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片口听得一个故事。当时羌人战败了,白马将军就跟羌人重划地界。何卿在治城指着一个石碑对本地人说,我们就以这个碑来当界线。碑以上是羌人的地方,以下是汉人的地方。明天早晨鸡叫之前,碑在哪里,界线就在哪里。那碑约有三百多斤重,羌人认为这下子界线在治城,可以安心了。但何卿当晚就请一个大力士将石碑背起,要他在鸡叫之前能往上游走多远便走多远。于是,石碑被移到了片口上面的垭口。所以,片口以下都成了汉地。∵

另外,我从北川人编的地方文献上读到一个“刘自元移碑”的故事。据说清朝时,北川的汉番界碑原来在白草河下游距治城只有四十五里的大鱼口。当时有一个白草番民刘自元,从小就好读圣贤书,爱慕华夏文化。他为了参加科举考试,努力习经学诗赋,终于通过了乡试。当时只有汉民可以参加县里的考试。所以当他参加县试时,有人向主考官检举,说刘某是“番民”不得应考。刘自元辩称,自己是归化之民,居住在汉人地界内,并说有碑为证。主考官就与他相约一起去勘界。在半途过夜时,刘自元趁着夜晚赶往大鱼口,将汉番界碑背起,连夜移到北川与松潘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第二天,主考官见界碑还远在上游地方,就许他参加考试了。∵

在这两则故事中,石碑皆是汉、番的界碑,然而故事中“石碑被迁移,番地成了汉地”,则隐喻着白草羌被打败后本地的族群认同变化。治城位于白草河汇入湔江处,原来治城以北,也就是整个白草河流域,都是羌人村落分布的地方。但明代以后,白草河由上游的片口,到中游的小坝、开平乃至下游,各地村落居民都深度汉化了。∵

以上两则故事中发生在一夜间的“边界迁移”,事实上是一二百年本地族群认同与文化变迁的浓缩版本。有趣的是,在第一个故事中,造成边界变迁的是汉人边官何卿的狡猾。第二个故事,却是羌民刘自元以狡猾手段让自己成为汉民。∵

这故事的另一个隐喻则是,读书应考也是进入汉界、成为汉人的手段之一。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