谓了生死者,非谓其不生不死
也,乃穷极现前一念生死以至于功积力久,一旦豁然起
灭情尽,则无思无为之体可得而复也。在昔圣贤,所为
页124
下学者,学此而已矣。所为上达者,达此而已矣。先生
于佛所不喜闻,请言儒者之道。儒者之道,以寡欲为基
。先生已能寡欲否?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
。先生已能立乎其大者否,若犹未也,且可勿论儒佛之
是非,而姑先究吾心是非,可也【注五一】。
对此答复,袁枚在回信中说;
夫生之所以异于死者,以其有声有色也,人之所以异于
木石者,以其有思有为也。
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其所视所听,可知也。
又曰:学而不思则罔,见义不为无勇。其有思有为,又
可知也。居士必欲屏声色,绝思为,是生也而以死自居
,人也而以木石自待也。……周孔之教,出则事公卿,
人则事父兄。学射御,习弦歌,不一日放废其心。是以
多学而识,下学也,一以贯之,则上达矣。强恕而行,
下学也,从心所欲,则上达矣。下学上达,未有舍伦常
日用而高谈玄妙者。宋儒先学佛后学儒,乃有教人瞑目
静坐,认喜怒哀乐未发时气象。此皆阴染禅宗,不可为
典要【注五二】。
∵就如以上所列述的,彭际清和袁枚二人以书信,就生死的
认识而议论着。袁枚比彭际清大二十四岁,因身为彭启丰门下
的因缘,与彭家有来往【注五三】。
∵从以上四封信,可以看出彭际清与袁枚的人生观迥异。常
有人说,袁枚占有主张发露真情性灵派重镇的地位。他是一位
人情至上主义者,平常就不拘泥于传统的礼教,不讳言人类的
本性一情欲,重视日常伦理生活【注五四】。因此当彭际清谈
到生死之心与人类的声名情欲有关,又说欲解脱生死之心,必
须屏除情欲时,袁枚也就以严厉的措词反驳了他,同时从他的
言论来看,可以知道他是一位排斥佛教信仰的士大夫。又我们
从彭际清对生死之心的解释,也可以知道他对生死的认识,同
强调脱离生死轮回的印度佛教的生死观,有着相异之处。
∵虽然袁枚漠视佛教的信仰,但是在『新齐谐』一书中,他
却收集了不少有关宗教因果感应的故事。也因此彭际清在『一
行居集』卷五「跋新齐谐」中,作了如下的指责。
顷见其所撰新齐谐,述其祖母之外祖母汤氏,平居奉佛
诵经三十年,足不下楼,卒前三日,索铜盆洗足,云将
踏莲华去。已而香气盈空,加趺而逝,其香三日始寂。
是因是果,如水寒而火热,佛果有虚名无实效耶。又叙
蒋心余受阎罗之职,则以诵大悲咒而获免耶,叙郑生之
狐祟,则以诵心经吁观音大士而立除矣。叙朱生之鬼冤
,则以诵法华经而遽释矣。其果祷之而弗应耶。且夫汤
氏及蒋郑诸人,其于佛,徒习其文而已,固未能心知其
意也,而其效已章章如是,又况乎心知其意者耶,而谓
知与不知等无差别耶。不此之察徒以甘食悦色之故,恶
其言之戾己,射影吠声,诬天谤圣,甘为一阐提而弗恤
,岂不哀哉【注五五】。
∵就如以上所叙述的,彭际清提出『新齐谐』的内容,来反
驳袁枚。当然藉此批评袁枚的,并非仅止于彭际清一个人而已
【注五六】。在此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可由『新齐谐』看到,
一向排佛拒神的袁枚,好像接受了佛教的因缘果报的理念似的
。他之所以改变观念的原因,可能是受了王文治(一七三0~
一八0二)的影响【注五七】。王文治与袁枚
页125
是挚友之交,同时也与彭际清有亲交。他是位书画的鉴赏家,
也是位诗人。字禹卿,号梦楼,或无余学人,江苏丹徒人【注
五八】。乾隆二十八年,三十四岁进士及第【注五九】,经历
了二十七年顺天乡试同考官,二十八年会试同考官、翰林侍读
署日讲官之职。二十九年就任云南临安府的知府,可是三十二
年即被贬黜解职。之后,他再也不就仕途,而在吴越的杭州、
镇江的书院执教【注六0】。着作则有『梦楼诗集』二十四卷
和『快雨堂题跋』八卷。
∵王文治从二十岁起就开始修禅,到了四十岁才兼修净土教
【注六一】。五十岁时,从杭州天长寺海宇清公受戒,获得无
余之法名【注六二】。他弘扬佛教的热心并不亚于彭际清,但
是他和彭际清不同,他的一生没写过一本有关佛教的专门着作
,虽然是如此,他的诗书却充满了佛教的味道。又他在人前,
必同人一起享乐,可是退居一人时,他就严持戒律,过素食生
活,连睡着时也是不倒单【注六四】。他的宗教行为,使得像
袁枚那样的人也都感动了。也影响了知己桐城派的姚鼐(一七
三一~一八一五)对佛教的看法。特别是王文治到了七十岁时
,因背部生疽,痛得生不如死。但他仍然昼夜危坐,与人交谈
不改颜色。过了一个多月,被视为难症的病被完全治愈。王文
治的宗教功力,使得一些排拒佛教的士大夫不得不骇叹,连姚
鼐都感叹说:「真有能外形骸而一死生者」【注六五】。
∵从以上有关王文治的事迹来看,可以知道在修行、传教方
面他都与彭际清不同,而二位也常就净土教的实践论发表不同
的意见。当然有关净土教的的实践与信仰,还有可以说与净土
教的信仰有密不可分关系的戒杀放生茹素,在乾隆时代江南士
大夫的世界里,亦常成为话题。只因篇幅关系,就此画上休止
符,待有机会再续论之。
结∵论
∵以上是就彭际清周边的士大夫们对儒佛二教的认识,来看
乾隆时期江南士大夫的佛教信仰。由此可以得到结论如下:即
他们的信佛或排佛,是系之于他们的所治之学的系统。凡是陆
王学者,较有接纳佛教的倾向。如本文中所言及的彭际清、罗
有高及汪大绅者,无一不是陆王学的爱好者。对此程朱学者,
排佛意识则较强烈,如韩公复、阎怀庭、戴震者。此外排佛者
尚有桐城派学者,如袁枚等。若根据汪大绅的说法,程朱学者
的排佛,主要是基于民族意识的因素,或许因为这个缘故,他
们的排佛言论,往往流于情绪化。不过程朱之间,程明道之学
者又较能引释接近佛教,这从彭、罗的爱好程明道之学可知。
又在宋明理学学者中,程明道是最先引释佛教的言论者【注六
六】。由此可以明白,宋明理学中,朱子学对佛教最具有排斥
的性格。
∵虽然朱子学者排佛之情甚剧,但是在这个时代里,言佛之
儒者似是不在少数,有如恽敬所言:「顾亭林(黄宗羲之误)
先生斥明之学者出入儒佛,如金银铜铁搅作一炉,以为千古不
传之秘,此病今尚遍天下,台山、二林皆其人也【注六七】。
」罗台山、彭二
页126
林(即彭际清)等为主的乾隆士林佛学,其余风影响到嘉咸时
代的常州学派公羊学者,即今文学家的思想信仰的缘故,是值
得重视的。因为开启常州学派公羊学者言佛信佛的风气的龚自
珍【注六八】的信佛,系受彭际清的弟子江沅的影响【注六九
】,又龚自珍对彭际清曾评价云:怀归子曰:震旦之学于佛者
,未有全于我知归子者也【注七0】。知归子者,彭际清之号
也,由龚自珍因怀念彭际清而自称怀归子一事;可以窥知他对
彭际清的敬仰之心。同时也可以由此证明乾隆士林佛学对常州
学派公羊学者产生了影响力一事。
∵又彭、罗、汪、薛等人,都与仕途不太有缘而且都是在野
以执教为生。因此其以儒者之身不讳言佛的风格,可能就是因
为他们身不在官场的缘故。又从王文治退出官场之后亦大胆言
佛来思量的话,如此的情形可能是如日本学者故森三树三郎所
指的:中国
士大夫的「使?分?」的性别的反映。所谓「使?
分?」,也就是善于选择灵活运用的意思。他说:中国的士大
夫在得意时为儒家,失意时则成为道家,就是「使?分?」性
格的表现【注七一】。如果他的立论是正确的话,可以知道在
言论思想的要求是很严肃的中国官僚世界里,佛教得以生存的
空间几乎是零,然而那并不表示佛教没活在士林世界里,只是
它隐而不显而已。因此一旦土大夫们绝意于仕途时,在精神生
活上也就容易以佛教为依归了。∵
注∵解
注∵一:陆宝千「乾隆时代之士林佛学」(『清代思想史』一
∵九七页、一九八三、九、广文书局)。
∵荒木见悟『佛教?阳明学』八九~九七页、一九七九
∵、八、三一、第三文明社。
注∵二:陈垣『清初僧诤记』(『励耘书屋丛刻』本、一九八
∵二、五、北京师范大学)。
注∵三:参照冢本善隆「明清政治?佛教去势-特?乾隆帝?
∵政策-」(『中国近世佛教史?诸问题』──『冢本
∵善隆着作集』第五卷、二二五-二五二页、昭和五0-
∵一九七五-七、二十五、大东出版社)。
注∵四:袁枚『小仓山房尺牍』卷七「答项金门」(随园藏版
∵)。
注∵五:陆宝千前揭书、一九八页。
∵参照三浦秀一「彭绍升?思想-乾隆期?士大夫?佛
∵教?关??一考察」(『东方学报』京都、第六十册
∵、一九八八、三、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
注∵六:现在国内大致都称其为净土宗,然而自宋朝以来直至
∵清朝末叶,弥陀净土教盛行于江南一带,但它并非是
∵自立一宗。这从志盘的『佛祖统纪』卷二六一二八之
∵净土立教志及至彭际清、魏源等的着作中均不见「净
∵土宗」一词而所见者如「四明石芝晓法师、取异代同
∵修净业功德高盛者立为七祖今故遵之以为净土教门之
∵师法焉」(大正四九、二六0、C)、「明万历中、云
∵莲池大师弘净土之教、一时学土闻风响应」(『一行
∵居集』三、「净土晨钟叙」)及「莲池大师宗
页127
∵华严圆旨、阐西方之教着阿弥陀经疏钞十万言」(同
∵上、「莲池大师文录叙」)一事,可以明白。因此之
∵故请容笔者将现在国人所用的净土宗一词,置而不用
∵。
注∵七:有关彭际清的生平考证及其思想、宗教信仰的转换历
程,请参考拙作「无量寿经糅合本?一研究(二)-彭际
清?『无量寿经起信论????-」(『鹰陵史学』第
十五号、一九八九、九、三0、日本佛教大学历史研究
所)。
注∵八:彭际清『二林居集』(光绪七年版)卷九「近取堂记」
、卷六「近取堂公产录叙」、卷一「彭氏润族田记」。
『民国吴县志』卷三一、公署四「彭氏义庄」。
注∵九:有关彭际清与薛家三、罗有高及汪大绅之间的思想信仰
,可参考陆宝千、三浦秀一二位先生的前揭文,及荒木
见悟的「彭际清????二人?人物一汪大绅?罗台山
一」∵(『阳明学?开展?佛教』、一九八四、七、一
五、研文出版社)。
注一十:予初未识佛,家三数与予言佛。予笑曰:「吾与子游
∵方之内者也,安事佛。」
∵家三曰:「子欲自外于佛,而不知佛之无外也,子且
∵以何为内哉。」予瞿然有省,则问曰:「轮回之说信
∵乎!」家三曰:「日月之行嬗乎昼夜矣,寒暑之运代
∵乎春秋矣,其昭然于天地之间者未尝或息也,奈何疑
∵人心之有息乎。」予抚几而叹,悔闻之晚也,予之向
∵佛盖自此始矣(『二林居集』卷二二「薛家三述」)
∵。
予年二十余矜尚气节,尝与亡友薛家三言志,愿得为
朝廷谏官[∵]概论世间利病,即遇挫折不悔,而颇欲使
天下之士慕义无穷也。家三曰:「吾之志异于是,愿
得负郭田数百亩与九族共之,以余财推之于乡里仿东
林同善会,俾鱌寡孤独者有养也,其可矣。」余愧其
言,以为仁人之用心当如是(『二林居集』卷九「近
取堂记」)。
注一一:先生讳起凤、字家三,少孤,依舅氏广严福公。公本
∵滕县诸生,厌弃世法,出家传磬山宗……。福公即吴
∵人所称不二和尚也,间与先生论出世法,辄解悟。
∵乃大喜曰:「末法众生不识心原,儒佛互争,子欲见
∵儒者身说法,要以见性为宗。诚能见性,何儒佛之有
∵。」先生之说,出入儒佛,所由来矣∵江藩『宋学渊
∵源记』(***商务印书馆国学基本丛书四八)附记「
∵薛香闻师」
注一二:家三年二十七举于乡试,礼部连黜。主席沂州书院者
∵三年,乾隆三十九年九月自沂州归,越四旬而卒,年
∵四十一(薛家三『香闻遗集』(光绪十一年重刊本)
∵卷四「薛家三述」)。
∵薛起凤字家三,举乾隆二十五年乡试,会试辄黜。主
∵斤沂州书院者三年,卒年四十一(『光绪苏州府志』
∵卷八九、人物一六「薛起凤」)。
注一三:参考注一一。
注一四:至明之赵大洲始以儒证佛,以佛证儒,如香闻师诸先
∵生是也(『宋学渊源记』∵
页128
∵附记「薛香闻师」)
注一五:乾隆二十七年学使谢公察优行贡太学,遂如京师。予
∵时方侍尚书公于邸舍,一日过编修,彭衣春得台山试
∵卷奇之,遂造访焉,已而文字往来日密(『二林居集
∵』卷二二「罗台山述」)。
注一六:『香闻遗集』卷三「古诗寿罗敬亭先生序」。
∵『二林居集』卷七「寿瑞金罗先生叙」。
∵罗有高『尊闻居士集』(光绪七年版)卷二「醉榴轩
∵集叙」
注一七:论曰:((恽)敬至瑞金,台山没二十余年矣,而士
∵大夫多言台山遗事者〔恽敬『大云山房文稿』初集〕
∵(***商务印书馆国学基本丛书三二七)卷三「罗台
∵山外传」)。
注一八:『大云山房文稿』初集卷三「罗台山外传」。
∵『二林居集』卷二二「罗台上述」。
注一九:与雩都宋昌图(道原)同学于赣邓元昌,修儒者之业
(同注一八「罗台山外传」)昌图受业赣县邓元昌,
元昌为学以紫阳为宗旨也(钱林『文献征存录』
(「嘉树。轩刊本)卷九「罗台山」)。
∵已而道台见赣州邓先生,邓先生名元昌笃于儒,道
∵原所师事者也。台山于是幡然弃所学,[∵]读先儒书,
∵尤喜明道、象山、阳明、念庵诸先生之论学也(同注
∵一八「罗台山述」)。」
注二十:同注一八「罗台山述」。
注二一:同上。
∵『香闻遗集』汪缙「薛家三述」。
∵『碑传集』(文海出版社)卷一四一王昶「罗有高墓
∵志铭」
∵『尊闻居士集』卷三「答杨迈公书」。
注二二:『二林居集』卷六「尊闻居士集叙」。
注二三:近藤光男「国朝汉学师承记?江藩」(『清朝考证学
∵?研究』一三页、一九八七、七、一、研文出版社)
∵。
注二四:藩从先生受句读,方十二龄,即谕以涵养工夫(『宋
∵学渊源记』附记「薛香闻师」)。
∵嘉庆中扬州有雄骏君子曰江先生,以布衣为掌故宗且
∵二十年。……乾隆期佐当道治四库七阁之事,于乾隆
∵名公卿老师宿儒,毕上齮龁,万闻千睹(『龚自珍全
∵集』「江子屏所箸书叙」一九三-一九四页、一九七
∵五、二、上海人民出版社)。
注二五:先君子学佛有年,明于去来,尝曰:「儒自为儒,佛
∵自为佛,何必比而同之,学儒学佛亦视其性之所近而
∵已。儒者谈禅,略其迹而存其真,斯可矣。必曰儒佛
∵一本,亦高明之蔽也。」藩谨守庭训,少读儒书,不
∵敢辟佛,亦不敢佞佛,识者谅之(『宋学渊源记』附
∵记「案语」)。
页129
注二六:『宋学渊源记』附记「程在仁」。
注二七:台山素贫,又家庭时时有拂逆,故不能以家食人。或
∵以是憾之,而台山处之怡然,其所得力可知矣(同注
∵二一、王昶「罗有高墓志铭」)。
注二八:『二林居集』卷二二「汪大绅述」。
∵『汪子文录』(光绪八年版)卷五「答张策时书」、
∵卷二「读净土三书私记叙」
注二九:丙戌(乾隆三十一年)作令于滁州来安县,以蝗灾罢
∵官。……先生之罢官也戊子(乾隆三十三年)夏(『
∵国朝耆[南+犬]类征初编』(一九六六、一0、三十一
∵、文友书店)卷二三八陈用光「韩梦周墓表」)。
∵至庚寅(乾隆三十五年)以蝗灾事罢官。……罢官后
∵家居二十七年,卒年七十一(同上「韩梦周传」)。
∵依以上资料,有关韩公复的来安县令被免职一事,有
∵乾隆三十三年及三十五年的二种说法。但是因为『清
∵史稿』卷一三乾隆三十五年六月丙戌中有:河南永城
∵、江苏砀山、安徽宿州等州县蝗。根据这项资料,可
∵以证明他被免职是在乾隆三十五年,而不是三十三年
∵。
注三十:『二林居集』卷二二「汪大绅述」。
∵王芭孙『愓甫未定[∵]∵』(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
∵藏本)。
注三一:『汪子文录』卷二「读净土三书私记叙」。
注三二:『二林居集』卷六「汪子文录叙」。
注三三:引用『二林居集』卷二二「汪大绅述」中之文。
注三四:近百余年中,王学既衰而道程朱者间出,往往树门户
∵堑城府,于是乎儒佛之界重生棘剌矣(『二林居集』
∵卷二二「汪大绅述」)。
注三五:请参考拙文「今文家龚自珍?魏源?佛教信仰」(『
∵东方学』第八十一辑、一一七-一一八页、一九九一
∵、日本东方学会)。
注三六:『二林居集』卷一0「韩长儒墓表」。
∵『清史稿』卷四八0儒林一、一三一三0页。
注三七:予同年莱州韩公复一意程朱之学,中有所得往往发之
∵制义。其言温以醒,其恉近而远,盖自数十年来名程
∵朱者,未有能言如公复者也(『二林居集』卷六「蒙
∵泉制义叙」)
注三八:有关这方面的研究,请参考荒木见悟「明代????
∵楞严经?流行」(『阳明学?开展?佛教』)
注三九:『汪子文录』卷六「与韩公复二」。
注四十:『清学案小识』卷八「乐昌阎先生」。
∵『二林居集』卷一0「阎怀庭墓表」。
∵『尊闻居士集』卷八鲁洁非的「罗台山哀辞」。
注四一:『传习录』卷下「天泉桥问答」。
注四二: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易
∵系』上、四、七七下)。
注四三:无相者,言绝真理的众相。
∵页130
∵善眼菩萨曰:一相无相无为二,若知一相即是无相,
∵亦不取无取飶入于平等,是为入不二法门(『维摩诘
∵所说经』卷中一『大正藏』一四、五五0、C一)。
注四四:请参考荒木见悟『佛教?阳明学』八六一八七页。
注四五:『汪子文录』卷六「与彭允初五」
注四六:子思曰:道并行而不相悖。孟子曰:夫道一而已。非
∵妄言之伦矣,足以语于斯哉〔『居土传』([王+留]
∵璃经房版)卷四四「管杨陶焦唐瞿传」案语〕
注四七:望月信亨『中国净土教理史』五二九页、再版、昭和
∵五三(一九七八)年、九、十五、法藏馆。
∵牧田谛亮『中国近世佛教史研究』二一五页、昭和三
∵二(一九五七)、八、二五、平乐寺书店。
注四八:『居士传』发凡。
注四九:『小仓山房诗文集』〔(周本淳标校、上海古籍出版
∵社本)卷一九「答彭尺木进士书附来札」。
注五十:同上。
注五一:同上书「再答彭尺木进士书附来札」。
注五二:同上。
注五三:彭蕴章『归朴龛丛稿』(京都大学文学部藏本)卷二
∵「王惕甫先生独立图赞有序」。『小仓山房续文集』
∵卷二五「经筵讲官兵部尚书彭公神道碑」。
注五四:河田悌一「干嘉?士大夫考证学-袁枚、孙星衍、戴
∵震???章学诚-」(『东洋史研究』四二?四、八0
∵页、昭和五九(一九八四)三、三十一、京都大学东
∵洋史研究室)。
∵司仲敖『随园及其性灵诗说之研究』三五一四一页、
∵一九八八、元、文哲出版社。
注五五:汤氏乃杨氏之误,杨氏之事见『新齐谐』卷二一「菩
∵萨答拜」。
∵蒋心余的事,见卷九「蒋太史」。
∵郑生的孤祟,见卷三「心经诛狐」。
∵朱生的鬼冤,见卷二「天蓬尺」。
注五六:司仲敖前揭书四一页。
注五七:『梦楼诗集』(京都大学文学部所藏本)「陈东浦同
∵年书序」。
注五八:河田悌一前揭文、八六页。
∵乾隆四十九年(一七八四)王文治为彭际清的『华严
∵念佛三昧论』作序。
∵与彭际清往来的书信,见『一行居集』卷四。
注五九:『清史稿』卷五0三及『国朝耆[南+犬]类征初编』卷
∵二四0姚鼐书墓志铭,即『惜抱轩文后集』卷七「宪
∵大夫云南临安府知府丹徒王君墓志铭」中,作「乾隆
∵三十五年一甲三名进士」,但这是二十八年之误。有
∵关此事的数据,请参考注六0。∵页131
注六十:壬午科(二十七年)顺天乡试同考官,癸未科(二十
∵八年)会试同考官。其年御试翰林第一,擢侍读署日
∵讲官(同上姚鼐书王君墓志铭)。
∵甲申(二十九年)初夏由翰林侍读外除云南临安知府
∵(『梦楼诗集』卷七「南诏初集」)
∵滇中自丙戌之冬(三十一年)有平莽之役,愈年继以
∵平缅,余来往瘴乡,感河鱼之疾,乙亥(丁亥之误)
∵秋(三十二年)适以镌级解部,遂循例告归(同上书
∵卷一∵0「归人集」)。
∵其后当复职矣而君厌吏事,遂不复就官(姚鼐书王君
∵墓志铭)。
∵往来吴越间,主讲杭州、镇江书院(『清史稿』卷五
∵0三「王文治」)。
注六一:「华严念佛三昧论叙」〔『续藏』(新文丰出版社本
∵)一0四、一六八、下〕。
注六二:『梦楼诗集』卷一五「无余阁集」上。
注六三:同上书「姚姬传比部书序」。
注六四:同上。
注六五:『惜抱轩文集』(四部丛刊本)卷八「王禹卿七十寿
∵序」。
注六六:后人皆曰:援儒入佛,始于杨慈湖。然程伯子有言曰
∵:佛言前后断际,纯亦不已,是也。是援儒入佛,不
∵始于慈湖,始于伯子矣(『宋学渊源记』附记「案语
∵」)。
注六七:『大云山房文稿』言事卷二「与李汀州」。
注六八:公羊学者?间?、佛教?研究?大变?盛?????
∵??。??佛教研究?着????公羊学派?有名?
∵龚定庵(即龚自珍)???人?????(『内藤湖
∵南全集』第五卷、二四五页、昭四七、五、二0、筑
∵摩书房)。
注六九:同注三五。
注七十:『龚自珍全集』三九六页、一九七五、二、上海人民
∵出版社。
∵∵∵∵∵∵∵∵∵∵∵∵∵∵∵∵∵∵∵∵∵∵∵∵∵∵∵∵∵∵∵∵∵∵∵∵∵∵∵∵∵∵∵∵∵∵∵∵∵∵∵∵∵∵∵∵∵∵∵∵∵∵∵∵∵∵∵∵∵∵∵∵∵∵∵∵∵∵∵∵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