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小议——∵游刃于程序之外的一道偏锋∵

释永杰

当今互联网时代,网络的普及不仅给人们的生活注入了新奇的网络术语,也使人们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知不觉习惯沉湎于电脑式的运行模式,即在每于做事之前,总须预设一种运行的套路,以此按部就班地达到预定效果。当然这种所谓“程序”的事先的次第安排并非是在电脑出现之后才出现,大凡一切理性的人们都会惯于此道。我想说的,是指人们在这种电脑式的程序递进中,已不知不觉丧失了作为人的意识的自我反省功能,他们只知在自我既定程序的轨迹上一味惯性地驱步,却渐渐忘记了当初为何制定这样的程序,这是否就是当前最佳最正确的程序。哪怕前面是断崖峭壁的绝境也还死攥着最初的憧憬自顾深入,终以“死机”的结局将程序演绎为作茧自缚的悲剧,同时也丧失了程序本身的意义。须知有情的人类毕竟不同于无情的电脑,他可以是程序的制定者、实行者,也可以是程序的篡改者、否定者,正是因为这一点,也才使人类的生命超越,比其他有情无情有了更大的重塑可能。

对于宇宙大化的万千格局与运行,佛教早有了对器世间的“成、住、坏、空”与生命的“生、老、病、死”的智慧观照,我们其实也可以将这精辟的概述当作是对九法界一切万物所共循的一种程序的高度概括,还有十二因缘观也可说是一种对人类生命流程的深度透视,以及整个唯识学亦无不是对人的心理流程的精到破析。但是,倘若我们在发现、认识了这些程序之后单是一味地盲从遵循,而不去作更高追求的反思与更替,那么我们的生命过程无非就只是一段宿命式的机械情节罢了,何异于大气层圈养的畜类,何异于地球村散落的无情器物?佛教的积极意义正在于观照了生命的先天程序之后,对其作后天修整的“革命性”。其实佛法的很多修为,都可说是在训练与强化我们这种“革命性”的“革命力量”。譬如禅堂内的跑香,在呼啦啦如万马奔腾的惯性奔流中,猛然一刹那香板杵地,立时要止步屏息,静如死水,定如苍松,就是训练我们要勇于打破某种惯性的程序,于一刹那间跳出程序之外去作全新的观照,从而开拓思维的层面,捕获意外的感悟,禅宗所追求的见性开悟,也就是在某种固有程序的忽然中断甚至逆反的当下,猛然触及到整个生命提升的契机,一旦忽略或漠视了这转瞬即逝的契机,那么又会回到固有的程序惯性之中,去麻木地追随。其实这一切正是建立在人的意识的反省功能之上,这在禅修上叫作疑情。即对当下的一切既有发起反思反省,我是谁?谁是我?这叫作某某的是否真就叫某某?从来就叫某某吗?永远都叫某某吗?……如此透心彻肺的深度穷究,就仿佛紧盯住一副伪装的面孔,终会令他褪下虚表,现出本来,露出真相,示出真理!

既然心意识的疑情反思如此重要,可为什么很多佛弟子不拿它来常作运用,而一味执迷于自我与先天的程序轨道上,在整体一片集体无意识的状态中,久久不能自醒自拔,乃至出现了“出家一年,佛在心间;出家三年,佛在天边”的消极现象?究其缘由,还得从程序本身说起,因为一切心的纠结根本皆在于程序的预设,反过来说,一切程序的紊乱也出自心性的紊乱。那么,只要追溯到我们最初是以怎样的心态进入佛门,也就可了解最初建立了怎样的程序。就我所知,大凡出家为僧者,当初都有很多预期的憧憬,有期望获得神通的,有期望洗刷烦恼的,有期望神佛的庇佑的……如此种种的憧憬期望,就等于是给自己预设了一套程序,而久之这些愿望未能实现,也就消极颓丧,懵懂度日了。由此可以看出,在这些期望排列的程序中,都是呈现一种向外获求的心理势能,却从不从佛法本身的角度来审视这程序当即的错误,与这心理势能最初指向的虚妄,最终被虚妄所笼罩。唯识学的“能取”不离“所取”的道理,是这类人应该深思的。理论的说法,是他们犯了二元对立的错误;形象的说法,是他们自离于佛的本在,将自心置于“我”的此岸上,颓然喟叹着佛的彼岸的遥不可及。

古德云:“身安而道隆”,说的也是一种程序,而以佛法的角度,愚以为改为“心安而道隆”更妥。所以我更喜欢《菜根谭》的一句:“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只要我们时时不忘佛法乃心性之学的根本特性,不舍“一切唯心造”的个中玄机,那么一切的程序之惑皆可迎刃而解。《华严经》有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即是魔业”,在这业障深重、五蕴炽盛的末法时期,在这程序交织的物欲年代,我们应时时警醒的,是内心深处那隐隐鸣响着的,是什么程序的启动,是菩提道业的拓展,还是五欲魔业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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