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村落藏“国保”——“温县慈胜寺”

姚∵伟

一场缠绵的秋雨过后,大吴村里的路有点儿泥泞。路的一侧有人垫了层麦秸,踩上去松软得叫人心里有些不踏实,可好歹也让记者没有“湿鞋”。

大吴村隶属于焦作温县番田镇,在温县县城西22公里,是温县、孟县、沁阳三县交界地带,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庄。通往大吴村的路两旁簇拥着无边的青纱帐,青翠的玉米棒结结实实地长在玉米秆的“腰”间,暗红色的高粱穗随风轻盈地摇曳。那段柏油路是30多年前修的,路面坑坑洼洼,大坑小坑连成了片,司机小心翼翼地放慢了速度,可汽车还是很颠簸。

应该说,在焦作丰饶的黄(河)、沁(水)冲积平原上,这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村庄。但这个小村庄也很不寻常,“青春年少”的村民住宅群之中,隐身着一处“寿星”级的建筑群。一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使这个村庄与众不同。

汽车在大吴村拐了几个弯,来到了千年古刹慈胜寺,走进这座古建筑,让人恍然走进了大吴村的前世,也让人不能不感叹河南历史文化积淀的深厚。∵

元代繁华“隐”小村

在我这个外行看来,慈胜寺实在是个不起眼的寺院。这座寺院既没有青山拱卫、绿水环绕,更未处于繁华都市。

虽然有人称慈胜寺“前临黄河,后有太行作屏,隔河与古代着名的关隘虎牢关相望。远处邙山,历历在目,景色优美如画,清幽异常”,但看着眼前的温县番田镇大吴村慈胜寺,我觉得这话更像过了头的广告用语。大吴村仅是平原上的一个普通村落,离黄河几十里远,太行山就更看不见了。“景色优美如画”云云,记者越发不敢苟同。

慈胜寺不起眼,还在于这座古寺如今只有三座建筑,规模也称不上宏大,并且其中的一座还是十多年前重建的。但这座古寺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那么多名满天下的寺院都不过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这小村中的慈胜寺却赫然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不会是没有来历的。

带着满腹的疑问,记者采访了慈胜寺文管所所长谢公社。谢所长称,慈胜寺之所以能成为“国保”,是因为有三件“宝贝”:两座元代佛殿和一座后晋石经幢。

谢公社说,说起元代,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其实元代的建筑、绘画等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准。慈胜寺现存的两座古建筑,是严格按照元代官式建筑的营造法则建造的。可以说,这是令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感慨不已的元代繁华为数不多的遗存,它固化了元代高超的建筑艺术。

慈胜寺的天王殿也叫“无梁殿”,是一座有着很多明代重修痕迹的元代建筑。之所以叫天王殿,是因为殿内西壁现存元代所绘“四大天王”壁画。谢公社撩起遮光的布幔,记者在他的指点下看出了些“门道”:那彩色人物画保存完整,四大天王皆高两米左右,各执不同兵器,线条粗犷豪放,肌肉节节隆起,强壮有力。他们衣饰迎风飘卷,目光炯炯,栩栩如生,似有脱壁而出的生动。据专家评价,其绘画手法达到了纯熟地步,是罕见的元代壁画珍品,是研究元代绘画艺术的宝贵资料。之所以叫“无梁殿”,是因为这个建筑未使用大梁,巧妙地利用斗拱、枋、榫铆相连,将屋顶的重量传到中柱上,极其稳固,体现了高超的建筑艺术,是中原地区充分利用力学原理的一座典型建筑。很多大学的古建教材上,都把这座建筑当作范例介绍。

大雄殿结构精巧,四翼角向上反翘,酷似大鹏展翅,造型庄重优美。谢公社说,这大雄殿是“原汁原味”的元代建筑,没有任何修补的痕迹,杜先洲、祁英涛等着名古建专家来看的时候击节赞赏,认为是中原地区“结构最纯正的元代建筑”。大殿前门额上方有“风”字形牌匾,上书“大雄之殿”四个字,笔力刚劲,落款为“大元至元五年(1304年)”,被认为是中原地区现存寺院牌匾中时代最早的。

慈胜寺现存的建筑是元代的,但其实创建于更久远的年代。宋代末年的一场战火曾将这座寺院化为废墟,元代只是在原址上进行了重建。那么这座古刹的历史能够追溯到什么年代?慈胜寺现存的碑记为人们提供了线索。

石经幢上“五代史”

慈胜寺大雄殿前古碑罗列,斑驳的石碑上有些模糊的字迹,显示着岁月的痕迹。记者上前仔细端详,看到有明嘉靖四年的《重修慈胜寺大雄殿记》、清顺治六年的《重修毗庐殿碑记》等等。时间在大地上永无停歇地流动,物是人非,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个寺院的过去了,只有这些石碑,忠实而无言地为前人记下曾经做过的事情,尽管仅仅是一鳞半爪,但借助石头固化下来,穿越了时间的大幕,让我们能够了解慈胜寺曾经的兴衰。

明代的石碑记载:“慈胜寺,温之古刹地,肇自五代,历宋、元,……入国朝香火始盛。宫殿森然,其大雄藏尤为奇绝……”

清乾隆19年的《重修延寿殿毗庐殿碑记》则云:“邑(温县)西40里大吴村,寺名慈胜,规模宏大,殿宇深广,前天王金刚,中大雄殿,后毗庐,其最后曰延寿殿。晋天福二年奉敕创建,嗣后,郑王一修于弘治,庐江王再修于万历……”这则碑记让我们知道,古代的慈胜寺远比现在大,建筑物也远比现在多。

大雄殿右侧,大小不同、形状各异、雕刻精美的石头摞成一个形状特别的东西,五六米高,像塔又不是塔。谢公社说这是石经幢。

经幢是古代宗教石刻的一种,是带有宣传性和纪念性的艺术建筑。印度幢的形式是在纪念佛的玉垣上刻各种浮雕,也有的在塔前方左右各竖一石,宛如中国长方形的碑。中国经幢多为石质,大的有数丈高,小的尺把高。唐宋间建幢之风盛行,有为建立功德而镌造的陀罗尼经幢,也有为纪念高僧而建的墓幢,也叫“八棱碑”、“八佛头”、“宝幢”、“花幢”等。慈胜寺的这个陀罗尼经幢高5.4米,共有17层(17块石头)。上部为石雕的火焰、宝珠、城堡等,中部是刻着经文的八棱柱,下部是浮云、须弥座、伎乐飞天等。石雕形象逼真,刻工精湛,刀法流畅,姿态华丽生动,被公认为经幢中的珍品,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最难得的是,10多块大小粗细不同的石块交错着垒起来,竟然非常稳当。谢公社介绍说,这经幢可不是砌的,石块间没有任何东西粘连,就那么摞在一起,不平的地方用铁片垫一下。按照落款的记载,这石经幢建于后晋天福二年(公元937年)8月28日,是住持僧宝林及邑主吴宝等“添修”的,至今已经将近千年,其间发生过一次八级地震,其他天灾人祸难以尽知,慈胜寺其他的五代建筑全都无存,只有这个石经幢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稳稳地矗立在寺院内。

这个石经幢上保留了寺院内年代最早的文字,一般认为慈胜寺创建于后晋天福二年,就是以此为依据的。但也有人认为,既然石经幢是“添修”的,那说明寺院可能早就存在,实际兴建于唐朝贞观年间,但这种说法没有找到直接的依据。

后晋的建立者是那个出卖燕云十六州落下千古骂名的石敬瑭,这是一个仅仅存在10年的短命王朝,在中国历史上留下的痕迹非常少,这个石经幢因此被认为更有价值。

敬瑭创建此寺庙?

清朝的碑记说,慈胜寺是“(后)晋天福二年奉敕创建”,果真如此的话,这个千年古刹竟然是“臭名昭着”的石敬瑭下令创建的。

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最动荡的时期之一,而石敬瑭又是那个时代最龌龊最可耻的人物。五代的皇帝,基本上是靠武力劫夺的帝位,虽然造成了极大的社会震荡,也还是军阀本色,倒也不丢人。石敬瑭却是个例外,为了坐上皇帝的宝座,他竟然拜比他小十一岁的契丹主耶律德光为“父亲”,换取一个儿皇帝的称号,并且出卖燕云十六州的广大土地,另加岁贡帛三十万匹。这样的角色在当时也十分为人所不齿。

公元809年,范希朝被唐王朝任命为河东节度使,他带了1200名沙陀武士先后平定了多次叛乱,建立了累累功勋。沙陀人的首领朱邪赤心因此被皇帝赐国姓为“李”,其后他以李国昌知名于世。其子即是名闻史册的李克用。身为河东节度使的李克用,剿灭了庞勋和黄巢两支强大的农民起义,逼得黄巢最后在山东境内自杀,沙陀英雄李克用由此成为唐晚期势力最强的诸侯之一。

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大破后梁,攻下洛阳,加冕称帝,建立后唐,这就是韩愈笔下那个喜欢演戏为乐的唐庄宗。在矛盾丛生的后唐,沙陀人石敬瑭先追随李克用义子李嗣源(后来的唐明宗)反叛成功,后为争帝位向契丹求援:请求称臣,以父事契丹,约定事成之后,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契丹。对这种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的行径,连他的亲信大将刘知远也表示反对:称臣也就可以了,当儿子似乎太过分;多拿钱贿赂,就能请来援军,不必出卖国土,只怕以后成为中国大患,后悔就来不及了。但石敬瑭一意孤行。契丹主耶律德光大喜,带了三万骑兵增援他,大败后唐军队。那是公元936年,契丹主作册书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改元天福,国号晋,史称后晋。

石敬瑭称帝后,很守“信用”,割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承诺每年给契丹布帛三十万匹。燕云十六州乃北部天然屏障,至此中原完全暴露在契丹铁蹄之下。以后燕云十六州成为辽国南下掠夺中原的基地,使北方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贻害长达数百年。

据说石敬瑭年轻时朴实稳重,寡言笑,喜兵书,骁勇善战。当时许多大将都不能奉公守法,而石敬瑭以廉政闻名,颇受明宗李嗣源褒奖。可惜这样一个人在帝位的诱惑下,丧失了全部理智。

石敬瑭也知道他这样做大失民心,当时他的部属大致有三种心态:第一类是“朝野咸以为耻”!如云州节度使吴峦愤怒地说:“吾属礼义之俗,安可臣于夷独乎!”第二类想乘机夺帝位,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公然宣称:“今世天子,兵强马壮则为之耳。”这一类人有些蔑视他。第三类是赞同的,但可惜人数最少。石敬瑭知道做得不对,为了稳固帝位,对第一类、第二类人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契丹人以恩人自居,自然也很难伺候,就这样窝窝囊囊做了6年皇帝,石敬瑭忧郁成疾,在屈辱中死去,时年51岁。慈胜寺的石经幢,就产生在中国历史上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

历史上最黑暗最动荡的五代十国时期,也是佛教极其兴盛的时期,这或许是现实的痛苦和无奈,让人们更容易产生遁入空门的念头。有史料记载,那时全国共有寺院三四万所。是时,佛教已经成为社会的蠹虫——寺院占有土地和劳力,僧尼不耕不织,虚耗国力。同时,寺院还销熔大量铜器乃至钱币铸造佛像,致使铜价上涨,钱币奇缺。石敬瑭很多方面照着后唐庄宗的“规矩”办事,天福二年,他多次重申“此后不得辄造寺院”的话,而石经幢的落款也是这一年,因此有人认为清朝石碑所说的慈胜寺“奉敕创建”有很大可能。

那时众多的寺院,经千年的岁月,已经难觅踪迹,石经幢和它所栖身的慈胜寺,也算是那个时代留在大地上的见证。

五代不是一般的兵荒马乱。众军阀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习惯用硬弓和长刀说话,强权无时无刻不在制造恐怖,芸芸众生过着炼狱般的日子。

那时的国都不在开封就在洛阳,于是这两座城市间的黄河自然成为征战杀伐的战场。朱温掘开黄河阻止李克用东进,而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最终杀过黄河,下洛阳,陷开封,建立后唐。此后石敬瑭、耶律德光、刘知远、郭威等等都先后用兵黄河。记者无意在此揭开波涛翻滚、风云激荡的黄河战争史,那是从武王伐纣就开始了的,我只是想说明,中原文化是跨越黄河的文化,而开封、洛阳都是黄河岸边的城市,依赖这段黄河为天堑,那么黄河的渡口,自然就是军事要冲,自然就是交通要道。

而慈胜寺就处在这样的交通要道上,它的南边,有孟津渡等着名的古渡。我们今天看这个地方偏僻,那是因为黄河古渡尽废。从这个意义上说,慈胜寺曾经的辉煌,是黄河古渡所造就的。

焦作黄河桥修建以前,温县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如今一桥架通南北,温县畅快多了,郑州和洛阳都在1小时车程内。古代的慈胜寺,就仿佛守着一座“黄河桥”,它所有的辉煌和沧桑都与此有关。

元朝风韵昨失却

欣赏着慈胜寺的元代建筑,记者和几位大吴村的老人拉上了话。老人们指着慈胜寺后围墙外五六十米处的电线杆说,这寺院以前可大了,那竖电线杆的地方都在院子里。寺院的中轴线上有5个大殿,两边还有配殿。清乾隆十九年的《重修延寿殿毗庐殿碑记》刻着这样的话:“邑(温县)西40里大吴村,寺名慈胜,规模宏大殿宇深广,前天王金刚,中大雄殿,后毗庐,其最后曰延寿殿。”最大的建筑是延寿殿,其阔九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家多难,社会混乱,大吴村附近的流氓无赖为了弄点儿小钱花,竟把古建筑一座座拆毁了,倒腾出砖瓦木石零卖。慈胜寺像被人一根根拔掉羽毛的凤凰,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最后在村民极力保护下,总算留下了山门、天王殿、大雄殿三座建筑。

“文化大革命”后期,大吴村建面粉厂缺少木材,有人出主意将寺院的山门拆了,倒腾出的柱子被锯成板儿,搭在了面粉厂的机器上。在大吴村,慈胜寺文管所所长谢公社把早已倒闭的面粉厂指给记者看,那房屋破旧简陋,院子里被种上了成片的玉米。就为了这么个地方,慈胜寺的千年门面毁于一旦。

幸存的慈胜寺建筑,看起来也有点儿像“脱毛的凤凰”。大雄殿过去也叫“三绝殿”,这座元代建筑的写、画、塑号称三绝,特别是殿内四壁工笔重彩的元代壁画曾经久负盛名。但记者看到的墙面很“素”,基本看不到传说中的壁画。在谢公社的指点下,我分别在三面墙壁的不同位置看到了残余的手提电脑大小的3小片壁画,有的画殿阁,有的画城郭和人物。谢公社说,别小看残余的这点壁画,在专家看来,其画技之高超、题材之丰富,在河南现存元代壁画中,“当以此为冠”!技法多样,“所画山石、杂树、人物、动物和图案,笔法细腻,构图紧凑完整,人物服饰精致,透视准确合理。从着色看,这些画也有独到之处,不但用色富于变化,层次有序,花团锦簇,色彩缤纷,而且十分调和……”

其余的壁画哪儿去了?如果都保存下来,元朝的流风余韵不是更能撼动世人?谢公社给出的答案很简单:被偷走了,那是1922年前后发生的事。

这件事情村里已经没人说得清楚了,1962年的时候,大吴村老人吴来先、吴学古曾经跟人这样口述事情的经过:当时慈胜寺东边驻有国民党巡警局,局长褚北宣和巡警吴德胜、李文成勾结寺内和尚先后两次盗窃壁画,卖给了北京的不法商人。1923年,一个北京奸商带二三十名工匠来寺内取画,村民发现后到温县巡警局上告,巡警局局长李振江带人到寺院,把取下来的壁画毁坏一部分,并把北京来的奸商痛打一顿带回县城。

但两天后,这名奸商又回到大吴村取画,并用木板夹住取下来的壁画运走了,原来他已经用钱“搞定”了县城的李局长。

谢公社说,从留下的痕迹看,那些人偷壁画是分块截取,在不重要的位置开槽至墙体,四周都开槽后,选用等面积的木板从外面紧紧扣住,用又薄又长的铁片从上面的槽往下铲,是个非常有技术的活儿。铲离墙体后,再用木板从里面贴住分夹,捆好后用草席包装运走。壁画被偷走后就没了下落,到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些壁画在什么地方。

不知什么原因,3小片壁画躲过了那些窃贼的黑手,幸运地留在了原处,让人还能感受一下元朝的文化,想象一下慈胜寺曾经的辉煌。但疑问也接踵而至:一个三县交界的偏僻村庄,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宏大的寺院兴旺数百年?

南北僧侣此中转

慈胜寺更详尽的历史很难寻觅,除石碑外没有更多的文字资料留存下来。这里曾经有哪些着名的和尚,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往事,统统不得而知。但有研究者认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座寺院曾经是个僧侣中转站。

这种说法的依据是温县、孟州与黄河南岸的孟津、巩义、荥阳之间的黄河古渡口很多。前几年小浪底搬迁时进行抢救性发掘,在30多公里长的黄河岸边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栈道、粮仓和码头遗址。由于最近几十年水位急剧下降,黄河如今几乎失去了运输功能,但在历史上,母亲河却为东西交通提供了黄金水道,但同时却也是南北交通的天堑。黄河在孟津冲出峡谷,渐渐收束性情,水流平缓起来,便于建立渡口。黄河通过这些渡口与南北各地联结起来,渡口同时成了黄河上下航行的码头,因此人们习惯上称其为“水旱码头”或“水陆码头”,一些着名的古渡是重要的交通枢纽。而这一带最有名的码头当然是孟津古渡,这跟周武王有关。

武王即位后第二年,发动大军,载着文王木主,由镐京出发,到达孟津古渡,表面上是为了进行军事演习,但实际上是为了试探伐商的可能性。周武王观兵孟津,八百诸侯不期而会,要求立即伐商。但周武王认为时机尚未成熟,率军返回镐京,从此,诸侯都听从周的指挥,周也因此确定了盟主的地位。这就是“八百诸侯会盟津”。

又经过八九年的准备,武王卷土重来,他亲自带领戎车300辆、虎贲(勇猛的战士)3000人、甲士4.5万人,还有各地的诸侯军队和庸、蜀等众多的南方部落武装。大军用47只巨型木船,抢渡三昼夜,横跨黄河天险,然后从温县一带向东北方向进军,在牧野打败商军,创立了新的王朝,从此“盟津古渡”永载史册。后来的历史上,黄河渡口屡屡扮演重要的角色。

清《孟津县志》曾经论及这个古渡的地位:“当天下之要冲,西连关陕,东通曹卫,南北抵京都而达襄楚,可谓势胜之地也。”这一带历史上有名的渡口还有富平津、小平津、平阴津等等。“八方风雨会中州”,中国历史上不少政治、军事重大事件,都与这些渡口有关。清代这一带最大渡口是孟津的白鹤渡口和其北岸孟县的白坡渡口,一直被列为重要的官渡,常设船工五六十人,到民国年间仍有官船6艘。

上世纪20年代军阀混战时,官船全部被毁,从此改为民用渡口,渡船最多时两岸共有50只。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这个渡口设有晋冀鲁豫军区的兵站。有资料显示,1948年秋天,邓小平同志参加西柏坡会议后,就是经由这个渡口返回中原解放区的。

如今看起来极其偏僻的慈胜寺,在古代却有着巨大的交通优势,站在滔滔黄河边的这些渡口向北看去,慈胜寺就遥遥在望了。说这座寺院因黄河古渡而生,可能并不为过。这里是豫北和豫西之间,甚至是北京与西安之间的交通要道。而在佛教文化传播和交流的“地图”上,这个寺院的位置也显得很重要。谢公社介绍说,有专家研究认为,从山西五台山到山东泰山,从安阳修定寺到登封少林寺,来来往往的游方僧大多路过慈胜寺,在这里休息、讲授佛法。可以说,这座寺院的特色就是一个游方僧的中转站。或许因为这样的特殊性,从五代(也可能上推到唐代)到宋,再到元明清,黄河北岸的这个寺院历代都得到整修,得以传承到了现在。

温地饶土育文明

尽管慈胜寺已不复昔日盛况,但仍留存下丰富的文化瑰宝。这座寺院的存在,与温县丰厚的文化积淀不无关系。

温县的朋友告诉我,在大吴村的北边不远处,是司马懿的祖陵;另外,这村的附近还发现有龙山文化和仰韶文化遗迹。一位在温县工作的外地朋友说,焦作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焦作的太行山是山的“尾巴”。所以太行山虽干旱缺水,但焦作绝对不会缺水。被称为“牛角川”的黄(河)沁(水)冲积平原水肥土美,向来是北方的粮仓,是另一个“天府之国”。优越的自然条件使温县一带文化发达,积淀丰厚。

从已出土的龙山文化、仰韶文化的十余处遗址看,早在五六千年以前,这里已是人类的聚居区。据《竹书纪年》记载,约在公元前21世纪,此地已立国,因境内有两处温泉,故称温国。1968年,温县小南张村出土了两批商代青铜器,其质地之厚重,纹饰之精美,堪为稀有珍品。春秋时期,温地先后属晋、郑、魏、赵、秦等国。在这数百年间,各国先后推行变法,温地经济得以发展,农业、手工业都很发达,成为“富冠海内”的“天下名都”之一。

秦汉年间,温地设县,属河内郡。东汉建都洛阳后,温县“居王都之冲,跨街衢之路”,经济文化得到了较大发展。1974年9月,在该县西招贤村西百米处,发掘了“汉代叠铸烘范窑遗址”,出土车具范模700余件,造型工艺高超,叠铸技术先进,为研究我国古代冶铸技术提供了重要依据。

唐、五代、北宋至金、元700年间,温县历史文化有了较大发展。唐朝出现了着名的文学家司马贞,作《史记索引》30卷,世号小司马史记;出现了着名的道学家司马承祯。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北宋画家郭熙及其子郭思(温县西郭村人),不仅为后世留下了画艺绝妙的巨作,而且为中国画的技法留下了极为宝贵的理论和实践经验。

或许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文化背景,慈胜寺历尽劫难脱了形,却也仍弥足珍贵。∵(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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