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赤山岛》之佛岛浮沉

□刘喜良/文

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新生,有人湮没,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腾达飞黄,有人穷途末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似乎全部操控在一只巨手之上,这种超越时空的把握者,是宗教。

宗教是一种哲学现象,也是一种文化现象,但绝对不是一切精神的总和。行走于梵音袅袅的赤山岛,感叹佛教在这座岛屿上的浮与沉,兴或衰,我们凡人会有一种对宗教的探究与追问,生命精神的神秘,到底有多大的思辨空间?

(一)

走近有楚天厚土之称的赤山岛,穿越大自然赐予的满目葱茏的绿色外衣,历史和先祖留给我们的神秘之中,厚重的宗教色彩格外眩目。

在赤山岛,无论是香烟飘渺、佛光映照的云风寺,还是是在山垭边高高竖起的十字架,甚至在几代人梦幻之中传递下来的范蠡庙、杨泗将军庙,在局外人的视野中,赤山岛对宗教的包容与它的地缘意义上的封闭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反差。

佛教、道教、基督教……宗教的强大渗透力令人惊叹。站立在赤山岛西岸边云风寺的庙廊前,我们的目光从触摸

佛像开始,沿着寺庙的边檐拉伸到很远:西洞庭湖,河流,帆影,堤垸,稻浪,农舍,炊烟……在这些水乡元素的构件之外,我们应该会联想到人类精神的另一种脉络——宗教的渊源。

焦点从赤山岛的版图上无限推远,我们可以探究来自天竺的佛教、土生土长的道教和远渡重洋而来的洋教。

佛教,简单地说,就是以释迦牟尼佛教法为主的一种理论体系。对原生佛教的阐述,我们往往可以阅读到这样一些符号:释迦牟尼佛——教主、佛教经典——教义、出家修道者——男女僧侣和在家学佛的男女信众……在这些符号的表象之后,寡与众、物质与非物质所构成的佛教神秘,总是诱惑人去撩揭关于菩提树下的另一个谜底。

几千年来,当来自浩瀚印度洋的西南季风奔临至广阔的南亚次大陆,遭遇到高高的喜马拉雅山脉的坚强阻挡,从而使山北降水奇少,沙漠广布,山南雨水丰沛,绿地延绵。2560多年前,就在这条山脉以南,今尼泊尔南部边境一带,在一棵繁茂的菩提树下,被叫做释迦牟尼的迷惘者、失意者,竟意外找到了一种麻醉人世间爱恨情仇的精神法宝,于是,菩提树下彻悟成佛,顺理成章地被升华为佛教精神的经典。

道教的产生,却巧妙融合了中国人的智慧。道教的渊源,可以追溯至中国古人渴求长生不死的心理和行为中。从东汉末年的张道陵为长生而创立天师道(俗称五斗米道),到草根出身的张角为推翻“苍天”,拥立“黄天”而创立太平道,道的教义之中,佛文化元素的融合与重组,体现出我们民族反抗精神的机智与美好愿望的浑然结合。天师道和太平道的出现,令道教开始成为有严密思想体系和组织制度的教团,故人们多视其为成熟宗教形态的道教之正式形成的标志。明中叶以后,道教逐渐失去了统治者的扶持,但其在中国民间却仍然保持着巨大的影响力,许多新兴的民间宗教都与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些边远地区的道教活动也依然兴盛。今天,道教不仅在中国继续发展,而且在亚洲、欧洲、美洲、非洲的许多国家和地区都有流传。

佛教自汉代传入中国,作为外来思想文化,之所以能够与中国社会相适应,再逐步与中国儒家、道家等固有传统文化的相互撞击、交流、包容、吸收中,得到融合与发展,并深深根植于中华沃土中,焕发出勃勃生机,成长为独具特色的中国佛教,并远播周边东亚、南亚等国家。中国也因此成为佛教第二故乡。

而洋教传入中国,是在十七、八世纪与西方列强的入侵相伴而来的。

……

拉回我们的目光,再来审视位于我们脚下的这块神秘土地,宗教的光环尽行褪去后,我们需要的是理性的透视。

(二)

关于赤山岛宗教的记录,我们几乎找不到几句有价值的文字。翻阅厚厚的《县志》,甚至赤山岛上新修的乡镇志,也没有多少可资借鉴的材料。然而,流传于民间的关于赤山岛宗教的内容,却有一种撩人的神秘。

赤山岛来历的传说,就与佛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传说中,赤山岛的来历与秦始皇的“赶山鞭”有关,而“赶山鞭”来历的另一个版本,又与佛祖有关:相传秦始皇征用民工在北方修筑长城,繁重的体力劳动使民工们叫苦连天。这事惊动了上天如来佛祖,佛祖派神仙了解情况后,下令在每一个民工的扁担上系一根金丝线。第二天,民工们肩膀上的担子轻若无物,大家一扫往日的愁苦,高兴得情不自禁引吭高歌。这事被秦始皇知道了,于是下令将所有金丝线收集起来,编织成了“赶山鞭”,于是就有了“赶南山、塞北海”的传说,赤山岛就是这位独裁者在向北赶山的过程中遗落下来的。

当然,从唯物主义者的角度理解,赤山岛的成因与一代帝王的个人行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赤山岛上生生不息传承而来的岛民们,是宁愿相信这个传说的。因为笃信佛教的赤山岛人,更喜欢这块土地与佛祖、与一切佛事相关。在他们的心中,这块母亲般的土地来历越神奇、越蹊跷,就越有知名度,也就越有荣耀感。

说实在的,人们对赤山岛宗教的神秘,就在于“赤山九十九座庙”这一流传久远的说法了。后人们对“九十九座庙”概念的理解,应该不会纠缠于有名有字的“九十九座庙”这个层面上。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九”多取“大”的意义,因此我们更相信这里的“九十九”是对庙宇的尊敬;另外的意思,则可能是一个概数,泛指赤山岛上庙宇很多。然而,如今赤山岛上最大岁数的长者,至多也只能从记忆中搜搜刮刮出四五十个寺庙名字罢了,而常常念挂在嘴边上的,也就是范蠡庙、大安寺、杨泗庙、云风寺、关帝庙、洞庭庙、白祝庙、黄英庙等几个代表而已。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尽管八百里洞庭风吹浪打,然而赤山岛宗教的浸润还是深深地烙着民族的印痕。自古“佛道不分家”,源自天竺的佛教和本土自生的道教,两者是如此和谐地共生于中国的土地,甚至来自西方的基督教,不同宗教的包容,佐证我们这个民族性格开放与博大的一面。这一特征,我们也可以从当今赤山岛的宗教生态布局中得到解读。

在沅江市民族宗教事务局最新的数据统计中,我们发现活跃于赤山岛上的宗教场所不过五六处而已,其中属于佛教的有位于新湾镇龙虎林场的云风寺和妙香庵,信众1100多人,位于新湾镇豹虎岭村的范蠡堂,信众800人左右;属于基督教的有位于南嘴鸡婆村的赤山教会和南嘴征东村的南嘴教会,加上新湾镇的新湾教会,三个教会信众也不过220人。而全市宗教活动场所达80个,信众有14200人。

以上数据告诉我们,无论是寺庙教堂还是信众人数,如今赤山岛宗教生态都是无法与曾经的“九十九座庙”相提并论的了。

熟悉赤山岛宗教的长者似乎并不十分认同民间“九十九座庙”的传说。在祖祖辈辈传递的信息中,他们一直相信明朝是赤山岛佛教的鼎盛时期。如果真有“九十九座庙”,那么赤山岛12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庙宇?为什么比较封闭的岛屿上当年会有如此兴旺的佛教?一直没有谁可以理由充分地解开历史遗留的谜底。

一些长者和智者的解释似乎比较客观:历史上的赤山岛是几乎沿中间线划为东西分县而治的,一直到1949年解放前夕,赤山岛公路线的西边隶属汉寿,东边隶属沅江。过去,汉寿人信佛信道者甚,在当时交通相对比较闭塞、生存环境比较艰难的条件下,绝大多数生活在下层的百姓的这份拜佛虔诚,必须有可以就近依托的载体和平台,而那时因为沅江的云风寺、范蠡庙等寺庙香火旺盛,吸引了不少汉寿香客,于是不服气的汉寿人建起了自己的寺庙,塑起了自己的菩萨。赤山人当然也不甘人后,西洞庭湖两岸于是争相建庙立寺……

赤山岛上竞相建庙的充分理由,还应该是在特定的艰难环境下岛屿人对平安的渴望与追求。赤山岛四面环水,澧水和沅水从湘西、北滚滚而来,携带来山地的营养,饲肥了洞庭湖的鱼虾,下湖渔猎就成了赤山人的重要生活来源。面对洪水肆虐,遭遇风高浪急,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洞庭龙王,自然成为求拜的重中之重。因此,高烧香,勤拜佛,给各路神仙一定的好处,让他们各显神通。化解水患和水难,对于赤山人而言,求神拜佛应当是最经济的手段,也是最大的精神慰藉。这一点,我们从赤山人九月二十八拜二公菩萨的习俗中可以得到求证。

这些理由来阐释明代赤山岛鼎盛的宗教寺庙情况也许没错。但如果从本质上来分析,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因素。我们不要忽视了赤山是洞庭湖上的一个岛屿,历史地理学家和民俗学家曾经特别关注过地域居民性格迥异的情况:我国北方高原广阔,一马平川的地势塑造了北方人豪放、耿直的性格,而南方秀美的山水则陶冶出人民含蓄、深思的品格。那么生存于岛屿的居民,在相对封闭的生存环境下,更显智慧、团结、顽强,甚至有一种不轻易言输的内驱力,日本人在这些方面表现得尤其充分。我们也不能忽视,赤山岛上居民的家族聚居现状,诸如张家湾、苏家冲、洪家嘴、王家垴、熊家湾、万家排等等,这种岛屿和家族居民心态,当然相信自己敬拜的神灵会更庇佑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佑护与关怀,自私是人的天性,神也不会例外。

从这样一个层次来理解赤山岛曾经出现过的佛教繁荣,不知道是否过于牵强附会。但是我们相信赤山人是不会同意揭去这种神秘面纱的。因为正是这份神秘,赤山岛才会有一种朦胧的意境;留一个没有谜底的谜,赤山岛才会有一种让人渴望亲近的风韵。

(三)

宗教在一个地域演绎的过程中,原生的教义也许不会改变,但时代精神的侵淫痕迹却是显而易见的。就像如今工业化东风的浩荡之下,世外桃园和绝对净土几乎难觅踪影。因此,我们在市场经济的暴风骤雨下审视赤山岛宗教现状,根本就不必为了本正源清的教义而怅然若失。我们是宗教的局外人,是凡人,我们的视点里应当饱含平和与宁静。

最神圣的精神信仰也必须有起码的物质载体。赤山岛建寺庙的资金从哪里来?***是没有款拨的。对于宗教的支持,一个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理论为指导的当代中国,能够将“宗教信仰自由”写进庄严的宪法,这已经很了不起的了。中国还不富裕,要投入的地方太多太多,而作为民间宗教,个人信仰,当然是“谁受益,谁出钱”。因此,赤山岛上的寺庙建设,国家基本上只有政策的支持,没有拨款的义务。对于热心佛事的人来说,庙总得建,钱大家筹。这里的大家,一层意思是大户人家,有租的地主,暴发的商贾,升官的贵人,破财消灾,吉利常在,这些人生得意者大多是愿意捐献的。二层意义的大家,则是广大的信众,是庞大群体的普通百姓。

说到真正的“大家”,应当提到为龙虎山云风寺题词捐款的李光耀先生。在云风寺筹建期间,赤山人曾通过种种关系,联系到这位新加坡前总理大人。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赤山人的精明。他们唯一的信息就是听说过李光耀先生曾经对龙虎庙有个什么许愿。这是一条含金量很高的信息,于是赤山人伺机而动,将有关赤山岛龙虎山云风寺的筹建资料辗转到了这位“大家”手中。而且赤山人还得意地透露这样一个细节:李光耀先生看了龙虎山云风寺筹建的资料后说,这个龙虎庙是不是我许愿的那个啊。那位与湖南人关系很不错的秘书当然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世事沧桑,这位政务繁忙而又热心佛教的星国总理,当然不会花时间去考证当年许过愿的一个什么小庙宇。李光耀先生题了词,也捐了款,事情就这么办成了。

局外人看宗教,神秘之中还有一种探究:斩断凡根,忘却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皈依佛门者的动机是什么?熟悉赤山岛宗教的一位长者归纳得很到位:像在赤山岛这样的地方,一般出家当和尚尼姑的,真正从正规佛教学院来的不多,其他主要有这样几种情况,第一,感情所逼,他(她)们年纪不大,个人婚姻不如意,想绝了,心灵遭遇严重挫折,完全丧失了对前途的信心;第二,生活所迫,出家不过是挣一碗饭吃;第三,家庭所累,因为痛失亲人,孤苦无依者;第四,动机不纯,认为出家可以挣更多的钱……

说到挣钱,原来朝闻钟暮听鼓的宁静寺庙,如今也无法抵挡住市场经济的汹涌波涛。在赤山岛庙宇中生活的僧侣,也有不错的经济来源:每月有280元的固定工资;收取香客的香火钱;外去做佛事、做法事帮人超度亡灵拿工资;利用菩萨的生诞,发动居士敬菩萨、消灾获取收入;用言语打动信佛的有钱老板、有权官员,拉赞助,得回扣;收徒弟得红包……每一个寺院的比较透明、正规的收入,主要用于保证僧人和寺院里的正常开支,扩建庙宇,布施、救济困难群众,支持国家的公益事业……

(四)

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远古。

范蠡与范蠡庙,这个赤山岛无解的千古之谜,其历史的隐秘与魅力一如他归隐江湖,引发后人无穷的猜测与臆想。

如果你第一次来赤山岛,到处都可看到和听到一个“蠡”字,如蠡施村,蠡山遗祠,蠡山饭店等,外地人有许多不识此字,可当地的人都能读出这个字来:“李”音,这里的“蠡”字,都与范蠡相关,这里曾经是春秋末期杰出的政治家,越国的右将军、相国,中国的第一个大隐,经商始祖,财神,西施的丈夫——范蠡隐居的地方。所谓蠡山遗祠,就是范蠡的祠堂。而蠡施村,则是范蠡和西施居住的地方。

在浩如烟海的史料中,我们能够找到些许有关范大人归隐后的踪影:《史记》卷129《货殖列传》载;“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谓然而叹曰:‘计然之策七,越用策五而得意,既已施于国,吾欲用之家’乃乘扁舟浮于江湖……”。

此之前,《国语》的《吴越春秋》记载:“范蠡请辞,越王恻然,泣下沾衣,言曰:‘……去乎,妻子受戳。’范蠡曰‘臣闻君子俟时,计不数谋,死不被疑,内不自欺。臣既逝矣,妻子为法乎,王其勉之,臣从此辞。’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

这里透露的信息是:范蠡帮助越王勾践雪耻复国后,功成身退,辞官隐身于江湖。目前最早、也最有权威的也就是这两个版本的说法,两版本相同的是;“乘扁舟”。不同的是;“浮于江湖……”和“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但不管哪种说法,都是范蠡带着西施“私奔”了。那一叶扁舟扯起孤帆,两个相爱的游子,从此飘逝于烟波浩淼之中去了。

范蠡和西施到底去了哪里?

有人说西施沉湖而死;有人说他们到了齐国改名换姓,自谓“鸱夷子皮”;有人说范蠡到陶地做了陶朱公;有人说他们到了八百里洞庭湖;有人说他们就在太湖;更有人说他俩隐居在浙江桐庐分水里湖……作为一代历史名人,这些地方都会希望范蠡和西施的魂灵归根于自己的土地,因此,在名人归属之争中,河南内乡县干脆立起了范蠡的铜像,说是范蠡的出生地,而河南的卢氏县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大商人,就把莘川村命名为“范蠡”,所在湖叫“范蠡湖”……这些地方之说的学者专家们一个个引经据典,有的还成立了范蠡研究会,为的就是说明范蠡最后隐居地就是某某地方,但这些经典,多数都是元、明、清时期的传说与推测,与范蠡“乘扁舟”的时间已相距近2000年,因此,可信度和说服力都不是很大。

然而,最大的可能是,范蠡携西施最终选择的是赤山岛。沅江县志这样写着:范蠡祠;又称蠡山庙,即古大安寺,位于赤山龙虎山颠,相传范蠡偕西施泛舟五湖,寄寓龙虎山。唐嗣圣元年(684)立庙,天宝八年(749)改赤山为蠡山,建蠡山庙于龙虎山巅,尔后庙宇几经毁建,至新中国成立时保存的范蠡祠为清咸丰四年(1854)年所建……自建祠以来,香客文人络绎不绝,提咏游记,琳琅满目。

范蠡选择赤山岛归隐应该是比较明智的:那时的洞庭湖可不是现在这个交通发达的模样,那时还和云梦泽连在一起,也没有四口泄洪淤沙,赤山这座孤岛就像大海中的一条小船,非常隐秘。而且这里风景分外秀丽,气候温润宜人,四周的洞庭湖一如大海,烟波浩淼,一望无际,在此环境中与西施画眉弄琴,当然美乐融融。

当然,我们今天去刨根究底考证这样一位名人的归宿,实在没有很大的意义。真正重要的是,作为一种传承的载体,我们需要的是精神的认同与慰藉。

历史曲折前行。世事如棋,沧桑莫度,浮沉难料。也许连范蠡西施自己都没有预见到,当他们被作为神灵为人们膜拜千年之后,范蠡祠这座在赤山岛上隐藏着无数历史之谜,有极其重要研究价值的古祠,竟在“文革”中被毫无意义的拆毁。

对于六十年代的那场恶梦,大度的赤山人不愿再提及。也许,当人们无法用自身的力量去扞卫一种尊严与神圣时,铭刻在心里是最好的纪念。

(五)

在赤山岛的寺庙代表中,首推范蠡庙、云风寺。但是赤山人知道,范蠡庙是属于历史的东西,它存在于史志中,存在于祖辈的记忆深处。只有云风寺,它是以重生的方式,在西洞庭湖边的龙虎山上展示着什么,表达着什么。

龙虎山位于新湾镇西3公里的龙山、沙湾、洪家嘴与龙虎山林场交界处,海拔高程106米。山上古木蓊森,浓荫匝地。这座山拥有两个主峰,一形龙,一状虎,龙虎山因此得名。

龙虎山从结构地质学上讲,表层覆盖着第四纪红色粘土,且土质深厚。下层有网纹和卵石层,适合松、杉、樟、梓及灌木等的生长。

1986年版《沅江县志》中载:“蠡山庙位于龙虎山巅。相传范蠡偕西施泛舟五湖,寄寓龙虎山。”最初由范蠡当年书写“范蠡”篇章的木屋改建,以供祭祀。后来,经历了秦朝、西汉、东汉、三国(魏、蜀、吴)、两晋(西晋、东晋)、南北朝(宋、齐、梁、陈、北魏、东魏、北齐、西周、北周)再到隋朝,一晃几百年过去。唐朝时,沅江市庆云山出了一孝女“星娘”,她原是宫女,后被唐皇李世民赐予功臣尉迟恭。婚后,星娘思亲心切,尉迟恭知晓后,让其回家探亲。但星娘父母早已不幸身亡,悲痛不已的星娘哭死在墓地上。尉迟恭闻报,哀叹星娘“乃天下孝女也。”并呈明皇上,皇上下旨修寺,以彰忠孝。与此同时,还一同拨款重修了“范蠡祠”,并改名为“古佛堂”,送了“人仙叩祖”一匾。

1374年,明崇祯皇帝下旨,整修各地庙宇时,“范蠡祠”再次得到整修,又改“古佛堂”为“关帝庙”。

时至1754年,清朝皇帝又下旨扩建庙宇,这时的寺庙由“关帝庙”再次易名为“云风寺”。此名一直沿袭至今。

古刹云风寺建在峰顶,即“云从龙,风从虎”之意。

山因寺而富盛名,寺因山而更辉煌。云风寺的建造,是传统的一封书式。宽约7米,进深约8米。四周围墙,高可7米。正门朝南,高约3米,宽约2.5米,门框及天地平均系桃源石,平滑而有光泽。门前石梯10余级,左右石狮各1,寺门题联曰:“梵宇从今开上界,名山自古镇中流。”是当时汉寿县书法名流高晓岚所书。寺门上方直额曰“云风寺”,横额曰“龙虎山”,皆矩形凹方作幅,橘红色作底,蓝磁嵌字,极为雅致醒目。庙三进,头进玉皇楼,面内,立玉皇牌位,并列24位诸天神塑像;二进正殿塑关帝像,神座高约2米,像3米,坐式,作观书状,左手捻须,右手执《春秋》,关平带马右产,周仓持刀左侍,清彭玉林匾额“纬武经文”;后进正殿莲花台上端坐千手千脚观音,遍体妆金,帐以红幔,幔外,左善财童子合掌而立,右龙女手捧净水瓶而侍。正殿内悬一匾曰“春分南海”,系沅江窦绍南所书。

云风寺建筑雄伟,香火盛时,每逢庙会,日香客3000多人次。峰有东西二井,井呈圆锥形,井口直径约3米,深5米许。水质清彻,终年不涸,传为龙眼。每井有一大鳖,传为龙的眼珠。现西井已湮,东井并淤,而泉犹涓涓不绝,为其增添了一份传奇与魅力。云风寺历来为旅游胜地。据说,民国年间,新加坡总理李光耀,日本首相都在此寺庙中求过神,拜过佛。

云风寺不幸于1969年冬被拆。拆除这样一座寺庙,竟然成为不止是赤山人的心头之痛。

1972年田中访华时,曾要求再次来“云风寺”求神拜佛,当时由于庙毁未果。这不仅令香客惋惜,连在洞庭湖中过往的船只也甚感不便。原来,古“风云寺”高高耸立,且伴有一颗高大宛如伞状具有300多岁的“神樟”,从汉寿县辰阳镇东望,或从沅江市琼湖镇西眺,都一目了然。如遇浓雾弥漫会暮霭苍茫,或洞庭湖烟波浩渺,过往船只迷失了方向,“风云寺”便是指点迷津的极好标志。

重建云风寺,成为赤山人心中的梦想。

(六)

范蠡祠已消隐于历史,因此,赤山人将另一种寄托,承载于云风寺的复兴。云风寺的奠基,自然是赤山岛宗教界的一桩盛事。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六年,五月二十四日,农历四月初八。

这个日子,对于赤山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它不单是云风寺的重建与复兴,从洋溢在人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知道,伴随着龙虎山云风寺奠基的,是积淀在心头已久的一个愿望。

五月的龙虎山,青峦如黛,桔香扑鼻。

在一块新平整出来的红色坪地上,8000多人团团相围,目睹由乡下人发起的简陋、朴实却显庄重的奠基仪式。

仪式主席台就设在那棵饱经岁月沧桑的神樟之下。在神樟的庇荫和注目下,着初夏服装的善男信女们早早就围在一起。我们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是前来看热闹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人都希望得到佛的保佑,因为有求而来,或者企求年成丰稔,或者期待经商得利,或者问卜仕途、升学、爱情,或者祛病……每一种美好的愿望都可以默默祈祷,都无可厚非。

热闹的鞭炮响起来,土地的芬芳和鞭炮的硝香从密密的林间渗出,沿着神樟枝臂指引的方向飘散,如同渴望已久的呼唤。

人群围出的空地上,随着锣鼓的韵律,男人们舞动阳刚的黄龙,向人们频频致意,两头红色的狮子翩翩起舞,紧跟其后的是两位神情严肃的僧侣,他们向着人群挥洒净水。

龙吟狮吼,净水遍洒,这应该是驱邪赶鬼的程序,这是佛门净土的昭示。

仪式的现场简朴而实在:红色布幔的会标衬托着这块沉睡已久的土地,云风寺手工平面设计图,水彩描画的寺院示意图,乡下退休教师书写的《为修复龙虎山云风寺给家乡父老乡亲及海外侨胞的公开信》,大红纸张贴的《功德簿》……

在奠基现场,一块残存下来的“龙虎山”匾,蓝底黄字,笔力遒劲,颇具龙虎风骨。当奠基石稳稳地置于红色的土壤之中,十把系着红绸的新制木锹,十位有些身份的长者,一份份发自内心的虔诚……这些朴素的元素,打破了龙虎山往昔的宁静。

临近中午,围观的人群散去。阳光从浓密的林叶间洒下来。十位荷锹的长者分列于奠基石两边,从他们庄重的表情看出,这是在表达一种特殊的礼仪,也是在经受一次特别的洗礼。

奠基仪式应该会很深刻地留在人们的记忆当中:沸腾的人潮,轰响的鞭炮,铿锵的鼓点……这一切,都被神樟记录下来,成为赤山岛宗教中宝贵的一页。

2003年10月,云风寺全面竣工。寺庙同为三进,一进天王殿、二进观音殿、三进大雄宝殿。它们都是在原址顺着山坡,一进紧接一进的建筑,布局严谨,殿宇雄伟,较古云风寺还要高大肃穆,气魄非凡。现在的龙虎山,更是生机盎然,香客盈门,堪称沅江赤山岛景点中的一颗明珠。

这里,我们需要探究的另一个谜是:一个被疯狂时代毁灭的寺庙,何以在灰飞烟灭二十多年后得到重建?这二十多年间,赤山人心中的佛是以怎样的特殊方式收藏?300年的樟树为什么以神的形象成为赤山人心中不朽的图腾?

存在过的,总是合理的。赤山岛宗教在几百年间的兴衰,从明代的“九十九座庙”到文革期间无一幸存,我们都无意去抨击什么,赞美什么,我们只是相信事实,相信存在,相信浮沉起落都有它特定的理由。更多的时候,我们认为精神的东西依靠纸质传递也好,依靠物质承载也罢,关键的、核心的载体还是人,是人的思想延伸和影响。

范蠡祠写入了历史,但是精神长在。寺庙林立、香客如云的赤山岛宗教繁荣期远逝了,但范蠡、西施的那种大智与大善的形象,牢牢扎根于赤山人心灵深处,任凭风吹雨打,也无法磨灭。因为这种铭记和怀念,是永恒的。

神樟的根,深扎于土地,汲吮来自大地深处的养分,见证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变迁。神樟的灵性,不仅来自于土地,来自于空间和时间,更多的是来自于生生不息的赤山人的膜拜与敬仰。

我们惊讶发现,赤山岛上无形宗教与有形神樟,两者是如此的相似。

在赤山岛,在云风寺,目光在现实与历史之间流连,思想在浮华与沉落之间游走,梵音袅袅,禅意深深,这竟是凡人也会有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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