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喻经》里,有一个“砍树取果”的故事:古时候,有一个国王,他有一棵很好的果树。此树长得又高又大,经常结满香甜的果子。有一个人来到国王那里,国王对他说:“这树很快就要结香果了,你想吃吗?”那人回答道:“这树又高又大,虽然想吃,怎么能得到呢?”于是,国王把大树砍倒,希望得到很多的果子,结果一无所获。后来,国王又叫人把大树栽回去。但是,树已经枯死,再也无法复活,更不用说吃它的果子了。

国王为了耍一时权威,满足一时的虚荣,却活活地砍杀了生命力旺盛的大树!这是我们人类常犯的错误,也是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当你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对待自然,不把他们看作生命,没有感念之心,没有爱惜之情,自己的生命也就失去支撑。

感念自然,亲近自然,是人类能够与自然融合的前提。只有用一颗感念平等的情谊去热爱大自然和我们的朋友们,人类的生活才会阳光普照,生命的天空才会一片晴朗。今天,我们已经越来越多地失去了田园,告别了山水,忘怀了草木。生长庄稼的田野把自己象一只西瓜那样献给了“水泥上帝”的祭坛,楼群在繁衍鸟声的地方抽风般地拔节,大机器的轰鸣成为自然的天籁,我们到那里去寻觅“青山青草里,一笛一蓑衣”的洒脱,到那里去寻觅“笛声才一举,众稚齐歌舞”的乐趣,到那里去寻觅“松和巢鸟看,果与野猿分”的温馨,到那里去寻觅“日出歌唱去,月明抚掌归”的适意?

我们已经失去了丽日蓝天、春草池塘的原稿,珠峰的雪样中含汞含锰、大西洋海底有铅的沉积,即使南极的企鹅体内,也含有苯等有害元素,北极的云雾也在加浓变酸……天人合一的美好,“天光云影共徘徊”的协调,已经成为思古的情怀了!∵人类对自然的心灵感触已经麻木了、失落了。这真实人类的悲哀!∵

我常常为古人那种对自然的无限眷恋和心息相通而感慨。对花鸟虫鱼、山水树木、日月霜雪,无不寄寓心绪情怀,他们对自然的那种投入、溶入、倾注、迷恋、激情以及怜惜、伤感、爱护等等,纯真而高尚、平和而温馨、自然而热切,让我们高傲而浅薄、愚昧而冷酷、虚伪而张扬的现代人,相形见绌,惭愧汗颜。不谈佛家的禅僧和善士对大自然一切灵性的感念,看一看唐诗里文人士大夫们对自然的吟诵,就会深深地感动。

古人爱月,以李白为最。“草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把月亮当作自己的伴侣,与自己同悲同喜、形影不离,寄托了无限的深情,连花草也是情意绵绵的朋友。再看杜甫。他通过对花鸟的感触与对自然的寄托来表达他对国家的忧虑:“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还有刘长卿的“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李商隐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白居易的“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等等。他们对自然生灵的感悟,是那样的细致入微,那样的真真切切,如琴弦般的心灵,让人徜徉在大自然的曼妙空灵的胸怀,体味生命的醇香甘甜。

大自然是美妙的,她让大智者尽情地抒发心灵的韵律,尽情地表达着生命的真谛。她是人类共同的爱的源泉。英国浪漫诗人拜伦曾在他的诗作中,闪动着山的情韵、海的心律:

我不是爱人类少,而是爱自然更多,

由于我偷偷去拜访,同美景去应酬,

由于我可能是曾经是的真我,

去和整个宇宙交游,去深深感受

我永远不能表达的心情。

诗人用心去谛听自然的心音,去体会万物的律动,去洞察生命的真谛,去探讨人生的本原……庄严美丽的人生,必须有庄严美丽的自然陪伴,否则,那一切都将变得枯燥乏味,生命将是∵黄沙弥漫着的戈壁荒滩!

当然,如果说文人们只是对自然的一些感悟与情感的随时表露,那么,佛教禅僧与善士们的吟诵就是与自然之间感同身受,是一种平等人格的交流了。佛性平等,因而在他们的心里涌现出一颗颗法眼,体察天下的生灵。∵

《五灯会元》卷十七中记载,禅宗青原惟信禅师在悟道后有这样一段话,反映了佛教体认山水万物的心路历程: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其中,“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是直观的感觉,在这个阶段,因为习惯的分别执着,而没有看到山水之间的联系,就把事物截然分开,看成是各自独立的“名相”。后来,经过认真的理性思索和体察,发现事物之间的必然的内在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山水等的名相是分别的结果,所以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如果单单停留在分辨知了事物的真相上,可能会在强调联系之时泯灭事物的事相差别,山等于水,人等于山水,世界失去它的灵动和活力,而一片混沌。认识世界认识自然的目的,是在揭示世界特别是自然界万物之间的运动规律,寻求人类以及人类与其他生物之间合理和谐是生存方式,共生共荣。如实地认识和体味自然、感受自然,维护自然万物的生存权利和生命尊严,不以人类的分别为分别,不以人类的喜好为喜好,不以人类的意志为意志,对山水万物怀有深深的报恩心和敬畏心,就是“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了。这种境界,是佛教禅修者的心路历程,也是人类面对世界万物的认识过程,更是人类对大自然一切生灵的正确态度。当然,佛教对万物的深情感念,最感人的应是在“佛性平等”之下的深切体悟与理解。在禅修者的心中,山水松竹、花鸟云影,都是灵动的鲜活的生命,喜怒哀乐,情同人类,举首投足,弘法利生,佛菩萨无异。因此,禅修者的诗歌吟诵中,飞扬着空灵美妙的意味。

苏东坡是一个有一定禅修和佛教境界的诗人学士,他的诗词中常常流动着对大自然的感悟和热爱,庐山烟雨涌动,浙江潮水奔腾。其中,《赠东林总长老》的诗境,佛法之意,自然之情,最为后世传诵。诗云:

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广长舌,是佛陀三十二相中的一相,说佛陀的舌头绵长红润,伸出能覆盖到发迹,比喻佛法的广大。清净身,指法身,事物的本体清净如一。八万四千偈,形容佛法的丰富,也表示溪声、山色的内涵深厚。山水声色与人一样,都具有清净法身,都是因缘合和而成,各种因素相互依存,按照自己的生灭规律而发展变化,本质上讲是平等如一的。所以,善于分别执着,又高傲狂妄的人类,只要真实地体味、平等地观察,溪声、山色与佛陀、人类一样,各司其职,照样在“弘法利生”。

当我们把自然万物看成与我们一样,有感情、有觉悟、有灵性,他们一样有生存的权利和生命的尊严,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自然,剥夺其他生命权利,践踏万物的生命家园,破坏生物间和谐共处,种种极端自私的行为,将是多么的不公平、不合理、不人道、不理智呢?这已经不是“神学”的解释了,现代科学越来越揭示出了大自然生命的奥秘。∵

佛教将连植物在内的一切生物都纳入众生平等的理念之中,肯定佛性的平等。当然佛教用“界”的观念,来区别生命之间不同的表现形式。有人认为佛教这种思想是“泛神论”,加以批判。其实,这不仅仅反映了佛教的生态伦理观念,而且是佛教修行者在悟境上的真实体验的结果。现代科学已经从各个领域揭示了自然界生物们的生命同一性特点。近几年,国内出版社出版了不少揭示自然界奥秘的丛书,有的可能出于猎奇,把一些神秘的现象罗列出来,有的是依据科学实验所证实了的东西,应该引起我们的郑重对待。其中,兵器工业出版社(北京)2001年4月出版的“探索宇宙丛书”中,《奇趋大自然》上下两册详细记述了大自然中动物、植物以及其它自然现象的生命奥秘,很有说服力。比如,书中通过“植物神秘的心灵感应”、“植物的喜怒哀乐之迷”、“动物的生物钟之迷”、“动物的报复行为之迷”、“动物的语言之迷”、“高智商的老鼠”、“鲨鱼救人之迷”等等事实,验证了生物之间、人与其他生物之间的广泛的联系与共通之处,非常感人。英国的有关科学家实验,人与植物之间有“共振反射现象”,植物与植物之间也有“心灵感应”,他们都有喜怒哀乐。一种植物与人和其他植物构成一个“世间”,相依相生。

人类与自然界其他生物是共生共荣的关系,这种关系有的是明显的,时常处在紧密的联系之中,比如人类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空气、水、绿色;有的是潜在的,只有认真的感悟才会明白,比如人类遇到地震时的自然界奇异的反应征兆。前几年有一本《唐山大地震》的书描述说,地震前有许多天象,家禽牲畜烦躁不安、老鼠成群结队乱窜、水中的鱼等跳上岸、平常难以见到的动物也纷纷逃出。最近,土耳其出版了一本叫《地震前兆》的书,对1995年日本神户和1999年土耳其马尔马拉的大地震灾民进行调查,发现地震的前一天,人们都有头痛、头晕、恶心、呼吸困难以及突然疲惫不堪的感觉,婴儿也突然惊醒、啼哭不止。书中说,造成人体感觉变化的原因是受到大地气压及磁场变化的影响。在静止无风的情况下,也可以听到树叶沙沙作响,或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瓦斯的臭味。人类生存环境中的其他生物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人类,他们用自己特有的能力为人类承担了风险。比如,我们都知道青蛙是有益的,因为他可以消灭蚊虫。但是,人们并不在意他们的不断减少,几只青蛙算什么呢?其实,青蛙对紫外线极为敏感,他们的减少,预示着臭氧层的破坏,城市将被笼罩在紫外线的照射之下;那么,人类的命运又将如何呢?这是生物之间另一种形式的息息相通,相依相存的关系。

人类,不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都是大自然的子孙而不是大自然的主人。人类如果想保持对与环境的优势,就必须使自己的行为符合自然规律。人类征服自然的企图,通常只会破坏自身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一旦环境恶化,人类文明也就随之衰落。任何一个文明社会存在的基础,都在于一个持续的“生命支持系统”,文明持久的原因是保持了养育人类的土地的可持续性。

历史上,两河流域文明、地中海文明、玛雅文明等等人类早期文明的衰落以及消亡,尽管有各种复杂的原因,但是,生态平衡的破坏是基本原因。特别是自然环境的恶化是关键因素。比如,中国西北***塔里木盆地的古代丝绸之路上的古代楼兰等城郭文明,也都被飞舞的黄沙覆盖了。本来,在汉、唐时代仍有辉煌文化的楼兰国,在法显、玄奘等高僧游记中都有详细的描述。那里的大乘佛教兴盛,商业发达,一派欣欣向荣,是一个让人向往的绿洲王国。然而,后来肆虐的风沙吞噬了良田绿洲,毁灭了兴盛了几个世纪的文明。今天,看到的只有一片一片荒凉的土丘、残破的寺基、弥漫的黄沙!丝绸之路上文明的消失,自然因素是表象,比如气候变暖、降水量少、冰川融化、河流改道等,实际归根结底还是人类没有节制的行为所造成的,比如土地的过分开发、水资源的不合理利用、天然植被破坏,以及盛唐以后民族纷争、战火不断、互相掠夺等人为因素促使了文明的最终灭亡。所以,人类的无节制的错误是人类文明衰退乃至灭亡的主导原因。

人类从原始社会时期对自然万物的敬畏、到随着掌握工具而改造自然、蔑视自然、惟我***,确立“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高唱“人定胜天”的调子,于是,无止境地、无节制地向大自然索取、向大自然开战,迫使人类自身一步一步走向穷途末路。世界历史学泰斗汤因比先生86岁去世前,在最后一部著作《人类与大地母亲》中,满怀悲愤、语重心长地告戒人们:“∵人类将会杀死大地母亲,抑或将使她得到拯救?如果滥用日益增长的技术力量,人类将置大地母亲于死地;如果克服了导致自我毁灭的放肆贪婪,人类则能使她重返青春。人类的贪婪正在使伟大母亲的生命之果——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生命造物,付出代价。何去何从?这就是今天人类所面临的司芬克司之迷。”人类根据自己的能动性可以选择两种行为:一是完全从人类的利益,甚至仅仅从某一个集团、个人或某一代人的利益出发,比较少的或者根本就不考虑自然环境的自然平衡,强力破坏,如毁林开荒;另一个是从人类与环境相协调的整体利益出发,既考虑人类自身的生存发展需要,又考虑自然环境的内在系统协调发展,进行正常的开发利用与保护。在人类与其他生物圈的和平共处中,充分地遵循自然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和规律,良性地循环。人类在环境的地位是三重身份:就是人类是环境的产物、成分、改造者和守护者。人类具有自然的成分和机能,也具有社会机能和成分,所以必须遵循自然与社会两方面的伦理道德。人类机体的成分来源于自然,人体必须不断地与生物圈内的其他生物不断地交换物质能量,才能维持自身的机能。而且,人体的生命节律还受到环境节律的影响,必须与之相适应。人类在从自然生物中获得生命滋养的时候,不能只是“改造者”还要是“守护者”,两者是同时一体的。期间,人类在利用自然资源的时候,还必须遵守社会的规范,不能牺牲其他人群的利益,否则将导致人类和自然界的巨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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