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注支提山

陈国明

宁德支提山与山西五台山、四川峨眉山、安徽九华山、浙江普陀山并称为中国佛教五大名山,五台山被认为是文殊菩萨说法道场,峨眉山被认定是普贤菩萨的说法道场,九华山是地藏王菩萨的说法道场,普陀山是观音菩萨的说法道场,而支提山则传说是天冠菩萨的说法道场。佛教界素有“不到支提不为僧”之说,使支提山自古以来成为僧人向往之地。

支提山位于距宁德市区40公里的霍童山上,古称“闽国东岳”。也许是此山为佛教名山的缘故,四周诸峰的名称也与佛教息息相关,如菩萨峰、维摩峰、帝释峰、幢幡峰、钵盂峰、合掌峰……,维妙维肖地组成了一幅庄严的佛国画卷,令世人神往。不久前的一天,我有幸叩开了支提禅关,去感受佛教圣地的庄严和神圣。

上午8时多,我们的车子从宁德市区出发往霍童山进发,约1个小时,车子便进入霍童山,开始沿着弯弯曲曲的狭窄盘山公路盘旋而上。车窗外,莽莽苍苍的大山,云雾缭绕,飘飘缈缈,似蒙上一层半透明的轻纱。小车巅簸着前进,时而被推上云峰,时而被扔进谷底,像一艘小船摇摇晃晃在波峰浪谷间穿行。望着车窗外的迷蒙烟云,想起即将叩开神圣的禅关,我不禁感到一阵激奋……

支提山最早称霍山,是一座道教名山,西周时有位“霍桐真人”在此修炼,故名霍桐山,后于唐天宝五年,敕封为霍童山。而古印度佛教经典《华严经》中”支提”一词,是古印度梵文译音。其含义据《寄归传三》解释:∵∵“大师世尊既涅架后,人天共集以火焚之,众聚香柴遂成大蓣,即名此处为支提”。可见支提山指的是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圆寂成道场所。为此,唐朝以前便有许多高僧太德纷纷前来寻访支提。

据载,有一个佗逻国和尚,一个天竺和尚,分别寻至甘露寺和小支提,老死于此。唐武则天时代,有个高丽僧人元表,受从心王菩萨法旨,前来寻访支提山。寻至那罗岩,见有洞深数十丈,千峰攒罗,林木翳荟,是个修真的好地方,由于无法继续寻访,于是住了下来。元表和尚每天在洞中持诵{华严经》,以感佛祖指点迷律。人们望那罗岩方向,只见毫米翕赫,隐隐听到轻轻的钟声。一天,一位樵夫迷路走到那罗岩,听到清沏的读经声,回来告诉僧人元白。元白据此前往探访,僧元表以榈木函装的《华严经》奉送给元白,并告诉他原出始末,随即腾空而去,元白大惊失色。

至闽属吴越时,吴越王闻其事,宣问杭州灵隐寺了悟禅师,了悟禀说:∵∵”臣少游闽至第一洞天,父老相传,山有菩萨止住,时现天灯照耀,宝磬鸣空,知是天冠菩萨说法地也”。吴王钱俶遂委了悟禅师前往觅圣,开山建寺,此是支提建寺起缘。宋开宝年四年,一面《宋敕赐支提山华严寺》的大牌匾挂于寺前。从此,山称支提,寺名华严,后来改为华藏寺,流传至今。建寺后,吴越王钱俶又依照《华严经》经典“以铁铸天冠菩萨像千尊,各高尺许,差使者泛海祀之于寺,并命了悟禅师主持寺务。明永乐五年(1407年),朝廷命祖籍宁德霍童的无碍禅师住持当山,赐紫衣一袭。同时,又差中使周觉成赉物入山重建大殿。成祖的仁孝皇后,常年诵{华严经》,景仰支提菩萨道场,效法钱王,亦以铁铸天冠菩萨圣像100尊,遣使送支提建阁共祀。

随着车子的巅簸,遐思让我坠入一幅美丽的神话与历史交织的朦胧中——

自支提山建寺以来,历千余年间,虽波澜起伏,兴废不一,然在佛教经典的记载中,这座名刹却屡得朝廷的重视,先后四次敕赐寺名,多次钦差太监到山赉物和鼎建禅林。明永乐至万历是其鼎盛时期,下属中寺院30多处,住众达千余,曾一度煊赫于江南,蜚声佛教界。然而,在“文革”十年动乱中,支提山华藏寺遭受了浩劫,古刹几乎荡然无存。庆幸的是妙果法师住持寺院,在他的努力和当地群众的帮助下,四件文物得到了妥善保存,被誉为“四大国宝”;如今成了镇寺之宝。

一阵悠扬的钟声随着山风徐徐飘来,打断了我的遐思,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了寺院山门前。只见一座飞檐翘脊、古色古吞的歇亭式山门上,署着“天下第一山”的几个赫然大字,醒目耀眼。我深知,这可不是僧侣们“敝帚自珍”随便题写上去的,而是明代永乐年间皇帝亲自赐封的。说它是天下第一山,一点都不浪得虚名,因早在作为道教圣地时这里已经是名居全国三十六洞天之首;作为佛教圣地时,这里又是禅林中惟一直接用{华严经》中的梵文“支提”命名的寺庙。因此,在《霍童文史》和《华严经》中分别载有”未访霍童空对仙”、∵∵“不到支提枉为僧”的说法。支提山华藏寺也为此于1983年被列为全国重点佛教寺庙。

穿越山门,墨绿葱茏的参天古树掩映着一幢幢飞檐翘脊、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沉浸在绿浪和白云的环抱中。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法师拨开缕缕云丝大踏步迎了出来,他就是支提山华藏寺住持妙果老法师。老法师说话轻声细语,温文尔雅。从交谈中了解到,他早年也是慕名上支提山修行的。自从1956年上山至今,已经住持寺院30多年了。也正是这位慈悲善良的老法师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用生命来保住了寺中的文物,并在这20多年来,用毕生余力来重振古刹雄风,在几成废墟的基础上,把千年古刹按原样重建一新,重铸名刹的辉煌。我细细端详这位精神矍铄的老法师,一种敬意油然而生。

也许是与佛有缘,我与妙果老法师的谈话十分投机。老法师微笑着说:∵∵“我们有缘,今生今世都有缘”,这句话使我深深感动。老法师的话闸子打开了,他告诉我,他上山后,华藏寺经历了1958年的“大跃进”、接着是十年动乱,是他带领寺中僧人开垦荒地,在20世纪60年代初饥荒的岁月里,华藏寺僧众在粮食自给自足的同时,还给予当地群众很大的支持和帮助,也正因为如此,在动荡的岁月中,寺院仅剩残墙断垣,菩萨像几乎都被红卫兵砸烂的情况下,是他勇敢地站出来与红卫兵谈判,终于使毗卢遮那佛像、天冠菩萨像、明《北藏》及御赐紫衣(袈裟)等四件宝贵文物得以保存。说着,他携着我的手,引领我去参观这几件世人难得一见的稀世宝物,并向我叙述那鲜为人知的历史和价值。

供在大殿中央的毗卢遮那佛像,也就是佛的化身,系明代宫廷铸造铜渗金的珍品,佛像全身为铜铸鎏金,高2.5米,莲座围3.7米,重达千斤。莲座有千叶莲花,每一莲花瓣上都有一尊小佛像,表示是佛的应身。老法师说,这每一个莲瓣代表一个三千大干世界,整个莲座代表华藏世界……

整齐排列在大殿藻井四周的现存铁铸天冠菩萨像,为明成祖的仁孝皇后所赐,每尊高尺许,重达10公斤。只是由于久经雾袭岚侵,镀层已经斑驳脱落。妙果法师说,经过“文革”的动乱,如今仅存947尊了,现在他正筹备重新按原样修补。来到藏经阁,妙果老法师指着玻璃橱柜中的全藏经书说,这些经书为明万历年间御赐,共6780卷,这部藏经如今在省内已是孤本了。

妙果老法师知道,明永乐年间的御赐紫衣(袈裟),当然是我最想见识的宝物了,然而,这件宝物现珍藏在一个小房间内,世人是轻易无缘目睹的。于是,他让小沙弥取来钥匙打开房门,只见这件镶在玻璃镜框内的京缎紫衣,历经数百年沧桑至今依然金光耀眼。金黄色缎面上,是用金丝绣成了五爪盘龙,据说原来还配以金钩玉环。但“钩”与“环”随着年月的久远早巳不知去向。细细观看,整件紫衣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为绿阴环抱的华藏寺洒上一层金辉,蓝中透红的烟雾徐徐落到地面上,犹如息灭的篝火余烟。风平息了,周围静悄悄的,我登上山头俯瞰,方圆百里,云烟中的绵亘大山,层峦叠嶂,四周环拱,状似千叶莲花,华藏寺正座落在这千叶莲花之心。我不得不钦佩当年了悟禅师选择在此建寺的良苦用心了。

佛门一日时光飞逝,我们也得下山了。妙果老法师却极力挽留我住下,他神秘一笑说,据《宁德支提寺图志》载:∵∵“支提常现天灯,或悬峰顶,或度空中,初见一灯,须臾为二,渐至三十有六,久之得四十九,错落天空,照耀山谷”。志云:”非深结信缘者不得见也”。你如果能住下来,也许晚上还可见到传说中的满天星灯,还能听见天冠菩萨的说法呢!

车子辗着黄昏的薄暮下山了,充满神秘的佛教名山渐渐高大起来。回头翘望,那贴着苍穹的大山、璀璨闪耀的星灯、挥手送别的妙果老法师,勾勒出的庄严画幅,深深刻进我的心坎

(作者为中国新闻社福建分社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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